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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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6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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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赵祯又将此案大肆登于报纸,载于发向各州的邸报。
倒不是气愤私盐贩子的胆大,而是为了勇气。文官要拢权。可某些文官表现让人感到十分失望,往往敌人未来,就望风而逃,望风而降。甚至张海几十人就能打开州县的城门,让官员举酒端肉来请安。
懦弱如此。
郑朗为了国家,以尊贵之身,屡屡深入险境,难道你们一个小小的知州知县,比郑朗更尊贵吗?如果个个不怕死,侬智高能不能迅速打到广州城下?层层州县耗下去。耗也将他的人马耗死了。
四月末,郑朗与周沆风尘朴朴地来到循州城外。
郑朗正值壮年,能抗得住,周沆年近五十岁了,一个来月辗转各州各县,身体骨吃不消,气喘吁吁地说:“郑相公,进了城。可得要休息几天。”
“那是当然,我也要花几天功夫,看看循虔道凶案。”
周沆又喘了一口粗气问道:“郑相公。这样奔波你很快乐吗?”
为国为民办事情当然是好事,可累都快要将人累死了,至少自己未感到那一点快乐。难道自己不是好官,天地良心,自己为官还是对得起这点俸禄的。
郑朗却误会了,答道:“我哪里敢谈得上快乐,范希文心地乃是洁雪,乃是白纸,洁白无瑕,但我的心地却染上太多太多不好的物事。只能说。皇上对我信任对我恩宠,每年俸禄与补贴达到三万多缗钱,略略对得起皇上这份信任,这份厚禄,惭愧啊惭愧,这句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周沆很萌。nǎinǎi的,即便国家给了你厚禄,你两次捐款就拿出十几万缗钱金银,这一除,你的薪水等于少了一半,都快与我差不多了。还说惭愧,那让我们这些官员怎么办,一头撞墙而死?
这货,难道与那些兵士一样也练过武艺的!周沆累得不行,又让郑朗一句话憋得要死,于是气得直哼哼。
郑朗屡屡推荐范仲淹,周沆也不大服气,对范仲淹的德cāo周沆不敢质疑,但对范仲淹吏治能力,周沆却很是看不起。一个新政弄得国家乌烟瘴气,这算什么本事?
一行人迅速到了循州城外,城外出现新变化,接到赵祯任命后,杨绰等人飞快南下。
都是一些不怕事多,就怕事不多的主。闻听这件大案子,一个个乐得眉开眼笑。程师孟、杨察与蔡挺还在半路上,王绰与尚同就飞快骑马,好几天前来到循州。
两个主一来,事就多了。严刑审问,不但将今年的案子审了出来,连带着将沉年累案一起连根往外揪。然后一道道命令下达,抓人抓得那个叫欢快,不提了。
鲍轲让两个主弄得整傻眼。
但皇上圣旨写得很清楚,让他们前来就是不怕事大,而怕事小的,无可奈何。
犯人抓得多,尚同在城中寻找了一栋民居,重新紧急修葺,当作临时牢房,在城外虽有几百兵士看守,尚同不放心。
闻听此事后,郑朗与周沆皆是皱眉头。
郑朗也想连根揪,但二人揪得太过份了,必将动摇数州民心。
各个官员迎了出来,郑朗简单寒喧几句,便率队进城。
刚走了一会,一个年近六十的妇人将他们一行拦住,往下一跪,哭道:“郑相公,你是好官哪,请放过我儿吧。”
尚同恨恨地说:“郑相公,不要理她,她家的儿子正是林中凶手之一。”
郑朗听了蹙眉,不过他明显看到老妇伸出的手很不正常,略有些弯曲。
老妇说道:“郑相公,这位知州,我儿是不懂事,犯了法,可是为我这个老妇人啊,我不如,不如……”
就要往墙上撞,让郑肃一把将她拽住。
“有长进了,”郑朗夸道,不是夸郑肃武功,而是夸他知事理。然后看着老妇人问道:“婆婆,你将话说清楚,什么为了你?”
“郑相公,我就是得了这个病,儿子又不懂,家中穷,要抓药,听了他们的话。但我儿没有杀人哪,就去了那么一次。还是站在后面的。”老妇人一边哭一边说,说得不清不楚,不过勉强能听懂她的意思。
这件事郑朗也很清楚。开始时所有参与的汉人凶手都没怎么冲锋,这是某些人授意黄小五这样做的,减少伤亡,以免案后抚恤重。但打到最后,黄小五一怒之下,不顾一切,派带来的汉人也冲上来。但当时情形很混乱。兵士伤亡多中箭与长矛,死于短兵交接的人很少,天知道谁是凶徒,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他还是说了一句,道:“婆婆,这样吧,你随我一道,我去衙堂。当场将你儿子的案子断掉如何?”
