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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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3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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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他离开后,众官大多告辞。只留徐卫张庆两个,并鞍而行。马泰阵亡之时,张庆在坊州,当他得知噩耗时,也是五内俱焚。方才看到马家孤儿寡母的,着实让人伤感。虽然朝廷对英烈的遗孀遗孤,都有一套完备的抚恤制度。足可以保证马泰的父母妻儿衣食无忧地过一生,但那只是物质上的。

“马泰的婆姨还年轻,改嫁是必然的,以后就得他老爹老娘拉扯他那娃了。”张庆叹道。

徐卫也是神色黯然,低声道:“无妨,有你我这些叔伯在,他们不会吃苦的。他婆姨若是改嫁,孩子自然由祖父母抚养。若是他们有个什么,你我谁不能养?”

“嗯,我家那口子也还没有生养,真到了那份上,大不了就当是我儿子。”张庆也道。

“你我倒把心操得远,真到那时候,杨彦只怕比你我抢得快。”徐卫苦笑。

张庆也露出一丝笑容,两人的马到了岔路口,正要分道时,徐卫忽道:“张三,这回打鄜州虽然无功而返,但也亏得你,才不至于有什么损失,辛苦了。”

张庆拱拱手道:“职责所在。”语毕,稍作停顿,又补充道“有个事我给大帅提个醒,这回在鄜州,和王禀闹得有些不快。旁人也就罢了,但王禀的个性大帅也清楚。”

“我心里有数,回吧。”徐卫点头道。

张庆抱个拳,打马而去。徐卫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又回头眺望了马府一眼,心中不胜嗟叹,这才催动战马不紧不慢地向自家府邸而去。

他在长安城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一路上都有人给他打招呼。徐卫归心似箭,有些日子没看到九月,心里怎能不想?

到了家门口,勒住战马,徐卫突然有点近乡情却起来。在那马背上竟忘了下去,还是看门的老家人见他归来,欢天喜地上来替他牵住缰绳,才唤醒了他。

跳下马背,徐卫一身戎装,征尘未洗地跨进了家门。老仆先前那一声喊,已经惊动了府里的下人,这时候消息早已传遍。

丫头老妈子们都出来迎接,徐卫有些晃神,我这家里几时有这么多下人?我记得胡茂昌送我宅子的时候,就三丫环,一门房,一马夫,外加两厨娘。这些人都从哪冒出来的?

那些下人看他似乎也陌生得紧,一个个只晓得站在路旁,头也不敢抬。胆大的稍稍瞄一眼,见他一身铠甲,腰里还挎着刀,凶神恶煞的模样,也骇得低头不语。

一阵妇人尖锐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徐卫一听,不禁眉头一动。果然,笑声未止,已有一妇从花厅里奔过来,边走边打着哈哈。早过而立之年,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举手投之足之间,都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正是徐卫的亲姐姐,徐秀萍。

“我说什么来着?弟妹说她早一起床就打喷嚏,我说十有**是老九要回来了,果不其然吧?”徐秀萍跟阵风似的卷到弟弟面前,接过他手里捧着的头盔,仔细地打量。

刚才还笑得花枝乱颤,这一看之下,眼睛突然为之一红,心疼道:“兄弟,你一日三餐到底吃是没吃?怎黑瘦成这般模样?”

徐卫对这个亲姐姐是束手无策,苦笑道:“姐,行军打仗不比在家,有口吃的就吃,赶不上就撑,都这样。”

刚说完,徐秀萍又象是想起什么事,四处搜索,尖声道:“哎,儿子,人呢?不是整天念叨小舅么?你舅回来了,还不快过来磕头?”

徐卫这才看到,他那外甥范宜正在花厅的门槛那里躲躲藏藏,只露出半张脸来看他,显得有些畏惧。徐卫一看到他,脸上笑容满面,张开双手唤道:“来,舅父抱”

可不知怎地,那孩子象是不认识他了,咬着指头不敢近前。徐卫那个郁闷,因为他还没有子女,因此对这个外甥非常疼爱,今天怎么这副德性?我又不吃人

“嗨,想是你穿身铠甲,又带着器械,孩子害怕。来,儿子,别怕,这是小舅,最疼你了。”徐秀萍一边解释,一边呼唤儿子。

终于,在徐卫坚持不懈地努力诓哄之下,范宜慢腾腾地跨过门槛来。徐卫一把将他抱起,亲了又亲,那胡茬子扎得孩子哇哇乱叫。

“哎哎哎,行了行了,这么喜欢孩子,自己不知道生一个?”徐秀萍说这话时,眼睛一直往里瞄。徐卫顺着看过去,终于看到了朝也想,晚也思的人儿。

她永远没有命妇那份飞扬的神采,也从不以锦衣绫罗示人。仍旧穿一身朴素的衣裙,收拾得整整齐齐,脸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可即便如此,她往那里一站,深刻地解释了什么叫大气,什么叫得体。

