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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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作者:月关- 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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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其公道么?陈郎中又不是那蛮横老妪的儿子,他是替谁行的孝道?又以程家娘子之性命,慷的何人之慨!”
杨帆把袖子一盛,声音琅琅,直震屋瓦:“所以,下官以为,陈郎中假伪孝之名,令无辜枉死,处断不公,应予重审!”
杨帆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最后几字隐隐有金石之音,直刺人心。他一番话说罢,议事堂中人人动容,一片静寂中,竟然半晌没人作声。
过了许久,崔元综才长长地吸了口气,沉声道:“陈郎中与杨郎中各执一辞,本官也不好独断。这样吧,大家公议一下,此案……是否重审?”
陈东坐在那儿,面噙冷笑,微现不屑之色。
杨帆这番话听着倒挺感人的,可是在场的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僚,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街头小民,三言两语激得他们热血沸腾,头脑一热就任你摆布。官场中人,哪个说话办事不是先把“利”字摆在当中权衡再三?
会有人同意杨帆的意见么?
杨帆?那是什么东西!会有人冒着得罪他的风险站到杨帆一边?
陈东轻轻撇着嘴角,拿起了案头的水杯,水已温了,并不烫手,他还是作势吹了几下,然后把眼皮轻轻抬起来,淡淡地扫了杨帆一眼,挑衅的味道极浓。
“咳!”
孙宇轩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侍郎,依下官看,此案既然还有争议,不妨……再审一审!”
陈东怔了一怔,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棵墙头草,今儿怎么有主见了?”
孙宇轩笑眯眯的,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好象是在打圆场的样子。
那天他已经见识到了杨帆的人脉,他已经算计清楚了,这时帮杨帆说句话,对杨帆而言那就是雪中送炭。如果杨帆能成势,他就多个朋友多条路。
现在陈东是占着上风的,如果他站在陈东一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顶多回头换陈东一个好脸色,还能得着什么?如果这时帮杨帆打个圆场而杨帆还是败了,因为今天这场举动对陈东而言完全不如对杨帆而言那般意义重大,也不过就是以后不太和睦而已,不致太过触怒陈东。
严潇君同他是一个打算,只是心里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被孙宇轩抢了先,他再开口就不可能像孙宇轩一般显得云淡风轻了,是以心中有些懊恼。他却不知孙宇轩之所以先行开口,却是因为每天中午都喝杨帆的免费酒,有点不好意思躲在后面。
他掩着口“吭吭”地咳了两声,也对崔元综道:“侍郎,人命关乎天,下官以为,慎重起见,再审审也好。”
除了崔元综是侍郎,在座一共有五个郎中,现在杨帆和陈东已经旗帜鲜明地表明了态度,孙宇轩和严潇君都同意重审,五郎中里就有三个是同意复审的了,皮二丁不管表不表态,这案都已注定要重审了。
皮二丁也确实不想表态,他是崔元综的人,杨帆和陈东之斗,在他看来就是狗咬狗,谁把谁咬死了都没关系,最好两个人同时完蛋。
崔元综心里却是暗暗惊了一下:“这个杨帆,好手段啊!什么时候竟然拉拢了孙宇轩和严潇君过去,与他同气连枝了,我竟毫无察觉。”
崔元综暗暗提着小心,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那么此案就予以重审吧!”
陈东没想到孙宇轩和严潇君竟然帮着杨帆说话,这两棵墙头草自从崔元综入主刑部以后就投靠了他,只不过他们的投靠仅仅是服从崔元综安排,不扯崔元综后腿,倒是从来没有替崔元综打头阵与自己为难过,想不到今天……
陈东心中急想:“莫非崔元综见始终扳不倒我,有心使驱虎吞狼之计,利用杨帆与我为敌,他高高在上,自可坐收渔利?”
耳听得崔元综说此案要发回重审,陈东也火了,硬梆梆地道:“侍郎,陈某所判,自有所据。杨郎中所言,陈某不敢苟同,此案纵然发回重审,陈某还是会如此判决!”
崔元综笑眯眯地道:“杨郎中既有异议,自然发付杨郎中重审!”
陈东一愣,心中大悔:“这头老狐狸,竟也趁机咬我一口。”
崔元综自入主刑部,没少受他掣肘,如今摆了他一道,心中大快,笑吟吟地便起身道:“好啦,今儿耽搁的时间太多了,合议到此为止吧。剩下的卷宗,下一旬再议。”说罢把袖子一拂,竟然走开了。
“这老狗材,他是故意的!利用杨帆与我斗战,不管谁胜谁败,他来收拾残局!”
陈东回到自己的公事房,立即破口大骂,那些书吏衙差站在外堂,明知他骂的是本衙正堂,也只好装出一副懵懂模样。
就在这时,罗令一溜烟儿跑进来,陈东吃瘪的事他自然已经知道了,可他居然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郎中,郎中,出大事啦!”
罗令踮着小碎步凑到陈东耳边,叽叽碴碴嘀咕了一番,陈东一怔,追问道:“当真?”
罗令点头道:“千真万确!”
