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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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颂-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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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的庙会特别热闹。
鼓乐声,炮竹声,人声,一层盖过一层。

杨末不过半大个孩子对什么都感觉新奇,于是随波逐流,来到一处熙熙攘攘的街巷。此处没有叫卖的摊贩,除了锣鼓敲响,有的只是围在道路两旁满脸欣羡的路人,评说着这户外乡人的富有。

杨末好奇心大起,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富商的队伍经过镇上。这些人骑着高头大马各个威风凛凛,阵仗大得好似皇帝要嫁女儿,就连雇来鼓乐的那些小厮所拿的报酬就能抵上镇子一年的支出。
镇上第一次见到这种排场,自然人人津津乐道。

但杨末在意的不是这些。

队伍中间有个少年比她大不多几岁,他骑了匹红络子的白马,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人。杨末最先注意到的是他一身淡漠,好似笼着一层哀伤,与这光华四溢的队伍不合群。

等到队伍越走越近,杨末胸口咚咚咚跳得厉害。等到看清楚那少年的长相,月牙弯的眉眼,冠玉白的面容,她忽然觉得呼吸停滞了,春风充溢了妩媚柔情撩起少年松散在马背的衣角,柳枝细小的叶片疏懒慵倦地飘落在他一团墨发中。

豆蔻花开得正灿烂,和煦的暖风拨弄人。

杨末站在人群前定定地望着白衣少年。商队在途中停了下,少年的马儿堪堪收住前蹄,略一偏头,衬着身后艳丽的夕阳,侧脸晕了一圈盈盈的光。

清冷的视线似有似无略扫过她。

古道夕阳,白马少年。
这个印象深深刻在杨末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久商队清通了道路障碍,重新启程。那少年自然也准备要走了。前来围观的路人渐渐散去,杨末呆愣在原地半晌,忽然像决定了什么似的,抬起头,迈开步子,随商队过了桥,左转自东门而下,商队进入一条隐蔽的郊林。

杨末毫不犹豫地跟上去,惊讶地发现商队在林荫下停住小憩。

白衣穿林静静而来,那人清冷道:“你是哪家的姑娘,为什么一路跟着我们?”

杨末当时年幼,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势头,挺胸顶了一句回去:“你怎么知道我跟了一路,你一直都在看我?”

刚下过雨的林间弥漫着淡淡的芳草香,少年干净的衣裳角沾上些绿意,明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有写第三人称了,感觉有点不顺手~唔,下章补上~




、重回汴京

当我睁开眼睛,洞口斜斜照射进来的晨光温暖得好像在身上覆了一层薄衾。
转了个头,发现身侧空空如也,一眼望穿焦透的柴枝,还在徐徐冒着青烟,半大的石洞却不见傅昱。

我将昨天的事情反复想了一遍,心里清楚,到现在为止我所拥有的全部都是基于九爷的前提,眼下不顾后果地跑出来,跟过去的一切都没有个交代,也就是说,我杨末现在一文不值。

现在的我应该改处在低谷应该沮丧应该悲哀,但我没有,活动了下手脚,我决定放下心思先去寻一寻傅昱。刚走至洞口,晨光将傅昱托长的身影映出,接着是他拎着一食盒慢步走进来,眉毛一挑:“我以为你夜里受了惊吓,要日上三竿了才会醒。”

我道:“你那么早就起了,哪来的食盒?”

傅昱将食盒递给过来的时候,顺道低头轻轻一吻我前额,吟吟笑道:“昨天没怎么吃东西吧,里面有些糕点你先填着,一会上路。”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懵了一遭,接着又怔怔道:“上路,去什么地方?”

傅昱望了望洞外,故作漫不经意道:“去哪都好,只要不是这里。”

等我就着食盒填饱肚子,一边舒服地捋着肚皮,一边哼着小调,傅昱低笑着挨近我身边,霞光流溢浮过他的眸子:“你喜欢上扬州慢调?不如我们转道去那里听曲子。”

“扬州啊,是个好去处……”纵然我非常向往,但想到许鸣和善青到现在都不知所踪,自让白召回汴京以后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我便十分不安,转而支支吾吾地对傅昱道:“华沐,跟你说件事,呃,宋贤楼被朝廷封了。”

傅昱略略惊讶道:“怎么回事?”

“具体情形并清楚,大概是何祺找到证据证实宋贤楼是九爷名下的,就上报了朝廷。”

傅昱思忖了会,淡漠道:“宋贤楼被封,你也从九王爷那跑了出来,这事到此为止,你就不用去管了罢。”

我退了一步,抬头看向他:“可是,我一听说何祺把许先生和善青都抓走了,就让白召回汴京打探消息,此间却一直没有回音。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傅昱偏起头,眯着眼睛看了我半晌,忽道:“小末,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回京的?”

