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 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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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 完结+番外-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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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旧

  借着赴宴,她得以从困了近十日的谢家脱身。
  谢夫人殷殷叮咛了好一阵才放手,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她只能回以微笑。谢云书扶着她上了马车,随之而行的还有一堆谢夫人硬塞过来的滋补调养的药品,她随手拨了下,表情有点复杂。
  “回头我让李叔派人熬给你喝。”俊颜噙着笑意,不出意外的立时见她摇头。
  “不必,这些天我已喝得够多。”想起来犹有余悸。
  修长的手指摸了摸粉脸,滑嫩的触感令人恋眷。“效果不错,你现在气色好多了。”
  迦夜史无前例的翻了个白眼,“你弟弟都不肯喝。”
  他闷笑出声,自然而然的揽住了纤腰。“娘确实太热情了。”马车随着石板路面驶过,车厢震动频频。
  她略微放松了一些,头依在他怀里。“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
  清丽的面容有些伤感,他温柔的看着她。“嗯。”
  “我娘也很好……”她轻轻低喃,恍惚的回忆。“只是死得太早了一点,假如当年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四岁以前是什么样。”
  迦夜微瞌上眼,绽出几许稚气的笑。
  “很调皮,爱玩,每次都缠着人不放。又任性胡闹,那些叔叔姐姐拿我没办法,我一笑他们就不忍心说我了,再不行就哭,娘说我最会骗人,眼泪像水似的……”
  “你爱哭?”完全难以想像的描述,他深觉不可思议。
  “曾经是……因为哭很有效。”她的声音低下去,无意识的拨弄他的手指。
  “我从没见过你哭。”
  “……我忘了。”做梦般迷离的眼神淡去了,他不想这样,俯身吻了吻长睫。
  “你以前最喜欢什么?”
  她想了半天,黑眸像汪着水,格外诱人怜爱。
  “我常赖在娘怀里躲懒,不肯学东西。好多师父对着我叹气,看他们摇头晃脑就觉得有趣。”
  几乎可以想见童稚的无赖,他不禁失笑。“想不到你比青岚还皮。”
  “反正爹也不会打我。”她笑的微微得意。“他比娘还心软。”
  “很宠你?”
  “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有一次我把他最心爱的和阗汉玉耳杯打碎了,爹一点也不生气,只担心我是不是划伤了。”
  和阗汉玉耳杯……?
  “或许是东西太多,一个耳杯算不了什么。”他不着痕迹的应。
  “才不是,虽然家里的东西都是珍品,可那个耳杯是我见过玉色最好的,连天山上也未必……”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多,迦夜收住了口。
  马车正好停了下来,静了片刻,她推开他跳下车,隐约懊恼失言。
  尽管话未说完,谢云书已猜出了未尽之意。
  天山上都无出其左右的汉玉名器……
  这样的家……怎会让母女二人流落西域?
  童年受尽宠爱,迦夜为什么从来没想过重寻旧宅……
  东方万木竞纷华,天下无双独此花。
  琼花之美,举世皆知。隋帝三下江南,敕开运河,尽为看花来。
  扬州独一无二的名花,数百年声名远扬。
  花期常在四、五月间,南郡王行宫建于山中,借了清寒幽冷的山气,开得比别处要迟,才有了夏日赏琼花的机会。
  树高数丈,如雪般的玉花缀满枝丫,璀灿而晶莹。香气清馨,望之如雪衣仙子临凡。花大若玉盆,八朵五瓣大花围成一环,簇拥着一团蝴蝶似的花蕊,轻风过处花枝摇曳,翩然有冰雪之姿。
  萧世成身着华服,一身富贵气。谈笑生风,举止得体,全无在白家时的威煞,恰如一个风流自赏的贵介公子。
  南郡王长期沉眠于酒色,身材肥胖面容松弛。初时露面即回了寝殿,对宾客的一应招呼全交给了这个精明强干的儿子。来客多是官场中人,时时可闻官场上的套话虚礼,萧世成游刃有余的应对,若有机会世袭勋爵,必定比其父手段更为高明。
  没有去赏花最佳的无双亭,迦夜挑了一处人稍少的地方坐下,默默的望着灯火极盛下的玉树琼花,谢云书则静静的看着她。
  一袭淡色轻罗,乌发素颜,幽丽而清婉,随着夏日的凉风衣袂轻扬,极似琼花幻成的玉人儿,美得极不真切。