陈东“嗤”地一声笑,阴恻恻地道:“想拿这件案子削我陈某人的威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现在这桩案子已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你想甩给我,我也不接了!”


第十五卷 大法官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兵痞治文痞
“威~~~武~~~”
站堂威喊罢,两旁稀稀落落地站着几名衙役,风火棍顿在地上,也是稀哩哗啦的毫无节奏。杨帆穿着簇新的一袭官袍自屏风后面绕出来,脸色铁青的冯西辉马上迎上去,嘴唇发抖地道:“郎中,你看!这……这……,欺人太甚了!”
杨帆扫了一眼堂上的情况,心中不禁恚怒,“斫窗大斧”皮二丁的遭遇,今天貌似要出现在他的身上了。他深深吸了口气,迅速平静下来,和颜悦色地道:“出了什么事?”
冯西辉往堂前一指,那指在空中的手指头还在微微地哆嗦着:“站……站班的衙役们,有一多半儿没来,都说是突然生了急病。就连做笔录的书吏都不齐,也说是生了急病。郎中,他们这是……”
“呵呵呵,别急,别急!”
杨帆拍拍他的肩膀,咬着牙根笑,他笑眯眯地登上台阶,转到公案后面,双手扶案,向左右一看,缓缓地坐了下去。
杨帆两只手在分案上轻轻地敲了一阵,心中有了主意,嘴角便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声音真正地从容起来了:“班头儿!”
“卑职在!”
衙役班首站出一人,躬身道:“郎中,卑职是副班头袁寒,本司的班头名叫莫求。”
“哦,袁副班头,莫班头和未曾到升堂的诸位公差,都去哪儿了?”
袁副班头怀抱风火棍,向他拱拱手道:“回郎中,莫班头和未曾到衙的诸位兄弟忽染急疫,上吐下泄无法办差,所以请了病假。”
杨帆微微一蹙眉,道:“此事,本官怎么不知道?”
袁副班头犹豫了一下,又道:“回郎中,莫班头等人……已向陈郎中告了假。”
“哦……”
杨帆作恍然大悟状,转头又问冯西辉:“冯主事,我刑部以前可曾有过如许之多的胥吏公人同时染病的事啊?”
冯西辉愤怒地道:“从来没有!他们……”
杨帆赶紧按了按手,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杨帆挺起胸来,说道:“一衙之中,半数公人同时染病,这种事本官也是从来不曾听闻。你们好糊涂啊,怎么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嗯?”
冯西辉和那袁副班头同时一愣,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杨帆一脸肃穆地对着堂下稀稀落落的书吏、公人们道:“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发生了瘟疫!第二,公厨的伙食不洁!如果只是公厨伙食不洁,那只是咱们衙门里的事儿,可要是瘟疫,那就严重了!”
“啊?”
冯西辉和袁副班头同时一呆,但是冯西辉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若不是这个地方实在不合适发笑,他真想大笑一声,双挑大指:“高!实在是高!谁说咱杨郎中是武人出身呐?此举颇有我辈读书人的风范呐!”
杨帆说完了这句话,突然又向袁寒问道:“常林父子可曾带到?”
袁副班头的脑袋正在伙食不洁与发生急疫的问题上转悠,没想到杨帆的思维跳跃如此之快,他的脑筋有点跟不上了,赶紧答道:“没有,常林并不在码头,据说扛完了活就去赌钱了。”
杨帆盯着他道:“赌钱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举,码头上的人会不知道他在哪里赌钱么,怎么会找不到他?”
袁副班头躲闪着他的目光,有些发虚地道:“回郎中,派去提常林到案的人确实……没有找到他。”
杨帆微微一笑,道:“哦,如此也好。袁副班头!”
“卑职在!”
“从现在起,你就暂代班头一职吧!”
袁寒吃吃地道:“那……那莫班头……”
杨帆严肃地道:“莫班头要隔离!所有患了急疫的公差都要隔离!”
袁寒心中跳了一跳,暗道:“好狠!他也不怕把人都得罪遍了!”
隔离,是从南北朝时期就开始流行的一种防疫制度,这人一旦隔离,自然不能到衙里来办公,不能来办公,那么薪水乃至各种补贴,包括伙食尾子自然就领不到了。钱还是小问题,问题是一旦隔离,就要舍空邸第,集中看管。
什么意思呢?就是被怀疑患了瘟疫的人要全家离开房子,弄到荒郊野外,给你盖几所茅庐,每天丢点吃食进去,由着你自生自灭,什么时候确认你没有问题了,你才可以回家。
杨帆正言厉色地道:“这里是京城,天子居所,人口百万,面对可能发生的瘟疫,安能不予重视?”
他冷冷地扫了堂下一言,说道:“书吏,记!”
那书吏坐在一旁小几后面,张着嘴巴正在发呆,一听他说“记”,赶紧铺开纸张,提起毛笔,可是没有一点敢怠慢的样子了。
杨帆也不在公案后面坐着了,他站起身来,在大堂上慢慢地踱着步子,思索着说道:“本官说,你来润色!”
那书吏赶紧毕恭毕敬地道:“是!”
