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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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 第7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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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之上皆为君主的臣子,彼此之间不论职位高低,见面都不用施礼,而且严格一点讲,在皇帝面前,臣子互相称呼时都不应该使用敬语,也不应该互称官职,而应一概以姓名称呼。
可是此刻群臣竟在皇帝面前向魏元忠郑重施礼,甚至道一声“魏公保重”,分明是对皇帝不满已极,籍此发泄情绪。武则天将群臣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警惕,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了。
武则天的神思一阵恍惚,忽然记起了已经相继伏诛的周兴、索元礼、来俊臣、丘神绩那些人,不由暗自感慨起来:“他们才是真正忠心于朕的人啊。如果他们还在,群臣敢这么嚣张么?”
然而这时再想这些已经无济于事,武则天也清楚,她已来日无多,没有时间再培养几个得力的看门犬了。而且群臣胆气渐壮,也不仅仅是因为她身边失去了那几个得力的爪牙,更重要的是因为她的年纪已日薄西山。
她的老去是不可阻止的,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年近八旬的老妇人还能再坐十年八年江山,即便是以前就依附于她的人这时也在找着退路、找着新的靠山,何况是那些虚与委蛇。一心以恢复李唐江山为己任的贰臣忠呢。
想到这里,武则天看着殿上群臣,一股厌恶油然而生。
“圣人,臣冤枉、臣冤枉啊!”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号啕,武则天定晴一看。二张还伏在案前大哭呢。
张易之和张昌宗刚一号啕,武则天就该唤他们起来了。只是武则天的确是年纪大了点儿。这种时候居然走神儿,缅怀起四大酷吏在朝时她说一不二、八面威风的模样。二张无奈,只得继续干嚎。
武则天听到哭嚎声,低头一看二张跪在面前捶胸顿足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抹暖意,她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孤独。至少还有这两个小情郎,他们不仅与她朝夕相处、恩爱亲昵,在政治上也从不会与她做对。
武则天柔声道:“魏元忠已经走了,二卿快快请起。不要怕,朕怎会相信他的谗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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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年老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些和小孩子相似的地方。尽管武则天已是高龄老妇,对于床笫之私的需求已经极少,但是她对张易之和张昌宗的依赖却越来越重。
张易之和张昌宗不用再在榻上侍候皮驰肉松、散发着老腐之气的那个老妇人,仅仅是陪伴她、慰藉她,二张心里也更容易接受,武则天感受到他们的情意,对他们更是须臾不愿稍离。
他们有时会坐在一起,讲着幼稚可笑的民间故事,婉儿惊奇地发现,这些连她也不屑一听的小故事,竟会逗得武则天哈哈大笑,发自内心的笑。有时候,张易之和张昌宗则会向她讲起发生在民间的一些趣闻,武则天更是听的津津有味。
她时常向二张讲起她童年的一些事情,尽管她现在常常遗忘一些事情,可是关于童年往事却莫名地记的清晰起来。
她翻来覆去的讲,就连婉儿对她童年的每段故事都耳熟能详了,更不要说天天厮守在她身边的二张了。可二张依旧做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每一次都很认真地听着,仿佛是头一回听她说起这些故事。
对武则天来说,她的确是头一回讲起,她已经不记得或许就在昨天、甚至就在刚才已经对二张讲过一遍。讲着讲着,她就会依偎在张易之或张昌宗的怀中睡着,睡梦中的她显得特别安详,就像一个孩子。
婉儿有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郎君说的是对的,这轮太阳,快要落山了……
魏元忠和高戬、张说被流配岭南了,但群臣的愤怒并未因此而停止,樊川杜氏一直把二张看成害死杜文天的凶手,更是不遗余力地串联,通过世家庞大的人脉和财力,团结着一切力量,坚持不懈地给二张找着麻烦。
弹劾奏章不断地送往御前,武则天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态度:无视。
她对奏章中提及的二张的种种罪名采取了完全无视的态度,但也没有据此对弹劾二张、挑衅她权威的人进行任何惩罚,不是她不想,而是因为她已经失去了旺盛的精力,身体的衰老使她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这种本不应该出现在强势如她的人身上的反应。
张易之一开始面对各种弹劾还有些惶恐不安,但是眼见武则天安之若素,张易之也渐渐养成了无视的习惯,他只是悄悄记下了每一个弹劾他的人的名字,隐忍着、等候着反击的机会。
武则天对张易之的“淡然”非常欣赏,有一天,她笑着对张易之说:“君子坦荡荡,面对群臣的挑衅与弹劾。五郎能淡然处之,可以无愧君子之名了。”
张易之谦逊而讨好地道:“易之不敢当君子之名,只是因为知道圣人会庇护我们,所以心安。”
张昌宗却道:“群臣不依不饶,人家好不郁闷。我兄弟二人并不曾与人为恶,为什么他们就是容不下我们呢。”
“因为在臣子们的眼中,一个皇帝,只有成为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他才是一个好皇帝!”
