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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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们-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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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雪铁龙开上了非机动车道。”罗宋宋很冷静地讲事实,“我没错,智晓亮也没错,你们是因为找不到肇事的司机,才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我和智晓亮身上。”

第七章

灵欲合一是一场成功演出的完美谢幕。
格陵国际俱乐部的总统套房内,大到一件浴袍,小至一只耳环,都充斥着暧昧和□的味道。交融,低喘,挣扎,呻吟,床单在手掌的攥紧下皱成一团,两具身躯纠缠不清,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让呼吸慢慢平顺。
“你依然是演出前禁欲的么?”
智晓亮将脸埋在枕头里,闷笑了一声,不予回答。他的后背上残留着点点发粘的汗渍,发出诱人的体味;一只玲珑小手顺着他漆黑的发根向下抚摸,背脊曲线迷人,于是从脖颈滑到后腰,促狭地朝遮掩在被褥下面的身躯继续挑逗。
“孟薇,别闹我。”
不是开玩笑。智晓亮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瞥了孟薇一眼,后者弯起如初生玫瑰般娇嫩的唇角,俯身过来,亲了他一下。
他有点勉强;胸口翻腾的欲望已经得到满足,这种事后的亲密真虚伪。
“其实我们应该收敛些,毕竟这是在格陵。”孟薇抚摸着智晓亮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庞,感受着他那柔和清秀的线条,“我可不想让长辈们发现,他们都是老古板……”
不,这样的暗示,违反了游戏规则。她是个懂得何时刹车的女人。于是立刻住口。
“如果你在意,不见面就是了。”
智晓亮翻身坐起,伸手去捞散落一地的衣裤。
他能说出这样爽快的话来倒不是因为厌倦了孟薇。如果你没上心,又何谈厌倦不厌倦?他喜欢干净俐落的男女关系,见面,上床,分手,绝不拖泥带水,一旦有外界压力,势必要打破这种平衡。何必让大家难做呢。
这种话孟薇听得多了。但这一次还真是壮士断腕般地决绝;她唇角带笑——或者她连“腕”都算不上。
上个月她才做了阑尾割除手术,尚未痛到滚地就已经发现病症,当机立断切除,免去不少痛楚,这个智晓亮,估计也可以把她当作阑尾一样轻松割掉。
“真狠心。”孟薇难得在他面前展现小女人的一面,不置可否地叹着气,从背后抱住了智晓亮,不让他扣上衬衫扣子,带点撒娇的意味,将手探入他牛仔裤内,“哄哄我都不行?”
I e; I see; I conquer。Here,她的手指在这副精壮身躯上游走,从两腿之间回到左面胸膛,finally there。
智晓亮不知她今日怎么如此痴缠,摇摇头道。
“你知我最不会讲甜言蜜语。”
他从不撒谎,实在是绝世好男人;可有时候女人就爱听些谎言,哄得一时开心也是好的。孟薇一开始就对自己说过,智晓亮是不错,可是除了弹琴和上床之外,什么也不会,这样的天才,只适合做情人。就灵魂伴侣而言,八面玲珑,能言善辩的许达才是上等货色。
她一向坦荡:女人有权利将灵魂和肉体的需求剥离开来。她爱智晓亮,也爱许达——当然,两种爱是不同的——所以她不应该被苛责。
若这两个男人的身心都只忠于她一个,纵然会让她苦恼不知如何抉择,更多却是对她魅力的肯定。
她以前似乎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心态变了?
“你在发呆。”
智晓亮穿好衣服,见孟薇还跪在床边若有所思,出声提醒。
“哦。”孟薇掩饰道,“有点累。”
“那你睡吧。我去客厅。想来点吃的吗?”
