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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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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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心惊胆寒,强忍着不许自己脑补这施行过程才终于把想法说完了。那御医却又一叹:“同样的问题——这伤处敏感,将军疼痛必会发抖不止,恐伤脾脏,我们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没有麻药吗?”她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便一噎,哑哑又道,“麻沸散……什么的,能让人不觉得疼的东西。”

那御医眉头紧皱:“有,但需口服。将军高烧不退,喂不进去。”

红衣一听,顿时更急了!

光是那银镖取不出来则罢,可若高烧不退吃不进东西……身体康健的人都挺不了多久,何况重伤之人!

这是要生生将活人熬死!

她牙关紧咬着走到榻边,忍着心底愈显汹涌的担忧与恐惧,却仍禁不住鼻子一酸:“大人,您……”

在现代看电视剧,时常吐槽病人病重时,家属拉着医生大喊“求求您救救他”是件很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可事到如今,她却也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御医满是为难,面色并不比她好看多少,摇着头道:“我们也急,但又实在不知怎么办!只恨不能上天入地去请仙人相助,把这东西速取出来。”

红衣的目光凝在那小小的银头上,直被那银光刺得泪意迷蒙。

如果这露出来的一截能再长那么一丁点……也许都会不一样!

她心急如焚地想着,肩头忽地一紧。

这一截可以延长的话……

还得在不让席临川感觉到疼的情况下。

她全神贯注地想着,擦了把眼泪,将伤口看得更清楚。

用胶粘一截柄续上,然后□□?

念头刚生便径自摇了头,银镖尾端一看就质地太光滑,又是个圆面,怕是难以粘结实。

……焊!

这个字再红衣脑中一晃而过,她“啊”地一声轻叫吓了几个御医一跳,未及发问便听她急问:“可有锡么?”

“……锡?”那御医被问得一僵,茫然反问,“娘子要干什么?”

她心下细想着,兀自破涕为笑,一边比划一边解释,心绪复杂之下说得前沿不搭后语,好在几个御医理解能力不差,好歹说明白了。

锡石并不是什么难寻的东西,事情吩咐下去片刻,宫人便将所需之物皆尽寻来。

榻边之气小炉,锡石丢进匙中隔火加热,不过多时就熔化成液态。红衣取来一把银匙,柄头扁而平,稳稳地沾进锡水中。

她望向一尺外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凝神屏息,咬一咬牙,将银匙拿了起来。

——这才是最难的一步,匙柄滚烫,不能碰到席临川;要粘在那一截镖头,却又不能用力去压以防将他触疼。如此小心翼翼却又不能太慢,不能能到匙柄沾的锡凝固。

红衣大气都不敢出地一点点将手伸过去,心中暗叹,当年做物理化学实验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这么当心过。

“呲——”

发烫的锡水碰到镖柄激出一声轻响,红衣的手当即顿住,半分都不敢再动。

一众人悄无声息地一同看着、等着,估摸着锡水差不多已彻底凝固、将那镖柄固住的时候,红衣终于稍松了口气,看向身边的御医:“大人……”

御医会意,立即小心地同她手里将银匙接了过来。一手扶着席临川,一手握着银匙,顺着伤口的方向,缓缓施力……



席临川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怎么绕都绕不出去。

这地方说来他很熟悉,是他在长阳的府邸。奇怪之处在于府中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安静得没有任何声响。

天灰蒙蒙地往下坠着,滚滚乌云好像要压下来一样,直让人觉得压抑。

他几次想要推门出府,可跨出府门……却还是同样的地方。

起初,他只觉得奇怪,时间长了之后,便生出了惧意来。

身侧不知怎的疼得厉害,厉害到锥心刺骨,激得他浑身冷汗直流,却又没有力气抬手去擦。

他无力地在府中走着,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忽闻啼哭低低。

这哭声很熟悉,断断续续的呜咽听上去压抑极了。席临川循声找着,一方并不陌生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他隐隐约约地记得……这地方不久前拆了。

是为红衣拆了。

哭声还在继续,他走过去迈过门槛,终于看到了躲在里面哭的人。

“……红衣?”他疑惑地唤了一声,蹲在墙边的人抬起头来。

似乎已哭了很久,她脸上的妆都花了。神色有些怔然地望了他一会儿,她蓦地站起身,毫无顾忌地扑进他怀里。

“……”席临川很是愣了一会儿才犹豫着伸手环住她,迟疑道,“你怎么了?”

“公子……”她的哭声未停,口气娇娇软软,委屈与恐惧并存,“妾身听闻公子又要出征……”

神思骤然清明!

席临川眉心狠跳,顿时想起这熟悉的场景是哪一幕。一把将她从怀里拽出,他心中发着闷,战栗道:“她呢……”

这不是红衣……不是这一世的红衣。

怎么……又变回上一世的样子了么?

