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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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血有肉的占星馆-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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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妈妈也有厉害的时候,只要爸爸一说离婚,妈妈马上会飞快抱起儿子,站在阳台上,那个时候儿子一点也不害怕,只羡慕地瞧着让爸爸泄气的妈妈。那时候的妈妈真的好威武。
  然后他渐渐长大,隐隐觉得爸爸这样也挺可怜——爸爸喜欢自己,却不喜欢妈妈;爸爸有时候悄悄抱起他,哄着要带他到新的地方去,这个时候妈妈就会恰到好处地跳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爸爸的不是——这时候的
妈妈,已经没办法抱着儿子号称自杀了。于是,儿子那完整的家庭,就在这暗流汹涌下勉为其难地维持着。
  然后就到了那一天——他记得爸爸是这样告诉他的:爸爸妈妈又在家里争吵,打得一片狼藉。妈妈操起菜刀驾在自己的脖子上,嚷着要死给爸爸看,爸爸在抢菜刀的过程中受伤。他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恨恨地骂了一声:“死就死吧!”
  “你这个没良心的!”妈妈像屁股上着了火,一下子蹦了起来,“你敢说,老娘就敢做!”
  “我说!”爸爸也火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而缓慢地说道,“你——去——死——!”
  爸爸说他一辈子都将后悔那句话。
  女死囚的情人节(下)完
  
  门被撞开了,一个黑影旋风般扑了进来。“你去死!”黑影抡起一个巨大的东西往妈妈的头上砸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一平完全被吓傻了;奉真真抡下的每一榔头,都仿佛同样砸在他的心上;妻子只来得及发出两声呻吟,她的脑浆和血液随着奉真真的动作而在空中飞舞,画出一道道极为恐怖而血腥的轨迹。据一平事后说,他一辈子从没见过那么美
丽又残忍的弧线。
  “你,不,你父亲的意思是说,在你家附近窥视的奉真真将你父亲的无心之言,当成圣旨而狂性大发?这一切,都缘起于奉真真狂热的行为和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
  “管她为了什么!”少年恶狠狠地摆出一个斩首的动作,“总之她马上被枪毙!正义必胜!我妈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你父亲的想法,也同你一样么?占星师问道。
  “你不知道吗?”少年皱起眉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面前男人的孤陋寡闻深深刺痛他的自尊,“我爸住院了!”
  据说昨夜突发急症,险些晕厥,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这一消息早已经由各大新闻媒体传达开来,各地的粉丝纷纷涌向一平所在的医院,表达慰问之情。只怨占星师身为男性,对这种公众人物(男!)素来不感兴趣,因而居然错过
这一重要信息,换来一平之子以白眼相赠。占星师匆匆谢过他,向医院进发。
  他想起奉真真偷偷塞给他的一封信,此刻正平静地躺在他的大衣兜里。隔着手套的触感有些不够真实,然而他早已习惯如此,于是他掏出那封信。
  准确的说,是类似日记体裁的心路历程。奉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记录下的,三年前发生惨案那一刻的真相。
  她眼中的真相…
  月…日。
  ……早上起来,就看见老师家……(因与事件无关,中间略过若干有关一平家庭情况描写)……他们吵了起来,这样的情景我早已司空见惯。“那个”女人冲着老师大吼大叫,活像一头怒气冲冲的母猪,哪里有半分师母的风范?老师忍不住跟她
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女人披散开头发,一头朝老师肚子上撞过去!她竟敢撞老师!不行,我再也忍不住了!就算被老师责骂,我也要为他出一口气!
  可没等我走到门口,就听见“砰”地好大一声响,然后那个吵闹的女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老师?”我小心地拍打着门,窗户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我觉得过了好久好久,老师才谨慎地将门拉开一条缝,只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啊,就算疲惫,老师的眼睛依然透着满满的智慧,那么清澈黑亮。“……是你……?”老师分明在迟疑。
  我笑了笑,当然老师没理由认识我,作为千百万普通粉丝中的一员,云端之上的老师怎么可能记得我呢?可让我吃惊的在后面,老师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他叫我真真!
  不可能的!我的心都在一个劲儿地哆嗦着,为了这突如其来的幸运!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粉丝,居然在老师的脑海里留下过浅浅的一个脚印!
  老师把我请进屋里,说“那是应该的。因为有奉小姐这样忠实的读者,是我的荣幸”。
  我很害羞;被人称赞时我通常都会感到羞涩,尤其对方又是我所仰慕已久的老师。可就在这时我无意中低下头,眼前一片倒伏的东西吓了我一大跳。
  “那个”女人!她倒在地上,额头上流出殷殷的血,把地毯都染红了。
  这时候老师发现了我的异状,他猛地站了起来,发出一声惨叫:
  “天哪!”老师的声音里带着令人揪心的哭腔,“红!你怎么摔倒了?”
