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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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云七-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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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竟不曾见过。
男子上前,刚要见礼,赵瑭便笑道:“今日都是至交好友,无分尊卑,那些繁文缛节,倒也罢了!”
那男子便略略躬身一揖,嗓音朗如珠玉:“靖南程远砚,久仰世子美名——”
赵暄一边回礼,面上仍是一副嬉笑神情:“好说好说——”此时却见对方抬起头来——俊眉修目,神采照人,倒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心中不禁沉了一沉,便将目光错开,望着赵琛轻笑道:“这位定是皇叔所说,早前在靖州偶遇的鉴玉高人了!”
赵琛点头称是。
远砚谦然一笑,“世子、侯爷谬赞,程某不过自小随父辈从事玉石买卖,玉器经手得多些罢了。”
这时赵瑭便道:“既如此,远砚兄也不必过谦,只与我们讲讲这玉的妙处吧!”
远砚淡淡笑道:“这玉并非我大衍之物,与西炎羊脂白玉全然不同,乃南方异域所产。倒有一个名字,行内曰‘翠’。此玉常常一红一绿伴生,绿的既曰‘翠’,红的便称为‘翡’——”
“名字取得倒妙——”不等远砚说完,赵暄便闲闲两指捏起那玉,唬得赵琛赶紧伸手在底下接着,生怕被他一失手打了——只见赵暄随口说道:“可惜此种翠玉大衍识得的人却不多,也不值几何,皇叔自己收着赏玩便罢了。”
赵琛平素除了胡混,倒也算有一雅好——喜欢四处搜罗美玉,偶在靖州寻玉与程远砚结识,一见如故。此番花重金得了这玉,前日在城中闲逛,又恰好遇到远砚进京,便将他请至府中。此时听他二人如此一说,便讪讪开口道:“我不过看这玉石通透可喜,放在掌中甚是温润妥帖——”
“这便是了。”远砚澹然一笑,“所谓金有价,玉无价——若当真得了侯爷的眼缘,又岂是区区银钱所能估量?”
赵琛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远砚兄真乃琛之知己也!我初时一见,便觉与它投缘,不惜重金也要买下。今日听远砚兄一番话,心中更是豁然——”
赵暄嗤笑一声:“皇叔眼光向来独到,不只是玉,连人也如此吧——”
“若你指的是染翠,倒还果真如此!”赵琛笑道。
这染翠便是今日的新嫁娘,原是京郊某处染坊的浣纱女,出身低微,与偶在溪边饮马的侯爷仅一面之缘,便被接入侯府纳为妾室。初时一众浪荡子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绝色女子,纷纷拥到侯府,一见之下俱是瞠然——这染翠姑娘既无如花容颜,又无窈窕身段,连中人之姿尚且不足,尤其一双手,因日日浸在水中劳作,竟是粗鄙不堪。
“女人亦如这玉,”只听远砚开口道,“同一块石料,落至不同匠人手中,许是打磨成一件俗器,亦可出落成绝世珍品。”
“正所谓可心之人,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实不足为外人道也——”赵瑭突然笑道,“前厅贵客们恐是等得急了,诸位还是快些过去吧!”
“程兄果然真知灼见!”赵暄闻言,将玉放回匣中,轻笑道,“只做玉器生意,倒是可惜了——”
远砚抬手轻揖,低眉笑道:“世子取笑!”
四人出了偏厅,便见那赵晅一身便装,自游廊上匆匆赶来,隔着老远扬声道:“你们竟在这里躲着,让我好找!”





