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弦歌默+6番外 作者:桑狸(晋江vip2014-06-14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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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6番外 作者:桑狸(晋江vip2014-06-14正文完结)-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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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曲水紫的身影随宗璞进入偏殿,起初我并没往心里去,听他道:“明日廷议殿下切不可再因刘大人之事与陛下有所冲突。”一个趔趄险些没有站稳,身后的银角端炉因我的动作颤巍巍连晃了几下几欲坠地。我慌忙抱住铜炉,脑子登时乱作一团。

    宇文士及?他如何到长安来了,他既来了,那么德卿呢。她性格如此刚烈,会愿与宇文士及一起于唐政权荫蔽下生活吗?

    眼前拂过阴翳,正是李世民从绣塌上站起来,愤恨之情溢于言表:“父皇此事有失准绳,本王只是看不惯裴寂谄媚君前的那副小人之态。”

    “殿下慎言……”宇文士及略作停顿,像是顾忌左右,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裴寂能有今日全赖陛下扶植,指责他便如同指责陛下,况且他按在刘大人身上的罪名是蓄意谋反,在这件事情上殿□为皇子应避嫌。”

    絮絮了半个时辰,不外乎是宇文士及规劝李世民‘稍安勿躁,静观其变’的言辞。自太原时刘文静便同李世民解为莫逆,要想使他在这个紧要关头置刘文静生死于不顾,恐非易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远远超出我最初的预想。没想到裴寂同李渊下手竟这样重,起初我只是想给他按个‘心存不满,谤议圣上’的罪名,诸多渊源作用下,演变到今天‘伙同谋反’的局面。若当真要以谋反定他的罪,那么他的同伙只能是眼前这位权高位重、执掌兵权的秦王殿下。

    宇文士及说得极有道理,这件事情,李世民不仅不该插手,还得能避则避。

    隔着细纱屏风,看着宇文士及侃侃而谈的身影,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德卿,不去想萧笙,不去想当日我们在隋宫里的如烟往事。那些镌刻着豆蔻年华里最清澈最明净的喜怒哀乐,终究伴着流年一去不返。尘光的流逝究竟从我这里带走了什么,又给我留下了什么。反观今日这个深工于心计的杨妃,同当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敢爱敢恨的忆瑶公主,她们真得是同一个人吗?

    轻轻倚靠在镂花的屏风木框上,旁若无人地想起了自己的心事,直到李世民绕过屏风站到我眼前,宇文士及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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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极力让自己镇定,心绪仍像乱絮般凌散纠结,眼前有水雾不断凝结,使那张近在眼前的脸庞也渐至模糊。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已问过士及,你姐姐没有和他同行。我已派人循着宇文化及逃窜的方向秘密查访南阳公主和萧皇后的踪迹,一旦知道她们的下落,我保证一定会立即将她们带回来与你团聚。”

    忧戚如水溢满了心池,让我从未有一刻这般仓皇无助。如汪洋中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我倾身抱住他,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肩膀上。在淡蓝色的锦缎上慢慢晕染出浓深的色泽。

    “我想母后了,也想姐姐,这里的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长安原本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我的家,可这里,又早就不是我的家了,想离开却连个可以去的地方都没有。没有家,也没有亲人……”说到最后涕泣涟涟,兀自伏在他背上嘤嘤哭了起来。

    他轻轻抚着我的背,细声安慰道:“傻丫头,你怎么会没有家,没有亲人。秦王府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亲人。只要我活着,绝不会让任何人来欺负你,我会这将世上最好的给你。”

    不知多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一旦开始了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止也止不住,潜意识里像是要将所有委屈都倾泻出来。李世民就这样抱着我,轻轻地,像抱一块易碎的玉,温柔地哄道:“哭出来,你早就该哭出来了。”

    哭得累了,以至于最后伴着腥咸的泪水在李世民的怀里睡着了,迷迷蒙蒙得,那样的虚幻不真实。

    我想,若没有我的故国之思,没有他的家国天下,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权势纷扰,没有那么多的女人,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一定会如宫墙外无数平凡却幸福的恋人一样,是最般配的一对。

    到我稀里糊涂地被李世民抱回寝殿,已经哭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虚浮而绵软地倚靠在他的怀里,眼睛又红又肿,连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将我放到榻上后起身,却被我一把扯住了袍袖,我眨巴着火辣辣的眼睛委屈地问:“你去哪儿?”

