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弦歌默+6番外 作者:桑狸(晋江vip2014-06-14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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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6番外 作者:桑狸(晋江vip2014-06-14正文完结)-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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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甲银胄的禁军火速围了上来,若骤然凝聚的阴云;挟着肃杀凝重之气压迫而来。为首的人执剑相向;冷声道:“宇文颖;你装病在前;挟持夫人在后;是不想要命了么?”

    我从重烟雾萦中找出一点星明,却听见一个恐惧至深几近癫狂的声音从咫尺间传来:“反正我这条命已注定是保不住了,不如拼死一搏,就算注定无法逃脱,还能拉着李世民的女人垫背。”他嘴上逞凶强恶,心底却是更加紧张,手不停地抖,我的脖子上立马添了一道更深的血痕,绯红血珠顺着光熠银亮的剑身流下来,像是在上面镌刻了道道伤痕,凄幻而狰狞。

    禁卫中再无异动,像是投鼠忌器,我知道他们是在等着世民来。趁着平静的间隙,我压低了声音问:“谁指使你得?”

    他狂躁地怒喝:“闭嘴!”

    我放缓了声音,夹在进劝诱:“你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来劫持我,定然是有人指使。让我想想……既然劫持我是被人指使,那么撺掇杨文干造反也是被人指使……”

    “闭嘴!”他的声音愈加狂乱烦躁,拖着我连步后退。

    我们尚未停下,一道银光破空袭来,如天坠星矢,缭乱炫目,刹那间只听一声短啸,我脖子上的剑如失了线的木偶疲软地落下。再回头,一根箭稳稳地插在宇文颖的额头上,将他整个人钉在了身后的墙上,他双眸圆瞋欲裂,却已失了生气,空洞茫然地盯着远方。

    这一箭来得干净利落,未有一滴血溅到我的身上,宇文颖已丢了性命。

    我方才感觉出脖颈上的伤口传来的痛楚,下意识地捂住,果然见禁卫向两边退却,让出一条路,世民从中间走过来。

    他眼底锋棱暗肆,靠近我时,阳光落下,在他的面上勾勒出浅淡错落的阴翳,舒缓了他眼底的凌厉,多了几分担忧心恸。

    修长的手指轻轻将我覆在伤口上的手拿下来,立时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我睨见自己的掌心沾染了不少血渍,赶紧扣成拳,生怕会沾到他的身上。

    垂首查看了我的伤势,他纤薄的唇抿成了一道弧线,神色冷硬,手下的动作却极是温柔。喊了随行的军医过来,世民下令在驿馆休整一天。我告诉他只是小伤,不必因为我耽误行程,他携着我的手顿了顿,沉默片刻,别有意味地说:“不只是因为你的伤,有些事情是该整顿清楚。”

    我明白他话中未曾言明的蕴意,却是鲜有得倾心赞同。

    我们一路回去,正是草长莺飞的烂漫时节,陌上初熏,百花争妍,夏日阳光明媚璀璨,却无法照亮我的心情。时至今日,我总算明白世民当初的苦心,若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的意识永远混沌糊涂,这样便不用面对这世间最面目狰狞的阴谋与背叛。可惜世事总是如此,非要在百转千回之后才回眸悔不当初,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再苦再痛也得走下去。

    斑竹燮纹的屏风墨色浅淡,却可以恰到好处地遮挡住我的身影。站在朦胧的屏风之后,仍可以近切地感受到屋内那隐隐流动的压迫与剑拔弩张。

    世民修身玉立于屏风前,遣退众人,语音凉漫隐透慑意:“宇文颖这一路上都格外安分守己,怎得你萧公子一被放出来,他就卧病染疾,偏偏这病还生得真是时候。”

    屋中缄默,萧逸未曾置言。我偏头看去,见他瑧首微偏,恰巧将视线越过世民投注到屏风之上,凝视良久,缓缓而笑。

    “殿下心中不是已有了答案吗?箫笙不才,还是有那么点煽动人心的本事,不过比起殿下的独断专行,还是不值一提得。如今从庆州押解回来的俘虏,多已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他日到了御前,只怕辩解起来也是颠三倒四,不足取信。陛下如此多疑,此事怎能了了而终。”

    世民不为所动,淡然道:“你少跟我顾左右而言他,只需一句,今天宇文颖劫持瑶瑶,是不是你指使?”

    “是。”他语音清朗,掷地有声。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拂动屏风上的穗子微微摇晃,打在浮雕莲瓣纹的紫檀嵌座上,圆润而清晰。世民似是未曾料到他承认地如此爽快,竟一时未言,沉默片刻却是又传来萧逸略带戏谑的声音。

    “司农卿宇文颖是何人?天知地知,我知,秦王殿下也知。他真是包藏祸心已久,蓄意撺掇杨文干造反么?一个如此胆小懦弱的人怎会有这般胆量,除了有人撑腰之外,我还真想不出旁的理由。只不过这个幕后主使当真是太子么?”

