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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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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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漫开来的松柏淡香让她在睡意中一愣,立时睁眼望去,迎上一张带笑的面孔。

席临川见她睁眼,蹲下身去,手指在她额上一拍:“一直觉得你心思重,生怕你进宫来会心里不安才过来看看,你倒睡得挺香。”

谁睡得挺香了……

红衣打着哈欠往里挪了挪,留出榻边来让他坐,望着他问:“将军到底在料理什么事?要我进宫来,是因为连席府都不安全了么?”

“也说不上不安全。”他舒了口气,“不过宫里更安全。”

无法反驳……

红衣撇了撇嘴,知他只说这个就是不便同她多说其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支在榻上的手上戳着,轻声提醒:“将军注意安全才好,先前……那禁军说府里有赫契人的眼线,还不止一个,也是个麻烦。”

“我知道。”他一哂,伸手要拽她起来,“晚上姨母设了个小宴,算是为你接风,快起来,同去。”

……怎么不早说!!!

红衣一下子坐起来,抬手摸一摸凌乱的发髻,顿时大感怨念。



她紧锣密鼓地开始盥洗更衣化妆,回头一看,席临川就在榻边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好在中衣裙并不用换,又是冬天,布料厚实得很,她便也不轰他。

大概衣柜,挑了一件西瓜红、一件淡蓝的曲裾出来,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然后……

选择恐惧症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赶制的缘故,这两件曲裾衣缘和腰带上的花纹完全一样,只颜色不同而已,红衣皱着眉头纠结了半天,身后幽幽地一句:“红的好看。”

“……”她一伸手把蓝色的丢给小萄,穿衣服穿得急急忙忙,遂落座化妆。

席临川笑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虽觉并不用这样着急但也并未劝她,毕竟能早到一点便比迟了好。



长秋宫有日子没设过这样的宴了。因有外臣在,虽他是皇后本家,别的嫔妃也仍不宜来参宴了。

便邀了几位宗亲女子,从公主到翁主、郡主皆有,在长秋宫中闲说交谈着,倒也和睦。

一声悠长的“骠骑将军到——”传进殿里的时候,四下一静。

红衣随着他一同往里走,很快,便意识到众女投过来的目光中,落在自己身上的似乎更多些。

正有些无措,忽地肩头一紧,忙低眼一看,是席临川的手环了过来,毫无顾忌地揽着她继续往里走。

席间一片窃窃私语,大多将声音压得很低,红衣只听清近处有人说了一句:“真是房宠妾呢。”

她微蹙眉头忍着未礼,待得席临川驻足长揖时,随之一福:“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笑容和缓:“坐。”

二人一同落了座,皇后看向红衣,笑而解释道:“今日来的,都是时常入宫来陪本宫的各家贵女。你们先认识一下也好,你对宫里不熟悉,日后少不了有相互帮衬的地方。”

皇后这话说得在理,然则红衣刚应了声“诺”,便听得不远处有人笑言说:“皇后娘娘这话说的……论对宫中的熟悉也好、论家世也罢,自都是只有臣女等帮着她的份,哪有反过来让她帮着的地方。”

真是说得毫不客气。

“那就只好多劳各位日后关照了。”

红衣应得也不客气,刚欲出言替她驳话的席临川一怔,侧头看看她,反不好说什么了。

这一说、一驳,席间便有些尴尬起来,好在宫娥恰在此时奉了新菜上来,一碟子蟹粉豆腐色泽金黄诱人,席临川心知这是合红衣口味的东西,拿了调羹一舀,搁进她面前的空碗中。

这细微的举动直看得离得近些的一贵女红了脸,稍远些的一人则道:“女史好福气。”

口吻幽幽的,好像有下文。红衣品着刚送进口中的豆腐懒得理她,直待她主动将“下文”说了出来:“有将军宠着也就罢了,女史自有自己的本事。但能入长秋宫陪伴皇后娘娘可是不容易,我妹妹因是庶出都被挡在了外头,女史一个妾室……”

“就是。连皇兄都说,母后近来真是愈发好说话了。”

后一个声音让红衣一怔,抬眸一扫:倒是有日子不见霍清欢了。

席临川沉而未言,静静听着四面八方的讥讽,右手支着头看着红衣,待她吃完了那勺豆腐,左手拿起筷子在盘中一戳,杵上来一个醋溜丸子给她。

他打了个哈欠,慵懒道:“姨母,要不臣还是带红衣回府去吧。”

众人皆一愕。

明嘲暗讽在宫里从来不少,但因关系错综复杂,不到忍无可忍的地步绝不会闹得翻脸——一众贵女也是仗着这个,图个口舌之快罢了,全未料到席临川他真能为了这么几句话,开口就说要带红衣回去。

“臣让她进宫待些时日,是想护她周全,但可没打算用不顺心换这周全。”

他头都没抬一下,仍旧侧支着额头看她。见她用瓷匙将那丸子切了一半吃,理所当然地就用一根筷子把余下一半抢过来送到自己口中,嚼了嚼,又道:“我家红衣直心眼,比不上各位贵女嘴毒心黑……”他说着径自愣了一下,旋即纠正,“我是想说‘伶牙俐齿’……嗯,日后要是日日听这些冷言冷语,她大概也只能听着,驳都不会驳,万一憋坏了,怎么办呢?”

