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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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帅-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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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令姚大哥起来!”

外头窸窣数声动静,应该是姚拂剑起身。接着就看着帐帘被人挑起来放去下,放下去挑起来了好几回。最后姚拂剑还是掀帘进来,一进来没有血色的脸上双目就红了。

姚拂剑眼眶一红,姚美儿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再加上小成植一直在哭,这时候又有王小风冲进帐来:“三妹你醒啦——”

王小风跑了几步楞住了,见大家都在哭,一被感染跟着伤心,也掉下几滴泪来。

瞬间只觉满帐子都是哭泣和悲凉。

成羡羽反倒笑了,到似这帐内最无所谓的一个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心里就想着:这么多人在为她哭,她自己就更不能哭。心里的阴影,心里的梗,都不会表露出来。

王小风过去也没顾忌就坐到了榻边最靠近成羡羽的位置,他的担心完全流露出来:“还好你醒了,我都跟美姐要冲过江去找段家那些王八}蛋算账了!”

姚美儿一听眼神就躲闪了,面有愧色小声道:“我和王公子船都快到江心了,然后被张公子拦了回来……”

成羡羽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她记得那天是张若昀去救的她。他披了赤红色的狐裘披风,后来又褪下来,用这红披风将她仔仔细细地掩好,掩住她最难堪的时刻。

于是成羡羽问:“我大哥呢?”

声音同她苍白的嘴唇一样虚弱。

王小风听了忙道:“我去通知大哥。”他说着就起身,还补充道:“他之前一直守你的。”

“是啊,张公子也守了你三天。”姚美儿也说:“最近公事繁忙,张公子才不得不走开。”

王小风去后不久,张若昀就同王小风一起走了进来。

成羡羽躺在榻上,看见张若昀的容颜一点一点出现在自己视线里,她就笑了。不是觉得必须笑而笑,而是一见他就自然笑了,言道:“大哥,多谢你。”

张若昀前脚进来,帐门口那边后脚就又有动静。成羡羽眼角的斜光瞟过去,见轩辕韵嘉披着一袭火红色的狐裘披风站在门口。

她披着这件成羡羽熟悉披风的样子,看起来好看极了。大红色的,就像一朵赤花怒放,瑰姿艳逸。

而成羡羽只是躺在榻上,白薄如纸的一个病秧子。

“三妹,听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好些没?”

他这番话说得很关切,却多了些客套,少了分亲近。

“成姑娘,你好些了么?”轩辕韵嘉紧跟着发话:“我听着你的遭遇……就是像自己般心疼。”她说着径直坐到塌边,执起了成羡羽的手。她的手触及很温暖柔和,就像她眸中缱绻的关切,蹙起的眉,嘴角旋起的担忧,和真切的语气声音,没有任何一点令人感觉矫揉造作:“你多休息会,要是难受,我时时陪着你说话儿……不嫌弃的话,你认我做个姐姐。”她说着盈盈起身,旁边的人都禁不住自退一步,怕令仙子沾染了凡尘。

轩辕韵嘉向着施宴倾恭敬一拜,头颅弯至腰间:“大师兄,还得劳烦你多多费心照顾我妹妹,要是缺药缺人手,尽管跟我说。我一直陪着,直到妹妹好了为止!”

施宴倾倒微微躬身,算是还礼:“韵韵,不必。”

而张若昀呢,在一旁只是笑。他的视线好像并没有经常投向成羡羽,但很奇怪,成羡羽每次望张若昀都能对上他的目光。

成羡羽人缘不错,这一遭,张若昀对她相熟的将领如实相告,对下头士兵却只道成将军探营失败受了重伤。但一听她重病,就很多人来看望关切她。姚铁衣过来看了,乔南夫妻托了景阳专程赶过来,就连轩辕三公子都先后来慰问。

一时间她的帐篷挺热闹的。有时候是上个人前脚走,下个人后脚就进来,成羡羽都是躺在榻上带笑欢迎,交谈的时候也始终带着亲切笑意。

“太吵。”旁边熬药的施宴倾突然说,任大家怎么谈笑,他从来都不参与。

这短洁两个字令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素知施宴倾性格淡漠得有些孤僻,但又皆因“神医”敬他三分。听他这么说,便都和成羡羽客套几句退了出去——连服侍的姚美儿也跟着一起去了。

“施公子,你素喜清静……”成羡羽感到抱歉:“多有不便,对不住,对不住。”

施宴倾紧抿双唇,平和熬着药,双目只注视药罐。待药煎好他用木勺舀起一碗,移步端了过来:“你带给我的不便还少么?”

