《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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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4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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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扩是搞外交的,对这些事分外敏感,当即就问道:“若说你是党项人还罢,既是汉人,当知礼仪。不然,怎作得使者?”

不料,任得仁一句话噎得徐卫等差点闭气:“在某眼里,无分番汉,只知是夏臣。”

张浚拉长着脸,冷声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夏臣!你兄任得敬这些年可顺遂否?听说当年他以女献夏主,生当今夏主,可算国戚了。”

任得仁听出他有讥讽之意,也不介怀,笑道:“我兄之女,如今已贵为国母,兄长自然顺遂!不劳多问!”

张庆眉头一挑,问道:“任得敬派你来,所为何事?”

任得仁略一酝酿,洪声道:“相信诸位知道,今有反国之贼萧合达,聚众作luàn。我兄受夏主诏命,领兵平叛。此,本为大夏之内务,不知贵方缘何牵连其中?”

张庆故意装糊涂:“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哼,这位官人何必相欺?你们西军趁我内luàn,出兵袭取麟府,又夺了洪龙二州,甚至在古乌延城驻兵,又干预我兄进攻夏州,这桩桩件件,明白无误。在下此来,只想问一句,陕西方面是想相助反贼,与我朝决裂么?”任得仁“义正辞严”地问道。

徐卫继续喝他的茶,耍嘴皮子的事,自有下面三位替他代劳。

“我先说清楚,麟、府、丰三州,晋宁一军,本是我大宋之领土,我军取之,名正言顺,鬼神钦服!”马扩厉声道。

任得仁却丝毫不惧:“昔年确是你国之土,然已割予大金国,大金国又还赐我朝,怎能算是你方土地?”

扯这些弯弯绕,谁扯得过马扩?人家是干什么的?

只见马子充一声哼笑,不屑道:“你莫非不知道如今北夷正大举南犯?他们已然撕毁和议,既然如此,他们赐给你们的土地,还能作数么?”

徐卫越他说完,转过头来之际,点头赞许,说得好,说得好!

任得仁一时为之语塞,此时又反应过来,对方一直没让他坐。遂愈加愤恨,抢道:“且不说麟府,洪龙二州,该是我之故土,西军为何窃取?”

“故土?你真在说故土?”马扩追问道。“若论故土,当以汉唐为正!若依汉唐之疆域,你家还剩几寸土?”

任得仁大怒!这分明是胡搅蛮缠!但他总算念着这是在人家地盘上,不便发作!猛吸两口气,忍下怒火,沉声道:“这些都暂且搁置,日后再计较。眼下,我兄率军平叛,贵方环庆军进驻古乌延城,在我大军行将进攻之时,出兵威胁,这是何道理?”

张浚、张庆、马扩一时都不言。因为这个事,你讲道理肯定是讲不通的。

任得仁见状,步步进bī道:“贵我两方,虽然有些摩擦,但终究还不是兵戎相见。如果陕西方面,执意勾结反贼,chā手我内务,则大夏将视为……”

“哈哈!”徐卫突然大笑。

不止任得仁变了脸sè,连堂下三个下属也纷纷侧首。

因为没有介绍,任得仁只能猜测他就是徐卫,因此问道:“官人为何发笑?”

“我笑你这话说得不着边际!”徐卫朗声道。

“为何不着边际?”任得仁又问。

“我来问你,这几年,我是否不断释出善意,尽力与你们恢复联系,争取改善双边关系?”徐卫问道。

任得仁无法否定,只能点头。

“我在缘边开多处榷场,跟你们作生意,又使者不断,不是问候,就是送礼。你们是怎么干的?居然敢在边境上集结军队!你们想干什么?吓唬我?”徐卫喝问道。

任得仁倒沉得住气,面sè不改道:“虽然贵我两方恢复往来,但须晓得,我朝乃大金国之藩属。”

徐卫觉得没必要再跟他说下去,摆手道:“行了,你来是想跟我们讲理,可问题是,你们先无理。所以,回去告诉你兄长,萧合达已经自请附庸,他如果发兵攻打,西军决不会坐视不理!”

见对方把话说得这死,任得仁也感觉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但念着自己的使命,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兄长之所以派遣我来,就是希望先说理……”

“理?”徐卫霍然起身,扬起一支拳头,“我告诉你,这就是理!昔年大宋与女真结盟,但北夷转过头来就发兵侵宋!哪来的道理?所以,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任得仁脸sè铁青:“那太尉是执意要与大夏为敌了?”

“哼,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今天,来的是夏主的使者,我或许客气一些。但任得敬算甚么东西?不过是我陕西一个叛徒!鲜廉寡耻之辈!背祖求荣之徒!他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徐卫怒道。

堂上张浚、张庆、马扩等暗呼痛快!就该这么骂!

任得仁再也呆不下去,索性连礼也不行了,直接道:“那一切后果,请太尉自己负责!”