  行过来的萧世成也呆了呆,随即洒然一笑,从身后侍从的盘中拈起一朵琼花送至面前。“如此歌宴,姑娘偏偏落于灯火阑珊处,必定是我招待不周了。”
  迦夜伸手接过,纤指莹白如玉,竟似与花同色。
  琼花在掌上洁白馨香,比脸犹要大上许多,她不出声的笑了笑。
  “好花。”
  “比不上姑娘的容色。”恭维的话虽轻佻却也出自本心,萧世成赞了一句。“难怪谢三公子片刻不离。”
  话里透着讽刺,不过对二人全无作用,只当没听见。
  “多谢世子盛情,花已看过,若无他事请容我们先行告退。”谢云书礼貌的问了一声,提醒对方重点。
  “倒是我疏忽了,竟忘了赏花之外另有故人想见姑娘一面。”萧世成故作顿悟,扬眉示意身后的随从。没多久,一个人从玲珑错落的宫苑山道行来。看身法并无多高的武功,仔细打量对方的眉目,仅是普通的西域少年,并无丝毫印象,两人交换了眼色,俱是茫然。
  少年并未留意,对萧世成恭敬的行礼,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
  “索普,你可认得那位姑娘。”
  少年这才抬头看过来,明亮的眼睛愣了半晌,猝然激动起来。
  不管迦夜想过什么样的场景,都不曾料到这般情形。少年忽然双膝落地,眼里涌出大滴的泪,满怀真诚的感激,毫不掩饰倾慕之色。
  “我以为今生再见不着仙女姑娘,请容索普致谢。”少年嘴里的龟兹语提醒了某个被遗忘的记忆,谢云书迅速想起了一张血泪狼籍的孩子面孔。
  迦夜退了一步,怔怔的僵了一瞬。
  “我不记得……”
  少年绽出带泪的笑。“龟兹边境的村子,多亏了仙女姑娘迦陵鸟一般的歌声才救了我,我一直记得姑娘的脸,美得像天山的雪莲花。”
  少年的眼诚实而真挚,盈满了谢意。谢云书却开始头疼。
  萧世成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显是相当满意。
  迦夜深吸一口气,垂下长睫细细的看自己的掌心。
  “果然是一场惊喜,除了他应该还有一位故人吧,何不一起请出来?”
  静了片刻,萧世成朗笑扬声。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请赤术王子。”
  随着话声踏出来的人高大而英挺,换了汉地衣着仍有种藏不住的英悍之气,正是当年结怨颇深的龟兹大王子。
  细致匀美的颈项皓白如苇,迦夜微微抬起了头,一想到身畔的人就更添了一层烦忧。
  赤术先开口了,深目闪亮。
  “想不到能和天山上的雪使在江南相见,实在是有缘。”
  “殿下何时来了中原?”她实在懒得扯出笑容。
  “还是拜雪使所赐。”赤术一笑,雪白的牙齿如狼。“当日雪使的妙计令父王震愤,一怒之下将我送入中原作了质子,才有今日之会。”
  从一国储君转为质子,心气高傲的赤术之恨可想而知。她双手笼在袖中,嘴上仍是淡淡。
  “你何时见到我?”
  “世子来扬州的楼船上,我恰巧也在。”赤术配合的回答,仿佛甚是愉快。“雪使容颜数年未改,莫非真是索普所言的仙女?”
  少年已经在赤术的命令下退至远处,迦夜瞥了一眼。
  “没想到你真收养了他。”
  “毕竟是我的同族。”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她厌恶这种感激,宁愿面对仇恨。
  “何必打破他的美梦。”赤术意味深长的笑笑,眼神微妙。“再说……那时候的你,看来确实如天女一般。”
  清扬婉转的歌,如梦似幻的人,错认的何止是索普,一度他也把魔女误作了仙子。
  迦夜叹了口气,转向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萧世成。
  “人我都见过了,世子意欲何为。”
  “萧某并无恶意,只是想请雪使留在南郡王府作客,必定以上宾之礼厚待。”
  “这是要挟?”
  “是邀请。”萧世成含笑以对,有一抹志在必得。
  “若我拒绝?”
  “魔教在中原的名声雪使不会不知,届时中原武林道上的同源或许败了雪使的游兴,岂不大煞风景。”
  “你以为这能奈何我?”黑眸静若幽潭。
  “纵然雪使身手超凡无惧风浪,谢三公子却大不相同。”萧世成背负双手相当自信,抛出了另一张牌。“谢家公子曾沦为天山四使之影卫,此事非同小可,足以轰动武林。尤其是……”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暧昧一笑。“离了西域仍与魔教牵扯不清,甚至将雪使请到了家里,一旦传扬出去,执白道牛耳的谢家必将声名扫地。雪使为救谢青岚不惜舍身相护,又怎忍心坐视事情嬗变至此。”
  谢云书没表情,迦夜却笑了。
  “世子既知我的来历还这般苦心延揽,实在让迦夜愧煞。”她一根根瞧过手指,仿佛在研究隐藏的脉络。“想驭使我,知道会有怎样的代价?”
  “自然不是容易的事。”萧世成的笑容收了收,身边的侍卫警惕起来。
  “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迦夜的笑冷若玄冰,带着三分煞气。“杀南郡王会更有用,他一死,你的权势还剩下几成?”
