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惊花锁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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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壶惊花锁千门-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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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历令,顾忌些排场。然则我燕宫毕竟喜迎开春,皇儿们所着礼服当选些明艳料子才好。”项恒、姜蝉衣、顾雀昔皆称诺。
四人再复闲话几句,饮酒三盏。廖夫人复言道:“明日清早,先有鞭春于辰时,诸位皇儿还应早些休息,母后这里也不便多留,都各自退去吧。”项恒等人起身行辞别礼,退席。
三人出了内殿至回廊,项恒命顾雀昔身旁侍女退向旁侧,亲自搀扶雀昔。长御将三人送至殿外,看了看雀昔,轻声在项恒身边说道:“王太后娘娘素来最重春耕,明早还请燕王殿下务必莫要耽搁了时辰。”
注'35':巩县,今郑州巩义,西距洛阳76公里。

、沽春'5'

从傍晚起,天上就密布铅沉沉的云,似乎要作雨的样子。长笙命店家将晚膳直接送到客房里来,自己靠窗户坐着,桌子上棋盘内是一个局势不明的棋局。长笙右手捏着白子,眉头紧锁,一动不动得坐了一个时辰,迟迟不肯落子。
两日前,为廖夫人送递花朝节上表贺贴的驿站马匹忽然腹泻一事,令二皇子项恒很是在意。长笙估算驿馆的速度,便直接由新城直奔巩县。长笙为免打草惊蛇,并未表露身份,只找了个人多眼杂的客栈住下。与二皇子的怀疑一样,长笙也隐约感觉到时有人故意在驿馆暗中做了手贱,至于是专门针对马匹,还是马匹误食下了驿官被做了手脚的饭食,还暂且无法判断。
思前想后,虽然是猜不透对方的身份和详细目的,但目标应该就是廖夫人的花朝节贺贴。如今贺贴已传递到巩县内,不日便可抵达朝都。宁律例,凡由巩县至京城非加急战报不得夜晚出关入京,故而驿官今晚也只得暂作休息,待明日一早关卡开放再行赴京。巩县乃是由东北地区入朝或由朝都向外通商的必经关卡,故而自巩县起往京城之路官道上由早至晚行人、车马往来不息。是以若驿马明日早晨出了巩县,下手的机会便十分渺茫。若对方真有心向贺贴下手,那么今夜便是最佳,也是最后的时机。
长笙将门闩从房间里面插好,除去长衫,弃去外敞。更换成夜行衣,黑巾包发,罩面纱,束紧了腰带,短衣襟小打扮。将平日惯用宝剑承影剑装在剑匣之中,再用黑布缠好,负于背后。再将软剑如弦件缠于腰间,自左手边扣好,更换绿林侠客常用回手夜行刀配在腰间。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缓缓将窗推开,只一个闪身,立时飞出窗外。双脚挂于房檐上,倒吊身子,伸手将窗扉轻声关闭。气沉丹田,脚尖施力,飞檐走壁便往驿馆中去。
风是子夜时分刮起来的,沙粒子扑在窗纸上,发出轻微的“噼啦,噼啦”的响声。屋内烛火早就已经熄灭,也毫无人的呼吸声,黑暗中一片沉寂。长笙蜷缩着身子倒挂在房檐下,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声音,几乎不发出任何气息。“屋内的驿官去哪里了呢?”长笙凝神,嗅到那烛烟味虽是很淡,但仍旧可以辨别得出,说明原本在屋中的人离开,烛火熄灭距现在不超过一刻。附近没有血腥气,证明他们的目标的确不是人,而是贺帖。想来应是有人将驿官引出房去,想伺机对贺帖下手。