红衣的目光悲戚而幽怨地看向那一盘丸子,很想一下塞那么五六七八个到他嘴里,让他闭嘴。

——谁‘直心眼’了!谁驳都不会驳了!谁憋坏了!

然后,他竟然还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她怒目望去,他笑意之下端然一副“红衣你最二了”的表情!

安静了一会儿,皇后恰到好处地开了口:“骠骑将军的话,都听见了?”

殿中没人敢应声。

“妻室还是妾室,那是她在席府里的身份,不是宫中位份。”皇后淡扫众人告诫道,“本宫是奉陛下旨意,代将军照顾她些时日,不想再听到什么不恭不敬的闲言碎语。”

众女稀稀拉拉地应了声“诺”。

“那就多劳诸位照顾了。”席临川还是那副神色,口吻听上去甚至更懒散了些。左手一伸示意着红衣,红衣微怔着将手搭到他手里,便被他拉着一同站了起来。

“臣告退。”他向皇后一揖,红衣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他拉着往殿外走去。



“将军您……”踏出殿门,她不由自主地挣着,因他的突然离场而有些忐忑,“干什么啊?就这么走了,多……不合适?”

“话说到了就行了,这种宴席有什么意思?”他笑着松开她,声色轻松,“单给你备了厨子了,晚上饿了,自己让小厨房做吃的。”

……这是重点吗?!

红衣蹙一蹙眉:“皇后娘娘设的宴……”

“我让皇后娘娘设的宴。”他强调着解释道。语中一顿,复循循笑道,“为的就是找个机会把这一干人都聚齐了、把该说的话都说了。那一干贵女日后必不敢欺负你,你安心待着便是。”

“……”红衣直听得啼笑皆非,蹙着眉却又带着笑地望一望他,越回想他的话就越觉得……

这解决问题的方式真是简单粗暴,简单粗暴得画风清奇!

 第91章 祝氏

长阳城的暗流终于涌到了明处。

席临川一如在战场上一般雷厉风行,连夜看完了禁军都尉府搜罗的各样证据后,着手开始抓人。

一时间,无论是皇室宗亲的府邸还是贵族朝臣的住处,皆有人被禁军都尉府带走问话。偶尔再有几句理论便会闹得动静不小,引得附近百姓驻足围观。

缉拿的人数众多、“种类”齐全,男女老少皆有,仆婢乐姬也都在列。大多都是为金钱所惑而为赫契人办事,一被抓入禁军都尉府,用不着动什么大刑,就纷纷招供。

自然,也不乏有嘴严的。

总之这是个斗智斗勇的事,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冬至的前一晚,一张供状呈到了席临川案头。

“将军……”来禀事的千户面露难色,席临川只一睇他的神情,便道:“抓。”

禁军闯入太子府的举动,将住得近些的皇亲国戚都惊住了。

府门紧闭,偌大的太子府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寂了许久,外人听不到府里的动静,而府里,也确实没什么“动静”。

禁军与太子府的侍卫对峙着,明晃晃的刀剑在阳光下光芒耀眼。

席临川在一刻后踏入府门,一身轻甲齐整,向院中负手而立的男子一揖:“殿下。”

没有得到回话,席临川便维持着长揖的姿势等了片刻。须臾,犹未听得任何回音,便径自直起身来,一挥手:“带走。”

“席临川。”太子挑眉,切齿道出的话中怒意分明,“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殿下也知道臣在办的是什么案子。”席临川神色未动,回看过去,“禁军都尉府查出殿下的妾室祝氏通敌,臣认真看过,时间合理。听闻祝氏近来很得殿下的意,殿下身为太子牵扯甚广,还是查清为好。”

“你不能擅自从孤府上带人走。”太子说得也平静,并未因对方的不退让而乱了阵脚,“莫说是孤的妾室,就算只是府中杂役,你也得拿父皇的手令来。”

“陛下一再嘱咐臣在此事上不得耽搁。”席临川言至此不再与他多做耽搁,微侧首睇了眼手下,“抓祝氏走。抵抗者一并缉拿问话。”

太子凛然,大有不信地看着他,府中侍卫仆从却再不敢做任何阻挡。只消得片刻工夫,两名禁军押着一女子从府中走到前院,向席临川一抱拳:“将军。”

席临川颔首,未作它言,躬身向太子一揖便带人离开。

这消息在一刻后就传遍了长阳,百姓们带着点兴奋之色交头接耳着,想知道事情的结果到底会是什么,想知道太子之位会不会就此换了人来坐。

中间到底隔着太子,禁军都尉府未直接动刑,威逼利诱地审了大半日,一点进展都没有,一众禁军大眼瞪小眼地默了半晌之后,官职最低的那一个默默起了身,到书房去,找了枚骰子来。

