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 芙蓉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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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水 芙蓉军师-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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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露一愣,不禁疑惑地侧首,无声询问。

  他没放手,反而轻扯,将彼此距离缩得更短。

  「上……上官?」险些撞上他,她赶忙抵住他的胸膛。成熟的男子气味包围住她的呼吸,让她气息不稳,意乱情迷。她遇事向来都很镇定的,从何时开始,和他这般小小接触竟会让她脸红心跳?

  上官紫并没立刻作解释。她实在比他知道的更加纤细,他难以想像,坚硬战甲下的柔软姑娘,那小小的胸怀究竟有著什么样的雄心壮志。

  「湛露,为何你要从戎?」他低声问道。

  这算质问吗?方式也太令她无法招架了。她抓回神游心思,缓缓吸口气,道:

  「一定……要有原因吗?」像他想要背离家族阴影的那种理由?

  她的眼神让他迟疑,「你若不想说……」

  「我只是——」她停顿了下,忽而露出一个悠远的笑意,给他回答:「我只是单纯地想让自己能够有所用处。」

  「你想要证明己身存在有价值?」他替她更完整诠释。

  「欵。」她不否认,仅伤脑筋地笑道:「将军,你真是一针见血。」

  「这算是你的秘密?」那么,他算是有幸聆听了。

  她轻怔,随後,慢慢地垂眼,道:

  「是秘密没错,你是我最知心的人,所以让你知道。」她没有正视他,却期盼自己发热的脸容不会让他发现。

  如果她现在是女子,这算是某种很露骨的表白,不过她没忘自己是男人身分,或许,她只是藉著这层伪装,才能够这般表达爱恋之情。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里是战场,敌人就在不到百里的地方,私情不能於此时纠葛。

  所以,纵然已察觉内心对他有著恋慕,她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上官紫却是凝视著她,深切了解。

  他并不觉得现在是彼此坦白的好时机,她身为女子的真相,必定得好好商酌,毕竟她是要一辈子做男人或者抛弃现有的身分,都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做的决定。心神一动,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小巧的下颔,令得她抬起头来。

  他这个动作十分短暂且不著痕迹,却还是让湛露惊讶且困惑,有个她怀疑已久的模糊念头,犹如丝线,徐徐在她心里缠绕。

  他俊雅眉目流露不易察觉的柔和,却说著硬式的公事:

  「湛参赞,对於军况,你有何因应之道?」

  隐约有什么波动在两人周遭牵扯,湛露深吸口气,没让自己再细想下去。闭睫再睁眸,她慧黠的脸庞已经挂著属於「湛军师」的精明笑容。

  「我们先下一盘棋如何?」

  ※      ※      ※

  白日,湛露维持著日常操练;到了夜晚,她便入上官紫营帐,一待就是数个时辰。

  负责夜巡的士兵,偶尔会听到里头传来细小的争执或者对话,不过更多时候,却安静得让人疑惑。无人知晓他们在军帐里干什么,但据曾不小心偷看到的士兵证实,他们的大将军和军师,在这驻地前线,没有讨论如何战胜的方法,只是夜夜对著棋局厮杀。

  将官们如热锅上的虫子频频跳脚,只怕两人顾著用棋盘争斗输赢却遗忘正事。几日过去,上官紫依旧沉稳,湛露练兵如常,士兵和将官本来急躁的心情,却愈来愈是见怪不怪,逐渐缓和安抚。

  官兵的想法皆同:如果不是有把握能胜,他们的主帅和参赞也不会成日如此悠哉,品茗对局了。不是吗?

  於是,焦虑的气氛就在不自觉中趋於稳定。

  「嗯?」上官紫掀开帐门,只见湛露睡在他的榻上,旁边还摆放著他们俩围攻数夜仍未有结果的棋局。

  再定睛细瞧,才发现她怀中抱著半翻的厚重兵书。

  大概这几日和他研讨军情,所以倦了。

  他们两人数夜挑灯对战,明著是在下棋,实际上却是运用棋盘模拟战场,找寻敌方弱点,务求此役一胜,更照她所愿,先行稳住军心。

  一些小动作便可扭转态势,她的才智,实在令人激赏。

  「晤。」她嘤咛一声,因为感觉寒冷,便下意识地更埋进他的被褥里。

  看著她毫无防备地睡於自己床榻,这景象著实令他心口荡荡。

  正要唤她,尚未触及接近,她就猛然地睁大眼睛,惊醒坐起。

  她警觉地抓著胸前的兵书捏皱,那紧绷的表情在看到来人是他时,立刻消失。

  「啊!上官……是你。」行军之时,她一向浅眠,只要感觉有人近身,就会立刻清醒。

  这数年来,她能够放心睡得最熟之时,大概就是去上官紫侯府里打扰的那几次了。那段时日,她什么也不想,没有卫国抗敌,没有征战沙场,因为有他陪著,所以不无聊,还能舒解心情。