他心中因府中怪相而存的惧意陡然蹿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想听她说清楚。可却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见到嘴唇翕动。

“将军。”

语气清冷的一声唤自背后传来,席临川回头看去,紧悬的心倏尔一松。

“虽然我不知道您喜欢我哪里,但……您不要喜欢我了,我不是值得您喜欢的人。”

她平平淡淡地说着,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似曾相识的话让他一滞,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我若一直不愿呢?”她又道。同样是曾听过的话,这句他倒很快便想起来了——是她入府次日,二人同去竹韵馆看完舞后,她问他的。

“我不爱吃红豆沙。”她神色愈冷,几句话间毫无关系,却每一句都让他一阵心悸。

他开口想说话,却觉喉中干涩得生疼,发不出一点声音。急切地上前一步想拉住她,骤觉肋间有一阵剧痛,疼得他蓦然失了力,手只在空中划了个空。

他猛抽着冷气强缓了一阵子,待得疼痛渐退,连忙抬头看她。

她似乎又往后退了一步。

“终身大事,不是仅仅‘不讨厌’就可以的。”她这样说,语气似乎比他记忆中的还要冷了许多,“将军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冒了一身的冷汗。仍旧尝试着走近她一点,却还是他迈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席临川心底自嘲着,想要和她解释个明白,告诉她当初他那一箭并非冲着如今的“她”去的,可仍旧说不出一个字,只听到她又说了一遍:“将军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



一句话在耳中反复了许久,直听得他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蓦地惊醒过来,暖黄的光晕直刺得双眼一痛。

耳旁一声惊喜的“醒了!”刺破嗡鸣撞入脑中,席临川努力地缓着,四下望一望,榻边有很多人。

他费力地寻着,并没有红衣的身影。算不得出乎意料,心里却仍又沉了一阵。

“什么时辰?”他问道,旁边有婢子回说:“丑时二刻。”

丑时二刻?

席临川隐隐约约地回忆起来,遇到那些杀手是在晚上,那自己这是……睡了半日?还是一天多?

他懵了一会儿,神思又清明了一些。想起那时自己抵抗得费力,若非禁军赶来的快,估计就没命了,而在红衣到的时候……

他满身都是血,连手上都血淋淋的。彼时已思绪模糊,现在清醒地回想起她的神色来,分明是被他吓到了。

心里发虚地吸了口气,席临川终于忍不住问道:“她还在么……”

“将军?”正在旁边吹药的医女被问得一愣。

“红衣……她还在么?”他周身微栗地回想着她一退再退的场景,一时不知自己那时是梦是醒。

 第85章 惶意

红衣神经紧绷地等了席临川两天,再算上奔去长阳又赶回来的那日,足有三天不曾阖眼。

是以听御医说他烧已渐退、该是没大碍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觉得困了,连带着那天骑马所致的体乏一起涌上来,回到房中便栽在床上,转瞬就已无知无觉。

这一觉,竟一直睡到了午时。

醒来时身上轻松了许多,红衣坐起身唤人,脚步传来间她抬眼一瞧,小萄眉眼带笑。

心下竟为此有些不快,转而又骂自己一句不必这么矫情——席临川伤重归伤重,别人的日子总还得过,不可能因为他而看所有高兴的人都不顺眼。

却是吩咐备水盥洗的话还没说出口,小萄便一福,笑吟吟道:“娘子,公子夜里的时候醒了。”

红衣一愕。

“怎么不早说?”她带着惊喜又蹙了眉头,“我不是说了,若他醒过来,即刻来叫我?”

小萄也蹙蹙眉头,思量着道:“奴婢也不知,也是今早才听说的这事——好像有医女想来告诉娘子来着,但被公子拦住了。”

红衣黛眉微挑,不再怪她什么。匆匆地更衣盥洗,等不及用膳,便推门而出。



好在这珺山的府邸不大,她离席临川住的地方并不远。只消得片刻,便已望见了他的院门,正有一袭青衫的宫中医女往里走,手里端着托盘,盘中置着药碗。

“姑娘。”红衣唤了一声,那医女便回过头来,见了她颔首一福:“娘子。”

她回了一福,上前将她手里的托盘接过,轻道了句“我来”,那医女却露出了些犹豫的神色。

“怎么了?”红衣问了一句,那医女沉吟片刻,望一望他厢房的方向,压音告诉红衣:“奴婢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只先提醒娘子一句——将军自夜里醒来便……怪怪的。问了几次娘子的事,其中还有两次是忽然惊醒了问的,但旁人想去请娘子过来他又不肯,不知是为什么。”