    他只得倒回来,坐在床榻边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笑:“我不走了,你只管放心地睡吧。”

    从他那儿得了保证,却仍是不放心地紧扣住他的手,抱在怀里方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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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处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患得患失得久了,又或许是肚子里正有一个新生命在悄然长大,让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脆弱,越来越害怕失去。

    又或许李世民更喜欢这样的我,喜欢我向他示弱。自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向我提起萧笙,亦没有再为难我了。

    冬日天净云青,素影清浅,扶摇万里只是单调干爽的颜色。我坐在床榻上摸着仍旧平坦的小腹,这个全新的生命,我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着看他渐渐长大,眉眼越来越像李世民,又害怕将来真相大白,他的父亲会因为对我的怨恨而忽视他、冷落他。

    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朱墙深苑之内,若失去了父母的关爱,本该最无忧无虑有着最美好回忆的幼年将会成为心底永远不可触及的疤痕。

    如果要他那样长大,我宁愿不要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要在李世民发现他的存在之前,除掉他吗?

    出神时,听璃影叫了一声,循声望去见她手中携了一枝初绽的梅花,走进时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直扑而来。

 第50章 五十一

    璃影随手将梅花掷到桌上;冷叱道:“肯定又是哪个莽撞丫头,将些花花草草折得到处都是。”

    娇艳欲滴的花蕊泛着沁血般的光泽;如生于幽暗地狱中的奈落之花;有着诡异魅惑的艳丽。我将它拿起来;浓郁的血腥迎面袭来,一股酸气从胸腔里翻涌上来;我禁不住伏在案桌前干呕起来。

    制止住璃影要喊人进来的动作,我忍住酸腐恶心之气将梅花枝举起来,道:“这不是那个丫头的无意之举;而是躲在暗处的人刻意为之,是什钵苾对我们的警告。”

    扶住我胳膊的纤纤素手瞬间僵硬;璃影重新审视那株梅花;半晌奇道:“除了那股难闻气味,奴婢还是看不出它有什么异样之处。”

    我道:“我同什钵苾的第一次相见,是在江都行宫的玄夕殿,那时父皇欲将我许配给他,所以命我在大殿之上献舞,手中便握有这样的一枝梅花,属意谁为夫婿便将它交给谁。”

    视线重新流连于那株绽放正盛的梅花,烟岚回转,俏丽依旧,却已不复往日幽寒凌香。花自开时,它又碍着了谁,不过人心贪婪,总要将它拽入这软丈红尘。

    “如夫人所言,它怎么会出现在寝殿,王子又是什么意思?”璃影幽深的眼底如窗外晨曦般冰凉。

    我和缓一笑:“当日我们同秦王出游,所知之人甚少,却何等巧合在古玩坊同雅音和萧笙相遇。我从不认为这是巧合,什钵苾本来就对我不放心,一定另有安排设了人来监视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自然他都能了如指掌。这样一来,这株带有警告意味的梅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不奇怪了吧。”

    璃影冰晶般的眼睛潋起颇具嘲讽意味的笑,半是真切,半是浮漂,“妄璃影背井离乡,却原来王子从未完全信任过我”,她长舒一口气,道:“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做什么都不会有愧意了。”

    我对璃影有愧意,她原本可以置身事外,只因为随我来到中原才经历这诸多波折,若非如此,她现在尽可以在草原上无忧无虑的放马牧羊,然后觅得如意郎君,成婚生子,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接触宫苑之内波诡云谲的争斗。

    然而,现在什钵苾的步步紧逼让我来不及纵容自己这些复杂的情感,当初我是将梅花给了李建成,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为了萧笙哥哥而不愿意远嫁。什钵苾命人送来一朵梅花,暗示他早已知道我在李建成和萧笙之间所做的安排,这是对我最后的通牒,若我继续置之不理,那上面淬染的鲜血也暗示,后果绝非我所能承受。

    只可惜,他到底错看了我。若能被他轻易威胁哄吓了去,我还是杨忆瑶吗?从我下定决心设下这个局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将成败得失度量好了,即便是条不归路,也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

    武德二年初,李渊以谋反罪将刘文静与刘文起兄弟二人斩首。虽有李纲和萧瑀认为其不至谋反,秦王更是道,刘文静在义旗初起之时,先定非常之策,极力想保全他。但陛下听信裴寂煽动之言论,认为‘刘文静的才能谋略确实在众人之上,但生性猜忌阴险,忿不顾难,其丑言怪节已经显露。当今天下未定,外有劲敌,今若赦他,必遗后患。’最终维持原判。

    刘文静终究为他的恃才倨傲,口无遮拦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因由此事,朝中敏感之人皆已察觉出陛下与秦王之间渐生嫌隙,忌而远之。

    二月,刘武周率兵两万南侵并州,太原失守,驻守太原的齐王李元吉携亲信弃城逃往长安。

    李渊震怒,派遣太常少卿李仲文为行营总管,与左卫大将军姜宝谊率兵救援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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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晴好,略有清寒。晨霭沉沉里窗外绽开的一树绿萼梅花香气醉人。

