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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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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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长叹息而泪下,天地不仁啊……
突然有声音仿佛在耳边念念有词,“……魂归来兮,回来看戏。”
南湘惊醒,只勉强听见末尾后四个字,只得无语。
正是那宫侍打扮的谢若莲替自己斟酒呢,一面笑眯眯的耳语。
南湘再叹,天地不仁以她南湘为刍狗折腾。
外面风不住,雨不住,天地一合,乌云厚重,时有电光闪烁,南湘心中亦有雷劈不断,让她疲惫的很。

临门

大奚皇子颜徽在庭殿间,端着酒盏,步伐自由走动。
时侧颜微笑,时寒暄几句,时停住脚步,从容应和。
殿前俆止依旧阴郁持重,南漓以不变的繁缛礼节应其万变,凤后周仲微雍容华贵,一副自恃长辈不与小孩戏耍之形容。——这皇子果真是个断袖,屡屡在几位面前停驻,偏偏都是男子,他竟是万分感兴趣的模样。
谢若莲看戏看得热闹。
他随侍南湘身旁,此时刻意藏身在阴影之中遮掩自身。
南湘只得勉强听见他小声道:“桌上那杯薄酒味道不错。”
他竟偷她酒喝……
谢若莲又轻声道,“可惜,美酒空对堂前俗人,颇倒胃口。”
南湘扶住满额黑线,忍不住朝后看去。
谢若莲朝她眨眨眼。
咳,这个谢若莲显眼,又不显眼。
南湘知他努力隐藏,却仍如米粒对比之于珍珠,隐隐有光华内蕴。这让她欣喜又担心,委实有些无奈。
“安分些吧,一会出宫再说。”南湘也小声道。
谢若莲刚偷偷喝了口酒,面上微带一抹晕,仍故作庄重:“擅自退离,会不会显得不知礼数?”
南湘侧身,看他这张故作深沉的脸,恨不得眼中飞出飞刀来扎死面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其时,颜徽正风卷流云般从南湘身边过去。
高高的视线低低放下,越过周身,正好瞅见南湘与谢若莲那般神色交流。
谢若莲白皙面容,眼波流转,说不尽的风流,百般掩饰仍藏不住。
这端木王女竟也是一脸纵容神色。
颜徽一怔,扬起眉毛。
脚下脚子愈发放慢,似停留不动。
谢若莲警觉,只觉有人视线正打量着自己。
一抬起眼眸来,正好与那颜徽相对。
皇子明亮双目,何其咄咄。
——传闻中的皇子殿下,霸气风流,剑走偏锋,谁想竟生得这般英挺模样!
而他此时定定望着面前白衣宫侍,不知为何,他脚步竟愈来愈慢。
谢若莲心神如电,忙低下头来,额发垂下遮住了眼睛。
南湘见谢若莲突变,也急忙转过身来,却正好看见颜徽从身边缓慢踱来的身影。
雷击一般南湘立马站起身,正正挡在谢若莲之前,直视来人双目。
“——南湘敬皇子殿下。”
颜徽神色自若的饮了酒。
眼睛却盯着南湘身后不放。
笑言道,“美酒,不饮而自醉也。”
……
……
窗外零星的小雨变为大雨倾盆。
隔绝了夜色。
而夜宴奢侈,竟似无穷无尽,在夜里铺展。
宫,烧龙涎之香,燃点通臂火烛。
廊外但见宫衣衣裾拖过地面,数人交错。一盏盏流水席面尽由宫侍们手托托盘,提食盒,捧美酒,出入络绎不绝。
颜徽坐回原位。
看似神情自若无甚改变,只眼神愈发的明亮,似有光从中迸射出来一般,越发的好精神。
南湘不再避嫌躲闪,她看着颜徽愈发明亮的眼睛,心中却有不良的预感。
——他似盯准了猎物般兴致勃勃,自信惊人。
谢若莲心道不好,他缩起身子,欲混进来往宫侍中溜走。
耳边听得颜徽声音,如催命符般,更让他脚步愈发放快。
皇子明亮,朗声,落落大方的赞美道:“美酒,美食,美人,陛下的宫殿好似仙境一般。”
嘴中说着赞誉,颜徽眼睛则紧盯前方,嘴畔一抹笑意。
“皇子过誉了。”女帝见他神情不对,亦疑惑的回望过去。
顺着颜徽所视方向,即可望见正疾步前行的谢若莲。
看清那人,女帝面色慢慢难堪起来。
皇子目光咄咄逼人,直接了当,凤后南漓两人看得明白,亦追随望去——
谢若莲已然闪身到了门口。
却听得那颜徽声音突然大作,瞬时在庭殿间回响:
——“那美丽宫侍为何如此着急远离,竟是避本君如避蛇蝎?”