只要还是他的床伴,他就能无微不至地关怀到底;这该死的绅士风度真令人沉迷。
越是表现多情的人越无情。当年智晓亮会因为谈恋爱太耽误时间而将聂今舍弃,当然在孟薇越界之后,也会毫不犹豫地飞掉她。
所以,这是一场角力游戏。要想猎取这俄派钢琴手的心,若即若离才是最好的方法。她今天已经略有犯规,还是潇洒离去的好。
“不,我得回去。”孟薇起身披上浴袍,“替我叫辆车。”
“没问题。”
这回应又让孟薇有些莫名其妙的怒火升上来;她砰地一声关上浴室的门。
他其实是巴不得她回去吧?可笑。他真是一点温言软语也不舍得说。
椭圆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小小的俏脸,有些生气又有些落寞。
“别这样,孟薇。”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别这样。”
她将头发梳拢,扎了个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美人尖,准备放水洗澡。
氤氲的水汽升上来,孟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是隔着一扇门,她已经开始焦躁。
他们这种地下关系已经保持了四年之久,如果没人动了情,大概还可以继续下去。
四年前的夏天,孟国泰的长孙孟薇还在班霍夫大街做业务实习,忙的脚不沾地,偏偏父亲孟金贵还能在密集的电话中插播进来命令她做交际女郎。
“你还记不记得智晓亮?本周五维也纳音乐厅的钢琴独奏会,是他签约环球后的首次公开演出。”
她知道智晓亮和孟觉的渊源,于是伸手去拿桌上的通讯录,寻她在奥地利的友人帮忙送花祝贺。
“好的,我会订一打薄雪草花篮送过去。”
“不。你亲自去,音乐会后的晚宴,你是明丰药业的代表。”
“我没有空。”她转着手中的钢笔,口不择言,“爸爸,我对孟觉以及他的朋友没有好感。况且我从来不认为胖子会成功。”
“孟薇,你就是一个来自格陵的乡下佬,少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孟金贵一字一句,“你得亲自去,或者我明天飞奥地利,请来接机。”
她没想过继续顶嘴;接待孟金贵,无疑是自讨没趣的事情。她厌恶孟觉,有很大一部分是就是孟觉和父亲的感觉太像,可是年龄又相仿,让她无所适从。
“好的。我明白了。”
演出当天下午她带了晚礼服坐火车孤身从苏黎世出发,傍晚到达维也纳金色大厅,大厅外有宣传海报兼场刊可随意自取,照片仅得巴掌大小,醒目的是演奏内容,她其实十分不耐,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东方人在金色大厅表演已不是罕事,这个智晓亮若有自知之明,就该隐名埋姓,做幕后工作,何必腆一身肥肉来丢人现眼。
那时候她年少气盛,没有遇过任何挫折,为人处世都带着锋锐,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直接捧着装有薄雪草的水晶匣走进后台化妆间,零星两三人,她环顾一周,并未见到任何超重男子。
“请转交给智晓亮先生。”她将水晶匣交给工作人员,“我想我并不方便在这里等他……”
“等谁?”窗边一高挑男子转过身来,半边身子隐入夜色,一束顶灯柔光打在他手中乐谱上,映得他修长手指泛出象牙黄色,“我在这里。”
孟薇几乎立即认定,父亲一定是弄错了。不过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而已。遇到过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孟觉和罗宋宋,当然很容易相信有同名同姓同专业的一双人。
“智晓亮先生?”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此人和她印象中的那个智晓亮联系在一起。除非有人将他的原胚打烂重塑,否则绝不可能变成奥林匹克山上的健美之神。
“对。我是智晓亮。我想我认得你……”
智晓亮朝孟薇走过来,颇有明月拨开云雾之势;孟薇不记得他那天弹奏的曲目,却记得他的装束,他穿一件白色绸质衬衫,熨帖合身,胸前有两排褶皱,气质在娘娘腔和贵族间徘徊,他在梳马尾的孟薇面前站定,长腿碰着了椅背,那上面随意挂着他的燕尾服。
他看了看她的美人尖,突然展开笑容,他笑的时候眼角有与年龄不符的深深纹路,看上去顿感亲切。
“你是孟觉那个比他大一岁的侄女。”
她头一次没有因为这个头衔而感到羞辱,不觉点了点头。
“对。我叫孟薇。”
他们像欧洲人那样拥抱,孟薇藏住自己的心跳,免得让智晓亮听见。
“谢谢你能来。”
其实这个你,可以指代那天所有出现在智晓亮面前的格陵人。无论是谁,他都会很高兴,智大法官因为职业敏感问题,不能来维也纳为儿子捧场,当地华侨又多被日耳曼民族同化——老乡孟薇的出现,完美了这场演出。
如果有人再说格陵是文化沙漠,就叫他们来看看智晓亮这片绿洲。
孟薇被安排在二楼包厢内,和海顿胸像为邻。她学金融,不懂古典音乐,配备的单筒望远镜倒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她一直用右眼观察那个在庞大钢琴边的身影,出了音乐厅之后,竟然有点迎风流泪。
事后智晓亮问她,她坦然道。
“不是感动。我眼睛痛。如果我说你的观赏性大于你的音乐性,希望你不要介意。”
就是这句话让智晓亮觉得孟薇是个爽快人,值得交往。庆功宴上,音乐家,记者,还有环球公司的负责人大谈特谈古典音乐和西方文化,让孟薇觉得索然无味,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孟金贵要让她来,莫非只是为了和这一堆缪斯宠儿做朋友。
“孟小姐。”一名法国女人在和她交换名片之后,突然换了蹩脚的中文和她对话,“明丰制药是非常好的公司。”
“谢谢。”她以法语作答,迅速地瞄了一眼那女人的名片,在一大串头衔中看到了法国一家知名药物实验室的名称,“真巧,克莱伯工程师,我们算半个同行。在这堆缪斯宠儿中认识您,真让我感到荣幸。”
“不,感到荣幸的应该是我。请原谅我的唐突,”外国人喜欢单刀直入,“不知道明丰制药对海外药物经营权有没有兴趣?我不愿意和代理商接触,他们太狡猾了。”
孟薇感觉双脚僵硬,这是父亲所没有提到过的突发事件,他在遥远的格陵偷着笑呢,想看看她有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可是她并没有负责过这一类业务,如果是孟金贵在这里,他会怎样回应?她想他会放慢语速,展现诚意,但又不是那么的急切。
她字正腔圆地回答。
“克莱伯夫人,我们致力于一切有益于人类健康的药物推广。”
克莱伯工程师湛蓝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过于稚嫩的东方少女,她在打官腔。
东方人的思维和他们的年龄一样神秘。
“你多大了?”
