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时代(港版无删节全本)作者:傅高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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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小平时代(港版无删节全本)作者:傅高义-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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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陈云尖锐地批评赵紫阳说:绝对不能搞财政赤字,货币流通量已经太大;此外,应当一直保持经济的均衡发展,不然 
就会引起混乱。'1656'  这些警告听上去十分严厉,但与 1983 年陈云批评胡耀邦不同,它不是在公开的大会上作出的。此 
后经济决策权转交给了李鹏,他在 1987 年 11 月被任命为代总理,1988 年 3 月成为总理。赵紫阳是个主张搞市场化 
的坚定的改革派,李鹏却要贯彻陈云的紧缩政策,不消说,两人的关系不会顺畅。 
赵紫阳虽然承认了错误,但他还没有作好彻底丢卒保帅(邓小平)的准备。他没有明确公开地宣布放开物价的决 
定是由他作出的。据知情的中共官员说,尽管邓小平此后继续支持赵紫阳担任总书记,但两人的关系有所紧张,因为高 
层官员和群众都认为邓小平要对物价失控负责。 
在 8  月份的民众恐慌及邓和赵的权力被削弱后,谨慎的计划派很快重新掌握了对经济政策的控制权。国务院于 
1988 年 9 月 24 日颁布文件,宣布今后两年的工作重点是「改善经济环境」。熟悉陈云在 1979 至 1981 年的经济调 
整政策的人,都不会对 1988 年谨慎的平衡派掌权后采取的经济政策感到奇怪。1988 年不再进行任何价格调整,企业 
和工作单位被告知不得涨价。一直以远低于通货膨胀率的水平支付利息的中国人民银行作出保证,在必要时将存款利率 
与通胀挂鈎。各地被要求缩小基建规模。'1657'投资受到压缩,物价也被严加管制。银行信贷受到严格控制,暂停向乡镇 
企业贷款。朱熔基 1990 年代控制通货膨胀时力求实现软着陆,但陈云在 1988 年底终止通货膨胀的胆略,却并不亚于 
邓小平取消物价管制的气魄。不出所料,1988 年底出现了硬着陆。这从随后几年的增长率骤降中即可看出。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转引自 Jinglian Wu; Understanding and Interpreting Chinese Economic Reform (Mason; Ohio: 

ThomsonSouthWestern; 2005); p。 369。 

1988 年至 1990 年期间在经济管制和政治决策的双重作用下,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率从 1988 年的 11%骤降 
至 1989 年的 4%,工业增长率从 15%下跌到 5%。1990 年最后一个季度零售价格指数的增幅降至 0。6%。'1658'消费 
支出停滞不前,失业人数上升,很多城市出现了骚动迹象。计划派仍然致力于减少财政赤字,然而由于税基太窄,预算 
赤字实际上不降反升。但是,尽管有这些令人不安的经济指标,在因放开物价而引起强烈反对之后的三年里,邓小平一 
直未能在党内争取到足够支持,向陈云的紧缩政策发起挑战。 
中苏改革的比较 
社会主义计划体制最先是由苏联采用的,之后又进入中国,旨在帮助后发展国家追赶已经实现工业化的地区。它 
使中国能够积累资本,并将资源用于最优先的领域。就像早期苏联的情况一样,这种计划体制使中国得以在 1950 年代 
推动重工业的发展。但是到 1970 年代时,中苏两国的经济都远远落后于更开放、更具竞争力的体制。然而,当 1991 
 