六十二 古都建陵(14)

行至近前,赵晅先开口笑道:“今日不但要恭喜七皇叔娶得佳人,一并还要与暄王兄践行,明晨怕是不得见了!”
“哦?”赵琛疑惑道,“皇上不能亲临,特命朝中百官明日为世子送行,再三叮嘱我等不可缺席,殿下这是——”
赵晅便对赵暄苦笑道:“母妃今早只说身上不适,怕是春上旧疾又要复发,父皇便命我每日辰时去景沅殿探视。还望王兄见谅!”
“殿下何必说这些见外话——”赵暄将手一挥,又不耐道:“走便走了,最烦见那些枯老头子,不回家颐养天年,镇日里只会在庙堂之上吵吵闹闹,唠唠叨叨——明日更不知要耽搁到几时了!”一面说着,一面往前厅走。
赵晅向来羡慕赵暄秉性随意,便也赶紧笑着跟上:“我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岂敢让父皇知道?”接着又道,“来时可巧遇到隋将军进宫面圣,许是再议明日启程之事。王兄此去,路途遥远,怕有月余不得见了。”
赵瑭便笑道:“当日听闻皇上派世子前去迎亲,我倒吃了一惊。好在隋将军向来行事稳重,我等也可放心些!”
此时赵晅方注意到一直跟在皇叔身后的锦衣男子——只因赵暄赵瑭等人结识的狎朋昵友甚多,三教九流,甚或优伶娼妓,故而先前也未曾留意。不料打眼一望,却见此人举手投足间,全然不似常人气度。不禁开口问道:“这位是——”
赵琛便将远砚引至赵晅身前。一番寒暄过后,赵晅抚掌笑道:“我如今只见过两名男子,风姿能与暄王兄一较——”
赵暄独自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口中懒懒道:“只因殿下久居宫中,阅人太少的缘故!”
回头却说那阿七,与苏岑在靖州城郊一处破庙之中宿了一晚,次日清晨,佯装药力未解,无力行走,爬上马背便赖着不肯下来。苏岑竟也懒怠与她计较,自牵了马,缓缓向靖州城城内走去。二人至此算是达成共识——苏岑自是不能放了阿七,阿七也咬死不肯多说一句,苏岑便应允若是一路乖乖跟着自己,便也不为难她。
阿七明知自己不是苏岑的对手,心中又料定他必是一路北行,如此权当暂时多了一个保镖,好过自己赶路。便装作是被迫跟着苏岑北上,暗中却计划到了京中再设法逃走。
天光尚早。靖州城沿街各处商铺将将开门洒扫。阿七骑在马上,脑中片刻不得停歇。路过闹市一家客栈,店面看着甚是阔气,阿七抬手指了那招牌,口中道:“有间客栈!”
苏岑头也不抬,冷声道:“怎样?”一面说着,却牵了马往客栈走去。
阿七抬头又瞄一眼那招牌,其上确书“有间客栈”四个大字,不禁腹诽一番,少不得跳下马来,跟着苏岑进去。
小二赶紧过来招呼,见阿七身着锦袍,而苏岑则一身布衫,理所当然认为阿七是主,又因实在不是饭点,便朝阿七殷勤笑道:“这位小公子,可是要住店?”
阿七也不含糊:“店里有什么特色酒菜,尽管上来——”说罢乜斜一眼苏岑,“二狗,那踏雪金贵的很,你自去后院给本少爷拴好了——”话音未落,便被身旁的苏岑一把提起后襟,丢到身后。那小二直看得目瞪口呆,只见苏岑淡淡开口道:“一间上房。”
小二见苏岑面色不善,又委实看不出二人是何关系,口上赶紧应了,将苏岑领至楼上房间。阿七悻悻跟在后面。
二人进得房去,小二便自去准备茶水。
阿七仍觉头重脚轻,便自去桌边坐下歇着。只见那苏岑将行李向桌上一掷,开始宽衣解带。
阿七轻嗤一声,将眼别向窗外。
苏岑随手将脱下的灰布短衫丢到一旁,又去行囊里翻出一件石青外袍换上。
一时小二送了热水过来。见阿七兀自坐着不动,苏岑便向桌边坐了,拧眉道:“还不快些?”
阿七不解道:“怎么?”
苏岑便道:“倒茶!再将这身锦袍换了!”
阿七恨恨起身,倒了茶水过来,口中道:“我出门向来不带行李,只此一身。你昨日不也翻过了么!”
苏岑想想确是如此,便起身开了房门,向楼下喊道:“小二——”
即刻便见那小二忙不迭的爬上楼来,“客官有何吩咐?”
苏岑将一块碎银锭掷在他手中,遥遥指着阿七,“照他的身量,速去买套小厮的衫子过来。”
小二将眼向阿七一望——只见阿七歪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正自斟了一杯茶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应了退下。