“不送!”徐卫大手一挥。

任得仁咬牙切齿,拂袖而去!马扩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道:“太尉,这厮一回去,任得敬怕是要气得七窃生烟呐!”

“那又怎样?你若发兵进攻萧合达,就还得防着环庆军北上!反正,够他头疼的了!”张庆嗤笑道。

倒是张浚有些忧sè,道:“太尉,我们扶持萧合达,必然使西夏震怒。而党项人又是女真人藩属,金国会不会有所反应?”

“那几乎是肯定的,女真人不会坐视不理。”徐卫点头道。但话锋一转“不过却也无妨,女真人能作出的反应,无非就是,要么派使者质问,这个没谁鸟他;要么就派兵报复,这个也无妨。他想从河中府打入关中,现在几乎不可能了,想从河东打入麟府,可能性也不大。最有可能的,就是从燕动直接发兵,进攻丰州,再沿黄河而下。但我们有府州在手,他便是发十万大军又怎地?”徐卫笑道。

第六百四十一兀术的哀叹

党项人最近可是“冬瓜皮做草帽,一圈一圈的霉”,地震地裂就不说了,萧合达举兵叛luàn也不说了。但是经过这两件事情一闹,让西夏权贵们胆战心惊的事发生了。进入三月之后,chūn荒在西夏各地蔓延,尤其以首都兴庆府周边为最。百姓青黄不接,没有饭吃,怎么办?

这世上最具忍耐力的当属汉民族,只要有口饱饭吃,还能活得下去,是绝计不会去造反。但你要是让他连饭都不吃上,那就真的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汉人尚且如此,何况剽悍的党项羌?

于是,历代统治者们最害怕的事情,揭竿而起,发生了。最先闹起来的,是临近陕西的威州,这里是党项大斌部聚居区,有人登高一呼,估计是大喊了“均田地,免赋税”,之类的话,于是部众群起响应。先是纠集起来抗拒赋税,而后攻击城市,抢夺粮食牲口。

威州luàn后,任得敬的地盘,静州的埋庆部也起兵作luàn。紧接着,在兴庆府北部的定州治下,乞làng部富儿部,同时起义。这些起义部队,大的至少上万人马,少的也有四五千。夏军在横山大战以后,本来就已经元气大伤。任得敬进攻萧合达,又带走了大量的夏军主力。叛luàn一起,在兴庆皇宫里的李仁孝慌了神,急忙派出他的叔父,夏崇宗李乾顺的弟弟,晋王察哥领兵〖镇〗压。

但党项人起义,已呈星火燎原之势,哪里扑灭得了?年轻的李仁孝没有办法,只能火速召任得敬回去,萧合达暂时不管了,先把静州的叛luàn弹压下去再说,毕竟这里临近都城。

这正中任得敬下怀”他的族弟任得仁去了一趟兴元府,被人家好一顿教市。西军摆明了支持萧合达,他虽然不把萧合达放在眼里,但绝不敢不把西军打上眼。夏主的命令一来,他毫不迟疑”领着大军就从铁门关回去了。

徐卫却在偷着乐,人一辈子难免有倒霉的时候,但像李仁孝这么倒霉,还真是少见。天灾**他都占齐了。威州挨着泾原路,徐卫怎么可能不打它主意?一道命令发给王禀和徐成,有机会,把威州也给我夺过来,咱们占尽横山天险,以后党项人的命运,就攥在咱们手里了。

“太尉,好消息。”,张庆喜笑颜开地走进徐卫的办公堂,眼睛却一直盯着手里的文书。

徐卫抬头问道:“什么好消息?”,张庆笑而不答,直接将那道文书交到他手上,紫金虎拿来一看,却是泾原帅司发来的军报。言威州举义之羌人,攻州城不破”被官军击败,求助于泾原边境上的诸羌部落。王禀和徐成动用了番兵万余,又周济粮草,合力击溃威州平luàn之兵,眼下正准备再去攻城”估计难度不大。

“哈哈!威州一下,则西夏缘边诸州尽在我军掌控之中,横山之利我已尽占!党项人还能怎么蹦哒?”徐卫看罢笑道。

张庆在旁边坐了下来”感叹道:“想想咱们小时候,常听大人说起西边的战事。那叫一个痛苦,反反复复,得得失失,纠缠上百年呐!可没想到,咱们得来却如此容易!莫非天意?”,徐卫是个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确实”若非西夏局势混luàn,我们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得手”党项人也真够倒霉的。”,“他们更倒霉的是,自己发生如此巨变的同时”宗主国却将大军尽数南发,也无力帮他们维持。我就在想,如果兀术再不回来,金人再不干预局势,西夏可能就真的……”,张庆道。

徐卫听了这话正sè道:“女真人不会坐视不理,兀术想必很快就会回来,咱们得提早作准备。让廊延帅司加强麟府路的防务,也要让萧合达练兵积粮,以备有变。”,张庆刚要说话,只见一名佐吏走了进来,报道:“宣抚相公,新任宣抚判官已经进城。”,“万俟商?”,张庆问道。