    气氛倏然凝重起来,几乎迫人窒息。我睨见世民若无意地摸向腰间佩剑,心弦紧绷,生怕他一时起意杀了萧逸灭口。

    屏风前的身影岿然不动,连声音也是波澜不兴得,“宇文颖跟你说什么了?”

    萧逸浅笑:“殿下当真称得骁勇天下的三军统帅,无论当前敌情何等凶险,仍能闲庭自若。真是王者气概,无人望其项背,难怪不甘心久居人下。”

    世民亦笑了,却是带了轻蔑之意:“这等赞誉本王可当不起,眼前未在千军万马敌营阵前,也没有什么凶险敌情,只有一条捏在本王手里的人命。只要我一声令下,连活着走出这间屋子都是奢望。”

    我在屏风紧紧攥成拳,世民说得一点没错,眼前形势对萧逸百无一利。他若想挽救己命于囹圄中,唯有尽快说服世民改变心意,但,这可能吗?

    可似乎是我一人在杞人忧天,萧逸似乎不为世民话外的威胁之意所动,他悠闲地依靠在墙上:“萧逸有自知之明,自然当不起殿下口中的敌情。可宇文颖已经死了,此事传入陛下耳中,他老人家当作何感想?”

    自然是杀人灭口。我现在终于理清了整个事情的脉络。世民指使宇文颖充当说客,撺掇杨文干造反以达到构陷李建成的目的。也许还想让他扮演在李渊面前指证的角色,但似乎他这一次有些用人不当。选了个胆小懦弱的,不仅当不起这个重任,反而被萧逸有隙可乘。

    我不明白萧逸在这当口说这些话的意思,颇有种虎口捋须,自讨死路的感觉。

    果然,世民的言语中有了怒气:“事情到此地步自然赖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本王轻敌,错放了一条毒蛇。”这般说着,始终徘徊在剑刃间的手却松了下来,他抚着额头,平复了情绪,言语清淡:“可本王向来言而有信,不能失信于一直襄助自己的臣工。所以这一次,我还是会放过你,但却是最后一次。”

    峰回路转的突然,令我始料未及。我望着屏风后萧逸清淡的影络,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脱离了险境。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世民已绕过屏风走到我身边。他的视线胶着在我被绢帛层层裹着的脖颈上,半天未语。再偏头看,屋中已空荡荡得,萧逸已离开。我不完全明白萧逸的打算,却知这一次是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而误了世民的绸缪。正想反省,却见他唇角含笑:“其实这一次真是怨不得别人,更怨不得箫笙。只怪我求胜心切,用人不当。若不是箫笙设计逼我杀了宇文颖,他日到了长安,还真说不准这把我精心磨砺的利剑会成为我披荆斩棘的武器,还是伤人不得反伤己身的隐患。”

    我疑惑,箫笙此举是故意拆世民的台,还是早已看出宇文颖难成大事,暗中替世民剪除后患。

    修养了两日,禁不住我的再三催促,世民下令启程。其间我找机会与萧逸见了一面,他覻见我脖间的伤痕,面带愧色。有些底气不足地问:“你还好吧?”

    我讽道:“还好,没被你整死。”见他唇角嗡动,像要解释,我连忙接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非要世民亲手除去宇文颖?”

    河畔青芜,堤上柳叶翩飞,缭乱光夕阳影色,投落到他的脸上愈加晦暗不明。

    “自然是为了增添李渊的疑心。两个儿子,一个野心勃勃,一个不甘人下,他将来必定是左右摇摆。李渊的这种态度最妙了,既不肯全力扶植李建成彻底打压李世民,又不肯易储,长此以往下去,这两个人必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将来若是有一日祸起萧墙血洒宫廷,很大一部分是拜当今陛下这种态度所赐。”说到最后,清雅俊秀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狠决的神色。

    我听得他说得风轻云淡,心口一阵闷钝,转身便要走。他在背后轻声道:“你生气了?”

    我摇头:“怎么会?你是笙哥的弟弟,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

    背后沉默良久,再传来的声音已是冷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是,我是阴险狠毒,可是杨忆瑶,你不要忘了,我大哥是怎么死得,是为谁而死。阴险狠毒和忘情寡义,谁又能说得清楚哪一种更卑劣。”

    我停下脚步,“我一天都没有忘记笙哥是为我而死,所以我就算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会保护你。但是,笙哥若在天有灵,他不会愿意看见现在的你”,万般情绪悄然沉淀,我苦涩地轻叹:“现在的我们。”

    他站在身后一直未动,我却已渐行渐远。落日余晖将影子拉得很长,数道渲染的光束宛若道道银河,将我们隔绝在了原野苍陌的两端。

    这场武德年间的谋反结局,果然如萧逸所料。仁智宫一众文臣武将向李渊求情,他最终赦免了李建成,保留了他的太子之位。而面对李世民自然绝口不提易储的许诺。

    夜晚降临,一轮清月静静地照耀着雕梁画栋的秦王府。

    我以为世民会难过,他却只是释然地笑了笑:“我本就没有报什么期望。我从来都知道,想要一样东西唯有自己去争去抢,而万万不能等着别人施舍。”

