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南美的辉煌-魔幻现实主义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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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南美的辉煌-魔幻现实主义文学-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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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夫俗子梦寐以求的“永葆青春泉”。传说此泉水不仅能驱邪治病、延年益寿,而且能解忧消愁、返老还童。为了寻找这口仙泉,西班牙殖民者阿尔瓦罗·努涅斯·卡贝萨·德·巴卡率部由墨西哥南下,在中南美辗转十余年,损兵折将不计其数。在一次神秘的探险中,远征队伍断了炊,发生了人吃人的可怕事件,原来的六百多人一下死了大半,最后只有五人侥幸生还。

  旧梦未圆,新梦又生。令人费解的是至今仍有人相信“黄金国”的存在。

  诚然,美洲本是一块古老神奇的土地,千百万印第安人在这里繁衍生息。他们以自己勤劳和智慧创造了光辉灿烂的土著文化。早在公元前2500年,美洲就已产生了奥尔梅卡前古典时期文化。公元前1000年左右,发展了农业,开始种植玉米、土豆等作物。公元前700至1000年,中南美洲的玛雅文化、萨波特克文化、托尔特克文化、米斯特克文化和南部美洲的印加文化出现第一个鼎盛期,无论在天文还是建筑,数学还是农业等诸多方面,较之同时期欧洲大陆都毫不逊色。到了公元十五世纪,也即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际,阿兹台克建成了规模旷世的特诺奇蒂特兰城(即今墨西哥城前身)。它不仅拥有十五万居民 (超过了当时欧洲最大的都市伦敦),而且具有堪与马德里大教堂相媲美的蔚为大观的太阳神大庙等金字塔建筑群。

  此外,与世隔绝使印第安文化传统、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与旧世界大相径庭。因而,对于旧世界说来,美洲文化充满了神奇色彩。反之,对印第安人而言,欧洲文化更有其不可思议之处。他们的帆船、骑兵、火枪、盔甲等等,无不使印第安人望而生畏、不知所措。譬如西班牙骑兵,所到之处,不是被奉若神明,便是被当作妖魔。因为在印第安人看来,他们“可分可合”(指骑手与座骑),法力无边。

  当然,真正神奇的还是印欧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的并存与混合。其代价是高昂的;印第安文化遭到了严重破坏,留下的只是许许多多残缺不全的记忆、难以卒读的碑铭和数不胜数的谜中之谜,如金字塔之谜、太阳门之谜、大沙鸟之谜等等以及由此产生的神奇传说和冒险种种。所以,早在十六世纪,一个神奇、疯狂、种族混杂的拉丁美洲已见端倪。

  摆脱西、葡殖民统治而获得独立也没有使拉丁美洲脱离癫狂状态。一方面,走马灯似地“轮回”的战争和此消彼长、纷至沓来的封建寡头把拉丁美洲弄得乌烟瘴气;另一方面,一个文盲充斥的小国居然产生了开创西班牙语诗风的一代唯美主义大师卢文·达里奥;一个遍地乞丐的岛国竟然养育了令同时代所有正直文人崇敬的伟大思想家何塞·马蒂(他的人生观、艺术观将和他的名字一起载入世册)。而今,在这方土地上,现代和远古、科学和迷信、电子和神话、摩天大楼和史前状态交织在一起:一边是两千万人口的央央都市,一边是赤身露体的各色土著;一边是电视机,一边是护身符。

  请不要以为这是地区主义的邪念。不是的。诚如前面所说,拉丁美洲现实发展到这步田地,有其鲜明的历史文化原因。加西亚·马尔克斯也曾声称拉丁美洲“受各方面的影响……是由全世界的渣滓汇集而成的”。当然这是激愤之词。

  在许多人 (包括国内学者)看来,这些(或者还有神鬼巫术)乃是拉丁美洲现实的神奇所在,是魔幻现实主义的表现对象。其实不然。因为综观魔幻现实主义作品,有关作家所浓墨重彩表现的显然大都不是这类浅显的自然现实现象。

  当然,魔幻现实主义更不是弗洛雷斯教授所说的幻想小说,也不是所谓的“幻想加现实”的折衷文学。魔幻现实主义表现真实,这一点没有问题,就像一位访问过拉丁美洲的美国女作家所说的那样,“看上去神奇、虚幻,事实上却是拉丁美洲现实的基本特征”。

  真固然是美的关键,但却并不等于美。黑格尔说过:“从一方面看,美与真是一回事。这就是说,美本身必须是真的”;但是“从另一方面看,说得更严格一点,真与美却是有分别的”。这是因为艺术的美具有两重性,“既是自然的,又是超然的”。它不是罗列现象、对自然进行琐碎浅显的描写,而是去粗存精,对现实进行本质的、审美的把握和反映,既揭示现实的关系又具有细节的真实,也就是所谓的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正因为如此,写真实的美学原则才具有鲜明的历史具体性和超越性。

  那么,魔幻现实主义的神奇的真实究竟是什么?