才刚这样想,只听屋内吧嗒一声,长笙也是惯于夜行之人,立时察觉出此为打火石的声音。长笙虽眼盲,但听觉于嗅觉都强于常人百倍,再加他本身武艺极高,故而在黑暗中行事,比看寻常得见的人还要方便。只凭屋中响动,便已经知道来人自怀中拿出了贴笺,再打开廖夫人那张贺贴,竟是当场临摹起来。
直至此时,长笙才知,对方的目的是更改贺贴上的内容。然则既已明知是廖夫人的贺贴,皇帝又对廖夫人颇为了解,这贺贴改动太大必然会被察觉。想来此人必有超高的临摹水平,能立时精准的仿照他人的笔迹。长笙虽不曾听说过有这样的本事,然则世间之大,能人异士无数,也难保没有这样的人才。
长笙思虑不出此事中心玄机,但暗料此事必于奚夫人或芮皇后有关,不宜打草惊蛇。因一直等那人将假贺贴放回原位,走的远了,才轻声进屋中来。打开将假贺贴打开,把苏合天香药粉撒于其上。此药粉无色无香,独能被世上两样物品吸收,一样是墨,一样是天蚕丝'36'。长笙暗自计算时间,待假贺贴上的墨将药粉吸收后,再用纯天蚕丝制成的帕子覆于其上。如此,便将假贺贴的内容拓印下来,而肉眼观察,丝帕上也并无痕迹,是极为保密的手法。只待需要令痕迹显露之时,将帕子用米浆*,天蚕丝吸收过药粉的部分遇米浆会变为草灰色,余下空白处,便是没有沾到药粉的地方,也就是贴上墨字了。
长笙将天蚕丝帕藏匿于怀中细竹筒内,将桌上物品还放原位,立时动身追赶做假贺贴之人。这一连串动作下来,所用也不过只是寻常人将茶盏上的盖子打开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夜风愈发的强劲起来,长笙距离前面那人愈发近的时候,忽然惊闻那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松墨香气,这个味道极淡,是以连长笙也要离近了才能察觉。
正在思索记忆,斜刺里蹿出一道黑影,听声音便知此人轻功武术不仅皆在做假贺贴人之上,就是较比长笙怕也不会逊色。那人举剑便刺,电光火石一瞬,长笙忽地记起做假贺贴之人乃是当日自己暗中放走的戚萤表弟——子墨。只飞身抢进,挡子墨身前,子墨趁机闪身转入小巷藏匿踪迹。长笙右手夜行刀抵住黑影长剑,左手欲拔出如弦剑,欲刺黑影咽喉。
于此同时,黑影低喝声“何人?”,这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长笙立时辨认出此黑影便是自己生身父亲,连忙扯换左手招式。高手过招,哪里容得半分迟疑,只觉肋下一凉,此时若换做旁人必定已经死了。但饶是刚躲过心脏半寸,亦是极重之伤,此时三人已跑至城楼上,长笙自觉头晕目眩,身不由己,一翻身跌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夜,死一般的沉寂。雀昔侧身俯在榻上,手枕着胳膊,无法入眠。想到今日宴席上,燕王表现出对自己格外信任,心中反而毫无欢喜。连廖夫人都不知道,燕王表面上看似信任长笙,只是因为雀昔在宫中做着人质。而自己今日自燕王处所得到的一切,怕也都是兄长长笙用性命换来的。
注'36':此药粉及其品性皆为作者杜撰,效果不可考。

、沽春'6'

接连下了几天的雨,护城河的水位都升高了不少,南北街市集的路面上都存积了不少的雨水,形成大大小小的泥泽。新城主要以营商为主,并没有多少耕田,故而这场连阴雨并未给正值春耕季节的新城带来多少喜悦,反而更多的是麻烦。
上至官衙府吏,下至黎民商阜都纷纷开凿水渠,排除积水,以便于交通货运,车马往来。然则处于高地的积香山省却了积水的烦恼,且因雨水泽被,山间的花草树木都欣欣然起来,一派迎春气象。