  我望着老师悲恸欲绝的身影,心里则盘算着另外一码事。老师说他也才刚回家,是我第一个发现那个女人意外摔倒。他让我作证,不过说实话,傻瓜才会相信这种鬼话。
  于是我跟他坦白。“她(天可怜见,我才不愿意让“师母”二字出自我的口中)根本不像意外出事的样子,一定是有人害死她的。”
  老师的眼睛下意识地眯成一条细缝,这使得他除了文雅之外,又多了一种邪魅的味道,更加迷人了,“谁?”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谁害了她?”
  我轻轻笑了起来,在我的回忆当中,恐怕这一辈子,都没像那时候那样美艳吧。“我。”我说。
  于是我抡起了榔头,第一下就冲着“那个”女人额头上的伤痕打了下去。我得把那道伤痕掩盖住,而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制造出一块森林。第一下我砸得太轻,而第二下我又用力过猛,险些砸到我自己的脚。我总是这么笨
!这时候老师从背后抱住我,他修长的大手是那样轻柔有力地包裹住我的双手。
  第三下我们齐心协力。第四下我们更是如鱼得水。老师用他温暖的气息将我溶化,如同一片羽毛,将我轻轻托上碧蓝无垠的天空,酣畅而静美。在那一声又一声单调的砸击声中,无需肢体接触,也无需任何乏味的语言,我与老师已
经融为一体,从心灵到肉体,都仿佛默契似的水乳交融,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精神交合,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把我们分开……
  占星师试图想象那样的场景,在一片血肉狼藉之前,是一位迷茫而美丽的女子,她娇俏地依偎在心中偶像的怀里,眉宇间笑意盈盈。而她的手,正为了包庇那犯了杀人罪的偶像,将死者的尸体硬生生砸成肉糜——她甚至于,为了保护偶
像,心甘情愿上了断头台。奉真真或许真的疯了,她患上的,或许是叫做“追星”的疯狂病症——可只要这一切都是她做出的衷心选择,外人又能说三道四些什么呢?她不是这样让占星师捎话的吗?
  “无论老师做了什么,我都会支持老师的!”
  没错,她的确早有这样的觉悟,没准在她的心里,更为了能帮老师出一己之力而欢呼雀跃吧?她从未后悔过所做的一切,只是惶恐着会被她爱慕的“老师”所遗忘。占星师拉紧洁白的手套,唇边升起一丝狰狞的微笑:此刻,他该是多么
热切盼望见到一平本人,听到一平本人关于此案的解释啊!
  然而他毕竟晚了一步。当他抵达医院的时候,门外拥挤不堪的媒体无疑给了他重重一击。一平因抢救无效去世,享年五十三岁。占星师没能完成的捎话任务,兴许要追到阴间才能令客户满意吧?
  不,还是让奉真真亲自告诉他好了。当明天清晨代表正义的枪声响起,奉真真的一缕芳魂奔赴黄泉,会对早一步到达的一平说什么呢?“永远支持你”吗?
  总而言之,那将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对于活生生的人类来说,真相究竟如何已经不再重要。正如一平之子所言,最重要的是正义终于得以伸张——至于以哪一种方式,无论是人间的法律还是冥冥中的灵异力量,便不在人类的考虑范围
内。
  丑女寻亲记
  
  我清楚地明白,自己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美女。我时常对着镜子仔细揣摩,终于发现症状所在:我偏胖。时下流行的不外乎瓜子脸鹅蛋脸,可惜生就一副圆脸——人称大饼子脸是也,过多松软累赘的肌肤附着在我的脸盘上,看上去如同一
团揉得正圆的面粉团,令人胃口大倒。我的体形也是有些圆满,虽不至于到达臃肿的地步,但缺乏锻炼的肥软肌肉包裹着我的全身,使得我在这如花似玉之年,却仿如三四十岁的欧巴桑一样,整个身形都在下垂变形。
  我唯一可以自傲的,就是一身洁白的肌肤。不管别人如何羡慕也好,我的皮肤向来是晒不黑的,就算炎炎烈日灼烤也不会有丝毫变化。我想,这得天独厚的优点,想必是我的父母所赐予的吧?