  睇著她疲累的脸色,他道:

  「你不用在意我。」

  「钦。」她脸红地帮他把被叠好,懊恼自己因为他留在帐里的气息太过熟悉而使她松懈,睡得如此随便。「我可不是在偷懒。」她解释。只是真的很困。

  「你不会因为这样就被军法伺候。」又非巡夜兵打盹,怠忽职守。

  「我知你治军严厉,又怎敢放肆?」她轻轻地笑了笑。

  上官紫见她眉目间流露倦意,还是强打精神,心里黯沉,并没多说什么。因为他知晓,公私分明的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在关键时刻示弱。

  「如何,你已参破此局了吗?」他点著棋盘。

  「这是当然!」她眸中闪过精光。和上官紫连续讨论数夜後,她得到的更多,他的确是个非常优异的战友。「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请问将军,你愿意让我全权负责吗?」

  她恳切地看著他。以往跟过的将帅,从未让她如此紧张过。

  上官紫沉默地凝视她,让她心儿猛跳,半晌,才慢慢启唇,道:

  「湛参赞,请你务必求胜。」他轩眉昂扬。

  上官紫和那些怕事又只在乎功名的三两草包将军不同,如果能得他首肯,那就代表著他相当信任她!这个认知让她欢喜得不得了,比得知己军大胜更为欣喜,一时兴奋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谢、谢谢将军!」啊!她好高兴,真的!

  这纯真的举动令得他一怔,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让彼此更为贴紧。

  即便是他们志同道合,交情深厚,又拥有旁人难以了解的默契,两人相识以来的最亲密也就是如此了。

  她没有美丽的面容、动人的身段,却比别的姑娘多了万分勇敢坚持和端正纯粹,这一切,足以展现她内在耀眼的光华,胜过外貌千倍。

  「上官?」让他给抱在怀里,分享他的心跳和体温,她无防备地羞红了颊。

  「你……对待每个将军都是如此吗?」他垂首,用那醇厚的嗓音贴在她鬓边低哑呢喃。

  「咦?」温热的双唇触及她的发,令她呼吸絮乱起来,「我、我没……」从未和成熟男子如此接触,她几乎慌张得不知所措。

  她羞涩的模样令他心湖荡漾,却放开了她僵硬的背脊,道:「同袍因胜战而簇拥,是极为平常的事,你不习惯吗?」

  她有那么瞬间的困惑,不过见他神色平常,便镇静笑语:

  「才不呢,那些大个儿背地里笑我矮又不够壮硕,当我是瓷,碰一下都不得,还怕若是惹恼了我,可有他们好看的。」她轻声微笑,没说出把她当成神仙膜拜的士兵呢!

  就如同小兵不会抱著将帅欢呼打赢了,想当然她在军营里的地位,也就没有人敢逾越。当初,她就是这么认为,所以才很快地建立起属於自己的军纪规范,保持既让他们信赖、又不至太近的距离以维护身分。

  她可不是莽莽撞撞就决定从军的。

  「你真是……费心思了。」他意有所指。要能够在军营里数年还不被发现,她所做的努力,从适才她无法安眠就可看出。

  湛露以为他指的是疲累,仅是微微一笑。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在天之灵的双亲,肯定也会赞成支持。

  的确是。如此一个奇特的女子,就算眼前再有困难,她仍无惧。

  「你……没想过离开?」他问。

  「离开?」她像是有些讶异,怔怔地笑了一笑,「离开去哪儿呢?」

  「离开,做个普通人。」他正经道。

  她歇了笑,凝神地望住他。半晌,才道:「如果我走了……那你呢?你也会走吗?还是你想马革裹尸,老死在战场?」

  他沉默住。

  「我们可是好对手、好战友,我怎能先离开呢……」她轻轻淡笑,随後,垂眸认真道:「我们两个……说相似又有点不相似,虽然总是伫立在同一阵线,但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她会站在这里的原因,跟他有点儿像,却又截然不同。

  「什么差别?」他低沉问道。

  她微愣,笑出声:「很多很多差别。你是高高在上的武侯爷,我是不知打哪儿窜出的小参赞;你有尚书干金青睐,而我乏人问津;你有上官家的姓氏,我呢……我呢……」

  「我对尚书千金无意。或许,你也并不是乏人问津。」

  「咦?」她看著他,不懂。

  他不语,俊美的双眸映上她闪过疑惑的脸。

  「你……最近讲话都有些打哑谜呢。」她心跳有些快,所幸隐藏得很好。

  「真正谜样的人……是谁?」

  他倾身,在她耳边低吟这句话。她隐约抓住文字,惊得眼睑轻颤。

  ※      ※       ※

  翌日,湛露得上官紫谕令,全权负责。特选一万五精兵,进行彻底且严密的训练,更调派三万老弱及新兵,开始在距离鞑靼部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挖掘大面积的沟渠。