“对不住对不住。”成羡羽觉得她要是四肢能动弹的话,肯定会起来给他鞠个大躬以表歉意。

“张嘴。”施宴倾命令道。

成羡羽旋即习惯张大嘴巴。

他一边往她嘴里灌药一边说:“你不想好起来的话,大可一天到晚在这帐内不停说话,叽叽咋咋。”

成羡羽笑,施宴倾这个人虽冷了点,说话不好听,但到底是关心她。

正说着,张若昀进来了。

自上次他来瞧她,已隔了两天。

张若昀进门伫立:“三妹,我来看你。”

“大哥请坐。”

施宴倾竟放了碗出去,帐内只剩下成张二人。

张若昀这才坐近一点,展开扇子笑问:“两日没来看你,可有想我?”

成羡羽沉吟片刻,答道:“想的。”

“对岸的事情,很繁杂。”张若昀似乎在斟酌用词:“抽不开身。”

“大哥辛苦。”

闻成羡羽这么说,张若昀竟叹了口气,言语瞬间温和了数分:“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多来看看你。”

“为何要没人的时候?”她刚才心里一酸,也不知怎么就这般问出了口。

谁知张若昀听完并不生气,反倒笑眯眯倾身靠向成羡羽,直至很近的距离——几乎要脸贴到脸,唇粘上唇。成羡羽睁开眼睛有些颤抖,不知所措。

结果张若昀哈哈大笑,直起身刮了下她的鼻子。

**************************

过两个时辰,又到了施宴倾给她施针的时候。

照例是他先回避,姚美儿给成羡羽整理衣服,将她翻面,露出光滑裸}露的后背,如脂如玉。

而后姚美儿便避到一旁,施宴倾开了箱,露出锃亮的毫针,熏灼之后,一丝不苟插捻转提,就仿佛在她后背织绣一幅画。

施宴倾医术高超,姚美儿在旁边看着都蹙眉觉得疼,成羡羽被扎着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痛不痒,甚至察觉不到针是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拔出去。

渐渐就感受到身}体比之前变得有力气。

“施公子,我什么时候能四肢活动,下床行走?”她趴在榻上,下巴枕在胳膊上。

“至少半个月,十五天。至多……笑非是笑,那就要看姑娘自己造化了。”施宴倾说话向来很少,不喜言谈。

他的意思是:成羡羽笑不是真的欢喜,她心中还有很重的疙瘩,会影响她的康复。要想康复得快,就要早日放下来。

其实成羡羽自己心里头也明白这个道理,却忍不住自欺欺人。这么被施宴倾一戳破,她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头朝墙他看不到。

而且施宴倾根本不看她,他施完针,收拾好就出去了——他总是这样在帐内进进出出,从不告诉成羡羽他是要去做什么,似乎也不愿她问。

其余的人就更不敢问他。

结果一个时辰后,他回来带了一把琴。

不仅是带了把琴,施宴倾整个就像换了个人:他摘去了金冠子,批下头发系了蓝丝带子,不散不乱,绣金的白绸长袍也换作湖蓝色广袖长衫。如果细细地闻,能发现他身上的香气,亦由之前的淡淡梅花香更为松香。

他盘膝而坐,将七弦琴搁置于腿上:“琴音能消除人们心中的郁结。”

成羡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想帮助自己早日康复,所以抱琴来弹,欲去除她心中魔怔。

可他弹个琴还要沐浴焚香,更衣讲究一番……

而且他摆好了姿势,却迟迟不弹。

 26雪过天晴(中)

半天不闻响声,成羡羽禁不住问:“施公子你怎么不弹?”

“帐外甚喧,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

她方才明白施宴倾是因帐外有人交谈,他嫌帐外的人吵闹了,又恐自己的琴声为“俗子”听去,所以不弹。

成羡羽躺在床上哭笑不得。

良久,那几个谈话的士兵散开各自巡逻了,施宴倾才起手:“好了,可奏。”

她躺在塌上眨眼,抿嘴笑问:“会弹《玉京谣》不?”

成羡羽问得轻松随意,施宴倾却旋即拧皱了眉头,面有愠色:“哗众取宠,不弹;靡靡之音,不弹。”

“那依你,施公子你弹什么我听什么。”她真的没辙了。

施宴倾很正经很严肃地点点头,起手弹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曲调平缓,就算是调子升高降低,听者也能事先猜到。总之从头到尾都显得分外严谨古板,令人失之兴趣。

成羡羽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还带点小小的鼻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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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宴倾说成羡羽至少还要再躺十五天,结果她求生意志强,十天就能动了。

还是她自己发现的:先是无意间发现右手食指能动了,她怕是颤,就将食指和中指来回上下,发现移动自如。成羡羽惊喜异常,可这个时候帐子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便干脆用手肘支了,自己尝试坐起来。

没想到竟也成功了。

坐在榻上,成羡羽顿觉气息顺畅,连周遭的味道也突然变得好生清新!

