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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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彰云隐 作者:阿晋(晋江2012.7.22完结)-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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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霄没有接话,兀自看向窗外,雪花翩飞,地上已积起了一层厚厚的新雪。六年过去了,圣域还是如此,不过是一环套一环的交易。
  
  黄夫人道,“公子既有未了的事,又自知大限将至,所以,我算准最近公子定会回到故地。”
  
  梁霄依然不做声。
  
  黄夫人最后道,“碧落的确无药可解,但我自有一套针炙之法,可延缓毒性发作,不敢多说,十年内,还是可保公子平安。”
  
  梁霄还是没有回答,静默片刻,起身道,“多谢黄夫人厚意,衣服已干,梁霄告辞了。”
  
  …………………………………………………………………。
  
  雪后的长夏城,银装素裹,静谧清冷,重新走在长夏的街道上,梁霄只觉得恍若隔世。他沿着一条街,右转又左转,终于进入一条更加清冷的小巷,在一座茶庄门前停下脚步。
  
  浣沙。
  
  此时正是中午,雪后初霁。
  
  梁霄没有去二层,到那个他曾经最习惯的位子,而是坐在一层的角落里,在阴影下,正好可以看到门口的街景。
  
  巷子虽然冷清,茶庄的生意却不算坏,不时有客人进出,小伙计不停歇地忙前忙后。梁霄没有点绿铭,只要了一杯清水。
  
  有个小女孩在他身边哒哒跑过,跑到门前的阳光里。雪后清清白白的阳光,格外亮眼,映得小女孩的额头亮晶晶的,分外可人。
  
  梁霄的目光漫无目的,在小女孩身上掠过,就又看向别处。
  
  小姑娘捏着裙角,踮起脚尖转圈,格格的笑声像屋檐滴落的雪水,格外清脆动人。
  
  梁霄无意识地看了一眼,目光瞬间僵住。
  
  那双明亮的眼睛,唇畔的梨涡,好像,好像,冰晶。
  
  阳光正好,行人稀少。小伙计在门旁擦一张桌子,不时抬头看看门外的小姑娘,一会儿,小伙计向外张望时微笑着招呼了一声,“老板娘,你来啦。”
  
  小姑娘闻言抬头,张开双手,往前小跑了两步,跑出门前梁霄可以看到的视野,停下来,甜甜地叫,“妈妈。”
  
  梁霄只看见门口地上一道颀长的影子,和小姑娘飘飘的裙角,只觉血液在一点点凝固。
  
  此时,她离他那么近,他只需轻轻探身,便可见到她。他却莫名起身,向茶庄另一侧走去,他知道,那里还有一道门。
  
  冰晶帮女儿整理好衣服,正嘱咐她不可以乱跑,忽然,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叫,“梁霄。”冰晶怔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向店内,正好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和那柄漆黑的剑。
  
  景杰站在茶庄中央,又叫一声,“梁霄。”他本不想这样直呼其名,但是,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叫他什么。
  
  画地为牢,一瓣心香,是一个不可一世的传说,而能够使出这圣域第一快剑的江湖浪子,在他心中,很久以前,便成了神一样的人,如今,终于一睹真容,而且,他一不小心还帮过他的忙,这样的人,在小孩子心中,总能占据无可比拟的位置。
  
  梁霄已经走到后门,无奈地皱皱眉,孩子永远是世上最麻烦的东西。他没有回头,一直走出浣沙,走出很远。
  
  几乎走到巷子的尽头,这里,已完全听不到嘈杂人声。梁霄放缓脚步,微微闭目,无声地问自己,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要逃走。
  
  忽然,他听到马的嘶鸣,抬头,追风在巷子尽头处,引颈长鸣,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好像要流出泪来。
  
  追风身后,冰晶一身素白,静静地执缰而立。
  
  清白的阳光,让梁霄觉得自己,又走入一场梦中。
  
  可是,不是梦。
  
  冰晶看着他,没有哭,也没有笑,目光里是最深沉的感情,就像泉溪的每一个清晨和黄昏,每一次的携手相望。
  
  梁霄只觉得气血翻涌,冰冷的指尖,又轻轻地抖。
  
  冰晶缓缓向他走来,在距他数步之遥时驻足,这里已足以将他看仔细。静静看了他许久,方开口道,“你以前离开浣沙,总喜欢朝着这个方向走。”
  
  梁霄只是沉默。看她一眼,是他最后的心愿。
  
  现在,心愿已了。
  
  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冰晶多想抱抱他,可是仍然只在原地看着他。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冰晶的心,钝钝地痛。
  
  梁霄终于开口,“你好么?”
  
  冰晶反问,“你好么?”
  
