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第9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梁霄点头。
  
  景杰道,“可是他们家族的血症呢?”
  
  梁霄微微一笑,“此人武学悟性极高,他利用自身的特性,融汇百家之长,创制了一套独门功夫,非但武功独步天下,亦救了自己的命。”
  
  “天地同寿,”景杰坐直身子,不禁感慨,“原来人人争抢的圣血不过是有严重缺陷的重症之血。”
  
  梁霄道,“没错。所谓满则溢,真正完全拥有圣血的人往往不长命,一轻半点的圣血却对偶然得到它的旁人有奇效。”
  
  景杰略一思量,道,“天地同寿只有拥有圣血之人才能练成,这么说来,故意制造这场疫症趁机盗取天地同寿的便是颜渊的族人了。”
  
  梁霄道,“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
  
  景杰恍然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掌握了颜渊族人的人,就好比当年白鹏和冰行健把颜渊制成供他们汲血的植物。”
  
  梁霄道,“通常说来只有这两种可能。”
  
  景杰不解地看他。
  
  梁霄淡淡道,“还有第三种可能,便是有人没有圣血也一样能练成天地同寿,只是这类武学奇才同圣血一样罕见。”
  
  “苍翼?”景杰立时念出苍翼的名字,见梁霄颔首,不禁又问,“那个颜氏先人应该有自己的儿子吧,为什么圣主之位和天地同寿都落到了苍翼手里?”
  
  “那个人大概原本不相信苍翼能练成天地同寿,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梁霄道,“当时那位颜氏先人年事已高,无力对抗苍翼,自己的儿子也已死在苍翼手上,孙儿年龄尚幼,也已被苍翼牢牢控制,所以只得悄悄将天地同寿心法刻在勒马峰石室里,希望能够遇到同苍翼一样没有圣血也能练成天地同寿的人。”
  
  “可是我在石室里只看到很少的一部分?”景杰道,“想来是后来被苍翼发现毁去了,若真是那样,为什么他又要留下其中一部分?”
  
  “因为他也好奇,”梁霄道,“他也想知道圣域中是否还有和他一样的武学奇才。”
  
  景杰点点头,这确实是苍翼的个性,随后又问,“那有没有再出现过那样的武学奇才?”
  
  梁霄没有回答,他又转首望向窗外,窗外仍然漆黑得连一点星光也没有,他仍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他的手也仍扣在景杰腕上。
  
  景杰心中蓦然一惊,此前听得太入神,竟没发觉,不知何时开始,一股绵柔内力正自虎口绵绵输入自己体内,这股内力同早先赤鹤和莫良输给他的完全不同,竟有奇异的熨帖感,与自己此前为茵茵发功后变得混乱不堪的气血贴合得恰到好处,一脉活络舒畅之气不知不觉已蔓延至四肢百骸。
  
  “梁霄!”景杰奋力挣开梁霄的手,他知道即便才不过半柱香时间,如此施力仍是几乎已倾尽梁霄所有,“这会要了你的命!”
  
  “那又怎样,”梁霄收回目光,看着他淡淡道,“我最清楚我的身体,无论如何,这都是我最后一个冬天了。”
  
  景杰心底一恸,盯着他,怔怔道,“你也是苍翼那样的人……”
  
  梁霄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一如他的神情,“我师傅说,那样的武学奇才五十年才出一个,可是他这一生却有幸见到了两个,一个是他同门师兄,一个是他徒弟。”
  
  “你也练成了天地同寿?”景杰道。
  
  “没有,”梁霄凄然笑道,“我今天还能活着,就是因为我没练,而且再也没动过这样的心思。”
  
  梁霄一语带过,景杰心中却已明白,若他真的练了,苍翼定然一早便已除掉他,绝不会放任他威胁到自己。
  
  景杰又道,“除了程风师傅,圣域没人知道其实你……”
  
  “可惜我那时太年轻,太好胜,完全不能明白师傅的苦心。”晦暗的烛光映在他面上,有片刻的恍惚,梁霄道,“自从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就一门心思想得到天地同寿。从小到大,我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所以那时,就连师傅也已无法劝止我。”
  
  梁霄侧身靠在墙上,以手轻轻掩口,再抬头时,他的唇角现出一丝暗红的血迹。
  
  景杰很清楚经过方才运功相助,梁霄此时的状况实在堪忧,不由分说便要将内力输回给他。
  
  梁霄早有准备,轻易挡开他的手,低声感慨道,“你小时候,我没有白白救你一次。”
  
  景杰道,“梁霄……”
  
  “以我现在的情况,即使我豁出去自己的命,也救不了茵茵,幸好,幸好,你身体里总算有半吊子圣血。”梁霄微微一笑,又道,“小子,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今日你要老实告诉我。”
  
  “什么?”景杰道。
  
  “天地同寿一直在你手里,你为什么不练?”梁霄道,“难道你不好奇,难道你不想武功独步天下?”
  