 
年苏联和东欧的共产制度崩溃时,中国却能自豪地宣称,它在 1978 年以后取得了平均 10%的年增长率。是什么因素 
使中国在 1980 年代的表现远优于苏联和东欧? 
中国与苏联相比具备很多优势。它有漫长的海岸线,可以利用比陆路运输更为便宜和方便的海洋运输。过去 200 
年来,移居香港、台湾、东南亚和西方的华人及其后代有 2;000 万之众,他们可以作为资本和知识的来源为中国所用。 
此外,中国大陆潜在的巨大市场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众多商人,他们愿意为中国的发展提供帮助,以便今后能够进入这个 
有十亿消费者的市场。政治动机也发挥了部分作用:中国在 1978 年实行开放政策后,很多西方国家想使中国进一步疏 
远苏联,愿意向中国慷慨提供资金和技术,欢迎中国的学生和游客。 
地理和种族的同质性也对中国的成功起着重要作用。由于稻田耕作的性质,中国包产到户的政策使农民种地的热 
情空前高涨,农业产出大幅提升,这在拥有广阔的旱地、更宜于采用大型拖拉机耕作的苏联是不可实现的。与各种少数 
民族超过人口一半的苏联相比,人口中 93%为汉人的中国也更容易达成国家的团结。苏联由于在过去 100 年里不断扩 
展到广阔的新区域,新纳入的少数民族一直在积极或消极地抵抗着苏联的统治。与此相比,中国对它目前的大部分疆域 
都已经统治长达 2;000 多年,它也没有通过占领反抗其统治的国家来进行过度扩张。 
中国的统治者从国家的悠久历史中形成了中国乃是文明中心的信念,而苏联的领导人长久以来一直觉得苏联大大 
落后于西欧各国。再者,中国与其邻居——日本、南韩、台湾、香港和新加坡——有某些共同的文化特征,而后者不久 
前已成功转型为富裕的现代国家和地区,可以作为中国效仿的榜样。 
然而,不论中国有哪些内在的固有优势,邓小平在关键性问题上作出了与苏联领导人截然不同的选择,而邓的选 
择在刺激经济增长方面被证明要成功得多。'1659'首先,他坚持共产党的权威。苏联的戈巴卓夫希望通过废除苏共的垄断 
权力建立一套新的治理体系,而邓小平有一个从未动摇过的信念:当初按苏共模式建立的中国共产党,应当保持作为中 
国唯一统治者的地位。在他看来,只有中共能够提供在中国进行稳定统治所需要的忠诚、纪律和信念。邓小平相信,中 
国需要单一的执政党领导国家,他的这一信念与 20 世纪中国的另外三位主要领导人——孙中山、蒋介石和毛泽东—— 
一脉相承。 
但是邓小平也务实地面对需要作出的改变。他知道他在 1978 年所继承的中共臃肿而僵化,无法提供现代化所需 
要的领导力。他确信党的很多资深干部,尤其是在文革的政治斗争中发迹的人,是不足以领导现代化的无能之辈。他没 
有把他们大批清除出党,因为这样做会带来破坏,导致党的分裂,使党不能专心处理国家面临的真正问题。但是他确实 
悄悄地把他们赶下了最重要的岗位,将位置留给那些有能力领导现代化的人。邓在为高层领导岗位选拔人才上十分用心, 
而且鼓励下级干部也这样做。这些领导班子选定之后,就会给予他们相当大的空间使其进取。 
邓小平的做法是步步推进,不搞「大爆炸」(big  bang,亦称「休克疗法」)式的一步到位。俄罗斯在  1991 
年后听从了某些经济学家的建议,以「大爆炸」的方式迅速开放市场。与之相反,邓小平根据世行推荐的专家建议,接 
受了突然开放市场将导致混乱的观点。很多把制度视为理所当然的西方经济学家所不理解的事,他却深谙其中的道理: 
要建立全国性的制度,并为之配备能够适应当地文化与环境的体制、规章、法律和训练有素的人员,这是一项费时而又 
至关重要的工作。中国缺少必要的经验、规章、精明的企业家或私人资本,不可能突然转向市场经济。邓小平知道,19 
世纪的日本和后来的其他东亚经济体,都花了几十年时间来建立使其可以追赶西方的制度,他如果突然解散现有的国营 
企业,必然引起大范围的失业,这从政治和社会角度都是难以承受的。因此他让陈云等人维持旧体制的运转,提供一个 
稳定的经济基础,同时允许市场逐步发育,使人们获取经验,让制度适应更加开放的经济。邓小平没有强制推行新的体 
制——包产到户、乡镇企业或私营企业,而是让地方开展这类试验,然后宣传成功的经验,让其他地方按自身条件加以 
采用。 
邓小平全部改革战略的支撑点,是他坚定地相信中国必须从观念到贸易都向外部世界全面开放。苏联领导人对于 
允许外国商人和企业在苏联开工厂十分谨慎,也不敢放手派遣大批苏联学生去海外留学。邓小平知道,外国人和归国留 
学生带来的变化有可能使中国面对艰巨的调整问题,但是他坚信,一个国家只有保持开放才能最好地发展。他的一些同 
事担心外国人和各种外国做法会把中国搞得晕头转向,但邓相信中共足够强大,能够对事态加以控制。邓大力支持派遣 
官员和学生出国,翻译国外的书籍和文献,欢迎外国顾问和商人来华。有人害怕外国人的竞争会危及中国的生活方式和 
利益,他对此类批评也有充分的准备。他认为外国公司的竞争非但搞不垮中国经济,反而能使中国人的生意越做越强。 
他也不担心出国的人会有很大一部分留在国外,因为他相信他们会继续帮助自己的祖国。 
 