六十三 古都建陵(15)

待那小二送了衣服过来,阿七拎起衣服,便向里间走。苏岑拧眉道:“想往哪儿跑?就在跟前儿换了!”
阿七便不耐道:“小爷我毛病甚多,从来不在人前更衣——”话未说完,便“哎呦”一声,疼得连连摆手。却是一颗榛子,被苏岑随手捏了掷到自己手背上。阿七低头看时,手背已隐隐有些红肿起来。当下恨得咬牙,也不敢再多嘴,即刻将外袍脱了,换上那套粗布衫子。
此时便见苏岑摇着折扇,起身出去。阿七跟在后面,二人一道出了客栈。阿七见苏岑不慌不忙,走走停停,竟似在城中闲逛,心下不禁诧异,索性挤出一脸媚笑,抬头问道:“公子不急着赶路?”
“赶路?赶什么路?”苏岑挑了眉,眼风将她一扫。
“这——”阿七一时语塞,心思稍转,开口笑道:“若不着急赶路,这两日城中适逢一年一度的品茗大会,公子既有闲暇,倒不妨去瞧瞧!”
苏岑不知可否,只摇了扇子继续往前走,一路走过来两间药铺,倒不曾进去。阿七更是摸不清他的意图,索性不再言语,只闷着头跟在后面。
一时出了闹市,行人渐稀,面前一条曲折河道,两岸杨柳掩映,却由人工开凿,自那陵江引了活水至城南各处。河道之上,拱桥边石阶蜿蜒而下,却是一处小小的渡口,岸边几名浣衣女子,隐约听见其中一个口中轻唱道:“。。。。。。四月柳堤剪新绿。。。。。。梅子黄时雨。。。。。。六月弄芙蕖。。。。。。采菱七月乘舟去。。。。。。”
那女子嗓音婉转软糯,苏岑立在桥上,心念微动,不期然回头,却见阿七眉眼间竟似带了几分寂寥。待要开口,只听阿七轻笑道:“苏公子在陵溪停留几日,必是听过这支曲子了?”
“听过。”
“你可知这曲子的来历?”阿七又问。
见苏岑神色淡然,摇头只说不知,阿七便道:“自来绝少有年轻女子奏瑟,陵溪便曾有一名烟花女子,瑟艺堪称一绝。十几岁作了这支曲子,原想着自此随了心中良人泛舟陵水,轻歌采菱而去,却终是痴心错付——”
“这却不是时新曲子?”苏岑不禁问道。
“想那女子若尚在人世,也早已黄花老去。”阿七说道,“说是新曲倒也不假——谁承想时隔十数年光阴,一朝竟有人将这曲子翻了出来?”
见苏岑负手不语,只将双目遥遥望向河心一叶蓬舟,阿七便扬声唤道:“船家——”
那船夫缓缓将小船划至岸边渡口。
苏岑侧脸将阿七一望,方拾阶而下。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船。船家问道:“公子要到何处去?”
苏岑便答:“只管划船便是,到了我自会吩咐停下。”一面说着,回头对着阿七,“你自去舱中坐吧!”
阿七也不多言,自去舱内竹席上坐了。那船篷极矮,人在里面坐着,棚顶将将高出头顶三五寸,眼前只露着一方水面,两岸情形自是不见。阿七心知苏岑必在船头,当下也不另做打算,托了腮坐着,随着小舟轻晃,耳边水声微响,渐渐的竟打起瞌睡。





六十四 古都建陵(16)