自上回长笙交代了花朝节点心的做法之后,戚萤与祯娘每日练舞之后,便将收集起来的花瓣挤去苦水,浸入蜜糖汁,然后腌在小坛子里。并将米浆,糯米浆分别煮好,分为两批。一批混合起来与熟油和粉糖扮好,盛于扁坛中用木盖盖好,放在厨下;另一批分别盛于广口坛中,用竹盖盖好,置于院中。
近日祯娘到山下城中的集市上又卖了新下的梨子来,只因平日里积香山上所欲衣食皆是由长笙照顾着,祯娘只是偶尔添新小玩意,所以估算不好数量,梨子买的多了些。戚萤与祯娘将多余的梨子煮了糖梨水,却还是富余许多。戚萤起了个心思,变着花样,用梨子做了个新的食点出来。祯娘尝过之后觉得口感上佳,于是决定将新食点也用在花朝节上。
花朝节当日却是个难得的晴天,一清早戚萤便将房内的竹篓抱到院中,于祯娘一起,将前日里做好的五色彩笺拿出来,用一早缠好的红绳结在树上。又将前几日长笙编好的灯架子取出来,再取出红色洒金宣纸。戚萤将一早写好字样的白宣纸取出来,将其铺陈在洒金宣纸上。祯娘捏紧边缘,使两张纸重叠在一起,戚萤用小刀将上面的字迹挖掉,然后拿掉白宣纸,洒金红宣纸上便出现了镂空的字迹,再将做好的洒金红纸小心的糊在灯骨架上。
戚萤到底是官家小姐出身,这种精细的手工倒是难不住她,但到底不是常做活计之人,拿捏不好时间。本以为很快便可完成的事情,却是忙过了午时。祯娘起身将手从身后拖着腰间,说道:“这长笙今儿是怎么回事,说好的一早便到,怎地都日头都这么大了还没过来,莫不是在街上集市里看到了哪家多情的小姐,挪不动交了?”
戚萤将仿绫纸镶的贴边细细用手抚平了,耳中听祯娘抱怨,也不回头,面上只管笑。祯娘知道戚萤素来就是这样的脾气,这会儿见她不生气,不知怎地忽地恼了起来,将手去推戚萤的肩膀,说道:“去去,准备食点去,便是他不来,咱们今日也是要过节的。”戚萤也就由着祯娘推搡,起身对着她笑笑,便往厨间去。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今日这么好的日子长,是哪个不开眼的惹祯娘如此生气啊?”祯娘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长笙。若换了旁人祯娘势必要顶回去说“可不就是你这个不开眼的”,可长笙自小眼盲,祯娘不好拿这个来玩笑,却见长笙今日穿的是苔痕青绿的长衫,便笑道:“怎么今日不穿白衣服了?”
长笙一笑道:“听祯娘这样一说,我似乎确实太喜欢白衣服了一些。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看来我以后却乎该多换些颜色穿穿。”戚萤在屋内听到长笙的声音,走到门边,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出来,探出头看了看,见果然是长笙,不由得低头一笑,转身回厨间去了。
长笙耳中听到戚萤的脚步声渐进又转远,此中还有近似清晨*绽放的细微声音,便知是戚萤笑了。他虽然看不见,但却感觉到戚萤的相貌应是清丽温柔却带些娇俏的,就如春雪般。固然清寒,却添了一番幽香,更带了美好的希望,谁又能说春雪不可爱呢。长笙固执的认为戚萤与其他美貌的姑娘不同,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定会露出颗小虎牙,像极了调皮的桃花瓣,打着旋落到烟雨巷行人过客的油纸伞上。
祯娘见长笙似乎细细欣赏着什么,以为他是嗅到的花香,便笑道:“前几日新城连阴雨,我们院子里琼花和海棠都开了起来呢。”长笙点点头,说道:“是啊,这花开的真是应景。方才我还在想,戚萤姑娘为何不在院中赏花。”祯娘笑着摇摇头道:“你来的这样晚,还不都得我们准备么,哪个等得起你?”
