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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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非君-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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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模糊糊有几处人影朝我靠近,我已无力气,身子缓缓往下沉落。咸涩的河水从鼻腔中灌进来,我渐渐觉得窒息。青白的光折进河水里,我似乎看到夏无端灼灼的眼,不自觉探手触摸,穿指而过的只是冰冷的河水,搅动出圈圈虚幻的浮光。
往事掠影浮光划过脸庞,我弯唇笑。我是要死了么,不然我眼前怎会看到你神情的眉眼,簇红的喜服。我很想你夏无端,小包子也很想你,但或许你永不会知道。
且容我独自将你念着。
视线里急促消逝的河岸,我沉沉闭上了眼,唇边扬起笑来。几近昏厥时,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我的腰身,带着我跃*面。
我半合的眼只看到他紧绷的下巴,薄唇抿成一束极细的线。我试图开口,张口却是咸涩的河水,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消泯的刹那,似乎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呼唤,阿九,阿九——
唇上残存温软的触感,我大概是死了,因为我仿佛看到他。我终于拼尽力气,声如蚊蚋的喊,“夏无端——”
我是被苦涩的药汁呛醒的,柳暗捏着药碗,面上阴晴不定的看着我,见我醒来他眸子闪了闪,却仍旧是一声不吭的喂我喝药。
我惴惴看他,只睁着一双无辜的眼乖乖将苦的要命的药吞下去。等喂完了药,他转身端着药碗出去,我明白他是真的生气了,他端碗的指节因用力透出青白。
我低声哀嚎,一动牵动的浑身都疼。骨头像是被拆开又接好了般,酸疼僵木,腹中坠涨。这一想我惊出一身冷汗,我的手不自觉覆在腹上,心下惊骇不已。
“现在怕了?”林宴又端了碗药进来,愠怒道,“都是当娘的人了,一点都不知轻重。亏得诊的及时,不然这小包子就没了,这几天渲儿还天天嚷着要来看你,若你打碎了他想要弟弟妹妹的念想,不定他怎么闹。”
我不知何时林宴竟变得如此唠叨,我自知理亏,忙迭声答应。
他将药碗递给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将这碗药喝了包子就能老实呆着了。”
我脸腾地红了,缩手缩脚接过碗来大口灌下,眉头拧成麻花也不敢叫苦。
林宴无奈一笑,接过碗去道,“你这次是把柳暗吓坏了,小厮们把你送回来时他脸色惨白像个死人般,你也别怨他生气。”
“晓得了,姐夫。”我将被子往身上裹了裹,“你这唠叨的毛病快赶上蕊姐姐了。”
说完我才觉得不对,他一怔,却是笑起来,他拿手揉了把我的发,道,“是啊,谁叫你是我们的小妹。”
我鼻子一酸,忙将头掩进被子里,等林宴离开了才露出来。望着帐顶发了会儿呆,香炉里的白烟从镂空的花格中丝丝缕缕钻出来。我不由回忆溺水时的点滴,正想得入神,西竺蹑手蹑脚推门进来。
见我醒着她一惊之下险些撞到屏风上,我蹙眉久久看她,直到她耐不住轻声开口,“小姐,你醒了——”
明摆着没话找话,我白她一眼勾了勾手指头。她见状很是狗腿的靠过来,我见机屈起手指赏了她颗大爆栗。她眼泪汪汪的捂着敲红的额头,却不敢呼痛。
“西竺,救我的人长什么模样?”
她老老实实答道,“是个瞎子。”
“瞎子?”我有些失望,“瞎子能下水救人,你是觉得你家小姐被水淹傻了。”
她很委屈的反驳道,“那人的眼睛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得到些东西,只是没常人看的清。”
我点点头道,“知道是何人么?”