 
中国在 1970 和 1980 年代巨变式的对外开放过程,并不是由邓小平启动的。事实上,毛泽东在 1969 年的中苏 

冲突后率先打开了国门,周恩来和华国锋又延续了毛所开创的路线。然而,邓小平的独到之处在于,他使国门大开,接 

纳外国的观念、技术和资本,其程度大大超过了他的前任。无论经历了何种挫折,他一直掌控着这个扩大开放的艰难过 

程。他把自己对中国潜力的深刻信念传播给国人,并运用高超的技巧穿越政治险阻,开启了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新时期。 

在邓小平的领导下,中国人愿意放下架子,承认自身的落后,不断向外国学习他们所能学到的一切。 
'161'Barry Naughton; Growing Out of the Plan: Chinese Economic Reform; 19781993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5)。 
'162'这次会议记录在案的召开日期是 8 月 26 日。见盛平编:《胡耀邦思想年谱(19751989)》 
(香港:泰德时代出版社,2007),下册,页 537538。 
'16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下册)(北京:中央文献出 
版社,2004),1980 年 7 月 17 日20 日,页 656657;盛平编:《胡耀邦思想年谱(19751989)》, 
页 537538。 
'164'Yizi  Chen;  〃The  Decision  Process  behind  the  19861989  Political  Reforms;〃  in 
Carol Hamrin and Suisheng Zhao; eds。; DecisionMaking in Deng's China: Perspectives from 
Insiders (Armonk; N。Y。: M。 E。 Sharpe; 1995); p。 138。 
'165'朱佳木、迟爱萍、赵士刚:《陈云》(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9),页 186。 
'166'邓力群:《向陈云同志学习做经济工作》(广东: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1),页 93。 
'167'《中华人民共和国史稿》编委会编:《邓力群国史讲谈录》(七册本)(北京:无出版社, 
2000),第 7 册,页 204205。 
'168'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陈云年谱(19051995)》(上中下卷)(北京:中央文献出 
版社,2000),1982 年 11 月 4 日,页 309。 
'169'《中华人民共和国史稿》编委会编:《邓力群国史讲谈录》,第 7 册,页 247。 
'1610'对林重庚 2008 年 8 月、Ross Garnaut 2011 年 6 月、刘遵义(Laurence Lau)  2007 
年 3 月的采访。世界银行的林重庚与赵紫阳的交往超过任何外国人,Ross Garnaut 在 1985 至 1988 年 
任澳大利亚驻华大使,是曾与霍克(Robert Hawke)总理一起推动澳洲经济自由化的专业经济学家。刘 
遵义是斯坦福大学经济学教授,后来任香港中文大学校长。 
'1611'Milton  and  Rose  D。  Friedman;  Two  Lucky  People:  Memoirs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9); p。 543。 
'1612'Joseph Fewsmith; Dilemmas of Reform in China: Political Conflict and Economic 
Debate (Armonk; N。Y。: M。 E。 Sharpe; 1994); pp。 3441。 
'1613'对这些智囊团的讨论见同上。作者也曾采访过杜润生(2006 年 9 月)、卢迈(2006 年 8 
月)、姚监复(2006 年 8 月)和邓英淘(2003 年 10 月)。 
'1614'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新时期历史大事记(1978。122002。5)》(修订版) 
(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1982 年 3 月 18 日。 
'1615'孟禛:〈出国留学 30 年〉,《人民日报(海外版)》,2008 年 6 月 26 日,第 6 版。 
'1616'邓小平也支持中国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以加强中国与国际金融界的联系。1981 年 10 月 
25 日,邓小平会见了国际货币组织总裁 Jacques de Larosière,表示赞成双方开展合作,见《邓小平年 
谱(19751997)》,1981 年 10 月 25 日,页 780。 
'1617'Edwin Lim; 〃Learning and Working with the Giants;〃 in Indermit S。 Gill and Tood 
Pugatch; At the Frontlines of Development: Reflections from the World Bank (Washington; D。 
C。: World Bank; 2005); pp。 89119;林重庚:〈序言:中国改革开放过程中的对外思想开放〉,收 
入吴敬琏编:《中国经济 50 人看三十年:回顾与分析》(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8); Pieter Bottelier; 
〃China and the World Bank: How the Partnership Was Built;〃 working paper 277; Stanford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April 2006; Robert Mamara; Oral History Recording; 
 
 
October 3; 1991; pp。 1618。  当中与林重庚有关的部分,来自 2009 年 8 月对林重庚的访谈。关于中 
国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关贸总协定以及世界银行的谈判的大背景,见 Harold K。 Jacobson and Michel 
Oksenberg;  China's  Participation in the  IMF;  the  World  Bank;  and  GATT:  Toward  a  Global 
Economic Order (Ann Arbor: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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