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 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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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 完结+番外-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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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该毫不留情的刺下去,把她连同身后的鄯善王一起斩杀当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根本不构成阻碍。
  不知怎的……那张泪流满面的娇颜忽然刺痛了手,他竟一时定住。
  待回过神,劲风从背后袭来,他被迫翻躲,失了先机。
  国师掠了进来,同时涌入的,还有大批被惊动的侍卫。
  仅仅交手了数招,心已冷如死灰。
  国师的功力之高,绝不是内力受制的他所能比拟,若不是按事先置好的路线走得快,只怕已被重击活擒。
  此刻躲在隐匿的秘室,听凭赤雕裹着臂上的伤,苦涩难当,茫然不知所处。
  唯一的一次失手,却足以葬送一切。
  想起迦夜临行前的叮嘱,心里塞满了悔恨,几欲爆裂。
  那个四面楚歌中的人,还在等他回去。
  那么艰辛的撑到现在,却因他一个失误,雪上加霜。
  赤雕在一旁默默良久。
  “老大……你逃吧。”
  他迷茫的抬起头,脑中一片空白。
  赤雕脸色沉重,紧紧握着拳。
  “任务失败,回教了也是死罪,再怎么幸运也会被废去武功,饲以墨丸贬斥为奴,终身不得解脱。”
  “倒不如逃的好,虽然赤丸在身,至少能一个月内无虞,快马加鞭,十余日即可到江南,那里有的是名医,或许能找到解法。”
  逃?
  赤雕所说的句句入耳,他不自觉的望向南方。
  一别多年的父母兄弟又浮现在眼前,刹那间动摇起来,几欲不顾一切的打马而去。纵然解不了赤丸又如何,能活着看一眼故乡也是好的,行尸走肉般的臣虏走狗,与死何异。
  可是……
  北方的风凛如刀割,不知是什么力量牵引,他怔怔的看着遥不可见的山影。
  抛下一切逃遁而去?
  失败的责任全数落到迦夜身上,在断崖之上,重重的推她一把?
  任务落空,影卫叛逃,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双瘦弱的肩膀,可还承担得起重重袭来的逆浪?
  赤雕依旧在耳边劝说,他闭上了双眼。
  良久,沙嘎的声音几不可闻。
  “回教。”
  迦夜依然立在窗边。
  听着他述说经历的细节,一直不曾回头。
  “为什么没刺下去。”沉默的听完一切,她淡漠的询问。
  他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寂静了许久。
  “为什么回来,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下场?
  不外乎背负起一切罪名,揽过所有责罚。
  运气好或许能拣一条命,终身为最下层的奴仆;运气不好会按最严的教规,受尽种种酷刑,钉在刑台上痛足七日七夜后死去。
  教中的刑律之严,与位高者的享乐一般超常,人所共知。
  她终于转过脸,黑眸幽深如夜。
  他垂下眼,心中一片死寂的灰暗,木然的开口。
  “我的命是你的。”
  没看见迦夜是什么神色,只听得她冷冷的吩咐。
  “去刑堂领三十鞭,入死牢,等候教王发落。”
  三十鞭。
  皮开肉绽的剧痛渐渐麻木,死囚牢里沉沉的腐气扑鼻而来,他尽量伸直腿,静静的靠在石壁上。不远处,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啃着潮腐的木角,霉烂的稻草下,数只蜘蛛从陈年脏污的血渍上忙忙碌碌的爬过。
  四周不时传出拷打的惨号和愤怒的咆哮,种种怨怼骂声不绝,宛如诅咒徘徊在耳畔。黑冷的囚室长满了青苔,无窗无烛,照不到天光,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度过最后一段时日。
  狱卒也有些奇怪,少见如此静默的死囚,仿佛业已全然认命。
  “殊影。”一张熟悉的脸在栅边现出,九微掩不住焦灼。“你怎么样。”
  他想扯出笑,却仅是无力的弯了弯嘴角。
  “还好,这点伤不算什么。”
  嗒然一响,一匣上好的伤药抛在手边,犹带着体温。
  “你别多想,先忍着点。我试试有没有办法帮你开脱。”
  开脱?怎么可能。
  在教王蓄意打压之下,无异于天方夜谭,彼此心晓事情有多绝望。
  “迦夜会怎样。”
  “你还问她?”九微登时气结,直想狠狠的凿醒他。“她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不问,分明是打定主意丢卒保车,舍弃你来保全自己的地位。”
  “是我罪有应得。”他涩涩的接口。“她早警告过我不能失败。”
  “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女人。”九微恨恨的低咒。“别说求情,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沉默的听九微抱怨。
  “千冥准备把责任全推给你,以免波及到迦夜。教王怕也有此意,杀了你就当是斩了迦夜一只臂膀,既削了她的势力,又贬抑其地位,比直接对她下手好得多。”
  “只怪我自己授人以柄。”
  “为什么失手?我听说你差一线就成功了,就因为鄯善国的公主?”九微纳闷而不解。“你什么时候变那么心慈手软。”
  “那个女人……”
  喉头有点艰难,他闭了闭眼。
  “长得……有点像和我订过亲的人。”本已模糊不清的面容,蓦然从记忆中翻出,一刹那凝滞了思绪。
  “在江南?”九微呆了半晌。
  “嗯。”几乎想不清是多久以前,乍然忆起,仿如前生。
  九微挫败的叹息。
  “真是冤枉。”
  “教王十日后会提你上殿正式裁断,我会力争去杀了鄯善国主完成任务以替你赎刑,紫夙也会帮补开释,还未臻绝望,你千万沉住气。”
  “不行。你这样会招来教王疑忌,惹祸上身。”他冲口而出,激动起来。“况且鄯善国师的功力极高,非你我能敌,眼下戒备森严,仓促贸然行事只会搭上性命,万万不可。你的好意我心领。我已时日无多,若要连累你也步入险境,我情愿即刻求死。”
  九微咬咬牙。
  “我相机行事,你少说两句,自己顾好身体。”
  “九微!”