不多时,只听立在船头的苏岑扬声吩咐船家靠岸。阿七便自舱中爬出来,随着苏岑上岸,进了岸边一处寻常宅子。
前院不大,青石铺路,并无景致,独靠墙对植两株桂树,取“双桂流芳”之意,枝叶繁茂,倒遮了大半个院落,想来秋日必是馨香怡人。
前来应门的却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翁,身形伛偻,颤颤巍巍,拄了一根纹饰斑驳的黄杨木杖。
老翁将二人迎进前厅,便有一个小童奉上茶来。阿七见那小童与浦儿倒是差不多年岁,长相甚是憨厚可喜。此时只听苏岑开口问道:“东西可备下了?”
老翁便缓缓道:“备好了,公子稍等片刻——”
“不必了,我随你过去取来。”苏岑笑道,又扫了一眼阿七,“你且留在这里——”说着便与那老翁一道过后院去。
独留阿七与那小童立在厅中,面面相觑。阿七心念稍转——那苏岑神思缜密,莫非眼前这区区小童竟能拦住自己不成?一面想着,朝那小童微微一笑,抬脚便迈出门去。那小童也不阻拦。阿七虽满腹疑惑,仍是微微提气,快步掠至矮墙跟前。眼角向后一扫——那小童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立在自己身后,抬起头,面上却是一团憨笑,嗓音稚气:“小哥哥要到哪里去?”
阿七仍不死心,伸手指指对面墙边桂树枝桠,开口笑道:“刚刚那树上有只红嘴鸟雀,长得好生奇怪——”
那小童抬眼看看阿七,“小哥哥不必蒙我,快进屋去吧!”说着转身便走。
阿七跟在小童身后,见他身形瘦小,将心一横,挥手便向他颈后劈去。不料对方向身侧轻轻一跃,堪堪闪过,头也未回,继续蹦蹦跳跳向屋内走。阿七一愣,当下咬牙恨道——何时浦儿也练就这身本领,自己岂不省事?
阿七虽学艺不精,却颇有几分眼力,已然看出这小童年岁不大,功夫却扎实,对付自己不在话下,也难怪苏岑放心让他独自看着自己——以卵击石的傻事,阿七向来不做,便乖乖随他回了厅中。
此时阿七向上首椅子上坐了,心有不甘,随手拈起桌边盘中一颗椒盐胡桃,抬眼见那小童在门边垂首站着,便将手中的胡桃晃了两晃,“你吃不吃?”
小童仍是憨笑,复又低下头去,拿脚尖来回蹭着脚下的青砖地面。
阿七便又悄悄取了一颗胡桃藏在手中,抬手猛然将方才那颗向他胸口掷去。
对方将将矮身躲过,阿七便立时掷出另一颗。小童终是躲避不及,正中左膝,口中一声痛呼。阿七即刻自椅上跳起,飞身便逃。小童只顾抱着膝盖一顿揉搓。阿七转眼奔至院中,正待翻墙而出,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不明就里,便扑倒在地。
此时只听苏岑迭声笑道:“如何又摔了?”
阿七挣扎着坐起,后背新伤旧伤,兀自疼个不住。却是那小童情急之下,抄起手边奉茶的漆木托盘,正中阿七后背。
苏岑也不回前厅,手中拎了一只灰布包袱,缓步踱至阿七跟前,方才一幕自然看得清楚明白,低头见她满脸懊丧,便笑道:“能耐不济,倒先招惹别人!还不快走?”
老翁与小童将二人送出门外。阿七回头看时,那小童圆脸上不复带笑,只冷冷白了阿七一眼,“砰”的将木门关上。
阿七愤愤回头,正对上一双笑眼,顺便将这白眼转送给苏岑。苏岑将包袱掷在她怀中,“好生背着。”
阿七只得接了,在手中略掂了掂,倒像一只木匣,三尺多长,半尺来宽,却也不重,悻悻背在身后,跟着苏岑到渡口边等船。





六十五 古都建陵(17)

仍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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