  “我当然想,”景杰道,他看着梁霄,彷佛又看到墨玉出鞘,阳光下美轮美奂的惊鸿一剑,目中不禁闪现一抹洋溢的光,“可是,在我第一次见你使出一瓣心香时,我便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一门武功,比墨玉剑法更吸引我,再不会有,永远不会有。” 
  
  梁霄不禁笑了,笑着笑着又呕出一口血来,他随意拭去,仍隐不住眼底的笑意,“你这么蠢一个人,怎么被我摊上了……”
  
  景杰亦笑道,“人以类聚,我是蠢人,师傅你好像也好不到哪去吧。”
  
  梁霄斜他一眼,“谁是你师傅。”
  
  景杰道,“你。”
  
  梁霄轻踹他一脚,“谁认你了。”
  
  景杰故意受了这一脚,回道,“你认不认我不管,反正我是早就认定你这个师傅了。”
  
  梁霄还是忍不住想笑,心底却忽然酸涩难当,不禁道,“如果你是我师傅的弟子,他老人家一定开心死了。”
  
  景杰摆摆手,“怎么会,程风师傅肯定更想要一个武学奇才作弟子。”
  
  梁霄看着他,微笑道,“你知不知道,收一个武学奇才作弟子是一件最倒霉的事。”
  
  “有多倒霉?”景杰顺势接道,话才出口,立时便悔得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虽然于他来说那已是很古旧的事,但程风的遭遇,他还是知道,事实上,圣域之中,早已无人不知。
  
  梁霄靠在墙上,侧首看他,面上仍带着隐约笑意,目中却一片凄然,“若我只是师傅身边一个愚钝的弟子,他就不用费尽心思要我放弃天地同寿,他就不用以自己的血来阻止我……”
  
  “你是被陷害的,”景杰轻声道,“根本不关你的事。”
  
  梁霄摇头,“我的剑法是师傅教的,就算我用得再纯熟,师傅也不会一下就倒在我的剑下。”微微闭上眼睛,他仍能感觉到眼前明暗不定的烛火,梁霄深吸一口气,又道,“他知道非得用他的血才能浇灭我太过执拗的性子,才能换我的平安……”
  
  终于有一些零碎的月光透云而出,漫至他们脚边,像一汪银色的潮汐。
  
  “师傅以为他的血可以救赎我,可他还是错了,”梁霄自嘲地笑了一下,以此压制眼底的潮湿,“他没料到他这个弟子如此不成器,不过是因为一点点离心散,竟然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而这,才只是开始,我杀了不计其数的人,用师傅教我的剑法,用师傅送我的墨玉……”忽然又一口鲜血溢出,梁霄以手撑地,殷红的血渍顺着嘴角滴在地上,轻轻吐出最后几个字,“若我只是师傅身边一个愚钝的弟子……”
  
  若我只是师傅身边一个愚钝的弟子……
  




☆、似曾相识(一)

  茵茵的气色一天天好起来,梁霄的脸色却一直很苍白。茵茵一度无比担心地向景杰询问,自己是不是把邪温热过给哥哥了。景杰微笑摇头,不是的,他只是太累了。于是茵茵开心地笑起来,唇畔露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这段时间,碎叶一如往昔般平静,甚至越来越平静。张崇山没有派人来向患病的村民赐药,杜扬也一直没有出现,村中仍然不时有病患宣告不治,所幸没再发现新的病患。十余日后,学堂中只剩下一对母子,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他们的病情竟渐渐好了起来,后来红疹褪尽,精神也恢复得很好,又继续观察五日后,穆韬晦宣布,这对母子逃过一劫,已经完全康复。
  
  这对母子和家人团聚那日,除了碎叶村民,周围村镇也有许多人闻讯赶来,看一家人抱头痛哭,许多人也随之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禁唏嘘,幸亏没有放弃,幸亏有人支持着他们坚持到最后。待众人哭过笑过,终于想起要感谢他们的恩人时,却发现四处都找不到景杰,只看到正在学堂附近指点若干圣域子弟做最后清理的穆韬晦,几名碎叶村民冲过去,不由分说将穆韬晦簇拥着架起来,跑回人群中。老头被架着一路颠簸,一把骨头都快被摇散了,好不容易站实了,还没来得及揉揉酸疼的手脚,却看见一群人已经含泪跪在他面前。自谦的话一句都没来得及出口,穆韬晦喉头亦已酸涩难当,唯有一边擦拭眼泪一边逐一伸手相扶跪倒的众人。
  