  说到父母,我对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唯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跟随着我。我想,这大概就是我被那个占星师看上的原因吧。那个皮肤苍白得跟我有得一拼的男人,脸孔清隽得令我几乎不敢正视。他的俊美更显得我自惭形秽
,我下意识收起自己的身体,躲进地洞里。
  然后那个男人笑了,极为绅士风度地向我伸出一只手。在他冰绿色眼眸的注视下,我的全身仿佛被火燃烧般炽热,血液在滚烫的血管里来回激荡。他温柔地抱住我,许诺要满足我的心愿。
  于是我老实说,想找到我的双亲。
  于是他带我四处游走,在每一座城市中徘徊游荡,活像一个居无定所的幽灵。然后我的直觉隐隐揪住了我,我停下脚步,仿佛嗅到那熟悉的气息。
  我感觉到我可敬的父母就在这里。
  那气味,如同孩提时代清新的花草芳香,或是来自潮湿土壤的泥泞味道,让我在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无忧无虑的童年——那个时候,天是蓝的,草是绿的,风是软软的、香香的,爸爸妈妈,是在我身边的。
  凭借出色的嗅觉,我很快找到了嫌疑目标,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整天坐着沃尔沃在我面前疾驶而过。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白皙,黧黑而粗糙的皮肤看起来不像个纯粹的商人,或许那证明了他曾经历的苦难吧。即使上了年纪,那男
人的身材倒还保持得不错,肚腩只是微微成形,肩膀等处也不见松弛的赘肉——这个人真的是我的父亲吗?我羞赧地掐住自己的臂膀,指甲过处分明掐出一个深深的凹痕,嵌入白胖的肌肤里久久不见弹起。皮肤弹性如此之差!我恨恨骂了自
己一句,想着等此事完结后,一定要占星师再满足我一个愿望——我想变得更美……
  占星师帮着我找到那个男人的资料。他今年五十多岁,是一家房产公司的老板;妻子三十五岁,家庭主妇;他们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年纪都比我小。说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头,因为那个妻子——也就是我可能的母亲——年纪太小了。我
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但从这身体的松弛情况来看,怎么说都超过二十五岁了吧?至少也在二十岁以上。那三十五岁的女人,又怎可能做我的母亲呢?
  但那气味!挥之不去的气味!它来自于那个男人,这一点我确信无疑——于是我问占星师,“他的妻子是原配吗?”
  果然,男人与结发妻子早已离婚,如今的那个是第三任妻子。我想起他的女儿,那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她想必是第二任妻子所生——因为据我所知,发妻只有我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即使跟随后母生活,她依然有亲生父亲相伴,比起我
来,又是何等的幸福。
  我那羡慕的视线似乎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好几次有意无意,她都刻意转过头来,同偷偷窥视着她的我四目相碰。我倒是无所畏惧,她却像见到鬼一样,在瞬间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滚开!”我听到的第一句话竟是
这样,对此我深表遗憾。我向她伸出双手,其实只是想告诉她,我并无恶意。
  斜刺里冲出一个短发少年,一把把我重重推倒在人行道上。“别碰她!”少年用他那变声期嘶哑的嗓音,对着我大呼小叫,“滚得远远的!”
  真是个粗莽的男孩子啊,我勉强压抑住自己的脾气,疼痛感告诉我,撞到地面的脸擦破了,从中流出潺潺的黄脓来。女孩短暂地惊叫一声,忙不迭捂住眼睛;少年则不失时机地挡在她的面前,用力一拍瘦骨嶙峋的胸脯,“姐姐别怕,
有我呢!”
  姐姐?多么美好的称呼啊。如果当初一切正常,如今享用这个称号的人应该是我吧?我不免有些怆然地望着年轻的弟弟,双手不由自主地向他伸去,这时候弟弟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一个憎恶的表情;他大声在女孩的耳边喊了一声,“姐
姐快跑!我马上就来!”
  可是他判断失误;我一把揪住他的衬衣下摆,死死盯着他的黑色眼珠瞧。弟弟,我的弟弟!他惨叫了一声,忙不迭掰开我的手指;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抓紧他,而他则更加用力——只听到清脆的“喀喇”一声。
  我的中指被他拽了下来,露出我雪白的一截关节。弟弟竟然拽掉了我的手指!
  他呆掉了,攥着我的手指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仿佛被美杜莎石化了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始尖叫,那变得阴阳怪气的凄厉叫声持续了一声又一声;他拔腿就跑,甚至忘了把手指头还给我。
  我望着他渺小的背影,心中充满悲伤。爸爸妈妈抛弃我,妹妹弟弟不要我,现在连我自己的身体,连我的手指头我的血液我的肉体,都恨不得弃我而去——这时候,我还能信任谁呢?
  我的时间已然不多,于是拜托占星师速战速决。“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他最后一次问我。
  “以我的身体起誓。”我举起断了的中指,那持续不断的痛楚仿佛提醒了我,我依然生存着。
  于是我站在男人的面前,冲着他微笑着,“爸爸。”我说。
  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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