她摇了摇头道“那人救小姐上岸后便匆匆离开了,不过老侯爷已经着人在找,小姐不必急。”
不几天后果真找到了那人,侍从来通禀的时候我正拿着小锤子砸核桃,林渲在一旁等着吃,一张嘴鼓满了核桃,如一只老鼠般。
我顾不得拍落身上沾着的核桃壳,小跑着跑去前厅。梨花椅上的蓝衫男子规规矩矩坐着,爹爹正与他寒暄,见我来忙道,“阿九,还不快谢谢沈先生的救命之恩。”
我双手紧紧攥着衣袖,牙齿扣进唇中,那人转身向我,一双冷峭狭长的眼。
我心抖得一跳。
再往下看,却是平淡无奇的一张脸。喉中涌上苦涩难言的心绪,我敛眉低目躬身福了一礼,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他恭谨的回礼,面上是端正神情,声音哑涩道,“姑娘无须多礼。”
我忍不住细细端详他的眼,这人虽长相平庸,却有一双极美的眼。可惜——
“恕小女子冒昧,先生的眼睛果真看不到?”
爹爹呵责了我一声,他却不以为忤,沉声道,“大抵是能见些轮廓的,姑娘的裙衫可是鹅黄色?”
我瞧了瞧湖绿的衣裳,哽了一声,道,“先生所说不差。”
他漆黑的瞳孔像是养在水中的黑曜石,灼灼熠动好似未盲。我忍不住怔了怔,有些话语在唇边打着转,终究是落回腹中。
他起身告辞,爹爹忽道,“我候府中缺个账房先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他怔了怔,我揣摩不准爹爹的用意,若说招账房先生,只需贴个告示什么样的请不来。便是要酬谢他,大可给些银子就是。这人患有眼疾,要他来做账房先生,未免揭了人家伤疤很是冒昧。
他只笑了笑,半晌道了声多谢。
我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倏忽晃过树丛,回转头时却从爹爹的唇边瞥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不免打个寒噤,不觉蹙起眉头。
【小徵:快要完结了,不过会有番外滴O(∩_∩)
小徵乙:沈先生什么的,读者的眼神是雪亮的
小徵:呃···】



第三十二章 锦瑟无端

春日晴光毫不吝惜甜香的暖意,我懒洋洋靠在贵妃椅上晒太阳。肚子沉甸甸压在身上,我扯了扯衣裳试图遮挡,却终究是徒然。
自打那次溺水之后爹爹轻易不许我出府,偶尔出去柳暗亦会紧紧盯着我,再到后来肚子隆起的越发明显,我便也不再往外跑。
与岑舟和冬子相遇时的院落,我曾要西竺去看过,可一把铁将军牢牢守住了门。我大致已猜到这种结果,可仍是觉得不甘心。
我不清楚为何许萱歌会以皇后的身份下葬皇陵,正如我猜不透缘何老皇帝留下的圣旨上指定的人是夏千泽。我想起初遇时那个阴晴不定倔强别扭的少年,此时独守偌大江山会是何种念头。
明明,那是夏无端步步为营费尽心机想要的,唾手可得之时却给了他人。我暗自演绎了无数种可能,却偏偏错过最想要的那个,我不敢。
我怕一切都是月盈湖上,粼粼风波遥遥可见却独独不相触碰。
我怕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半朵云彩遮了阳光,我听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双手捂住我的眼。
“渲儿——”我宠溺的喊了声。
“不好玩,每次都让姨娘你猜到。”林渲耸耸肩撒开手,在我身边站定。他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不时瞥看我的肚子。
我给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提了个话头道,“你今儿是要去哪儿。”
他挥了挥手中的小算盘,兴奋的道,“刚刚跟着沈先生学打算盘,可是沈先生今日精神不大好,我就回来了。”
木质的算珠随着他的晃动噼里啪啦作响,惊起栖落檐下的两只燕子。我拍了拍他的头,道,“沈先生,怎的精神不好?”