长笙连忙施礼道:“是了,都是晚生的错,晚生给祯娘赔礼,还望祯娘大人大量。”祯娘笑起来。戚萤又探身出来,在门扉上轻轻敲了敲,祯娘回头去看,见戚萤向自己招手。祯娘意会,回身向长笙说道:“这几日戚萤新制了样小点,但我们两个人都做不好,因想着你来了帮忙呢。”长笙一笑,随着祯娘往屋中去。
戚萤见了长笙微微施了一礼,笑着引祯娘于长笙往厨上来。祯娘见盘中梨子已经去皮去核,便嘱咐长笙道:“有劳长笙,将这梨子切片,切的越薄越好。戚萤妹妹连菜刀都不会拿,而我的手艺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可也只能指望你了,你要是使不惯菜刀,用宝剑也行的。”戚萤登时笑了起来,祯娘一边用手去推戚萤,一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长笙笑着摇摇头,依言照办,只用菜刀三两下便将梨子切好,另一边灶上水已经烧开,祯娘将长笙切好的梨片放入滚水中。戚萤将早先准备好的粉糖也放进锅中,计算时间,差不多甜味融入了梨子中,便取竹笊篱'37'来,将梨片捞出,沥干水,铺晾在竹编小案上。待锅中水稍微凉,取糖水将面粉和成团。然后和祯娘一起笑微微看着长笙。
注'37':《齐民要术·饼法》:“拣取均者,熟蒸,曝乾。须即汤煮,笊篱漉出,别作臛浇。”至于北魏之前朝代可否出现过笊篱,作者并未查证,请勿以本文为根据。

、沽春'7'

长笙笑问道:“可是要将这面团也擀成片,越薄越好?”戚萤转过身去笑,祯娘说道:“对对,长度呢大概是能放下五片梨片的样子。”一边说,一边回头去向戚萤小声询问,戚萤点点头。待长笙将面团擀好,那边的梨片也晾的差不多。
戚萤将梨片收到小碟子里,每五个一组,头尾相叠放在面片上。待将碟子里的梨片都放好后,看了看面案,微微怔了一下。祯娘拍手笑道:“长笙你可真厉害,面片的数量刚好就是放满梨片,一片不多,一片不少。若不是跟你相熟,旁人告诉我你看不见的话,我是决计不信的。”
长笙微微一笑,戚萤却是皱起了眉头,收敛笑容。抬头看了看长笙,又从眼角里睥睨了祯娘的神色,低下头去,将放好梨子的面片一个个卷起来。到底是心思精巧的人手指也比旁人来的灵活,手指轻抹慢拢间便将面片卷成一朵朵梨花。祯娘又笑着称赞道:“戚萤姑娘真是灵巧的很呢,这软面裹着硬梨片本来就很难卷,戚萤姑娘还能卷成花儿,真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的,巧夺天工。”
戚萤面上一笑,将梨卷放在油锅里,稍稍煎了一会儿,便盛出来。再倒入烧开的水,水刚刚到花瓣处便停下来,回身去找竹盖。却不曾想长笙将竹盖拿在手里,戚萤探了一半的手便缩了回来,又觉得就那么将手放在身前很尴尬,便举到唇边,面上一红,将手遮掩在唇上,低下头扭过脸去。
院中前几日春雨催开的花累了满枝,清风像是承受不住那花儿的香气般,微微一颤,正绽开的娇嫩花瓣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新生的雏鸟从成鸟的羽翅下探出头来,摇晃着小脑袋,尖着嘴儿将日光啄碎。细碎的春晖点点落了满院,将窗阁子也染了起来,这一小小的厨间仿佛化成了那贴了洒金红宣纸的花神灯,镂空了,里里外外都是些梨花卷的淡雅素香。
祯娘早另寻了盖子将锅盖好,又添了些木柴到灶火里。不多时,灶上便冒出梨花卷的甜香裹着面香来。戚萤小心用团扇扇了腾腾热气,用帕子隔着手,满满将竹盖子掀开。祯娘伸手便往锅里抓,长笙道:“当心烫手。”话音未落,戚萤拿着小竹筷啪地打在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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