“谢过郑相公,谢过郑相公,”老妇人连连磕头。让郑朗扶了起来,又嘱咐两个侍卫将她搀扶着,来到衙堂。听闻郑朗判案,许多百姓涌来。一开始牵连的人不多,循州一切正常,但经过尚同与王绰之手,变了味,当然,他们用心是好的,可好过了头。抓的人越来越多,许多百姓人心惶惶,因此听闻郑朗审案,一个个跑来观看。
一会又有一个少妇抱着孩子过来,是凶犯的妻子儿子。
郑朗略略有些不悦,之所以审理此案。乃是让王尚二人牵连广了,纠正一下,还有看在凶手孝心的份上,这才立即过问的。若是用老人妻子孩子来逼自己,不大欢喜的。
又看了看,少妇与孩子脸上挂着菜sè,再次隐忍下来。
凶犯带了上来,三十几岁,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大哭,让衙役带了下去。
郑朗问道:“堂下姓氏名谁,哪里人氏,今年多大岁数?”
手中已经在翻看卷宗,之所以问,例行公事。
“郑相公,小的叫徐二娃,龙川黄里沟人氏,三十二岁。”
“为何沦为凶手?”
“小的家中贫困,大夫说小的老母得了关节什么麻痹,什么来着……”
“知道了,接着说,”郑朗道,也就是类风湿,这种慢xìng病在这时代几乎是无药可医的,路上看到那个老妇手指畸形的弯曲,明显也到了晚期。
“是,我去抓药,药又贵,我买不起,他们喊我去,我,我就去了。”
若是一般人会接着问,你去做什么的,但郑朗在看卷宗,打苦了,什么都倒了出来,连小时候偷鸡摸狗的事都招供了,写在卷宗上,他看到一行话,此人家中有十六亩地,立即想到一个问题:“你抓的什么药,这么贵?”
有十几亩地,这个人身强力壮,能做工,能雇人家田地种,家中生活也能勉强过得去的,而且这是慢xìng病,还是绝症慢xìng病,若生在郑朗这样的富贵人家,什么人参鹿葺往上堆,那个药费会很贵。这种贫困人家,一般大夫开的药方都是很贱的,仅保命而已,值得沦为凶手谋财么?
“小的也不知道,反正很贵,每次抓药都要好几贯钱,小的原来家中还有五六十亩地,卖了几十亩,还不够,他们给了小的,小的一百贯钱,小的就去了。但小的真没有杀人,手中弓箭都没有放一下,相公你的手下出来,小的就抱手投降了。”说着大哭起来,那一天对于这些人来说,更是一个梦魇,血流成河,尸积成山。
“五六十亩地……”郑朗沉吟一声,若是真有五六十亩地,家中生活条件不会太差了。想了想对尚同说道:“尚知州,你派人骑马立即去黄里沟问一下,看他家中原来倒底有多少地。”
然后又盯着徐二娃问道:“那张药方可在?”
“在。”
郑朗让一个衙役跟徐二娃的妻子去他家拿药方。
外面听审的百姓觉得很稀奇,这好象与凶案无关哪,为什么要问这个。
郑朗闭目养神,一会儿先是药方拿来,郑朗看了一眼,将它递给尚同,尚同不明其意,郑朗说道:“我所带来的兵士当中有几个医兵,你将他们喊来问一下这个药方需要多少钱。再说一声,整个循州城只有一家药铺。”
尚同忽然意会,喊来一个医兵,递给他药方问:“若按这个药方抓药,得要多少钱?”
医兵不知道其意,说道:“这是治麻痹的药,不过不起效果啊,药方开得太贱。”
郑朗睁开眼睛说:“你就告诉尚知州得用多少钱?”
“不大好说,放在中原得要两百多文。但岭南药材多,物价低,也许不足一半。”
郑朗又问徐二娃:“你抓药时用了多少钱?”
“一贯多,一千多文。有时多一点,有时少一点,一千三百到一千四百钱。”
尚同懂了,循州面积很大,是太平州的三倍有余,可人口稀少,三县人口总和才三万来户。不及后世的一个大镇人口多,所以州城仅是一家药铺,大夫开的药方没错,考虑到百姓家中的情况,又是绝症,仅开一些贱药,让药人多拖一段时间,但错在药店了。药店jiān商讹人。逼良为盗。
嫉恶如仇,虽出家良好,专门打击豪强大户的尚同怒了。喝道:“去将那个药铺掌柜抓来。”
“喏,”几个衙役如狼似虎地下去,大约这个药铺平时名声就不大好,连同衙役听到抓他们都兴冲冲的。
到了这时,郑朗不关心徐二娃家中是否卖过田了,问其妻道:“若是本官关照里正平时对你们照顾,再给予你家免税三年时间,同时本官再给你五十两银子,你愿不愿意等候你丈夫回来,赡养你的婆婆?”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生机!
妇人磕头如捣米,大声说道:“愿意,愿意。”
“郑相公,不妥,当时你为了遵守规则,不让那些熟蛮掠夺奴隶……”尚同大声劝阻道。
话外之音。你为了你说话算话,宁肯这些熟蛮前去屠族,都不留活口做奴隶,现在这些人参与了凶杀案,是直接的凶手,怎能法外开恩?