……这真是……“怪怪的”。

红衣和那医女互望着踟蹰了一会儿,末了,倒还是端着药往里走去,只多交代了医女一句:“有劳姑娘在外等我一会儿,若是需要……我叫姑娘。”

毕竟,她对照顾病号的事实在不拿手。



自丑时苏醒以来,席临川后半夜都睡得不安稳。各处伤口隐隐作痛,自是难以睡沉,偏又梦境不断,在梦醒之间往复着,许多时候都无法判断什么时候才是梦。

脚步声轻轻落入耳中,席临川再度睁开眼,下意识地看过去,乍然一怔。

红衣被他这突然投来的视线弄得有点无所适从,回望着他僵了一僵,颔首道:“将军醒着正好……先把药喝了再睡?”

席临川凝视着她,懵了好久。起初有些惊喜于她会来送药,而后随着思绪越来越清醒,他理智地意识到:这并不是她会去做的事。

她躲他还来不及呢。在府里这一个多月都是这样,他寻各样地理由去找她,她每一次都有几分刻意地疏远客套,并不至于让他觉得不快,但足以清清楚楚表达出她的心思。

无声地舒了口气,他定神道:“多谢。”

红衣便端着药走近了,在他榻边的软席上正坐下来。药仍偏烫,她用瓷匙舀起来吹凉了些,稳稳地递到他嘴边。

席临川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张口将药喝了下去。

他心里矛盾着,心知也许应该直接把话问个清楚,然后让她做她乐意做的事情去。且他素来不喜欢这样一勺勺被人喂着喝药,延长了苦味不说……他又不是个废人。

然则这一回,心里的那份自私却是占了上风。

席临川默默地告诉自己:就喝完这一碗药,不过片刻而已,就自私地多留她这片刻。



红衣耐心地喂着药,一勺接一勺地递过去,越递越觉得心情微妙……

这个执掌千军万马、剑术过人,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在长阳城受尽艳羡的男人,此时躺在榻上喝药喝得这么“乖”……真让人有点不适应。

他自始至终一直看着她,也自始至终没再说一个字。

她对他的伤势大致清楚,见他不吭声便也不主动寻话同他聊,觉得他安静歇着也好。便一匙匙地喂完了,侧身将药碗搁回托盘中,打算端出去。

“红衣。”

席临川轻唤一声,她同时觉得腕上一沉,低头看去,不知他的手是什么时候挪过来的,压住了她垂在榻上的广袖。

红衣望一望他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搁下托盘坐了回去,轻声询问:“将军有事?”

他仍很虚弱,说话时的无力她从未听到过,只听他问说:“谁为难你了?”

“什么?”她浅怔,不知他怎么会这样问。

“谁逼你来做这些的?”他说得更明白了些,垂眸一哂,平静道,“母亲还是舅舅?你告诉我就好,我来应付,你去休息便是。”

红衣听得有些发懵,回想方才医女所言,愈发摸不清他到底想不想见她,疑惑道:“我听说将军醒后问了我数次……”

“我不知道我想见你,他们就会逼你来。”他解释的口吻微急,深缓了一口气后,续道,“我嘱咐过下人,不必告诉别人我问过你的事。”

他说着一顿,哑笑一声,先行道歉说:“对不起。”

红衣倏尔明白了他在误会什么!

悲喜交集地望着他,她喃喃道:“并没有人逼我来。”

这回轮到席临川一怔。

“将军……”她觑一觑他,浅一笑,“我先把药碗送出去……医女还等着。”

他没有阻拦,在她起身离开时心底却禁不住地一栗,担心她这一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而后自己暗劝自己,这种担心根本不可能发生。



红衣将药碗托盘递给医女后迅速折回房里,刚坐下身,就见席临川骤然放松似的一笑。

她眨一眨眼,又垂下眼帘:“是我听说将军醒了,自己要来看看。”

没有回音。

“将军为救我才伤成这样,我……”

“说不上是为救你。”他忽地阻断她的话,红衣一愣。

“他们是要我们两个人的命。”席临川无力的话语听上去稳了一些,认真地告诉她,“目的如此明确,若不尽力杀他们,早晚都是一死。你又不会武,就只好我上。让你先走,不过是因能活一个总比两个都死了强。”

他风轻云淡地说着,好像完全没有刻意救她的心思,只是因为心中掂量得明白而已。

红衣怔了须臾,凝睇着他道:“可是夫人说……将军若不是为了护我,是能安全脱身的。”

而他为她挡了暗器,受了重伤便转瞬成了弱势。

席临川静了一会儿,轻缓一笑:“信她干什么?她又没跟那些杀手过过招——都是个中高手,我没有那么厉害。”

他说得恳切笃然,让她觉得这是实话;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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