  “放心,我自有分寸。”黑色的人影一闪便已消失。“我寻机再来看你。”
  话音落在耳畔,他静默许久,用力握住了玉匣。

  勾心

  十天并不长,过得却极其缓慢。
  没有天光日色,甚至连时间感都消失了。
  六翼都暗里来看过他,捎来各式各样的伤药衣食,说着宽慰的话,眼中藏不住黯然,谁都知道,这一次怕是再劫难逃。
  迦夜一次也未曾出现。
  据六翼的说法,她最近非常忙,整夜整夜的处理案卷情报。不知是不是想借着忙碌弥补失败的挫折,时常能看见她房中的灯火亮至天明。
  九微私下对迦夜极为不满,碍于在他面前不便破口大骂。
  似乎是私底找过迦夜,希望她能说服千冥,四使一同出面力劝,宁可受惩为奴也好,尽量保全他的性命,却被冷冷的拒绝。
  她全然撇清,漠不关心。
  九微失望之极,他只是沉默。
  关心情切,九微甘冒大不韪,不顾招来疑忌之险四处奔走。可这种方式非但不能让教王从轻发落,反而容易引火烧身。一个中原出身的影卫,引起四使联保,对教王而言是多么危险的倾向,杀心只会更盛。
  迦夜的所做所为虽然无情,却是明哲保身的上策。
  舍弃一个棋子,平息教王的怒意,她仍然是尊崇优越的雪使。教王依旧会器重,在执掌西域诸国方面,无人能出其右。
  略为小心谨慎,她的地位将稳固如初。
  这也是他回来的意义。
  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成为他的重心?
  五年了,连续不断的杀伐内斗,腥云翻滚,并肩而战。
  不管波澜几度反复,她始终站得笔直,像污泥中拔粹而出的青荷。
  她曾说他不适合在教中生存。可在他看来,她又何尝不是。尽管她冷血,多疑,擅谋,且机心重重。
  九微说他动了心,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钦佩而警惕、怜悯而戒慎、惋惜而提防,心疼而不争,种种相悖的情绪混杂,说不出哪一种更多。
  若仅有怨憎多好,若她从头到尾都如紫夙千冥一般多好。
  即使在暗无天日的地牢,生存的时间所剩无已,她仍是满满的占据了思绪。愚蠢至此,他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门外传来狱卒沉沉的脚步,门开了。
  第十日。
  跪在阶下,他一直没有抬头。
  前方的明来暗往热闹非凡。
  千冥力陈此次任务失利的全责在他,主张用重典以正教威。
  紫夙不阴不阳的含沙射影,点出迦夜谋划失当之误。主张从轻发落,责惩迦夜,建议教王削权以彰其过。
  九微建言由弑杀组出面重新执行刺杀之务,平抑此次失手的影响。
  教王在玉座上笑吟吟的看阶下暗斗,许久不曾出言,直到争辩日趋激烈,才开口打断。
  “怎么不见迦夜。”
  三人静下来,紫夙柔柔的应答。
  “禀教王,据说雪使正拟出使且末(地名),无暇他顾,我看……”她掩唇娇笑几声。“倒像是自知有亏,心虚的避开会审呢。”
  “近日诸国来使甚众,雪使繁务极多,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自有教王圣裁。”千冥冷横一眼。
  “到底是她自己的影卫,还是该来一趟的好。”教王漫不经心的捻着腕间玉珠。
  九微正待开口,蓦然眼皮一跳。
  一抹纤影步履轻盈,不疾不缓的踏入大殿。
  “迦夜参见教王。”
  他的眼睫仅能看到白色丝衣轻拂,从玉石地上行过,秀小的足尖藏在裙裾之下,清冷的话音沉静如初。
  心微微一跳。
  “迦夜,你来得正是时候,可是要替你的影卫求情?”教王慈霭的垂询。
  殿中静谧了片刻。
  “禀教王,迦夜仅是去且末之前面辞,并无他意。”
  九微登时脸色发青。
  “原来如此,眼下正要处置他刺杀失败一事,你有何见解。”玉质般的长甲轻叩扶手,教王眯起眼,仿佛要探察出最细微的神情。
  “殊影犯了教规,自然有教规惩处,岂有迦夜置喙之处。”
  “千冥主张重刑七日后处死,以警效尤;紫夙提议饲以墨丸发为下奴,以你之见,哪一种更为合理。”
  “以迦夜看来,当然是千冥所提的更符合教规。”她无关痛痒的回答。
  紫夙冷笑一声。“雪使真是心狠,这么想置影卫于死地,莫非是急着为自己开脱?”