杨帆道:“眼下虽还不知本衙患了急症的人是否是患了瘟疫,可是一旦有此症状,就绝对怠忽不得,这是朝廷一向的规矩。故此,本官有如下措施,请本衙崔侍郎并洛阳令、尚药局、太医署、药藏局、翰林医术待诏、疾患坊等衙门一并参详,并上报政事堂知道!”
那书吏的手抖了一下,纸上留下一团墨迹。
有些事在桌子底下尔虞我诈的怎么斗都成。但是就是不能抬到桌面上来说,否则你就是破坏了整个行业的潜规则,会犯众怒的。但是偏偏杨帆打的是防疫的幌子,只字不提他与陈东之间的龌龊,这就光明正大的很了。
杨帆轻拍额头,边走边想,又道:“外面的事自有朝廷作主,事情报上去由朝廷处治就好,咱只说说咱们刑部衙门的事情。首先,是查公厨,伙食从今天起得停止供应,大家晌午都出门吃自己去吧,什么时候查明公厨没有问题且并未有人感染瘟疫才能重开公厨,以策安全!”
那书吏的手又抖了一下,杨帆盯了他一眼,他赶紧低下头奋笔疾书,不再与杨帆对视。
杨帆又道:“其次,在全衙展开大清扫,淤泥恶水,下水茅房,要统统予以彻底的清理,以防气郁不泄,疫疠滋然而生。”
“第…,就是隔离。所有今日报称患病者,请洛阳府和疾患坊出面,将他们全部隔离郊野,施用药物,以防扩散!”
“第四点,衙门里还有谁精神不振,病病怏怏的,马上隔离!”
两旁那些站得歪歪斜斜的衙差立即挺直了身子。
“第五点,请尚药局、尚医署立即制作防疫的药汤,分发本衙所有人等每日饮用,并散发三省六部大小官衙!”
站直了身子的衙差们马上咧开嘴,好象含了一口的黄莲。
“嗯……,本官暂时就想到这么多,你都记下来了?”
那书吏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声道:“记下来了,记下来了!”
杨帆道:“马上再誊录一份!”
那书吏答应着,连忙又研磨运笔,飞快地抄录了一份,杨帆取过一份看看,赞道:“字好!措辞也好!”
如今明明已是秋天,天气并不炎热,那书吏却似热得很,举起袖子擦了一把鬓边的冷汗,讪讪地笑道:“郎中过奖!”
杨帆将手中那份卷了卷塞进自己的袖子,嘿嘿笑道:“这可不是过奖,本官是武将出身,大老粗一个,论起文案,远不及你!”
那书吏干笑两声,不敢搭话。
杨帆道:“好啦,马上把你案上那份给崔侍郎送去!”
“哦?哦哦!”
那书吏赶紧拿起案上的记录,飞也似地奔了后衙。
刑部司副班头兼代理班头的袁寒犹豫地问道:“郎中,咱们这堂已经升了,要问案吗?”
杨帆道:“人证不全,连衙里办公的人都不全,还问的什么案?”
杨帆回到公案后面,看看两旁虽然稀落,可是不知不觉间已经挺拔而立,如同一杆杆标枪似的衙差,抓起惊堂木,“啪”地一拍,气宇轩昂地喝道:“退堂!”
“哎哟!”
惊堂木“拍”下去,杨帆就像不小心抻了杨柳细腰的娇小姐,眉心颦蹙,手捏兰花,另一只手扶着后腰,在案后缓缓坐了下来。
冯西辉和袁寒赶紧踏前一步,紧张地问道:“郎中,你怎么啦?”
杨帆以手抚额,许久许久,才轻轻抬头,面色沉重地道:“本官忽然头昏眼花,胸中烦呕,恐怕……也是染了急疫了。”
“啊?”
冯西辉和袁副班头登时傻了眼。
杨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正色道:“你们快退远些,免得被本官传染!本官当以身作则,马上予以隔离!为了防止感染侍郎,本官就不去向崔侍郎告假了。你们代我向崔侍郎说一声,本官这就回家,全家隔离去!”
“郎中……”
冯西辉和袁副班头眼巴巴地看着杨帆大步流星地离开公堂,甩开大袖龙马精神地去了,瞧那风风火火的样儿,哪有半点染病的可能。
冯西辉看了袁副班头一眼,喃喃地道:“这事儿,会不会闹的太大了啊?”
袁副班头感慨道:“真有不怕事大的啊!”
那书吏拿了杨帆所述的《刑部防疫杨五条》并没奔着后衙崔侍郎处,他半道就拐到了刑部司,闯进陈东的签押房,急急地道:“陈郎中,闹大啦,这回事儿可闹大啦!”


第十五卷 大法官 第四百二十三章 坐视风波起
陈东看完杨帆所写的东西,冷笑一声道:“去,给崔侍郎送去!”
那书吏呆呆地看着他,迟疑道:“郎中……”
陈东道:“去吧!你以为,崔侍郎会由着他这般胡闹么?这丑事闹开了,他脸上就好看?”
那书吏恍然大悟,赶紧道:“小的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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