徐卫和她成婚也有几年了,可这会儿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只会看着她笑。而九月似乎也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瞪着一双凤眼看着朝思暮想的人,脸上既是惊喜又是意外。

徐秀萍接过儿子,看着弟弟弟妹这副模样,到底是过来人,遂笑道:“你两个不必大眼望小眼,有甚话回房去说,我就不打扰了。小九,看你哪天得空,过来聚聚。”

她要走,倒把徐卫两口子急了,张九月立时道:“姐姐这是哪里话?官人方才回来,今晚正好团聚,还得把姐夫也请来。”

徐卫也劝道:“娘子说的是,姐,你不许走,我派个人去请姐夫来。晚上,好生陪他喝几杯。”虽说他这个小舅子当初和姐夫闹得不太愉快,但毕竟是一家人,万事看姐姐面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得了。

“这话怎么说的?堂堂徐大帅出征归来,该是他陪你才对。这样吧,你才回来,你两口子也有些日子没见,好生说说话。我左右无事,回去一趟,晚上再和你姐夫一起过来,行么?”徐秀萍哈哈笑道。

“如此甚好,也不必等到晚上,姐姐快去快回。”徐卫笑道。

徐秀萍本想再打趣他几句,但想到小别胜新婚,也就不再聒噪。答应下来后,神秘莫测地说了一句:“弟弟,九月有件喜事要告诉你。”语毕,引着儿子离开了徐府。

目送姐姐走后,九月转过头来,当触及丈夫的目光时,心里没来由地一甜,手不由自主地就抚上了小腹,露出幸福的笑容。也怪徐卫没经验,愣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还情深款款地上前拉起娘子的手,紧紧攥住,小声说道:“娘子,我回来了。”

张九月双手捧着丈夫的脸,感受着那扎手的胡茬子,不无心疼地说道:“怎瘦成这般模样?气色也不好,眼睛怎么也是红的?没睡好吗?吃过饭没有?还吃还是先洗?”

徐卫的目光,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已没有了万军统帅的威仪,全换作了一腔柔情。抓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拿到嘴边轻轻地吻着……

卧室中,一支黄桶里盛满了热血,袅袅地冒着雾。张九月一支手探到桶里试着水温,另一支手不断地往里加着凉水。徐卫在床前卸下铠甲,又脱下那身臭得能把他自己熏个倒栽葱的衣裳,一看领口袖口,居然能反光了

将衣裳一扔,就这么赤条条地走过来,直接跨进桶里。温度适宜的水让全身所有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征伐的疲倦在此时一扫而空。徐卫将头埋进水里,憋了好一阵,方才钻出来,用力吐出一口气,大声道:“痛快”

张九月满脸含笑地看着丈夫,拿起一块瓜布,轻轻替他搓着背。这早也想,晚也想的人突然就在跟前了,这本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可她却感觉有点晕,不知是真是假。可手指头触摸到他肌肤,感受着那份温暖,却分明是那么地真实。

徐卫仆在澡桶上,惬意地享受着。带兵在外的时候,满心想着打仗,不觉得怎样。可当真在回到家的时候才现,家原来是这么好。家,不仅仅是指温暖的浴水,可口的饭菜,思念的妻子,更多的是,是一种氛围。一种没有金戈铁马,没有生死搏杀,没有奇谋诡诈,让人卸下所有的防备,完全放松的氛围。当然,你也可以把这种氛围,叫作幸福。

“来。”徐卫侧过身,火辣辣的目光直色色地盯着娘子。

九月抿嘴一笑:“不方便。”

徐卫突然有些急了,如果没有记错,他上次出征回来,也是正碰上这事

“没这么巧吧?又不方便?”徐卫瞪大眼睛道。

张九月象是在极力忍住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徐卫盯着那肚子看了半晌,心说你今天中午吃的啥?咋吃这么撑?难怪这回回来我觉着你长胖了些呢。

见他一副二愣子的模样,张九月哭笑不得,把话说得更明一些了:“也不是我方便,是他不方便。”

徐卫脸上的震惊难以形容,他盯着妻子看了许久,嘴唇动了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来。良久,方才十分郑重地问道:“真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整合西军

第四百三十五章整合西军

自回师长安后,徐卫倒也没法闲着。有功将士的叙功升赏,阵亡英烈的抚恤追悼,防务要更改布置,部队要重新整编。这桩桩件件,离了他不行。好在,再怎么忙都在长安城里,白天或在帅司,或在府衙,晚上总能回到家中,吃上可口的饭菜,睡上暖和的床铺。若有兴致,还要邀三五弟兄来家中一聚,喝点小酒。兴致再高一些,出去寻个酒肆,唤三五歌伎娱乐娱乐,张九月也断然不会有意见。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徐卫对娘子更加的呵护疼爱,严禁她再干家务。三品命妇就该拿出个样子来,若还和从前在何府一样作牛作马,那你嫁给我姓徐的意义何在?

