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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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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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七年岁末,作为这个国家至高权力的中枢,汴京内廷被一片投降逃跑的氛围笼罩着。朝中重臣,包括几名宰相在内,纷纷建议官家留太子监国,南逃江淮地区。但以李纲等人为的忠直之臣冒死力谏,赵佶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而就在此时,压垮这位道君皇帝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郭药师奉诏出使金营后,倒也的的确确向金国二太子斡离不转达了宋廷方面求和的意思。但斡离不此时野心勃勃,丝毫没有议和之心。况且郭药师初为辽将,就与女真人作战,后来投降大宋,再度与女真人为敌,如今还敢来充任使节,你当我女真人的战刀不利么?斡离不一怒,又要来一个斩将祭旗。

郭药师倒也有几分胆色,面对明晃晃的弯刀稳如泰山,只一句“太子若取药师之,无异自损十万雄兵”,就迫得金国二太子放下屠刀,追问缘由。郭药师这才回答说“两河虚实,我尽知之,愿助太子一臂之力”。斡离不疑其言,并未深信,但也没有杀他,只是扣留军中,散播消息,言大宋燕山副守郭药师已归顺大金,企图瓦解大宋军心。

赵佶闻讯,万念俱灰,连骂也懒得骂了,仓皇准备南逃。但哪怕在这种关头,他也没有忘记保持自己的“明君”形象,在给太子监国的诏书中标明,“此非左右大臣建明,出自朕意”。意思就是说,不是大臣逼我,我才命太子监国的,是我自己觉得用人不当,把国家弄到这个地步,心中有愧,才将权力交给储君。

可你交倒是全交啊,太子监国只是暂时的,你还是霸着皇位没挪窝呀。朝野人心不稳,在京大臣绝大多数都在收拾行装,准备跟随皇帝南逃。李纲等人察觉到危险,决定立即行动逼迫赵佶退位。因赵佶只要还是皇帝,文武大臣跟随他南逃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如果拥立新君,谁还有借口出逃?

给事中吴敏第一个难,上奏请求赵佶禅位,并援引李纲的言论。可悲的是,他说动赵佶的手段必须借助这位道君皇帝崇信的怪力乱神之说:“神霄万寿宫所谓长生大帝君者,陛下是也。必有青华帝君(太子赵桓)以助之,其兆已现于此。”赵佶闻言,只是长叹数声,若有所思。后又召李纲上殿,李纲倒的确是个忠心为国的君子之臣,刺破手臂写下血书,言明利害关系,顿叩求赵佶禅位。

赵佶急欲南逃,无心和这帮主战派大臣纠缠,遂答应禅位。可诏书送到赵桓面前,这位储君并没有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一推二拒三接受,而是真心不想在这个时候坐上龙椅,因为他明白,一旦登上皇位,他老子留给他的,并不是一个歌舞升平,四海臣服的大帝国,而是一副烂摊子!他再三推辞,甚至因为急怒攻心而病倒。可君无戏言,九五至尊的位置你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

宣和七年的最后一天,赵佶命人“押”来太子,正式传位于他,强行将黄袍披在他身上。可笑的是,当年赵家老祖宗赵匡胤也是被强行黄袍加身,可那是半推半就,心里暗爽。赵桓却是满腹委曲,真心推辞。现在御袍披在身上,只等正式登基,接受群臣朝贺,他便大宋第九代君王。

文德殿上,身披黄袍的赵桓面无表情地接受着李纲等一班主战派大臣非正式的朝贺。这位二十五岁的新君,与其父一样,生得唇红牙白,风流倜傥,翩翩佳公子,真真赵王孙。看着殿下大臣,他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前途在哪里。

“陛下!新君即位,当升赏群臣,大赦天下,鼓舞三军士气。臣等愿追随陛下,虽肝脑涂地,九死不悔!”李纲的形象,让人很难将他和民族英雄联系起来。如果不是一身官袍,这位不到五十岁,满面风霜,布满皱纹,须花白的老者,看起来与农家老丈无异。

第一卷第八十一章议战

他慷慨激昂一通下来,却见新君呆坐龙椅,遂再度说道:“陛下?”

“嗯?好,爱卿忠心国事,小王甚是欣慰。授你兵部侍郎之衔,兼尚书右丞,国难当头,望卿等精诚团结,共度时艰吧。”赵桓的语气,显得那么地无可奈何。仿佛他这个新皇帝,是被绑架来的一般。

正说着,一名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道:“殿下!陛下!郓王他,他带着人闯进宫来了!”

赵桓一听,愤然而起,郓王?他在这个时候来……

李纲等人神色剧变,郓王赵楷,乃官家第三子。虽然赵桓是皇长子,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但郓王无论性情,才学,嗜好都像极了其父,因此最得官家欢心。他甚至隐瞒身份,参加了科举殿试,一举夺得状元,赵佶大喜之下,对这个儿子更加看重。如果不是顾忌到“废长立幼,取祸之道”的古训,只怕早就将太子之位易主。赵楷此刻闯进皇宫,意欲何为?