武则天微笑着回答:“他们不是针对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朕这样的宠信,都会成为他们的敌人。可是他们容不下你,朕容得下你,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武则天说着孩子气的话,同时还做了一件孩子气的事。她拿过一份弹劾二张的奏疏,撕成碎片。像天女散花一样抛洒在地上。
做为皇帝。是不能把臣子的奏章撕毁的,因为那是昏君的象征,哪怕皇帝不耐烦看到某份奏章,也得把它归档存放,以示纳谏。已经掌握了天下至尊的仅力,只有身后之名可以在乎的武则天似乎已经把名声弃若敝履。
起居郎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件事。武则天看着他,只是淡淡地一笑,笑容充满讥诮与不屑,她这样的表情。并不是冲着起居郎,而是冲着满朝文武,她用这种近乎幼稚的举动,来发泄她的不满。
婉儿向小海递了个眼神儿,小海拂尘一摆,几个小黄门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跪在地上,捡拾着那天女散花般的碎片,希望还能把它们拼凑起来重新粘好,武则天没有制止他们,她只是不屑地一笑,偎在张易之的怀中,睡着了……
……
并不是每一个大臣都有睿智长远的目光,也不是每一个大臣都能秉持圣人之道,天子对二张异乎寻常的宠信,还是令一些官员如逐臭之蝇,向二张摇尾示好、投效门下了。这其中有几个是手握实权的人物,如夏宫侍郎韦承庆、凤阁侍郎崔神庆……
他们距拜相仅一步之遥,他们希望借助二张的势力,顺利进入政事堂。政事堂众宰相中,杨再思、苏味道等人一向与二张眉来眼去,自魏元忠被贬,姚崇已孤掌难鸣,为保住相位,避免反张势力在政事堂的最后一张席位也失去,姚崇也不得不改变做法,至少在表面上开始同二张亲近起来,这使得二张的声望更是甚嚣尘上。
武则天也在不断加强二张的势力,张昌宗除了邺国公的爵位、奉宸丞的文职,还兼着云麾将军之职,担任左千牛卫中郎将,控制了一支军队。而张易之则于国公和奉宸令的职权之外,兼任了司卫少卿之职,总理武库、武器,守宫三署。
二人不但掌握了一定的军权,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开始代替武则天处理大量政务,奏疏十之七八的批复,实则是出自他们二人之手。
天子怠政而授权于二张,这不仅惹恼了因为魏元忠遭贬谪而被激怒的大臣,就连太子、相王和武氏家族的代表梁王武三思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作为兼具武李两家背景的倒张急先锋太平公主,自然更是紧张。
“你不要急……”
渭水河畔,杨帆持着钓竿,看着鱼漂在粼粼的水面上轻轻颤动,对头戴浅露、款坐身旁,同样持着钓杆的太平公主道:“我已经着手布局了,旁的罪名扳不倒他们,那就给他们扣上谋反的罪名,不信他们依旧不倒!”
太平公主此时倒是清醒过来,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道:“看阿母对他们的宠信程度,我担心就算是扣上谋反的罪名也扳不倒他们,那时……该怎么办呢?”
杨帆倏然一提钓竿,一尾活蹦乱跳的鲫鱼便跃水而出,在草丛中挣扎弹跳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七十六章 屡试不爽

太平公主对杨帆的承诺是无条件信任的,虽然她不知道樯帆拥有巨大的势力,但她相信杨帆的智慧和他办事的沉稳。这么多年来,杨帆走南闯北,着实做过几件大事,一直有勇有谋、处事练达,他既说已在着手准备,太平公主便捺下了xìng子。
杨帆确实已经着手布局了,他用的手段以前也用过类似的,虽然事情的目的不同、具体的手段也不同,但其基本套路不变:装神弄鬼,诱人犯错!这一招就像官场上一些为官手段,几百上千年下来,其实也就那么几招,但是应对上司与同僚,却永远奏效。
杨帆打听到张昌宗的母亲刘氏崇信道教,就派了一个叫李弘泰的人扮作道士,先到刘氏常去的道观里挂单,等刘氏上香时借机借近,一见面,李弘泰便故作惊讶地把刘氏夫人称为贵人。
刘氏夫人自然好奇,她本就迷信鬼神之说,向这道人一问,桩桩件件莫不奇准无比,这位诰命夫人登时就把这个李道人当成了活神仙。
有杨帆事先打听到的有关张家的各种消息,再加上李弘泰本人善于察颜观sè,生就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巴,要忽悠刘氏一个妇人自然是易如反掌。刘氏夫人自己信了李道人,少不得要向来往密切的亲友宣传,很快就连张易之的母亲阿藏夫人也成了他的信徒。