    这些日子以来胃口越来越差,夜间浅眠惊悸多梦。幸而,肚子并不十分显怀。我正卧在绣塌上恹恹得,连话都懒得说。璃影踌躇了片刻,还是道:“齐王妃想邀夫人去清露寺礼佛上香。”因太原失守,夕颜随李元吉一同回了长安,这我是知道得,可她会来找我,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得。见我慵慵懒懒不想搭理,她接着道:“齐王妃说并非是她想看见夫人,而是她的父亲滕王有要事,托了她来请夫人过去相商。”

    自上次王叔让萧笙带来那封信后,我已渐渐与他没有了联系。但想来王叔为人向来低调持重,若非

    有苦衷断不会让夕颜如此火烧眉毛似的来找我。

    勉强将垂垂的软帷拂开,清晨微蓝的光从窗外淡淡晕进来,我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鬓发,忽而想起来,转眸问道:“秦王现下在干什么呢?”

    璃影道:“近几日幕臣出入殿下书房十分频繁,方才隔着渠水远远看见回廊里几位大人朝南苑去了,想是有要事商议,大清早得连朝服都没换。”

    我思忖着,局势对李世民而言十分不利。原本太子与秦王是平分秋色得,而此番刘文静无异是告诉那些杵在中间左右观望举棋不定的人这样的讯息,陛下内心其实更偏袒太子,他既一手将李建成扶上储君宝座,断不会容忍一个声明威望远在太子之上的亲王继续势大。朝政一事,向来走高踩低,更何况齐王李元吉虽丢了太原,却未受重罚,反倒安稳地在长安落了脚,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个地地道道的太子党。

    这样一来,李世民手下那些谋臣雅士多聚起来商议商议对策,也是再正常不过得。

    再三斟酌,还是让宗璞向李世民禀报一声为好,这次我是随着夕颜去礼佛,好赖还有个人证。

    宗璞有些为难,道:“殿下今日有要事商议,早就吩咐过除非有要务否则任何人不得打扰。”我垂眸专心分析了一番,这点小事怎么也跟李世民口中的要务沾不上边。若贸贸然前去叨扰,搞不好会落得个恃宠生娇,不识大体的声名,细想想,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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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刚下了场雪,漫天匝地的都是细凌凌的白絮。风色潇潇,吹得衣衫朔朔作响,兜帽上缀得鹄绒毛随着风瑟瑟颤抖,滑过脸颊,痒痒得。

    夕颜坐在马车里等我,掀起半卷的帷帘,冲我遥遥淡笑。头上桃红的珠珀钗光映得脸色白皙娇俏,如散落在牡丹池里的一捧细雪,让我怀疑那近乎天人的笑容是不是幻觉。

    “多日不见,姐姐看上去有些胖了。”

    我习惯性地摸了摸脸,讪讪笑道:“有吗,我还真没觉出来。”

    她眉宇微舒,敛过孔雀纹绫的臂纱,清清淡淡地呵道:“终归是秦王府的风水养人。”我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抬眸看了眼身后愈渐渺小的王苑,随口道:“妹妹怎么也不进去呢,外面天寒地冻得,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夕颜幽幽一笑,美眸中闪过几丝狡黠,“跑到人家家里去招人嫌是做不得的事情,兄长和弟媳之间还是应该避嫌得。”这话阴阳怪掉说得好生奇怪,她紧接着解惑道:“前半句是我自己悟出来得,后半句是秦王殿下的原话。”

    我的尴尬、局促有增无减,干笑了几声,像揉了把粗砂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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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近山寺,径荒人稀,马迹车尘渐少。大片的榆树林繁叶凋零,虬干旁径被大雪抱了个严实,隐隐让人想起雪树银花。人倒说,物是人非花凋零,心境不比去年同。可我重游故地,怎就没有半分长进。瞧着那古刹佛境,还是会有忐忑不安从心底冒出来。

    小沙弥径直将夕颜领取了西面的厢房,看上去夕颜对这座佛寺很是熟稔。也是,自己父亲在此修行怎么也得时常来骚扰骚扰,若我的父皇还在人间,就算他躲清净躲到老鼠洞里,就算他天天打我骂我,我也断不能让他自个儿逍遥去。想着、想着,鼻子有些发酸,忙伸手揉了揉,推开近在眼前的木门走了进去。

    堂叔要和我说的事情大体都写在了那封信里,只是重新翻检起来让我略略有些发晕,他道:“若有人问及公主幼年及身世的诸多渊源,您千万要以年幼懵懂来搪塞,断不可纰漏半句。”他过分谨慎的态度让我心生狐疑,我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问道:“堂叔亲笔写道,忆瑶乃大隋皇帝嫡出之女,若是确凿何须有这许多顾忌,莫非事实并非如此,堂叔有所隐瞒?”

    他抬起略显苍老的眼睛重新打量我,浑浊的视线中隐约透出些细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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