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匣打开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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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匣打开之后-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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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本加岛分裂为三,沉入太平洋中。 
    所有斐济群岛上的西米设施、电站、武器、实验室,都在链锁爆炸中焚于一炬。 
    在大火炬的十亿度高温中心,德赛的灵魂同若方根、肯倩白的灵魂一同飞升,飞升…… 
    尽管他们生前知识差距非常悬殊,可无论从哪一种教义上来讲,德赛的灵魂都应该进入天堂,而那两个西米的灵魂只配下地狱。 
     
没有一张双人床  
    
    潜水艇,这水下的小城镇,它被精心设计出来,昂贵得抵得上万人体育馆,可就是没有一张双人床。 
    郭京京和欧阳琼结婚了。一个了却了心愿,另一个却略带后悔。他甚至已经在开始研究离婚的法律程序。他不甘心!他梦想中的妻子,是一个温柔、贤惠、带有东方色彩的文静姑娘,比他小,是处女,而欧阳琼的一切恰恰相反。 
    “札陵”号浮出水面了。它已经知道,西米的进攻被又一次粉碎了。当高压空气吹除了压水舱的海水,“札陵”号剑鱼般地跃出冰面时,所有的人,都被酒一样的新鲜空气陶醉了。朔风凛冽,鸥鸟翻飞,把人们压抑的苦闷心情吹得无影无踪。 
     
“札陵”号航向西北。它将穿过加拿大北方水道和白令海峡,回到祖国的怀抱。郭京京把指挥权暂时移交给副舰长。 
    无论如何,西米们目前是失败了。经过那么多的紧张日夜,他太需要休息了。他换上便服,走进舰长室,那就是他的新房。 
    房子里灯光很暗,响着轻音乐,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茉莉花味。他叫了一声:“欧阳琼。〃话一出诒憔醯蒙玻凰纸小扒怼保峁病?
    舱中很静,没有回声。他心慌起来,向床上望去。欧阳琼坐在床上。他想走上前去,但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使得他步履艰难。他终于听到轻轻的抽泣声,他看到欧阳琼的脸上全是泪水。 
    “琼,你这是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渐渐哭起来,越哭越伤心,最后简直抑制不住了。 
    他开始反躬自问,心中非常不安:“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她不说话,但是不哭了。他终于明白,他根本不象对自己的妻子,倒象是对自己的朋友。唉,也许很多家庭都是这种情况:有关心,没爱情;有相敬如宾的尊重,没有能把两个人化成一个人的热烈的感情。 
    他叹了口气,坐到新婚的妻子身边,自己解开衣服,军人式地放得整整齐齐。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平躺在欧阳琼身边,脸朝着她光滑的脊背。他想说点什么打趣的话,却笨嘴笨舌地来了一句:“人类毕竟成熟了,不同于中生代的恐龙,被西米攻击后一下子就灭绝。” 
    他听到她的呼吸均匀了。他小心地伸出手,抚摸她温暖的、柔软的、滑腻如脂的硕长大腿。他感到随着他的触摸,她浑身触电似地颤抖。她狂烈而持久地吻着他。 
    这一夜,是他们俩自从认识以来最愉快的一夜,也是他们不借助于思维网络系统的沟通,最心心相印的一夜。郭京京开始相信,也许他们会有一个长长的、幸福的未来。 
    他们谈自己,谈别人,谈生活,谈社会。他们谈西米,探讨宇宙文明的起源和归宿;他们谈战争,研究生物种群的竞争和共处共荣。他们谈论信息爆炸给人类带来的紧张和人际关系的疏远,也谈论田园诗生活的美妙和终将被现实吞没。他们推断:此时此刻,也许有许多夫妇象他们这样共享天伦之乐;也有许多夫妇还在从事伟大的地球保卫战。甚至,欧阳琼认为,世界是全人类共同拯救的。也许,瑞士日内瓦的联合国卫生组织大楼里、比利时鲁汶大学医学院的实验室里、甚至某几位中医和藏医都接近了突破点,都接近了贾杜金提供的特效药的配方,贾杜金不过是戳破了窗户纸。 
    