  它是拉丁美洲的文化特性,是现实状态所蕴含潜藏的神话一原型和社会内容,如拉丁美洲的原始与落后、愚昧与畸形。

  早期魔幻现实主义

  魔幻现实主义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十年代。它起始于拉丁美洲作家对美洲本原中的两支血脉——印第安文化和黑人文化的再发现、再审视。

  危地马拉作家米格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的《危地马拉的传说》(193O)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的开山之作。

  阿斯图里亚斯无疑是拉丁美洲作家中最先关注拉丁美洲文化特性和民族精神的一位。他生长在印第安人集居的危地马拉,童年是在印第安村社度过的,会玛雅—基切语先于西班牙语。后来他回到了城里,但依然与印第安人过从甚密。他的学士论文便是《印第安人的社会问题》。那是1922年初的事情。此后,阿斯图里亚斯赴法国深造并求教于著名人类学家乔治·雷纳德教授,不久就在雷纳德教授的指导下翻译了玛雅—基切神话《波波尔·乌》。

  《危地马拉的传说》是阿斯图里亚斯的处女作。初出茅庐的阿斯图里亚斯一鸣惊人,向文明、安逸的欧洲人展示了一个沸腾的蛮荒世界,一种云诡波谲、五光十色的原始生活。小说集出版后不久即由法国作家弗朗西斯·德·米奥芒德尔译成法文并获1932年西拉—蒙塞居尔奖。法国诗人保罗·瓦莱里在序言中说:“……传说把我迷住了。它们如梦如诗,令人爱不释手。我是说,就我的精神状态和我应付新鲜事物的能力而言,已很少有什么令我击节感叹的了,但是《传说》打动了我。在这些如梦如诗的传说中,一个古老民族的各种信仰、各种历史经历和现实环境水乳交融。在这块美丽富饶的土地上,勤劳的人们刀耕火种,开始了自己的生活;时至今日,他们仍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和威慑力。因为他们正以惊人的坚韧和毅力,在两泽之间建立新的组合,创造新的神话。……热带自然纷纭多变,神秘莫测;印第安巫术和西班牙神学交叉混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混沌世界啊!”

  《传说》的开篇之作是写火山的。它以玛雅—基切对不可战胜的自然现象的神话想象为契机,写它的形成、爆发、死亡……

  岸边,两座高山对峙着。一座叫卡布拉坎,它那巨大的臂膀环抱着群山峻岭、荒滩原野,托举着城池庙宇、农庄村社;吐一口火焰,大地就会燃烧。大地燃烧了……另一座叫胡拉坎,是云雾之山。它从东方飞来,张开大嘴,吐一口烟雾,铺天盖地,笼罩了燃烧殆尽的卡布拉坎。天,黑沉沉的,失去了阳光;成群的小鸟离开巢穴,哀鸣着四处逃窜、躲藏……

  《火山的传说》是一篇散文体小说,富有玛雅—基切神话的韵味。在玛雅—基切神话中,火山是山神显圣的结果,火山爆发是神对人类罪恶的惩罚。作者把 《火山的传说》写成两山之争,显然是为了揭示两种文化(印第安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矛盾冲突。印第安文化经历了产生、发展、兴盛、衰落,最后虽死犹存,一如寿终正寝的卡布拉坎,被西方文化(胡拉坎)的云雾所湮没。

  《传说》的另一篇力作《库库尔坎》同样取材于玛雅—基切神话,但又并不拘泥于神话。在古老的玛雅神话中,库库尔坎 (也即羽蛇)是主神空气之神 (或宇宙之神)。她用瑰丽多彩的蜂鸟羽毛作装饰,早晨呈红色,中午呈金色,晚上呈黑色;她秉性谦逊慈和,所以深受人们的爱戴。但后来她衰老了。这时,一个叫瓜卡马约 (意曰鹦鹉)的骗子乘虚而入。他高视阔步,横行霸道,千方百计地诋毁和抹煞库库尔坎,喋喋不休地夸耀自己是救世主,是照亮世界万物的太阳。然而,无论怎样,信奉库库尔坎的人们依然信奉库库尔坎。他们祭祀她,怀念她,呼唤她,传唱着由此派生的不朽颂歌。

  总之,揭示两个种族、两种文化交锋和并存以及由此产生的美洲现实生活的复杂的精神内容,是《传说》的主旋律。由于阿斯图里亚斯的这个作品从头到尾都是表现深层问题的,富于象征性、寓言性和神话色彩,同当时拉丁美洲文坛流行的反映印第安人疾苦的土著主义小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危地马拉的传说》出版后不久,阿斯图里亚斯便着手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总统先生》并很快完成了初稿。但是由于政治的原因,这部不可多得的作品十数年之后才得以面世。1946年,《总统先生》在墨西哥发表后,立刻引起轰动。小说赋予人们熟悉的反独裁主题以奇妙的神话意境,从一开始就把读者引入了梦魇般的氛围:“发光吧,鲁兹贝尔,发出你顽石的光芒!敦促晚祷的钟不停地敲着,翁翁的回声在空中飘荡。在这白天与黑夜交替、光明与阴暗更迭的时候,这钟声令人倍感压抑。发光吧,鲁兹贝尔,在腐朽的过去的基础上,发出你顽石的光芒!发光,发光……发出火光……火光,发光……火光……