南湘手中杯失手掉落。
谢若莲半僵着身子,半晌,他慢慢转过身来,缓慢行礼:
“陛下万岁,殿下千岁,大奚皇子千岁。”

凭恃

这个颜徽在干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就拦住了谢若莲。
南湘恼怒又担忧,面上还得故作平静。
只听得皇子颜徽转而笑道,“这个孩子与我视线相对,竟没有半分尊敬惧怕,——不嫌自己无礼了些?”
最后一句,是对着谢若莲说的。
女帝面色阴沉似铁。
而凤后周仲微观望半天,待认出面前这人身份后,面色微变,无暇细想他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扫眼一旁座下端木王女冷厉面色,立刻出声干涉。
南湘听见凤后冷道,“贱婢无礼失仪,拉下去,杖责三十!”
——他竟出手相助。南湘庆幸,无论如何,先让谢若莲避之殿外便好。
谁料颜徽一眼识穿,竟不上当,笑着阻拦了。
“凤后殿下不必动怒,这少年亦无大错,且让我问问他,若解释得清,便不算是失仪,殿下便饶了他,如何?”
他当真不客气,别人客随主便,他竟要揽事上身,最是不尊常理行事。
凤后还欲说些什么,女帝却轻轻拍拍他手。
神情冷硬,双唇紧闭。
凤后一凛,知女帝另有打算,只得住嘴。
只听女帝道,“便依皇子所言便是。”
台下谢若莲已收拾好心神。
先伏地,叩首道:“陛下万岁,殿下千岁,皇子殿下千岁。”
后不急不缓的答道:“谢殿下宽宏。奴乃宫中侍者,微贱不足为提,见皇子殿下风采惊人,岂敢直视之。因职责在身,遂出入殿前,不能直视天颜冲撞凤驾,奴万死亦不敢有不敬之心。”
颜徽笑而无语。
言毕,谢若莲静静垂首,看着面前地砖,耳旁听见南漓也为他说话了。
“无知贱婢,若有冲撞,还望皇子见谅。”南漓亦认出了面前人物,惊诧之余,忙替他回转。
“不,何来冲撞一说?”颜徽一笑,惊退了飞云,“南漓殿下言中了。此人……此人……我一见便觉熟悉,仿若旧人归来。还请圣音皇帝陛下慷慨赐予,颜徽将感激不尽。”
女帝紧闭嘴唇。
怎能闹出如此不知所谓的一出荒唐戏目。
南湘咬牙,心中一横,正要起身出列,谢若莲开口了。
其声音平稳不变,让南湘忐忑愤怒之心被抚慰一般,稍稍平息。
可随即,谢若莲话语未落,南湘一颗心复又惴惴不安。
“殿下错爱,贱婢惶恐,请陛下圣裁。”谢若莲话毕,随即不言。
颜徽面带笑意,满意神色满溢在五官之间。
南湘只觉颜徽脸皮之厚,远超自己想象。袖中双拳捏紧,心中愤愤不可言。
群臣间一片静寂。
场景尴尬莫名。好一席夜宴,为客接风洗尘,还未昭显圣音风流气概,便仿若丢丑一般。相对而视,只觉莫名其妙得很。——却听凤后突然道,“夜宴岂能缺少歌舞?唤舞姬,起宴乐。”
乐声随即而起。
琴瑟合鸣,洞箫曲笛并作,编磬之声,洞穿内外。
着缤纷纱衣的舞姬涌入殿中,披挂长绸彩带,持竹编花篮,撒花而入,天女散花,尽数旋转,做歌舞裂天之态。
漫天花瓣间,谢若莲慢慢被彩衣掩盖。
身影逐渐隐没在彩带丝绸之中。
……
……
“咦,那大胆的宫侍去哪了?”