转眼间至九月底,因宣抚处置司早有明令,于月末召各路帅守至秦州议事。徐卫遂将军务托给吴玠等人,至于京兆府的政务向来是由司录官打理,他一般不过问。而后带着堂侄徐成,只领数十卫队,奔秦州而去。之所以带徐成同往,他是有考虑的。当初,徐大将次子托给堂弟,原因就在于,徐成是个浪荡子,从来不安分,专好惹事生非。又因为徐原已经荫补了长子徐严,暂时没有机会再安排徐成。因此,便送到堂弟徐九这里来。一来,历练历练,二来,也图个一官半职。

徐卫当然没让他失望,几年下来,徐成的战功虽然不如杨彦张宪这些将领显赫,但也实实在在立下了汗马功劳,并充任徐卫军中的同统制,迈入中级将领之列。而且这几年来,徐成一直身在西军战事最多的部队之中,有着丰富的对金作战经验,已然成长为一名干才。

人才谁都想要,但徐卫并没有打算将这个侄儿一直留在自己军中。徐大接管了环庆的军务,虽然宣抚处置司还没有明确表态,但徐卫并不难看出,三叔的意思,是想把陕西诸路里最易守难攻的两路拉成一片。既削掉了曲端这个刺头儿的兵权,又便于泾原环庆两路的整合。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但环庆最先是由王似掌管,后来曲端又去插一杠子,情况很复杂。大哥接手此地,想必也是头疼得紧,可谓正是用人之际。这时候把他儿子送回去,应该是最合适的。

另外徐卫此举还有一层意思,他和徐原之间,抛出个人感情不说。两人都是现今陕西境内,手握重兵的方面大将。和徐原保持密切的关系,对徐九来讲,是有利的。

其实现在,自徐绍到陕西之后,军务这一块格局的划分已经初见雏形。泾原环庆,以徐原为首。秦凤永兴,以徐卫为首。熙州河湟一带,虽然还是由熙河帅王倚掌管,但姚平仲已经回熙河任职,以姚家的背景来说,姚平仲早早晚晚是要接这个班的。而徐卫,与徐原乃是堂兄弟,和姚平仲又通过一系列事件,化解了早前的矛盾。如此一来,徐卫在陕西,基本上不存在对立的人。

却说徐卫徐成两叔侄溯渭水西进,纵马于秦陇之间,沿途只见秋收已毕。随处可见收割之后的田地和翻土的农夫。仅仅距此数百里之外,宋金两军不止一次的浴血拼杀,争得你死我活。但这一地区却并没有受到影响。不客气地说,这里面徐卫的功劳最大。如果不是他拼死守住了长安一线,陕西恐怕还真得完全靠四川吃饭了。金军虽然占领了鄜延一路,以及关中平原的东部,但对陕西来说,尚不算伤筋动骨。至少在地理资源上,没能掐住陕西的命脉。

九月二十七,徐卫到达秦州城。其实严格说起来,作为秦凤帅,这里才应该是他办公驻兵的地方。到馆驿把住处安排妥当之后,他命军士外出采买了一些礼品。毕竟于公来说,徐绍是长官,但于私,却是徐家现在唯一的尊长。必要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准备停当,他先去宣抚处置司报了个到,碰巧徐绍因公并不在衙署。遂回馆驿,一直等到停晚时分,才带着礼品投徐绍官邸而去。

徐绍的府邸在秦州城中心,很容易就找到。徐卫在门前下马的时候,那看门的仆人并不认识他。见他骑着马来,后头跟着两个挑着东西的士兵,便把他当成了来拉关系的官员。徐卫上前客气地请他通报时,他居然昂首头哼哼叽叽地问道:“这位官人打哪来啊?欲见我家宣抚相公,可是有公务?”

徐卫没来得及回答,从府里出来一人,却是徐绍自东京带来的。认得徐卫,慌得他三并两作抢将出来,惊道:“哎呀,这是哪阵风把小官人吹来了?快请快请,宣相前脚刚回府,小官人后脚就到了,可不是巧得紧么?哈哈。”

徐卫看他面熟,也想不起来姓甚名谁,遂打着哈哈往里走。那人等他走出一段距离,训斥几个门子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他是谁么?一帮吃货”骂完,赶紧跟了上去。

将徐卫引到花厅坐下后,又亲自奉上了茶水,那人道:“经略相公安坐,小人这便去禀报宣相。”

“不急,你把这些东西收下再去,有劳。”徐卫客气道。

“不瞒经略相公,若是旁人,小人还真不敢伸这个手。可经略相公是自家人,收了也就收了,哈哈。”看样子,这厮似乎是徐绍府里的管事,一张嘴倒是能说会道。

徐卫那杯茶还没喝几口,徐绍就出来。他甚至连那身紫色的公服都没来得及换,快步从内堂转出后,望定徐卫,笑道:“子昂一路劳顿,怎不在馆驿歇息?”

“侄儿见过叔父。”徐卫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要行大礼。

徐绍赶紧一把捞住他,责怪道:“你如今是一方帅守,又不是当娃娃,何必行此大礼?”

“再大也还是徐家的子侄。”徐卫笑道。

徐绍看起来很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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