  就这样,教堂的钟声拉开了作品的序幕,芸芸众生在它的回声中进入梦魇。总统先生是梦魇的中心,是主宰这个黑暗世界的托依尔(玛雅—基切神话中的魔鬼)。用阿斯图里亚斯本人的话来说,“总统先生是神,是超人(不论我们情愿与否)。他代替了原始社会部落酋长的职能,具有神力,甚至和神一样,凡胎肉眼是看不见的”;“在他背后支撑着他的是则是一种古老的崇拜”。总统先生洞察一切,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连街道的石头都怕听见他的名字。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各色人等,无论将军士兵、富翁乞丐,一个个恶梦缠身:“他(佩莱莱)从一座火山逃到另一座火山,从一个星球逃到另一个星球,从一个天空逃到另一个天空,似醒非醒,似梦非梦,周围尽是嘴巴,有大有小,有牙没牙……都在拼命地向他呼救:‘妈妈!妈妈!妈妈!’。”

  神话、幻觉、梦境和现实水乳交融,难分难解。譬如在作品 《第三十七章》总统召见安赫尔将军一节里,安赫尔将军面如土色,心中忐忑不安。他静静地聆听着,未知等待他的是福是祸。这时,“窗外传来了阵阵鼓声,咚咚咚,咚咚咚……四个祭司出现在庭院的四角……篝火燃起来了,鼓声震天动地”。紧接着,一队印第安人踩着鼓点祈求托依尔神的宽恕。“托依尔神飘然降临,他要年富力强的活人……轰隆隆,轰隆隆!土著部落会把优秀的武士来祭祀……轰隆隆,轰隆隆……”最后,安赫尔将军果真像远古部落的武士那样,成了总统先生的牺牲品。

  在阿斯图里亚斯看来,独裁者的世界也即神的世界。时至今日,在拉丁美洲,尤其是在危地马拉这么一个贫穷落后、文盲充斥的中美洲小国,主宰万物、阐释一切的不是别的而依然是神话。酋长、总统、神明在人们,尤其是在印第安人眼里是一回事。这就是拉丁美洲的原始与落后,也是拉丁美洲专制统治赖以生存的重要原因,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决定了《总统先生》的与众不同。

  与此同时,古巴作家阿莱霍卡·彭铁尔从加勒比黑人文化切入,创作了

  《埃古·扬巴·奥》(1933)。

  卡彭铁尔生长在黑人集居的加勒比岛国,这是他籍以了解南美社会、历史和文化的本钱。早在四十年代,他就对拉丁美洲作了区域划分。他把最南端的阿根廷、乌拉圭等国称作欧洲文化区,把中南部美洲和墨西哥称作印第安文化区,把加勒比地区和巴西称作黑人文化区,认为三者的最大区别在于“南边的相对理性”,“中部的相对神奇”,“加勒比的神奇加巴罗克主义”。

  《埃古·扬巴·奥》(古巴黑人语言,意为“神啊,拯救我们吧”),是拉丁美洲作家表现美洲黑人文化的第一部文学作品。小说叙述姆拉托(黑白混血儿)梅内希尔多·埃古的一生。从情节的角度看,此作充其量是一杯清茶;但是,由于人物周围聚集着一个庞大的黑人群体,不知不觉中,作品被涂上了一层魔幻色彩,令人耳目一新。

  小说第一部分《童年》由十一节组成,写梅内希尔多的童年时代,展示了黑人文化对主人公的最初影响:

  刚满3岁,梅内希尔多被爬进厨房的“硬足蟹”(蜥蜴)咬了一口。

  照料了四代人的家庭医生老贝鲁阿赶紧在茅屋里撒一把贝壳,然后用亲

  手调制的粘乎乎、臭熏熏的药膏在他肚皮上胡乱涂抹一番,末了坐在孩

  子的床头上向着“公正的法官”(神主)喃喃祷告:“……前面有一群

  狮子,后面有一群狮子;前面的是雄狮,后面的是母狮……噢,……有

  眼睛,看不见我;有爪子,抓不到我;有牙齿,吃不动我……噢,噢

  第二部分是主人公的少年时代,写他如何从一个少不更事的“族外人”变成一个笃信宗教的“族内人”。第三部分叙述他为了部族的利益,不惜以身试法。结果当然不妙:他不但身陷囹圄,受尽折磨,而且最终死于非命。与此同时,黑人无视当局的规定,在化装成魔鬼、秃子、摩尔人和光屁股荡妇的“先行者”的引导下,敲响了鲁古米、贡戈和阿拉拉,跳起了贡比亚和长蛇舞……”

  妈咪,妈咪,也也也;

  蛇要吃我,蛇要吃我。妈咪,妈咪,也也也;

  蛇要吃我,蛇要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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