我咽了一口水,点点头。

傅昱揉着眼角,低声道:“好,依你的。”

胸口悄悄漫上一股子酸涩。我强压下去,咧嘴笑了笑:“华沐,你就这样出来没事吗,斡离不难道不怕你跑了?”

“战事已成定局,我在不在都不重要了。”傅昱定定看向我,“何况我想跟谁在一起,他也阻止不了。”

正值多事之秋,汴京城下一片荒凉。我与傅昱从西南门傍蔡河而入,除了多出几组巡逻的官兵,汴京城内人气低下,大街小巷不见往日峥嵘,集市酒楼笼罩在满布的阴沉凉意中。

想不到离开宋贤楼才不过几个月,汴京竟然已经成了这幅模样。

我与傅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顺便打听到钦宗皇帝因为畏惧金人兵临城下的阵势,提出议和,最后达成了赔付500万两黄金、5000万两白银、10000头牛马,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傅昱说幸而此时我朝各路勤王兵马云集京师,斡离不才不敢攻入汴京。但正因为此,我与傅昱想要一座座兵营寻过去,要冒太大的险。

傅昱提议:“不如我们先在此休养几日,等情形明朗了再做打算。”我点头,想来也只能先观望两日了。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几乎都没有什么客人,我与傅昱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城中找了一处往日要价极高的酒楼,老板是一个油头满面的老先生,由于房客不多,每日赚的银子甚至不够雇人的薪水,老板见到我们极为殷勤地说着好话,亲自带我们看房间。

因为近日城里头乱,难民常常对商户做一些出人意料的攻击。为了安全起见,傅昱要了一间大屋,里面有两个隔间,添了一张床。入夜了,傅昱就睡在外间,他说这样有一点声响就能听见。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方面担忧城里会突然起乱子,一方面又担心许鸣他们的安危。照理说,事隔那么久,九爷不可能还没获悉有关宋贤楼被查封的事,但若是九爷已经派人把许鸣他们救出来了,为何白召又没了下落。

由此,我只能推测,九爷要么不知,要么知道了也没有派人去救许先生和善青。

我与白召感情深厚亲如姐弟,在善青跟随九爷之后,白召无疑是我第二个诚挚相待的亲人。我对他是既喜欢又怜惜,见识到这孩子从什么都不会到有一技之长。我深深不安,想来白召机灵聪慧又有一身武艺,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现在的不知所踪。当初我让白召先找嘉国夫人求助,照他性子绝不会不听我的,更不会傻傻的贸然行动。

而且今日我与傅昱沿途打听,并没有消息称这个月有刺客劫囚。难道说,白召早早卡在向康王府求助的这一关上?

怎么会……
九爷对许先生一向敬重有礼,能在十九岁便被封康王,其中也少不得许先生的点拨。对九爷来说,许先生是良师益友,怎么可能放任他们身陷危险而不念旧情。除非……许先生和九爷政见不合,分道扬镳……否则白召一事也委实说不过去。

想到九爷与斡离不在帐内的一番话,我顿时觉得心凉了半截。

我转了个身,将被子紧紧裹住,瑟瑟发抖地靠在床沿,颤声道:“华沐,睡了吗?你若是也没睡着,可不可以陪我说会儿话。”

那头微微有些动静,傅昱诧异道:“你说,我听着。”

“你比我聪明,又比我有见识,你帮我分析分析,何祺是怎么把先生和师姐制住的?”

傅昱那厢转了个身,低道:“许先生绝非等闲之辈,只凭何祺何大将军要制住他加上善青,是万万不能达成的事。”

我急道:“那何祺耍诈呢?”

“只怕在许先生面前很难不漏马脚。”

我顾不得凉意,咣当一下坐起来,闭了闭眼,沉痛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

外间许久没有答话。我露在锦被外发凉的四肢被轻柔地盖住,床沿一重,我被拥入怀中,暖意丝丝渗透进心里。睁开眼,对上傅昱关切的视线:“你不要多想,这些跟你没有关系。我答应你,一定把你关心的人都想办法救出来。”

傅昱拍着我的背,连哄带骗地说:“现在先睡吧,有我陪你。”

我闭上眼,然而脑海里隐约有一个晦暗的答案呼之欲出。不敢往深处去想,却又非常想知道。我简直被这种挠人心弦的感觉折磨得头痛欲裂,终于我承受不住这样的煎熬,一把拉住傅昱的袖口,带着哭腔问:“你知道缘故的,你告诉我!”

“小末……有内奸,宋贤楼有内奸。”傅昱凉凉地说着,双手紧紧抱着我,好似这样做我就能多一些安慰,“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的,除非是在熟人没有防备下,许先生才可能中套……而能在宋贤楼安插眼线的,只有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推一推行不?我还得理一理全文~
PS,姑娘们团圆节快乐~




、福祸难当

我好像才刚睡下不多久,突然潜意识中感到身边的人一个豁然起身,惊动下,我缓缓睁开眼。耳边一片嘈杂的骚动。

我纳闷道:“怎么回事?”