“尚知州,当时如此,我有两个原因,一为盐道永无后患,二是制订规则,我基本都能遵守,我不能遵守的,就不会去制订这个规则。然而法律呢?能不能做到人人在法律面前平等,王子与士大夫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怎么可能?”
“那就是了,因为做不到人人在律法面前一律平等,我执法往往因事而法。比如张海与王则,张海为盗,是官府所逼,是国家苛政,是灾害,活不下去才沦为盗匪,给他们机会,他们重新归顺朝廷,故我宽恕了他。陛下也屡屡有旨,若是因为饥饿活不下去,做出一些抢粮食的事,也可以宽恕,便是此理。然而王则呢,他身为国家校尉,身深国家之恩,不愁衣食用度,却聚众用邪教谋反,故只能诛杀,不能做任何饶恕。这便是事与事不同也。这些凶徒按法全部当为诛杀之罪,但幕后主使才是最可恨的,他又是为孝而去犯法,可以略做一些法外开恩。”
“说得好,说得好!”外面听审的群众一起击掌。
“那,那……”
“尚知州,我知道你是好心,想还循州一个太平,还有你,王副使,也是如此,不过要看,幕后参与主使的人一律要抓捕,家人参与其中,同样必须抓捕严惩,没有参与,不必牵连,也便体现陛下的仁慈之德。还有,直接的凶手远没有那些主使的人可恨,他们仅是一把听人摆布的刀,若是遇到类似徐二娃这种情况,可以免去死刑,当然,活罪是避免不了的。再如往年积案,杀官杀兵、劫人妇女的直接凶手与指使人,一律得不饶过。至于私盐,那也是朝政积留的弊政,既然新盐政开始,也就不必追究了,以免引起动荡。”
外面哗啦一下子,跪倒一大片百姓。
王尚二人抓得太狠了,若象郑朗这样处理,会有一大半犯人无罪释放出来。还有一部分人会得以活命。
“郑相公……”
“尚知州,就听我的吧,天气也热了,听说循州关押了一千多名犯人,这几天我先协助你们,审理判决一批,若是确认死刑的转到广州,秋后判决,”忽然低声对尚同耳边说道:“你恨,我也恨,可是皇上的xìng格你不是不知道,若仅处死几十人,那怕一百来人,皇上会恩准同意的。若你判决几百人、上千人死刑,皇上必不准,反而连带着真正的凶手逃脱法网。”
一句话说得尚同哭笑不得。
郑朗这才判决:“判徐二娃黠面流江南西路牢城三年。”
也算很重的宣判,不过活命是有了。
又让侍卫拿出五十两银子给了这对妇人,虽不舍,都如此了,还能说什么?俩妇人一边感谢一边抱着儿子痛哭,最后离开。
郑朗开始接手案件,牵案的人太多,那边在抓,这边在判在放。只要判决的,多是释放,或者打一顿再释放,也有部分人判决流放。最多的一天,是第三天,郑朗一共释放判决了三百零五人。又发布一道命令,允许五月端午节,所有案犯家人来探望。这样一来,民心渐安。
到了五月节,一些必杀的生蛮留下来,准备秋后问斩,大部分生蛮黠面流放沙门岛,刑满后安置于延州,不要回岭南祸害了,让延州的蕃子对付他们去,看谁更凶。
这样一来,牢房里仅剩下六百余犯人,除了新抓来的外,大多数能判死刑的,不能判死刑的,最低也是一个流放沙门岛之罪。这要缜重的,看看有没有轻判的可能xìng。不放也不判。
江南西路与福建路那边同样也狠,虽然带起无数动荡,不过八州猖獗一时的私盐贩子与幕后主使者几乎拨之一空,最少有一千几百名豪强、大户与商人牵案其中,三百余起积案查获。还有许多先后作案的凶手们,纷纷逃离,至于逃到什么地方,只能慢慢海捕了。
五月十二,在郑朗阻止下,才停下抓捕,随后郑朗又写信给王鼎与杨紘、徐程、李道,让他们将此案中结,不能再挖下去,再挖非得引起大乱子。并且在信中又含蓄地说了轻重。
将余案交给鲍轲与王绰,还要进行二审,但那要转到广州,正好郑朗下一次巡视的终点站就是广州。郑朗这才与各地赶来的商人与蛮首们会面。正在会谈之时,郑肃从外面跑来进来禀报:“交趾派使来慰问相公。”
“哦,”郑朗冷笑一声,迎了出来。
一个短小jīng瘦的人带着几十名侍卫正在厅外等候,看到郑朗谄媚地说道:“郑相公,我乃是交趾大鸿胪李rì同,见过郑相公。”
越李朝此时也说汉语,将全国分为十道,官员分封仿佼中原制度,但以示区别,结合了汉唐宋制度,有枢密使,也有六部,也有太尉,不过这个大鸿胪大约是临时授予的官职,便于外交。李rì同又说道:“郑相公,我祖籍也是郑州人。”
郑朗点点头,别当真,李家祖籍是福建不错,但他们又宣传自己是唐朝李氏后裔,以示他们政权的正统xìng,现在这个李rì同又变成了祖籍郑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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