    夜寐梦醒,身边空凉凉得,我披上衣服出来,见他独立在月光之下。一轮冰月已悄悄地升起在东天,将整个天空和大地渲染成一片净洁的银白色。皎洁的光华覆下,宛若一头霜花。

    他曾在波诡云谲形势艰险的沙场之上,号令三军运筹帷幄,横扫无数问鼎中原的豪雄枭主,统帅千军万马,决胜于千里之外。世人对人有敬,有畏,有忌惮,有憎恨,却鲜有人想起,他还未至而立之年,却已陷入这世间最惨烈最无情的争斗中。那些垒砌在他身后的荣耀权位无一不是构筑在累累白骨之上。

    至尊至苦,人间帝王位。

    如今,已是退无可退,新兴的王朝在文鼎盛世中将上演一场兄弟阋墙、手足厮杀的血雨腥风。

    隐约中,我似乎听见远方传来的鼓乐笙哥,低徊缠绵一如我当年在父皇逝世后初来长安时听到的那般凄婉。

    原来无论怎样艳糜多变的辞赋,一旦与序章风韵相似,都是到了该终结的时候。

 第114章 大结局(一)

    武德九年

    窗外阴云盘旋;疏雨淅沥,云和草皆静迥无尘。

    这几日恪儿病了,由此可以不用念书。盈珠和暮夕跟天塌下来似的,日夜不离亲自守护在榻边。我瞧着她们事无巨细皆用了十二分心思;不免嗟叹:“我像他这年纪也生了几场大病,都是被宫女灌下几通汤药捂着被子睡上几天就好了。恪儿不过是感了风寒;又是个男孩,全然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话甫一落地;原本已经能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的恪儿起到一半儿;又倒了回去。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那光景甚是凄凉。

    盈珠剜了我一眼;端着酽稠汤药的手抖了抖;随即便洒出几点浓汁。她心疼地过去摸了摸恪儿光滑的小脸,安慰道:“咱不理她,她最近不知道又哪根筋搭错了。”

    恪儿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苍白惨淡的面容上满是脆弱支离的神情。我瞧见一直盯着他看的暮夕打了个颤,一脸惊悚,忙将视线移开,正对上我的。我们视线交错,很快便心领神会了彼此的想法。

    之所以会觉得惊悚,是因为这孩子随着年岁长,那五官轮廓越来越像李世民,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得。世民那张冷凛英武的脸上露出这种娇憨柔弱的神情,那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皮紧,更何况我们天天在近处观摩。

    我在轩窗前坐下,嗅着日华昏暗中传入的杏花香气,渐渐想起了那天的场景。彼时,我们刚从仁智宫回来,也是这么个微暝的雨天,我也是坐在这里,望着绵密如丝的雨幕出神。思绪纷乱,冷不丁地全绕在了恪儿的身上。我回想生他时的艰辛痛苦,他长大后第一次见他时的古灵精怪,心如针碾般疼了起来。我扶住那微微跳动的鲜活疼痛,心想,世民的决定总是对得,他一定会做出对恪儿最好的安排。

    彤云翻涌,天幕变幻无边,雷声轰鸣,不期而至。我站起身来想去关窗,却在双手触上木柱的瞬间,停了动作。雨幕中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油纸伞下两人十指相握,落地成影,狂风骤雨被甩在身后,宛若一方纸伞便能构筑一寸阳光和煦的境域,那场景竟十分温馨安宁。

    我维持着关窗的动作,任由冰冷的雨水浸湿了衫袖,迟迟未收回来。

    脚步声渐至,世民把恪儿抱起放在我面前的小桌上,拧眉思索了一番,嘱咐道:“生病了叫太医,上房揭瓦了喊护卫,这孩子皮实,随便养,别养死就行。”

    恪儿巴掌大的小脸无辜堪怜地抬头望向世民,楚楚可怜的神情像是激发了世民的灵感,他又补充道:“要实在调皮捣蛋得厉害,可以饿上他一两顿。”

    恪儿翻了翻白眼,一副晕乎乎的表情,险些从桌子上栽下去。

    待世民离去,窗外雨水滴答的声音似乎偃息了些,我伸出的手指每一节骨节都在颤抖,轻轻触上那吹弹可破白皙如玉的脸庞,竟生出些错乱的感概,这就是我生出来得?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便从襁褓间的稚嫩婴儿变成了聪灵可爱的孩童。

    怀中的小脑袋俏生生地仰面,正对上我的眼睛,有些迟疑:“母亲……”

    他蠕软的声音骇了我一跳,下意识地松手,却又在电光石火间意识到不能松手,然后伸出的双臂徒劳地停顿在半空中,一声闷钝,他已平实地落到了地上。

    趴在地上的小孩儿呆愣愣地抬起头来,欲哭无声,半晌才回过神来仰天大喊:“父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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