正好共六个人,一人说一个数算是自己,扔到谁,谁去请席临川——不是禁军们懒得动,而是知道他进宫找红衣去了。



长秋宫侧殿里,候在旁边的一众宫人目不斜视地“僵”着。正殿中,皇后不在,静守着的几个贵女时不时往这一侧张望张望,隐有愠色,又不敢妄言什么。

一身轻甲穿戴得整齐的堂堂将军此时正坐在榻边,聚精会神地剥着栗子。

因沾了糖浆而变得光亮的栗子壳被剥净,又在指间一转,确定没有坏了地方,满意一笑,送到榻上躺着的女子嘴边。

红衣蹙蹙眉头,张嘴吃进去,懒洋洋的话却显然不领情:“你自己吃嘛……”

抽什么风!

原该寅时当值的女史今天身体不适,掌事女官没办法,只好让她顶上。她一点准备也没有,昨天睡得晚今天又起了个大早,眼皮打架地熬了一上午之后……

连皇后都看出来她困得熬不住,是以出门礼佛前特意给她留了句:“你去侧殿睡会儿吧。”

然后,她睡得正香,席临川就来了。非说今天从宣室殿弄来的糖炒栗子好吃,看她懒洋洋地淌着不肯动,就索性主动剥了喂给她!

直弄得红衣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当将军的,去宣室殿禀事还不忘从皇帝那儿弄点小吃解馋也就算了,你还拿这小吃打扰别人休息?!

——要不是怒意满满间睁眼看到他一脸倦色,知他这几日过得也不易,红衣必定起床推他离开了!

殿外一阵嘈杂。

值在门外的宦官见禁军直奔长秋宫而来,吓了一跳,问明情况后连忙入殿去禀,死死低着头,不看眼前腻歪秀恩爱的二人:“将军,禁军都尉府的人请您速回一趟。”

“……”他不快地挑眉,旋即感觉一双小手在他后背推了又推:“快去快去。”

席临川回头一瞪她,咬牙看看案上剥出来的一堆栗子壳,大感自己吃力不讨好。



隔着铁窗,天边的玉轮看上去格外凄清。祝氏在窗前望着,心下数着数等着,直至身后铁门传来“吱呀”一声。

她回望过去,睇一睇来人,短促一笑:“骠骑将军。”

席临川向里扫了一眼:“带她出来。”

“将军有话要问,不如就在此处问吧。”祝氏毫无惧意的反应让席临川微怔,打量她片刻,提步进入房中。祝氏挥手让牢门外的禁军退下,见禁军不动,便看向席临川:“原是不想说的。现下我心情好,乐得让将军听个究竟——将军若让这么多人守着,我可就不说了。”

酥软的语调激得席临川浑身一栗,又看一眼她那一脸媚气的样子,不禁暗自揶揄起太子的品味来。

点头准许禁军们离开,席临川淡看着她在案前柔柔弱弱落座下来的样子,口气冷然:“禁军都尉府查了你好几日,我大抵知道你是如何讨得太子殿下欢心。同样的法子在我身上没用。”

“呵……”祝氏轻然一笑,美目看向他,“将军什么话?我知道将军您有心上人,我也是有夫之妇。想单独和将军谈谈,不过是想说……将军您放我条生路,我再也不犯了,可好?”

席临川面色一沉,心觉她说这话并非因为太蠢或是仗势欺人。睇视着她,他冷言道:“凭什么?”

“凭我快当太子奉仪了。”祝氏回得轻快,“殿下连为我请封的奏章都拟好了,您不会要逼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吧?将军——这名分我等了许久,您断了我这个前程,等于要我的命。”

席临川淡看着她未语。祝氏噤声想了一会儿,双手搁在案上,白皙的手指相互拨弄着,话语清幽:“那我再告诉将军些事情好了。”

席临川颔首:“说。”

“你们从五年前起安插在赫契的眼线……”祝氏轻笑一声,“以节气为号。二十四节气被拔出了二十三个……”

席临川神色一凌,纠正道:“二十二个。”

“二十三个。”祝氏笃定道。眉眼间带出的妩媚让他浑身发冷,“芒种刚被查了出来……将军您还不知道?”

他后脊一悚。

“还剩个惊蛰,我想也快了。”祝氏肩头轻耸,“你们让传信的人伪装成商人往返于两国之间,不好查……但也不算太高明就是了。”

祝氏轻一拎裙摆站起身,笑意盈盈地一步步走向席临川,欣赏着他微有些发白的面容,又道:“还有一件事,您想听么?将军。”

席临川深缓了口气,向后退开半步:“你说。”

“永阳坊。”她字字清晰地道,美眸一扫他,复道,“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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