谁想颜徽竟如此不依不饶。
他右手拈着细脚伶仃的杯,慵懒身形,身躯倚靠在大座上,半合着眼眸,轻笑。
……
……
凤后皱眉。
南漓略有不安。
女帝则如同一尊石像一般,无言无语。
凤后屡次出面干涉,千番打岔,奈何这颜徽竟软硬不吃,半点台阶也不下。
女帝存心撒手不管,官员之中,俆止沉默。
只有自己了。
南湘静静看着面前几案。
案上酒杯已空。
谢若莲似有微薄彩霞涌上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般真切。她岂能让他涉险。
她慢慢站起身来。
宫侍小心翼翼道,“王女有何吩咐?”
南湘远目,看着乐师所在位置,“替我取柄笛来。”
……
……
高台上,南漓举杯,对着颜徽一笑,竟有妩媚风流之意。
“颜徽皇子——”
颜徽懒洋洋抬起举杯的右手,“漓弟,称我徽哥便好。”
南漓一顿,神色倒无甚大变,艰难启齿,言语倒是努力维持温柔,“徽,哥哥……”
哥哥二字自嘴中迸出,南漓即刻抛在脑后,他恢复如常态度,又道,“您一路前来,大奚圣音风物不同,不知您有何所见?”
颜徽挑眉,“圣音多美人。”
南漓哑口,本想婉转建言,结果只得落得无言以对。
偏偏这时,听见凤后轻声一句,“咦,端木王女?”
顿时收摄了南漓心思。
他径自望去,正好见着南湘持笛,从长袖翩翩的舞者间穿行而过。
绣寰宇星辰,静海深流的袖摆微微及地。
星辰静海,芝兰之树,黄金的凤凰在梧桐之上饮颈鸣唱。
南漓是真担心了。他岂不知道自己这姐姐改头换面,如今温柔待人,不是个擅长手腕的奸佞之人……他眼神忍不住带了忧虑。
正好落入一旁好暇以待的颜徽眼中。
他仰头,一声轻笑。
南湘躬身,长袖拂地。
其身姿之美,犹如过百花而不粘其片叶。
缓言恭谨道:
“臣,薄酒一杯,恭祝陛下万安,金瓯永固,福寿绵长。”
“大奚皇子远道而来,愿王子趁兴而来,尽兴而归。”
“三者,祝祷圣音大奚永世兄弟,天下皆太平。”
“若陛下允许,臣愿以曲相贺。”

乐毕

古琴幽微。筝音质华丽,琵琶胡琴编磬之声均是好的。
偏偏她南湘,袖手只一管笛子,便来了。
持笛,凑近唇边。
竟微有股笑意挂着。
南漓略略担忧,却不过瞬息,大殿顿被了无痕迹的乐音充斥,却毫不突兀。仿佛一泓清泉乍然间,于四面八方间涌了出来,清透空泛的声响。
他不觉自己微微张大了嘴,竟有些傻了。
庭殿间熙熙嚷嚷,惊叹之声,不过南湘静静垂眸,吹过一句流金泻玉。
众人惊叹,偏偏俆止眼见南湘娴熟手法了得,竟蹙起了眉。
南湘哪里知道,知道了也不会理睬。
她心心念念,为之不惜代价的,只有他。
长句连绵,短句短促,跌宕起伏,只一管笛子便仿佛有波涛明月,海上共生,富庶市集,桥面之下有清幽苔草,然不远之处便是长河如海,熙攘船行,千帆交织,大浪汹涌,隐僻湖畔静置的孤舟。
天下,天下尽可在此一曲之中。
舞姬瞬息间早已如月下海潮般退去。
而今长仪殿前,一片静寂。
只有一管清笛,扶摇直上,旁若无人般肆意挥洒。
良久,双目噙泪,已然情不自禁。
“好笛……”
有人满心赞叹一如长叹息。
……
……
待乐音毕。
南湘稍停,方才缓缓垂下手来。
大殿间,寂静无声,仿佛落针之声亦可以清晰耳闻。
半晌,女帝打破寂静,赞叹抚掌,“好。实在好。”
凤后笑道,“竟不知王女如此好笛艺,平时不显山不露,今日一鸣惊人呵——”
南漓神色骄傲欣喜。
百官此时也叹息赞赏敬佩不绝。
有人不禁失仪而击掌,润湿双目的亦不在少数。
就连颜徽,也一改刚才慵懒之态,正直躯干,坐直身子,聆听入神。
唯有俆止坐在其间,仔细看着南湘言行,后收回眼光,径自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女帝大喜,问,“皇妹如此擅长吹笛,朕竟不知道。”后笑着左右转头,对凤后,颜徽二人道,“我这妹妹素日最厌音律,从不习琴,没想到今日竟有一曲惊艳堂前的能耐!”