  没人知道这个参赞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是储备军粮不够而想耕田增加,时间不够,态势不对,地点也大大错误。但湛露展现出来的,始终是自信与把握,众兵即使有再多疑虑,最後也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长官。

  毕竟,下命令的不是别人,而是闻名军旅的湛军师。

  数天後,监军太监到达,所见到的,就是大半士兵不操练,反而跑去掘沟这种荒诞诡异的景象。

  「谁能给我解释?」粉面的吴太监坐在华丽太师交椅的主位,接过自己小厮递上的热茶,细声询问跟前一字排开的将官。

  湛露漠然地睇向这已被杂物所填满的军帐。

  监军太监,想当然尔,是东厂的人。简单来说,其设置目的是监视将领有无作怪。虽然她讨厌被人盯著,但只要装得乖巧点,相信他们也拿她没办法。

  但,与其说监军使是来监视将帅、控制军队,倒不如说这些官小权高的太监只是来军营出游。瞧瞧他们带的家当,百宝盒、八步床、镶玉桌椅、糕点香茗,还外加一名厨子。

  只听吴太监尖嗓道:「为啥咱们的士兵都跑去挖土了?」

  湛露皱眉,实在不喜欢这监军太监骄傲的语调。监军使官位绝对没有他们高,但权力却是忒大,若是军营里的伺候不合他意,那么回京後,兵部就会依照监军使的记录酌以赏赐罪罚;只要抓把柄写个将帅意图谋反,被陷害银铛入狱也是极容易之事。

  这监军太监的一枝笔,可以写死一个大将军。

  湛露跨步,上前道:

  「命令是我下的,这不过是作战前的准备。」

  吴太监闻言,将视线调转於她,问:「你什么名字来著?」

  「湛露。」她回答。

  「湛露,你就是参赞是吧?」吴太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斗垮两人。一是上官紫,二是湛露。眸光微闪,道:「你说,这命令是你下的?」

  「没错。」

  吴太监以睥睨的口吻问道:「为何你下如此命令?」

  湛露笑吟吟,道:「这是一个机密计策,讲不得。」

  吴太监明显不悦,「我不是敌军。」

  「是啊,不过,为求胜仗,还是别泄密的好。如果吴公公有兴趣的话,不如自己解答吧,我相信以吴公公监军的深厚资历,这么一点小把戏,难不了你。」她这话说得巧妙,如果吴公公再要他们口头解释,那就只是显示他监军太监根本没有评析军况的能力,最好别插手。

  吴太监眯眼,皮笑肉不笑地自找台阶:「也罢。」

  「吴公公舟车劳顿,肯定疲累至极,那么不便打扰了。」湛露不愿再交谈,就要离开。

  气氛已然不对,其余将官面色拘谨,战战兢兢地出帐。

  那吴公公尖溜锐利的嗓音从後轻慢传来:

  「湛参赞,耳闻你治军严谨,小心哪!若有朝一日你犯了军法,那可也是不得通融的。」

  湛露撩起帐幕,回首一笑,道:

  「放心,这事儿我比你更加清楚。」

  她在放手步出前,看见吴公公的脸孔扭曲了一下。

  「你不应该激他的。」上官紫走近她,已从其他副将口中得知刚才的情况。

  「就算我不激,他也一样会找我们麻烦。那不如先贬他两句爽快些。」她吐舌做个鬼脸。

  他一叹,无奈无言。她不仅明知故作,这「给人好看」的固执个性也真是从未变过。

  「天色暗了。」他昂首望著黑空,低沉道。

  就像是种很自然的意念相契,她上前半步,与他贴肩,稍微停顿了下,还是轻轻拉住他玄亮的战甲下摆,说:

  「军营里有个讨厌碍事的监军,能用兵力仅剩一半不到,後援粮草未达,鞑靼蠢蠢欲动,我们的士兵却还在挖上沟。唉!」长长颓叹,道:「真是好惨哪。」

  他侧首睇著她,她却满脸笑意,一点也没有字句中那样哀凄悲凉。

  湛露眨眼,道:「我猜我心里想的事情跟你一样。」

  「那么,你在想什么?」他扬唇。

  「我啊……我在想要用最短的时间,最降低损伤士兵的方法,在这么多不利的条件下杀出重围。」她向夜空抬起手臂,凝视著他。

  他一笑,出乎意外地反握住她冰凉的手。

  「你……的确很懂我。」相识多年,他第一次道出内心话。

  她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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