    郭京京相信,没有千百万人的努力,什么能量——质量转换装置,什么飞碟炮,什么AT…P…V抗病毒剂,甚至无数战胜饥荒、重建废墟、治愈绝症的业绩都是干不出来的。他们自己,其实只是人类沧海的一滴水,只有汇入大海才能显示出力量来。他们明白,他们个性化的气质应该融和到共性化的人类社会里去。 
    他们应该好下去,光荣而骄傲地走完一生…… 
    郭京京就是怀着这个美好的信念入睡的,他头一次梦见了自己美丽聪颖的妻子…… 
    他醒来,伸出手去,想再搂抱他的妻子,再亲吻她的香唇…… 
    他猛然惊得跳起来,欧阳琼不见了! 
    怎么可能?!她一定是梳妆打扮去了。她总是那样仔细地收拾自己,浪费了许多时间,她还推说是休息大脑。 
    他穿上衣服,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潜艇的空间很有限,欧阳琼竟然毫无踪影。他被告知:大约在黎明五点,女学者自己操纵袖珍救生潜艇离开了“札陵”号,她说是去海底采样,于是把电脑信息库也搬到袖珍潜艇上了。没有人怀疑她,在几个月里,她一直同全体乘员生死与共,而且现在,她又是舰长的妻子。 
    他睡得太死了,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五个小时过去了,按袖珍救生艇的速度,欧阳琼起码在二百海里以外了。 
    “札陵”号目前的位置在波弗特湾开阔的洋面上。欧阳琼无论向东向南,随便在哪个海底山谷、礁石或岛屿的阴影中,要找到她,比当初找孔星的贾杜金们不见得容易。 
    她为什么在新婚之夜不辞而别?新郎官百思莫解。他在“新房”里徘徊,希望能找到什么她留下的东西,比如书信。 
    他终于找到了她留下来的信,它夹在一本古诗集中,那诗集的封面上留下了欧阳琼娟秀的字体:我爱你,我也恨你。 
    他展开散发着茉莉香味的信纸: 
     
    亲爱的京京: 
    一想到和你分别,心中悲恸欲绝。 
    我在私生活上是个不幸的女人。一个狂野不羁的灵魂被束缚在一个现实的躯体里。我喜欢冥想,希望灵魂能从躯壳中钻出来,到无穷的宇宙间飞腾。我从前的两个丈夫在分手时说过同一句话:“和你这样的女人结婚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败。” 
    京京,自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感到肉体有了存在的价值。 
    我相信我命中注定要同你结合。你对我冷淡,不爱我,希望找个年轻、天真、单纯的小姑娘,我早已清清楚楚。我相信你终归要俯首于命运。 
    我把你的拒绝、你的冷漠、你的疏远,甚至你的愤怒都当做苦酒饮下。它们更激发我对你的爱。你象耶和华上帝对待以色列人一样,虐待他们,又帮助他们。他们总是崇拜耶和华,我总是爱着你。 
    今天,和你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能摸摸你的脖颈,吻吻你的前额,感到你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你的,我真是热泪沾襟。 
    我已经攀登到幸福的顶峰。我多么想和你朝夕相守,甚至想给你生一个孩子。 
    我离开你,离开“札陵”号,重新返回冰冷、寂寞的海底,不是任性,不是得了什么精神病,更不是想入非非地演一场闹剧。我是为了一个值得我献身的目标。 
    地球人的磨难未尽。 
    我们从来也不敢说:人战胜了西米。 
    我们只是获得局部的胜利。虽然值得高兴可并不容许乐观。 
    西米的太平洋基地虽然彻底被摧毁,然而南极洲的老巢尚在,他们的元气尚未大损。更关键的是,他们会学得更聪明,从另一个角度说,就是对人类更残暴。 
    京京,任何高等智慧生物所以有力量,并非全在于他个体脑力的发达,而在于他们的集团性和社会性,在于联合,在于联盟,在于互相间的协助。为什么贝亚塔的西米就不会是这样呢! 
    西米会有盟友的,一定会有的。 
    那么,战争越打越大,什么时候才会止息?我离开你,我要重新去找贾杜金们,我想尽自己微薄之力为人类做件事,也为我们自己做件事。贾杜金们也许拿着解决问题的钥匙。我此去也许劳而无功,也许饮恨海底,但我非要一试! 
    我就是这种人。 
    我不愿意看到我俩离别的场面,我忍受不了,我毕竟是个女人。 
    这样分手于我于你都轻松得多。否则我想象不出我能离开你和“札陵”号。 
    亲爱的丈夫,我在心里叫你一千遍。再见了!我的亲人。我在那寒冷、寂静、荒凉的海洋下面,会永远永远想念你,想念祖国,想念全世界的人。我为你们祝福。 
    我恨你为什么不早接受我的爱,害得我们浪费了许多时间。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都宽恕了,我成了一个博爱的人。 
    再见了!我的丈夫,在这个时刻离开你,我感到幸福。 
    永远吻你! 
    请关心我弟弟。 
    你的妻子、爱你的欧阳琼 
    二一一八年十二月四日 
     
    郭京京中校呆呆地拿着信纸,泪水从眼眶里汩汩流下。 
    失去了妻子,他才真正体会到她的价值、她的温柔、她的爱,甚至她逼人的目光中都充满激情。他的痛苦咬啮着他的心灵,他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他没有动手去擦。 
    他打开舱门,登上舰桥,望着紊乱、冷漠的铅色北极云层,向虚空中无声地呼唤:“琼!你还会回来吗?” 
     