回答已经在孟薇的舌底了。但转念一想不对,于是含笑道。
“我属马。一匹拿冠军的黑马。”
她一语双关的回答,让克莱伯夫人会心一笑,也就不甚在意她二十刚出头的年纪。
“孟小姐,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公司最近研发出一种以薄雪草为主要成分的保健品……”
孟薇小时候常恨孟金贵天天应酬,甚至骂他生张熟魏,今日才知应酬原是变相工作,也要打醒十二万分精神,商机瞬息万变,稍纵即逝。她今日运气出奇得好,克莱伯先生是旅奥指挥家,音乐会结束后对智晓亮大为赞赏,大有合作之意;而孟薇又是智晓亮的朋友,故而克莱伯夫人才会主动接近她。
“在这里也要谈生意?”
智晓亮的发问,纯粹出于对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好奇。
孟薇转头看他,智晓亮长身玉立,已经换了一身黑色含前苏联军服元素的正装,别一只双头鹰胸针,被一群俊朗高大的俄罗斯人簇拥着,如众星捧月一般。
今日此地,他是主角。这是获得老柴奖后的智晓亮。这是在老柴音乐学院进修两年后的智晓亮。这是刚刚在维也纳金色大厅举行了首演会的智晓亮。格陵的智晓亮,原本她就记得不深刻,此时更是完完全全从记忆中剔除,片甲不留。
士农工商,她的确是属于最下等的一类,与这阳春白雪格格不入。
“当然不。我更希望你能够为我介绍这些帅哥。”
她真的就放弃了那几乎唾手可得的合约,挽着智晓亮的手臂离开,后来孟金贵又逼着她重回维也纳将这一单生意抢回。
“我不知你在想什么。”
在浪漫之都,她能想什么。席间大家频频举杯祝贺智晓亮首演成功,她发现智晓亮吃得单调,几近简朴,白面包蘸鱼子酱,伴矿泉水喝下去。
“你不喝咖啡,不喝啤酒,不喝果汁,那总喝过伏特加吧?”
“我不想醉得像个俄国人一样。”他笑,又正经回答,“它让我暖和,可是手一直抖,所以戒了。”
孟薇肃然起敬。在那种醉酒的大环境下竟然可以做到洁身自好。
“呵,不必崇拜。我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类。我喜欢饥饿的感觉,它让我有欲望。”
所以,其实是他挑逗在先。他后来都没有对孟薇说过像首演晚上那么多的话。大约是头一次不好到手,有讨好嫌疑。智晓亮在老柴音乐学院的导师是个虔诚的东正教徒,尊重女性又是俄罗斯风尚,加之孟薇多喝了点,只觉得他整个晚上都风度翩翩,举止得体,以巴别塔来暗喻中西文化差异并非天堑不可跨越时整场气氛达到顶点——明天,他的经纪人就会发出通稿给各大报纸,称昨晚的演出盛况空前,东方少年征服了古老的音乐国度。他的黄金生涯就此展开,不可限量。
“英国有句谚语,三代富有才能出一个上等人。可是音乐能让你变成无冕贵族。来,为了霍洛维茨干杯!”
孟薇酒量自小培养出来,所以虽然两颊绯然,却非常清醒,以至于回到宾馆后,智晓亮一再确定她是否有自主意志时,她直接把他推到床上去,狠狠地咬了他的食指一下。
“在你这双手尚未投保之前,我得尝尝味道。”她借酒装疯,“我不爱鱼子酱。”
“我看你没醉。”智晓亮将她推开,“小点声儿。”
“你也没醉。你都没有喝酒。”
她趴在他身上,一双手尽往敏感地带摸。
“孟薇,别闹我。我不是正人君子。”
“我也不是无知少女。”她低声碎念,“嘿,智晓亮,你看我们多登对。”
两个在异国漂泊的游子,除了这个,好像再无可证明自己不寂寞的方式。
其实脱下衣服的贵族和其他发情男女并没有什么区别。智晓亮不够投入,但是绝妙的技巧足以弥补这一缺憾,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孟薇醒来时觉得这真是一场梦,直到看见智晓亮站在窗边喝水,一如她昨天傍晚初次见到他一样,迷人得不像话。
他有点懊恼。
“我错过了练琴的时间。这可是两年来的头一次。”
他们俩都不是第一次,怎能说不是天作之合。他们的关系也非常简单,智晓亮在世界各地举办演奏会,孟薇就如同蝴蝶一般借考察市场为名,追踪来去,又或者他在维也纳录制唱片,她便常驻奥地利办事处,方便来往;若是实在没可能凑在一起,便不强求,反正并不是只有对方一个亲密伴侣而已。智晓亮有演出前禁欲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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