  又两日后,景杰再出现在临水阁时,如预料中的,在书斋见到了杜扬。
  
  相互之间没有寒暄,没有恭贺,也没有任何询问和解释,杜扬一如往常,负手站在桌案前,待景杰坐定后,沉声道,“圣主,想必你已经知道有人夜闯临水阁,盗走半卷天地同寿。”
  
  “梁霄已经告诉我了,”景杰将双手随意摊在桌案上,“那天夜里他本想到临水阁找我,结果正撞上那两人盗取天地同寿。”
  
  “连梁霄那样的高手也只是抢回半卷,”杜扬道,“这南瑮的盗贼果然来头不小。”
  
  景杰不禁仰首看杜扬,“杜法使也已经查到是南瑮的人干的?梁霄也同我说从对方的招式来看,他们应该来自南瑮。”
  
  杜扬道,“邪温热本是源自南瑮的疫症,不过才三十年而已,他们又想故技重施。”
  
  景杰从杜扬的话中依稀猜到三十年前那场疫情看来也是一场江湖争斗的惨剧,这一次的疫情虽然被牢牢控制在碎叶村中,但依然导致众多无辜村民罹难,心中不由又是一阵黯然。他望向窗外冰封的离水,喃喃道,“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我还以为,以为他本不至此……”
  
  杜扬微微一笑,“圣主总是以善意度人,但他人未必总如你所愿。”
  
  景杰对杜扬的话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后道,“你可查到他们的行踪了么?”
  
  杜扬道,“还没有,但日前发现了韩羽身边的那个侍女,现在正将她囚在临水阁后宅中。”
  
  景杰微微皱眉,“杜法使,那个姑娘我见过,并不会功夫,别为难她。”
  
  杜扬道,“她确实只是个寻常女子,但她这半年来似乎一直跟着韩羽,也许能从她那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景杰摇头,“放了她,你问不出来的。”
  
  杜扬道,“圣主,眼下她是唯一的线索。”
  
  景杰道,“那个姑娘我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看得出她对韩羽很忠诚,不要逼她。”
  
  “不逼她,别人就会逼你。”杜扬道,“况且,我也不可能把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样……”
  
  景杰目光一瞬,语气沉了几分,又说一次,“放了她。”
  
  杜扬没想到景杰固执至此,不由沉声道,“圣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你这个圣主的位子!”
  
  景杰扬眉,“那又怎样?”
  
  杜扬将手撑在桌案上,俯身对景杰道,“没错,你现在很得人心,但是你要知道,你是一个江湖中人,你要立威要服众,要带领的是一群虎狼,绝不是逞几次英雄,送些碳,施点药就能糊弄住的平头百姓。”
  
  “杜法使,这就是你考虑问题的初衷么?”景杰缓缓起身,直视杜扬的眼睛,“我再也不想看到因为江湖争斗连累无辜的人。天地同寿在我手上丢了,如果有人想拿这件事做文章,大可冲着我来,我会在这里奉陪到底。”
  
  杜扬轻叹一声,他并不想和景杰这样僵下去,略为和缓了语气又道,“圣主,我方才的话是重了些,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此意气用事,你会害了自己。” 
  
  景杰看着杜扬,沉默片刻后,轻声道,“那是我的事,不敢劳烦杜法使费心。”
  
  杜扬闻言一怔,随即怆然笑了。他本以为经过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们已合作得很有默契,到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来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在景杰疏离的目光中,杜扬微微躬身,低低回了一句,“既然圣主心意已决,杜扬遵命。”
  
  景杰在书斋中默默坐了一会儿,起身出了房门,他透过走廊的轩窗,无意中看见彭展抱着些什么鬼鬼祟祟向后宅跑去。景杰皱眉,心道这家伙是不是闲来无聊又想搞什么鬼把戏,正想着,忽听耳后一阵风声,他下意识侧首,扬手一抄,掌心中便多了一枚暗红色的冬枣。
  
  晃晃手中的冬枣,景杰笑道,“莫二少爷,谢了。”
  
  莫良坐在走廊尽头的楼梯扶手上,翘着二郎腿,亦笑道,“怎么,铁面无私的杜法使没补给你一颗毒药么?”
  
  景杰来到莫良跟前,斜靠在扶手上,沿着平滑的花梨木伸展开手臂,无奈笑道,“我刚才狠狠撅了他,估计现在他想给自己一颗毒药。”顿了顿又道,“看到我们不和,估计有人会很开心。”
  
  莫良歪歪头,手指一弹,凌空扔了一枚冬枣到口中,一边嚼一边道,“既然你已经看得这么清楚,干嘛还跟他犯倔?”
  
  景杰将手中的冬枣抛起又接住,把玩了一会儿才道,“我们都让对方失望了。”
  
  “这枣子味道不错,”莫良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自顾自说道,“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