傅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话不说拉我起来,悄声躲在帘帐后。

我大概明白了,傅昱与我在一块果然容易被厄运缠身,传说中京城难民集合刁难商家的事情即将在此上演。

“华沐。”我小声道,“来的人多不多?”

傅昱侧头听了听,说:“不少。”

“那就糟了,白天听掌柜的说难民都是一哄而上,根本不给人说道理的时间。”我不无担心道,“万一他们狮子大开口,你身上这套衣裳兑成银子也不够几人分的。”
傅昱着手敲了下我前额,凉声道:“届时若果真如此,我一定不会让你置身度外……”

然而嘈杂声渐渐不似我们所想,一群人像是有指示的,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逼近我们房前,气氛骤然拉紧。

“大人,整个客栈都已经让我们包围了,料想他们是插翅也难飞!”

“好。”门外那声音竟是那么熟悉,没想到回到汴京后,第一个见到的会是他。何祺冷冷笑道:“问清楚是这间屋子了?把门打开。”

“吱嘎——”
夜深得只闻窗外秋风吹响落叶簌簌。

穿堂风将火光吹得忽明忽暗,也将何祺的身影衬得那般高大。他阴鸷的目光略略一扫,停在窗帘后,不掩讽刺地一笑:“杨楼主,出来罢。”

我低着头,扯着衣角正打算出去,蓦地腰上一紧,傅昱面色如常地对我摇了摇头。

幸而此时又吹起一股穿堂风,堪堪将窗帘吹鼓起来,遮住了我俩的动作。

静待半晌,何祺甩了甩袖,不耐烦地又问一句:“杨楼主,不要再躲了。”然而他说归说,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开始相信,何祺对我的行踪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傅昱拔下我头上仅有的一只盘发钗子,眼看他腕间暗暗施力,那钗子便像是长了眼睛的,穿透隔板直直钉进隔壁的屋子。

“啪”的一声,水声四溅。

楼上的客房左右都是对称摆设的,傅昱利用这点竟准确无误得打中桌上的水壶。

“大人,隔壁有声音……”

何祺铁青着脸怒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那边抓人,哼!一群饭桶竟然连哪个房间也能搞错。”

方舒了口气,傅昱揽过我的腰,倾身落到窗外。他将我瞧了瞧,惑道:“这事有些古怪,何祺怎会知道我们今日回到汴京,住在这家客栈?就是我们两个也在余辉时才临时决定要在这家客栈留宿的……”

我惊恐道:“还有谁会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傅昱看着我,沉默了一会,道:“先不忙这个,等何祺发觉中计出来,我们就暗中跟上去。”

“相信宋贤楼被封的事跟何祺脱不了关系,既然找到他了,不妨对他好好查一查,说不定……”傅昱顿了下,回头向我道,“能套出许先生和你师姐的下落。”

我觉得极有道理忙说好。

何祺与陈冕将军驻军城南。我与傅昱一路跟到近郊,介于陈家军的威名,便不敢再前进一步。

“陈将军怎么会将犯人带到前线。”我对傅昱道,“这难道没有违反军纪?”

傅昱笑道:“只怕陈将军军务繁忙,并没有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何祺瞒着陈将军做的?”

“大有可能。”

这茫茫夜色中,莫说人心,便是人脸也识不清。

我沉沉一叹,道:“陈将军这样的人物怎会收何祺这样欺师灭祖的关门弟子,实在是有损将军威名。”

“何祺七岁善骑,十岁弯弓会射,生的又是一幅翩翩风雅的君子之姿,祖上历代均是权倾朝野的武将,其父与陈冕陈将军又是生死之交,陈将军自然对他刮目相看。”

“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一段鲜为人知的缘故。”我不禁感叹,“但是,这种家族秘闻你又是如何获知的?”

傅昱顿了下,将这问题一笑带过:“你现在能识多少字?”

我先是怔怔不语,尔后醒了神,恼羞成怒:“傅华沐你欺人太甚!”

傅昱伸手捂住我的嘴,笑吟吟的目光注视着我:“嘘——”

我深知处境不允许,那点任人拿捏的小脾气自然适可而止。

“有惊动守卫吗?”我被捂着的嘴含糊不清地问道。

傅昱微微凑近了一些,哑着声音道:“再看看,现在还不能确定。”

我于是分外小心翼翼地趴低身子,几乎贴着草丛。

等了片刻不见军营有任何动静,我拍去傅昱的手:“过去这么久,应该没事了罢……”头一侧,傅昱炙热的气息和着一股秋风拂面。

我与傅昱鼻尖碰着鼻尖,目光相视,而我却不知何时离的他那么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他眼睫轻轻的颤动,每一下都是那么撩动心弦,惹得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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