  梁霄很想对心爱的人笑一笑,终于没有笑出来,只是说,“我很好。”
  
  冰晶三两步走到他面前,心如刀割,“你不好。”
  
  梁霄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掩饰自己的人。他的精神,他的气色,他的一切,都不好。
  
  梁霄问,“那个孩子……”
  
  冰晶凄然一笑,“她叫茵茵,五岁了。”
  
  芳草茵茵,是她离开泉溪时,最后看的一眼风景。
  
  梁霄道,“她长的很像你。”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也很像他。”
  
  冰晶站在那里,千言万语,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太阳一点点西斜,屋檐投在梁霄脸上的阴影,逐渐移开。冰晶终于看清楚,他无比苍白的面容。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梁霄,如此苍白,如此憔悴。
  
  冰晶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终于有泪水溢出,“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我很好。”梁霄还是那句话。
  
  冰晶摇头,她不信。他还是那样死硬的性格,他们分开的这些年,他究竟承受了什么?
  
  梁霄看着冰晶,看着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容颜,终于忍不住道,“我可以抱抱你么?”
  
  冰晶含泪点头。
  
  梁霄一双大手,像曾经的每一次一样,紧紧地,拥她入怀。
  
  这是他最后一次,拥抱冰晶。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修。好伤感。




☆、死别

  梁霄的手逐渐松开,不是他想松手,而是,他竟然已无力拥抱。
  
  长久以来,冰晶是他全部的信念。独自一人披风历雪,挨过漫漫时日,只是因为一心想着,不能就这样死去,只是因为无论如何,还想再看看她。
  
  这一刻,真的见到她,拥抱她,如水长发,丝丝萦在指尖,他的意志骤然崩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再也无力支撑。
  
  梁霄转身,是时候离开了。可是,冰晶抓住了他的手。
  
  梁霄没有回头,用力想甩脱冰晶,然而,他的手还是被她牢牢抓在掌心。一瞬间,冰晶的心像被利刃狠狠刺中。
  
  不是因为梁霄想要离开,而是因为,他竟没能挣脱她的手。她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寻常女子,她能有多大力气,可是,梁霄竟然没能挣脱,尤其是,她知道,他已是铁了心要离开。
  
  他的手还在她掌中,不是因为眷恋,而是因为无力。
  
  冰晶拦在梁霄身前,还是牢牢抓着他的手,泪水滚滚而落,“他们对你做过什么?”
  
  梁霄摇头,“没有,没有……”
  
  冰晶的声音已苍凉如雪,“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梁霄答,“我很好…。。我一直在泉溪……我很好……”
  
  冰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骗人,你从来没回过泉溪!”
  
  梁霄再也无言以对。泉溪,他怎么可能回去,曾经最幸福的时光,现在,却是他心头最深的伤。
  
  冰晶也不曾回去。她只是惦记梁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于是,好几次,她悄悄放了追风出去,几天后,追风回来时,身上有泉溪的花香,和郁郁的神情。马儿,也一直在惦念自己的主人。
  
  冰晶终于不能自已,痛哭失声。
  
  梁霄的心被狠狠刺痛,他真的不该,不该回来。
  
  梁霄的声音很轻,只是平静地说,“请放手。”
  
  冰晶终于松开双手,看梁霄与她擦肩,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清白的阳光,刺得她再也无力睁开双眼。
  
  …………………………………………………………………。
  
  冰晶回到浣沙,对小小的茵茵道,咱们回去吧。茵茵太小,还不懂得母亲悲伤的目光,只是欢笑着,一路随冰晶回到白府。
  
  在门口,冰晶正好遇到刚刚到来的冰行健。冰行健握握茵茵的小手,对冰晶笑,“我听说,那个人今天来了浣沙。”
  
  冰晶沉默,拉着茵茵兀自进门。冰行健摇摇头,便径直去玲珑阁找白鹏。
  
  把追风牵回马舍,冰晶轻轻抚摸它的鬃毛。双眸空濛,一片暗淡。茵茵蹲在冰晶身后,看地上的蚂蚁洞。深冬时节,洞穴边缘冷冷清清,一只小蚂蚁也没有。
  
  冰晶忽然俯身,对茵茵道,“玲珑阁的小蚂蚁,正在搬家。”
  
  茵茵忽闪着大眼睛,“真的吗?”
  
  冰晶点点头。
  
  茵茵雀跃起身,忽地又垂下眼睛,“爹爹不喜欢我去玲珑阁。”
  
  冰晶拍拍她的小脸,“你轻轻地,不要被发现就行了。”
  
  茵茵笑起来,说不出的玉雪可爱,一溜烟跑出马舍。冰晶在她身后叮嘱,“千万别偷听爹爹说话,爹爹会不高兴。”
  
  茵茵脆生生地回,“知道啦。”
  
  玲珑阁是白鹏议事的地方,临水小阁,小巧别致。
  
  听冰行健说完,白鹏皱眉,“他怎么还没死?”
  