凤后笑着应了声是,颜徽奇道,“平素最厌音律,竟能吹出如此动人的曲来,叹服。”
女帝又问,“吹的是什么曲子,竟从未听过。”
南湘躬身,道,“此曲是臣妹所作,名,天下太平曲。”
女帝心怀大畅,大声道,“好一个天下太平曲!好!”
“臣妹谨以此献给吾皇,愿天下太平,锦绣盛世。”南湘趁机又道。
此话在此时听来甚是悦耳,女帝不禁有喜形之色。她站起身来,长身而立。
身畔众美如云,他国皇子来朝,端木王女小心侍奉,万事皆遂其心意。
其时正好有一阵清风涌入,撞入殿中,尽入女帝之怀抱。
好风适时,更让女帝舒畅,朗声大笑。
众臣此时纷纷伏地,一如静水击石般,齐声称颂。
偏偏领头的俆止面色晦涩,竟第一次在人前露出厌色来。这个素日城府极深,少见情绪表露的男子,近日缘何如此失态?
却少有人发现。
众人眼光皆注释在身处殿堂中央的端木王女。
女帝难得如此亲切道,“皇妹好心思,朕必定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南湘立刻道,“谢陛下。只是臣妹冒昧,只想向陛下求一个方便。”
女帝扬眉,故作疑惑,“哦?”
南湘躬身,恭恭敬敬,“陛下神慧,定知南湘之意,请陛下玉成。”
女帝笑着挥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准了,准了!”
南湘适时谢恩,“谢陛下。”
颜徽微微皱起眉头,只是屡经打岔,时机已过,毕竟他人朝廷,他却在自持中隐约领悟了什么。他视线在南湘背影上一晃而过,仿佛若有所思。
*** *** ***
南湘忙退出殿外。
谢若莲早跟随舞姬众人,混在其中退出了殿外。
南湘来回张望,仍然不见人影,正暗自焦急,害怕自己终究迟了一步,不防背后被人轻叩。
“殿下。”
南湘转脸过去。
谢若莲已将素色宫服换下,一身青衣,正站在自己身后。背后是倾盆的大雨,突然一阵雷光劈头盖脸的打下,照得他脸色是明晃晃的惨白,又突然暗了下去。
风大雨大。
何其艰难。
南湘瞬间只觉喉头一哽。
谢若莲微微牵动嘴角,“殿下……”
不待他说完,南湘一把抓过宫侍刚送来的伞,不待宫侍说话,就已牵着他飞奔而下台阶,闯入大雨之中。
雨劈头盖脸的打下来,伞面一阵劈啪作响,竟要打碎撕裂一般。
谢若莲被拉扯得跌跌撞撞,却没有半分抱怨。
这宫殿冰冷刺骨,只有他们彼此是温热的。
夜幕漆黑,大雨不住,宫墙之内,内侍手持防雨的灯笼,其间灯火摇动,谢若莲在奔驰中神色也在其中明明灭灭。
雨大的让人睁不开眼来,二人藏于伞下,仿佛漂浮的浮岛,孤绝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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