  “雪使秉公论断,何来私心之说。”千冥立即反驳。“花使怕是小人之心了。”
  教王凝视了半晌,缓缓而询。
  “迦夜真作如此之想?随身影卫栽培不易,不觉可惜?”
  “迦夜虽然惋惜,却不能有违教规,唯有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雪使可曾想过自身督导不力之责。”紫夙抱臂讽笑,“莫非以为杀了他即可已身无忧?别忘了他打草惊蛇,导致鄯善国警戒异常,弑杀组再次行刺难如登天。”
  “花使说笑了,刺杀本就是弑杀组的拿手好戏,区区小碍又有何难。”
  她三言两语推脱干净,九微内里激愤,早看不下去。
  “雪使将刺杀看得如此轻易,难怪影卫行刺失误。”
  “月使此言差矣,尽管略为添阻,却应无碍弑杀组的精英锋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月使对手下这点信心都没有?”千冥闲适的挑转话锋。
  “想来在风使眼里,取一国之君性命如反掌之易。”九微的目光冷锐如刀。“但在雪使手中却似大谬不然。”
  “说的不错,不然雪使怎的急急赶去且末,把剩下的麻烦都抛给月使。”紫夙媚媚的笑,回嘲千冥。
  “事有分工,杀人为月使之务,雪使依例出行,花使何有此言。”
  “既是如此,雪使早该坦言力不能胜,当不起刺杀鄯善王之重任,教王自然会改派月使执行。”
  “花使莫非暗示教王指派不当?”千冥巧妙将矛头转嫁至玉座上的王者,紫夙些微色变。
  教王轻咳一声,正待说话,迦夜忽然幽幽一叹。
  一时俱静。
  她淡淡一笑,跪下直视教王。
  “启禀教王,迦夜自承无德无能,方使任务失利,甚至累及教王英名。如今月使花使言之凿凿,多方责贷,迦夜无以自辩,唯有以行止证明。”
  玉座上的王者兴味的扬了扬眉。
  “你待如何证明?”
  “殊影失手,令月使棘手为难;花使又言迦夜推卸责任,意图遁逃;教王慈悲,也觉影卫栽培不易,按律制死有可惜之处。”她垂下眼,似极不情愿。“如此种种,迦夜若再不担当,将来何以在教中自处,又孰能服属下之心。”
  无可奈何的咬了咬唇。
  “请教王恩准迦夜便宜行事。此去且末,离鄯善国不远,若办完事务顺手易行,迦夜取了国主性命回来覆命,既免了弑杀组受殊影牵累,又可塞悠悠众口,将失利影响减至最低,万请教王成全。”
  话音如泠泠玉石,这次轮到千冥青了脸。
  九微呆了半晌,眼神复杂,仿佛她突然变成了陌生人。紫夙站直了身,一脸错愕,全然不可思议。
  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猛然抬起头,只看见迦夜直直而跪的背影。
  空气滞了滞,眯起的眼睛仿似在估量。
  “若是你也失手?”
  “那便是迦夜确实无能,唯有请辞雪使一职。”女孩谦卑的垂首。“若是侥幸成功,日前的失败便请教王宽大为怀薄责为诫,算是功过相抵,也让迦夜略存体面。”
  低沉的笑声响起,渐渐转为大笑。
  “好,好……”好什么教王没有说,半晌才止住笑,目光奇特。
  “我倒是小看了你,既有此心,焉有不成全之理。”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补充。“况且你说的句句在理,若不答应,反是本座不近人情。”
  “多谢教王恩准,属下定不负教王厚望。”
  迦夜似乎不曾听出弦外之音,淡淡一笑,恭敬的叩首,退行出殿。
  从始至终,没看过阶下所跪之人一眼。

  鄯善

  莎琳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怎样也静不下来。
  身为鄯善国的小公主,素来倍受宠爱,率性娇矜。一向专制的父王看见她便会软下心肠,纵有再大的怒意也从不对她发作,总是和颜悦色的轻哄,似乎只要她展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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