  冰行健摇头,他也不明白,接着道,“他可能还见过晶儿。”
  
  白鹏笑,“晶儿?难道他还想带晶儿走?”
  
  冰行健道,“我了解那个人,他断然不会告诉晶儿,解药其实就是碧落。”
  
  白鹏道,“岳父当年的苦肉计,实在高明,真是什么都算计到了。”
  
  冰行健笑笑,“还是白执肯帮忙才对……” 
  
  冰行健话没说完,白鹏脸色忽然一变,手指轻弹,原本握于掌中的茶杯顷刻飞出去,噗一声,撞开前方的房门,小小的茵茵跌倒在门口,吓得连哭都不会了。
  
  看到是茵茵,白鹏松一口气,还是板着脸,问,“你妈妈呢?”
  
  茵茵小声答,“在马舍。”
  
  冰行健笑嘻嘻过来,扶起茵茵,“乖孩子,别在这玩,找你妈妈去。”茵茵一转身就跑开了。环抱双臂,冰行健看着茵茵小小的身影,唇畔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白鹏又为自己斟上一杯新茶,望着窗外覆雪的荷塘,“你自己的女儿,待价而沽,卖了个好价钱,现在,又开始盘算起我的女儿了么?
  
  冰行健讪讪笑笑,也不掩饰,“白执是做大事的,不妨从现在就开始筹划,墨执不是有两位小公子么,茵茵生得这么可爱,我看应当寻个适当的时机,让孩子们熟络熟络,总与墨执对立并非什么好事。”
  
  白鹏唇角轻牵,悠然一笑,“岳父大人远见卓识,可以把女儿当作筹码,白鹏不才,却没有这般胸襟,我的女儿,就无需你操心了。”
  
  …………………………………………………………………。
  
  茵茵找到冰晶时,冰晶已回到房中,正在煮一壶绿铭。这是时隔多年后,她第一次煮绿铭。
  
  茶香满室,茵茵却气鼓鼓道,“妈妈骗人,那里根本没有小蚂蚁,还害茵茵挨骂。”
  
  冰晶问,“爹爹说你什么了?”
  
  茵茵想一想,发现其实也不曾被骂,只是爹爹的样子好吓人,于是嘟着小嘴不说话。
  
  冰晶又问,“是不是你偷听爹爹说话,所以才会挨骂?”
  
  茵茵嘟囔道,“是他们说得太大声,我才没要偷听。”小孩子通常就是这样,越被禁止的,他们越要做。
  
  冰晶放下手中的茶盏,俯□道,“告诉妈妈,你都听到了什么?”
  
  茵茵开心地笑起来,“原来妈妈也想知道。”
  
  冰晶郑重点头,“是,妈妈很想知道。”
  
  茵茵心中觉得有趣,笑得更加灿烂,于是比比划划把听到的内容讲了一遍。
  
  冰晶的心渐渐收紧,听茵茵讲完,几乎是颤声问道,“你再说一遍,那个解药,其实是……是什么?”
  
  茵茵抓抓头,“想不起来了。”
  
  冰晶道,“碧落?”
  
  茵茵抚掌道,“对,外公说解药其实就是碧落。妈妈,碧落是什么?”
  
  冰晶瞬间如坠冰窟。原来,原来,是这样……
  
  心中的人,静若远山,他笑起来时,又灿若星辰。那个早春的夜晚,他们相拥而眠,他说,若是有一个孩子,长得既像你又像我,一定是世上最神奇的事。她一直记得他那晚的笑容,肆意而张扬。
  
  漫漫此生,他们原本可以携手共度。孩子,将来,原本都是可以轻易兑现的美好期待,竟被她于一夕间毁灭殆尽。
  
  银鞍白马度春风,哪里是不可期不可待的奢望,这一切,本已牢牢握于他的手中。他孩子气地把她画成他的小花猫,放肆地笑话她拙劣的厨艺,他携她的手,上到高高的冷杉,看阳光清美,林涛如海。他在逆光下的身影,明亮的耀眼,热切蓬勃的生命,在她面前,肆意绽放。
  
  时至今日,才知道,原来,她亲手毁了他,毁得如此彻底。
  
  那个人,独自远走,独自承受身心的致命伤。他是终于撑不住了吧,只想着来偷偷看她一眼。她哪里还有资格,问他好不好,可他却只是说,反复说,他很好,他很好……
  
  万念俱灰。
  
  茵茵摇晃着冰晶的衣袖,唤着,“妈妈,妈妈。”
  
  冰晶于恍惚中对茵茵凄清一笑,俯身捧起女儿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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