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都很孝顺,隔三岔五就离开宫廷回家探望母亲,刘氏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百官弹劾儿子的消息她也知道一些,如今有这么一位活神仙在身边,刘氏自然要让儿子拜见拜见,求活神仙指点迷津。
张昌宗本来还不太信的,但是那李弘泰给张昌宗起了几卦却无不灵验,许多发生在宫里的事情、甚至就发生在头一天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传扬到外界的事情,李道人都一清二楚,而李道人预算他将要遇到的事情,十九也会发生张昌宗自然态度大改,把这李弘泰当成道行高深的真人了。
李弘泰巧施手段,弄些障眼法儿充作法术糊弄这对母子。至于相术,宫里有婉儿策应,宫外有显宗的人侦伺与配合,李道人的相术自然也是没有不灵验的,渐渐的张昌宗就对这李道人崇如神仙,一旦出宫,必定把他带在身边。
这年秋天默啜把武延秀放回来了。
默啜拘押武延秀,本来是想着奇货可居,结果这武延秀并没起过什么作用,尤其是武承嗣死后,他这个被羁縻草原的儿子就更没人过问了。默啜好吃好喝地养着这么一个废物,却对武周起不到任何挟制作用。
武则天迁都长安后,成地瓦解了吐蕃和突厥的联手进攻,如今吐蕃王年幼,诸王子贼心不死吐蕃内乱此起彼伏,根本无暇外顾。乌质勒成为突骑施汗后,又在默啜的背后不断捣蛋默啜只靠机动兵力已经无法应付乌质勒的sāo扰。
这种情况下,对中原他已无力扩张,默啜便及时调整了他的战略决心以举国之力向西扩张。于是,尽管和亲未成,默啜还是主动同武周议盟,双方息兵罢战,从而调动南疆的大批军队西征,而武延秀就在这种背景下被释放回国了。
自古以来,但凡和亲都是女方主动送亲,唯独武周与突厥和亲
居然让新郎官武延秀亲自迎亲至突厥汗庭,这已开了和亲史上的先河,结果武则天的这位侄孙还被默啜扣押,武则天卑躬屈膝陪着笑脸还被人掴一巴掌,当真颜面尽失。
如今武延秀回来了,等于是又提醒了别人一次,女皇曾经遭受过怎么样的屈辱,武则天对这个侄孙的出现自然不喜,于是就以有负圣恩为名,把这个流落异乡达六年之久的侄孙贬了爵。
武延秀赴突厥迎亲前是淮阳郡王,归国后却被降为桓国公。这一来,却激起了武氏家族的愤慨。其实,武氏家族中一直以来武承嗣和武三思就争的厉害,而且在武承嗣重病之前,武承嗣一脉在朝堂上的势力一直压着武三思,双方没有任何交情可言。
但是武承嗣死后,这种内部纷争已不复存在,相反,因为二张的崛起和对武氏一族的压迫,武氏一族现在空前的团结,如今武延秀受到这样不公的待遇,作为武氏家族的代表武三思自然也脸上无光。
于是,为了替武氏家族争回一个颜面,武三思特意举办了一次盛大的欢迎宴会,为他这个滞留突厥六年重返故里的侄子接风洗尘。
满朝文武都接到了梁王府的宴请函,这其中也包括张易之和张昌宗,这也是武三思一种变相的示威。
一家道观里,杨帆对一身道人打扮,恭立于自己面前的李弘泰吩咐道:“张易之比张昌宗jīng明多多,而且懂得轻重,恐怕会坏了咱们的好事,不能让他参与其会,得想办法把他支开。”
李弘泰想了想,建议道:“张易之此人至孝,属下可以通过阿藏夫人把张易之牵制住。只要听说阿藏夫人有事,张易之绝不会赴梁王之宴的。”
杨帆颔首道:“这样最好,你在宴上公开露面后,马上借故消失。切记,不可令二张因此生疑。”
李弘泰微微一笑,欠身答道:“属下明白!属下赴宴之后,就说要往昆仑山去寻访几位道友,需要年五载才能回来,刘氏夫人对属下一向奉若神明,绝不会生疑的。”
杨帆点了点头,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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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家族为武延秀举办的接风宴就设在梁王府。梁王武三思此举,颇有一种武氏大家长关爱子侄的风范,倒是因此赢得了许多武承嗣旧部的感激与认同。
除了大年初一进宫陛见天子,恐怕再也没有什么宴会比梁王府今天这场宴会规模更大也更隆重的了。武氏家族及依附于武氏家族的官员自然要来,太子、相王、太平公主这三支李唐势力的官员也纷纷赶到。
原因无他,他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二张。这时自然要为武氏站脚助威。不过太子、相王和太平公主这三个人没有亲自赶来,他们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只是叫人送了一份厚礼,使家中晚辈代为赴宴。
二张一派的人也没有一个人来·这是一种立场,但二张本人却是要来的,他们本人赴宴不代表向武氏低头,反而是对武氏的一种示威
杨帆策马来到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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