赵桓虽然不想在此时坐上皇位,但若郓王窜上来,他这个长兄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惊急之下,脱口问道:“此事,此事当如何处置?”

殿下众臣三缄其口,面面相觑,李纲却是不为所动,朗声答道:“陛下勿忧,负责内廷卫戍的,是位忠直之臣。”

“何人?”赵桓赶紧追问。

“侍卫步军都虞侯,何灌。”当李纲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赵桓如释负重,长长吸出一口气后,坐回龙椅频频颔。

殿外,衣甲鲜明的武士拄枪而立,目不倾视。一人身着戎装,手按剑柄,肃立而待。一行人匆匆而来,待走到近处借助灯光可以现。是数十名内侍簇拥着一个身着锦袍,金冠束的白皙少年。

走到殿门口,这群人直接就想往里闯。殿前武士得了命令,怎肯放他?将长枪一拦阻住去路。一名内侍勃然色变,尖声喝道:“你瞎了眼!看清楚,这是郓王殿下!”

武士们如泥胎一般,既无表情亦无言语,那内侍一怒,扬手一个耳光抽过去!你道小小内侍,阉割之人何以如此放肆?只因赵佶一朝,有两种人最受宠信,一是道士,二是内侍。君不见,那掌权二十余载,手握西北兵权的广阳郡王,就是一个阉货么?

这一耳光打得响亮,旁边何灌一声冷哼,走上前去问道:“何故掌掴卫士?”

郓王赵楷不答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打人的内侍居然连何灌也没有放在眼里,冷笑道:“这等有眼无珠的猪狗,不打他打谁?”

“那你来打我试试?”何灌欺身上前,咬牙道。

好歹是侍卫步军都虞侯,又主持步帅司日常事务,如今还负责内廷卫戍,内侍再骄横怎敢向他动手?但嘴上却不服软:“哼!何太尉没看到大王在么?再不闪开,打你……”话没说完,何灌反手一个大耳刮子抽在脸上。一声脆响,那阉人栽头就倒,竟被一耳光打昏过去。

几十名内侍大怒!纷纷上前张牙舞爪,何灌目光一凛,一把抽出匣中宝剑:“敢上前一步,死!”身后武士齐齐将枪头朝前,太尉都动手了,我等怕啥?那内侍们平时狐假虎威惯了,此时都把目光投向郓王。

赵楷轻咳两声,上前得前来,与何灌面对面站着,沉声道:“太尉岂不识楷?”

何灌却指着宝剑道:“灌虽识大王,但恐此物不识!”

赵楷闻言,紧盯着他,一言不。何灌视若无睹,高声质问道:“大事已定!大王何故擅自进宫!新君已立,大王受何命而来!带领内侍冲击内廷,这叫内外勾结,意图不轨!”

赵楷一张白皙的俊脸顿成绛紫,切齿道:“何灌,你……”片刻之后,神色如常,不阴不阳地笑道“来日方长!”

何灌斜眼一瞄,冷笑道:“我是个武夫,只听得懂直来直去的话。”

赵楷一时为之语塞,点了点头,一甩衣袖带着一干内侍急急忙忙离开文德殿。何灌神色一紧,新君登基不能再拖!不能再按惯例挑选黄道吉日!还剑入鞘,大步奔入殿中。向赵桓据实禀报之后,提出建议,明天就登基,接受群臣朝贺!李纲等人纷纷附议,都言夜长梦多,应该早登大位,澄清寰宇。

赵桓骑虎难下,这龙椅不坐你也坐了,还能下来吗?遂答应下来。但这位新君对能否带领大宋军民抗击女真实在没底,便问道:“小王听闻女真人势大,攻破燕山,围困太原,眼下已经逼近黄河,旦夕之间便可抵达东京城下,可有此事?”

给事中吴敏奏道:“陛下不必忧虑,京师地界,已集结大军四十余万。纵然女真人再骁勇,也绝不敢进犯天子之城!”

众臣都称是,赵桓却还是不放心,质疑道:“那女真人据说个个能征,人人善战,能在马背上几天几夜不下来。自燕山南下以来,如入无人之意,我大宋健卒真能战而胜之?”

这事大臣们心里都清楚,实话实说,他们对此心里也没有底。李纲见同僚沉默,遂奏道:“陛下,何太尉戎马一生,行伍征伐之事何不问太尉意见?”

赵桓又将目光转向何灌,没提问题,先夸一番:“太尉劳苦功高,又为三衙统帅,无论何等荣宠,都不为过。小王只问一句,我大宋能否战胜女真?”

何灌一时无言,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你要说能,万一战败,自己难逃干系。你要说不能,新君又学老子样,马上派遣使节求和。那女真人见大宋两朝君王都如此软弱,只怕会助长其嚣张气焰,变本加厉起来!今天一退,明天又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北方丢了往南方跑,南方还是再丢了,还能往哪跑?