成羡羽一点一点将双腿挪下来,脚尖用力一抵唰地就站了起来。她此刻颇有些小孩儿心性,竟忍不住立马蹦了几蹦。落下的时候成羡羽瞧见有一束阳光从帘缝中射进来,投在地面上,她的脚尖正好在阳光里。

成羡羽突然就想出去走走。

她掀开帘子,好大的太阳!午时的太阳,竟照得人有些发热。至于前些天的积雪,已经全部化去,那些曾经被积雪覆盖的草地重新展露出它们的绿油油,萌发新生。

也许是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的缘故,成羡羽终于有勇气回忆半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她渡江去殷军军营劝降,见着了十四王爷,说明来意,王爷考虑了下便答应了。和她商议着投降的计划,江阴王带她去了他的嫡系亲信营,结果……那里不是他的亲信营。

江阴王转瞬不见,出现在成羡羽面前的是广成王和他恶魔般的五个随从。

然后……

小时候她红着脸听人说过,初通人}事,那是“理残妆,柳眉长,整顿金钿呼小玉;排红烛,待潘郎,初}夜含娇入洞房”。

可惜她的初通人}事永远不可能像诗词里描述的那样了。

是自己蠢,还是改不了自以为有“情谊”的坏毛病,怪不了别人。

但是你看这外头的天、地、山、河,雪化了不就重新天晴了么?

成羡羽觉得自己还有长长一段路要走,她还没有给姐姐,给成家报仇。

当然也有她自己的数笔帐,以后一定让他们十倍还来。

成羡羽住的这块地空无一人,因为晌午正是军营里放饭的时候,一般这个时候,无论士兵还是军官,都会按秩序去厨灶那边领餐进食,而她们几个将领总是最后领。比方张若昀,通常都待在自己帐中,等大家都吃完了,剩下的他再去吃。

成羡羽忽然想去看看张若昀。

她怀着喜悦的心情,悄悄走近他在帐子。听得帐内细细的人声,他在!不由更为欢欣,背了手,蹑了脚,轻盈地靠近。

成羡羽正要大大咧咧地掀开帐帘,手却滞住了。

她听见帐内两种男声,皆是熟悉的。

一个说:“子曜,你真要这么做?我尚不能确定成姑娘是不是真的怀了胎儿。更何况胎儿也是一条人命,你真要这么做?”

另一个说:“别无它法。”还是这个声音,又说:“这种事越拖越不好办,还得拜托师兄在她日常服食的药里,参下一剂落子汤,一定要无色无味不要让她知道。”

她听着听着就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后退,离这个令她感到可怖的帐篷远远的。

然后她情不自禁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转身若受惊之鸟般逃走了。

也许是本能地觉得热闹能平复心里的失措,她不知不觉就走了厨灶那边。食物已经分配到最后了,只剩下几十个士兵,看见成羡羽来了,都纷纷向她问好:“成将军!”

“成将军!”

“成将军你身体好啦!”

“嗯!”她点头,心里兵荒马乱,也没有心思说其它话。

忽闻着阵阵炉烟,竟是不远处专职做饭的李伯正重新起灶,成羡羽便过去问:“李伯,怎么又重新起灶?”

李伯听闻蹲着回头:“原来是成将军啊!您好啦?”为表尊敬他整理衣服站了起来,回答她的问题:“今天计划有误,之前做的都分光了,一点都没剩下。张元帅他还没吃,我平时望中军帐,元帅几乎是夜夜通宵,就想啊……干脆给他做点好吃的!”

她听了,沉默片刻,说:“李伯,我来和你一起做。”

李伯稍楞,笑道:“好咧!”

成羡羽便和他一起扇火,起灶。边扇李伯边笑,蹲着一手加柴一边道:“成将军你,和张元帅关系还真是好啊。”

她默然而笑,夹杂着解释的意味:“都是咱乾军里一起戎马的嘛……”

“成将军,你先守着这饭。”李伯见饭差不多了,就要去旁边再生个灶:“我去那边再炒个菜。”

“嗯,好,李伯你去吧。”成羡羽点点头答应了李伯,可人一走,她又变成一个人的时候,就禁不住又去想刚才听到的那段对话。

施宴倾问:子曜,你真要这么做?我尚不能确定成姑娘是不是真的怀了胎儿。更何况胎儿也是一条人命,你真要这么做?

张若昀答:别无它法。这种事越拖越不好办,还得拜托师兄在她日常服食的药里,参下一剂落子汤,一定要无色无味不要让她知道。

落子汤,落子汤啊,那是用来打胎的吗……他说别无它法……

成羡羽的手不知不觉又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她有孩子了啊……

张子曜啊,他要给自己喝落子汤。

“将军——将军——有糊味啦!”

“哦!”听到李伯那边着急地叫唤,成羡羽才惊得回过神来,她连忙欲去把木桶从灶上拿下来,谁知好烫,她不由“滋”了一声。

李伯赶过来:“我菜刚炒好就在那头都闻到糊味了。”见成羡羽神色不对,便关切道:“将军,没烫着吧?”

“没有,没有。”她连忙摇头,强壮镇定把红肿的手往身后藏。

李伯不由叹一口气:“将军啊,您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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