  “你不敢这么做。”萧世成脸一青,也透出狠意。“刺杀一方王候,即使是你也休想善了,必成公敌。”
  迦夜唇角一弯,透出睥睨天下的倨傲。“世子大概不知,在西域能让我亲自出手的必是一国至尊权臣。我舍了半边肩臂即可杀你,取南郡王的性命又有何难。”
  “你以为我在乎中原人的围攻?还记得我对玄智说过的话?我本无心江湖事,但若有人执意不肯放,就别怪我辣手无情。”桀骜凌厉气势逼人而来,一时无不色变。
  “你所仗的权势熏天,我所恃的性命一条,不妨试试谁输不起。”
  说的是极狠的话,语音却平静逾恒。
  萧世成的目光闪烁不定,静寂的一角与宫苑的热闹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送来了琼花的清香。
  对峙良久,萧世成突然一笑,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世子形象。
  “如此良夜,尽说些煞风景的话,确是我的不是,请叶姑娘勿怪。”
  “哪里的话。”迦夜也笑了,杀气褪得分毫不剩。宛若一片随风飘落的雪羽,点尘不惊。“我来江南但求平静渡日,还望世子成全。”

  偶遇

  望着两人的背影,萧世成长叹了一口气。
  “你说对了,她果然不可收服。”
  赤术也在目送,神色有些复杂。
  “离了天山,她仍是雪使。”
  “她真这么厉害?”他不甘心的自语,对答案一早是心知肚明。
  “世子也见识过了。”想了想,赤术不无自嘲。“当年她身中青珈散仍从密室逃了出去,还杀了我六名亲随,至今仍想不出她是怎么做到。”
  “真是可惜……”
  “井水不犯河水或许是件好事,她承诺不会再插手谢家的事。”
  “那是因为我不可能再有机会。”萧世成冷冷的道。“恢复南郡的势力起码要五年。”
  “此番失手纯属造化弄人。”原本该在西域的魔星居然牵扯进来,巧合得令人叹息。
  “谢云书……算他好运。”
  “世子不打算宣扬?”
  “她说的对,我赌不起。”萧世成浮出一丝绝不会在人前显露的无奈。“再说彻底激怒了谢家只会更糟,眼下还不是时候。”
  “世子英明。”不知为何,赤术暗里松了一口气。
  萧世成默然片刻。“她和谢云书究竟是什么关系,不像单纯的主奴。”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他也不期待有答案,自顾自的寻思。“以谢云书的身份自甘居于人下,一言不发……也算异事。”
  迦夜在侍女的指引下步出宫苑,彩绘富丽的回廊侧面来了一位紫衣丽人,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侍奴。发上金饰累累,步摇随之轻晃,行过处处生香。双方错身而过,未出几步,丽人蓦然回首,直直的盯着已出月门的人。
  呆愣了片刻,拔足飞快的穿越回廊花径,匆匆奔上了临近的角楼,气喘吁吁的望着踏上山道的身影。
  黑衣俊貌的男子几乎融入了夜色,与纤小的素衣女孩并肩而行,高挑的宫灯下,女孩仰起脸说了句什么,男子面上闪过微笑,冷峻的气质瞬时柔下来。
  她久久的注视,直到夜色完全吞噬了两人的踪迹。玉手紧紧捏住了罗帕,压住了心底的一声惊喊,无法抑制的爱恨呼啸而来,清泪如珠滑落了粉颊。
  “公主,公主……”身后的侍奴赶了上来,不知所措的看主人痛哭,晕花了浓浓的眼妆。“您怎么了,王爷还等着您过去,再晚怕要发火了……”
  哽咽了半晌,重新理好了妆容,她顺着被意外中断的路来到了宫苑深处,堂皇奢华的寝殿正中置着一张大床,点着西域秘制的合欢香,几具雪白的女体如蛇纠缠不休,淫靡的气息充斥满室。
  床上肥胖的中年男子不耐的用力一拉,她软软的跌倒在床边,戴着玉扳指的粗手毫不留情的撕掉了半边衣裙,按上了酥软的胸。
  “来这么晚,越来越来不听话,还想摆公主的臭架子?”男子粗鲁的捏抚,她忍痛挤出一个媚笑。“王爷错怪了,莎琳听说王爷传唤,一时欢喜得不知穿哪件新衣才好,没想到反误了时辰让王爷久等。”
  似被取悦了少许,男子略为放轻了力道。“穿哪件都一样,反正……”随着一声裂帛轻响,最后一点衣物离开了身体,姣好玲珑的曲线在灯下诱人血脉贲张,粗喘越来越重,男子翻身摁住了柔软妩媚的身体律动。肆意的举动打翻了置在床边的银杯,鲜红的葡萄美酒在波斯地毯上流淌,无声的渗入了一片雪白,留下了抹不去的印渍。
  “大哥找我?”
  步入迎客的大厅,谢曲衡正与一名青年客套的交谈,闻言侧过头来。
  “三弟,这位是玉隋玉公子,刚从北方来。”
  一位青衫玉貌、气度从容的年轻公子朝他拱了拱手,温和的微笑。“久闻谢三公子人才出众,今日一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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