磨难未尽  
    
    昆弄撕扯着自己的袈裟:“我们失败了!” 
    “失败得缺乏幽默感。”奥纳瓦女士说。 
    西米们聚集在南极毛德皇后山的冰层下,认真地检讨他们的失败。地下大厅里的彩色光线,随着他们心绪变化,显出失望、伤感的冷灰色调。 
    “莱拉克”地震触发布维岛海面下的复苏传感器时,西米一共十三个。现在,除去广州损失两个,美国损失一个,斐济损失两个外,尚有八个。往事俱成回忆,西米们感到孤单。 
    当年,来地球的小飞船中保存的西米种子,是从“贝亚塔精灵”航天舰队复杂的实验室培养出来的。林登德他们没有那些设备、技巧和知识,他们繁殖的后代比起他们来各方面都不足。他们要打下江山,让自己的后代来完成进化。但是,他们失败了。 
     
奥纳瓦愤然说:“我们的祖先设计的这套呆板的生殖发展程序破绽百出。我们的孩子们竟不如我们自己,那怎么能设想坚持长期战争和对抗!” 
    她转向林登德,希望领袖能谈几句。林却仍然沉默着。 
    昆弄说:“那些怪老头们用复杂的杂交来育种,获得有强优势的本代品种,然而子一代将明显退化,所有的杂交种都是如此。” 
    奥纳瓦说:“为什么不留给我们不育系、保持系和恢复系,让我们自己来培养优秀的子孙后代。” 
    一位叫梅嫩的雌性西米发出自己的信息:“大概小飞船的舱位空间不够。” 
    西米法加福是负责产业管理的,他也说:“难得他们考虑周全。在一艘小艇中存储这么多知识、技术和基本工具已经是奇迹了。” 
    昆弄不甘心:“失败了还有什么奇迹可言!” 
    奥纳瓦却不以为然:“失败本身并不太坏。地球人也是从失败中获得成功之途的。” 
    他们说够了,等待着林登德。林登德阴沉抑郁,一反他以往的领袖形象,使西米们感到震骇和困惑:他从来不这样啊! 
    林登德终于开了口:“先生们、女士们,若方根他们仅仅消灭了美国西海岸,而没有触动东海岸,的确是件遗憾事。我们低估了加大、斯坦福、帕萨迪那加州理工学院向亚利桑那峡谷提供智能的力量。因为我们的眼光集中于波士顿。 
    “在波士顿附近的麻省理工学院,有人类唯一的一家机构。它于一九七三年成立,创始人律师兼系统工程师弗朗克·戴维逊,它名叫‘失败研究所’。 
    “我们原是计划消灭它的。” 
    西米们毫不惊奇。他们早习惯于领袖发表深谋远虑的战略观点。 
    “该所认为:在任何方面,经历失败的危险都标志着接近成熟。早期发现失败,能使学生学会避免只看到表面现象,并使他们学会以较小的代价取得更大的成功。 
    “该所还对传统的成功概念提出挑战“很遗憾,地球人在这方面远远胜过我们。他们人口众多,民族复杂,社会环境千差万别。成功者只是失败者的冰山之顶。而贝亚塔环境的单一,使我们在经受失败时显得脆弱,单凭先进装备,是无法在现实中学会变失败为成功的。 
    要我们自己来想来干。 
    “地球人遭到失败后,有一套系统来帮助自己。医院、法庭、监狱、破产公断人、保险事业等,都是帮助人从肉体、精神和事业的失败中复苏的……” 
    性急的昆弄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我们该同地球人签定什么协定或和约了?” 
    “或者说我们离开地球,让人继续当这里的统治者!” 
    梅嫩也禁不住插了话。 
    只有奥纳瓦女士没吭气。她似乎明白了领袖的本意,双手抱住双膝,一付超然神态。 
    果然,林登德说:“如果你们这样想,这样做,证明你们从失败中什么东西也没学到。 
    “两个事实是不可改变的。在一个相当大的天区内,地球是唯一能提供居住和发展的星球。当然,往银河深处走,还会遇到更合适的星球,但那里有更强大的文明,是我们所无力抗御的;地球人的氨基酸结构表明,他们的文明最终要超过我们,因为他们发展速度比我们快。 
    “基于以上两点,迁移是没有出路的。谈判将导致和约——地球人对战争和屠杀也厌倦了,然而只要他们的技术水平一超过我们,新的战争就会爆发,而且以我们的毁灭告终。” 
    奥纳瓦不同意领袖:“在地球上,美洲的印第安人和非洲的黑人面临欧洲人的文明优势,也曾险遭灭绝,然而他们还是生存下来了。人类大规模屠杀美洲野牛和非洲象之后,也采取措施把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保护下来。我不认为西米的后代们会从地球上死绝,我们将得到一席之地,甚至和地球人混血同化。” 
    “奥纳瓦女士,我们的尊严不允许这么干。我们的族规蔑视屈辱投降。你说出这些话,我为你感到耻辱。”林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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