“正芜”那佐吏答道。

徐卫略一思索,站了起来,张庆一见:“怎地?太尉还要去迎他?”,徐卫点了点头,张庆也跟着起身,却道:“太尉是川陕长官,他一个判官不过协助长官处理事务,何需亲自去迎?至多,让张参议走一遭,要不然,卑职去也行。”,“万俊商曾经作过陕西提点刑狱,熟悉地方情况,又在中枢作过大理寺卿,朝廷选他来给辅助我,还是有些用意的。我不能把话交给别人去说,反正礼多人不怪,希望以后和和气气的才好。”,徐卫道。

“既如此,我陪太尉一起去。”张庆道。

“叫上张浚马扩,咱们给他做足面子。”徐卫笑道。

“既然做足面子,干脆,连住处一并给他找了,奴仆一并给他雇了,家什也一并给他买了,岂不更好?”,张庆打趣道。

徐卫轻笑一声:“没到那份上,再说了,人家跟不跟咱niào一个壶,还不知道呢。”

万俟卨,开封人,道君政和二年由上舍登第。因为当时实行的是,“三舍法”,取士,所以没经过科举。万俊这个姓,据说是源于鲜卑,这么论起来,万俟卨的祖先应该是胡人。不守,就算再胡,经过这么多代的同化,万俟卨本人也已经和汉人无异了。

年近六十,人很精瘦,偏生又留着一大把半尺长的胡须,让脸看起来更小。眯着眼睛,在车厢内随意车子的颠簸而摇摇晃晃。老实说,大理寺卿,全国最高司法长官,而且是在中枢要地,何等的惬意?唉,也是时运不济呐,朝中风云一变,新君登基,就给贬到外地去了。

就算被朱胜非一把提回来,这屁股还没坐热,又给打发到陕西来,而且是给徐卫作幕僚!唉,想当年,自己作陕西提点刑狱时,徐九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军”现在居然成了自己的长官!这叫什么事?

临行之时,朱相再三交待,徐子昂功劳大,威望高,辅助他一定要坚持原则”不可坏了法度。其实自己很清楚,选我来作川陕宣抚处置司的*官,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在陕西呆过。更重要的是,自己是执法出身,到川陕来,可以盯着徐卫一点。

毕竟,这厮手里握着二十万西军,又兼管着行政”已然有藩镇的架势。虽说现在的局势需要这样,但上头到底还是有顾忌的。

“敢问,可是万俟判官的车?”正思索时,忽听外头有人问道。

“正是,你有事?”这是自己仆人的声音。

“听闻万俟判官抵达兴元,宣抚相公率本司同僚前来迎接。”那人洪声道。

万俟卨在车里听了,先是一惊,徐卫带领宣抚司官员亲自来迎?继而一喜”看来他们是知道我大有来头,故意示好!

抱着这种心态,他并没有马上下来,而是坐了一阵,方才掀起车帘子,也不去张望,在仆人搀扶下落了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又四周打量了一下府城的街景”这才向馆驿大门看去。

“看到没有,这就是活生生的装腔作势。”张庆在徐卫背后小声道。

马扩也是紧皱着眉头,明知道我们宣抚司主要长官都来迎接,你端着个架子作甚?哎,你对我们端就罢了,徐太尉是什么人?亲自来迎接你,这面子够大了吧”你这人怎么不识抬举?

就连同样正经出身的张浚也觉得万俟判官不该如此,你虽然年长”虽然是文臣,可徐宣抚是最高长官”如今以礼相迎,你是读书人,怎么如此失礼?

倒是徐卫面sè不改,自然地站在馆驿门口,看着万俟商缓缓走过来。昔日,他两人同在陕西任职时,估计没见过面,就算见过,也没什么印象了。所以,万俟商走过来,先没急着行礼,而是打量着徐卫。

张庆马扩lù出不满的神sè,张浚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问道:“可是元中公?”元中,是万俟离的表字。

“正是。”万俟商答道。

“这位便是徐宣抚。”张浚介绍道。

万俟卨这才抬起手,淡淡道:“见过宣抚相公,我受天子派遣,掌赞使务,今后便要与相公同衙理事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开场白”,不如说是“提醒”。宣抚判官,属于寄级幕僚,你再怎么高级,终究还是幕僚,你是辅助长官处理公事,并非什么“同衙理事”。而且,他特意点明自己是受天子派遣,颇有些意味在。

徐卫显然听出来了,还礼笑道:“昔年元中公在陕西主管刑狱,卫坐镇关中,只恨无缘得见。如今官家派遣万俟判官来佐助,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万俟卨敷衍地笑笑,张浚又相见了张庆和马扩两个。在面对徐卫时,他还能有点礼数,但当张庆这个草民出身,而居高位,马扩这个联金祸首,而官参谋的人向他行礼时,万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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