左思右想,将心一横。这个时候不能给新君泼冷水,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打不打得过,那是其次,人家冲到家门口来杀人放火,要是一味求和,我们这些带兵的脸往哪里放?后人说起来,只怕都要啐上一口!且把那患得患失之心放在一边,无论如何,也要与女真人拼上一拼!

一念至此,手就朝袖中伸去,那里面放着徐卫给他的书信。

第一卷第八十二章出逃

那只手在刚刚伸入袖口时停住了,片刻之后,不着痕迹地抽回来。对赵桓奏道:“陛下,自古人定胜天,世事无绝对。女真人固然剽悍骁勇,又挟灭辽之威而来。我军不及防备,仓促应战,一时失利也在情理之中。然女真人也并非无敌于天下……”

方说到此处,一人打断道:“太尉此言差矣!陛下,臣闻女真人分两路侵入我境,一路由粘罕率领,眼下正围困太原。一路由金国二太子斡离不率领,攻破燕山府后,接连击溃真定中山两处援兵,前不久,由太尉长子何蓟率领的剿贼大军与金军遭遇,也溃散下来。如今两河之地,几乎无兵可用,这仗,还怎么打?”

赵桓闻听,低头不语,只顾叹气。老子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叫我这作儿子的怎么收拾?那斡离不斩杀宋使,收降郭药师,你就算想和谈也没有门路。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呐。

何灌看向那人,却是刚刚擢升户部侍郎的黄潜善。

“黄侍郎,你应该知道朝廷已拜种师道为京畿河北置制使,想必眼下已率军驰援。其弟种师中闻讯后,也必带西军南下勤王。况且,如今东京城外,云集各路勤王之师数十万,如何不可战?女真人虽然骁勇,不过是外强中干。日前,一部女真精锐追击溃散官军,于相州境内被我大宋一部乡兵堵住,将士们拼死奋战,几乎全歼敌人!一支乡兵尚且如此,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何灌反驳道。

黄潜善一听,乡兵?大宋还有这等乡兵?莫不是徐九所部?

赵桓听罢,也感到难以置信,谁不知乡兵只是民间招募的勇壮,不过就是负责防贼缉盗等琐事,如何能与女真人作战?遂问道:“真有此事?”

何灌拱手拜道:“陛下,君前无戏言,此事千真万确。眼下,这部乡兵已经西进,寻找种师道部会师,阻击金军。臣请陛下,布诏命,御驾亲征!并立即从城外各路王师中挑选精锐部队,渡河增援种少保。金人孤军深入,粮草已经不济,若见陛下亲征,又有大军驰援,还有种师道这等名将挂帅,必知难而退,如此,则京畿之危可解。”

赵桓还未正式登基,对军国大事毕竟有些生疏。听到何灌所言,信心稍涨,既然有可能击退金军,那何必再苦苦求和?只是这御驾亲征不是闹着玩的,金人已临黄河北岸,倘若东京有失,将会动摇国本。

正犹豫时,黄潜善又奏道:“陛下!万万不可!皇帝系天下安危于一身,怎能亲征?城外数十万勤王之师也不可轻动,有这几十万王师在此,金军必不敢渡河。如果派兵增援,万一失败,女真人必然借此机会,直扑东京而来。此为取祸之道,万不可听!朝廷宜按兵不动,坚壁清朝,想那女真人在河北祸乱一阵,自然撤军北归。”

何灌心头大怒!按兵不动?坚壁清野?整个北方都被金军搅得一团糟,那流离失所,四处逃亡的百姓正翘以盼王师,你却建议陛下见死不救,任由金军烧杀抢掠?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可他到底是个武臣,大宋数百年扬文抑武的国策已经让带兵之人少了几分血性,多了几分顺从。黄潜善满口胡言,他却只能忍下一腔怒火,切齿道:“朝廷养我等执枪带刀之人,不是光吃饭的!”

黄潜善见他面有怒容,俯道:“太尉休怒,下官是为陛下着想,是为大宋着想,如今非常时期,必用非常手段。京畿重地,万万不能有半点疏忽。”

李纲在旁边听着,此时见何灌不答话,奏道:“陛下,臣闻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天下可得太平。唯今之计,陛下若不下诏亲征,不足以振奋军民士气,若不派兵过河,不足以威慑女真蛮夷。何太尉所言,实为万全之策,臣,附议!”

何灌见赵桓还在犹豫,请缨道:“陛下,臣虽不才,愿提精兵数万,过河抗敌!”

黄潜善又欲阻拦,上边赵桓已经听得头大,挥手道:“此事宜缓不宜急,太尉身负宫廷卫戍之责,不可擅离,再议吧,再议吧。”

再议?种师道虽被授以重权,但未给一兵一卒,即便他能征召到军队,兵力想必也是相当有限。徐卫手下也不过几千人马,如何与号称十万之众的金军抗衡?朝廷若不援兵,种师道哪怕是孙吴在世,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让他拿头去撞金军?况且,郭药师已经降金,此人深知大宋虚实。一旦与种师道相遇,他必鼓动金军正面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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