他吞吞吐吐的道,“沈先生许是病了,账房里的人老欺负他,他房里连个火炉都没有,我也是耐不住冷才跑回来的——”
沈先生来府里做账房已有好几个月,虽这几日天暖了些,可他呆的那个地方是府里以前堆放杂物的地方,阴冷潮湿不说再加上前几日倒春寒。他一个半盲之人能有份活计可做便是莫大的幸事,府里下人们明里暗里使绊子,能忍便忍了。
可是我心里明白,爹爹虽说让他来府里做活是接济他,可是下人们的刁难分明是有人授意。我压下心头的不安,看林渲抱着小算盘站起来。
“姨娘,若有了弟弟妹妹,你还会像现在这般疼渲儿么?”他跑出去几步,眼里裹着一层水膜,仿若只需一阵风便可吹落下来。
心头一酸,我眯起眼睛笑道,“姨娘会。”
他朝我晃动手中的算盘,哗哗的响声犹如风拂过杨树叶子,直让人大梦一场。他扭过身子,一蹦一蹦的跑远,很快湮没在繁盛的花丛里。我揉了揉酸痛不堪的腰身,起身往前院走。
一阵流畅如水的算珠相碰声隔着花格窗子传出,门是敞着的,只一扇窄小的木门漏下一处暖意。
抬脚进去,潮湿发霉的味道不请自来的萦绕鼻端,我拿依旧捂住口鼻,抬眼便看到端坐在窗前的人。
月白的衫子罩在他如翠竹般的骨架上,清修瘦长。他半合着目,左手按在算盘上运指如飞,右手提笔记着什么。
“沈先生。”我唤了声。
他一怔,手下便乱了,算珠拨的混乱。他尴尬笑了声,那一枚竹篾搁在账本上,起身行礼。
我侧过脸去瞧账本,一颗心急促跳着。我好奇道,“沈先生缘何把账本上搁一根竹篾?”
等问完我方才醒转,竹篾恰恰压在写完的最后一行字后。
“姑娘见笑,沈某为防写错,想的笨法子罢了。”他平淡寡情的脸容上浮出极炫目的笑来,只是看着让人心酸。
一时间两厢无言,我看着他,他看着别处。
他忍不住剧烈咳了几声,眼眶微红,脸色却苍白无甚血色。
我捏着衣袖好一会儿道,“听渲儿说沈先生病了,不知可曾看了大夫?”
他怔了怔,笑道,“劳姑娘担心,已看了大夫。”
“大夫怎么说?”
“久病成疴。”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涩哑道,“这房里憋闷,姑娘还是请回罢,姑娘如今身子不便,莫让病秽染了姑娘。”
我忽然觉得心烦意乱,瞧着他一张犹如死人般的白脸,着了魔般抬手探过去。
他出手如风,我的手腕堪堪被他握住离脸颊半寸之遥。冰凉的手指贴着我的腕侧,我忍不住打个寒噤。
他很快放开了我手,我正欲开口,腹中却是翻江倒海般的疼痛。我嘴唇颤了颤,终究只是泻出一丝痛哼。
他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
剧烈的疼痛让人说不出话来,我只觉得一波温热的水流顺着腿留下来。眼前一阵眩晕,身子已被他打横抱起来。
我已经没力气计较,要把人撕裂的疼往身下坠,我疼得不住的颤,牙齿破开皮肉,口中满是腥甜。他一路抱着我,不停的喊我的名字。
阿九,阿九,阿九,阿九——
泪水夺眶而出,我死死咬着唇,呜咽出声。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带着莫名的清苦味道,犹如雨后被润泽的泥土,犹如刚刚修剪过枝桠的花木。清冽的木香。
这一刻,疼痛似乎并不真实,真实的只是抱着我的他。视野里是晃动着的碧空,还有他月白的衣袍,狭长的眼,轮廓分明的脸,紧抿的唇。
一阵人仰马翻的呼喊,我听到西竺快要哭出来的腔调,“怎么办怎么办,小姐要生了——”
还有子西飞快跑去请稳婆的脚步声,开门声关门声,一阵接一阵的好不热闹。
最后的最后,我的身子脱离开他的怀抱,小心翼翼搁在床上。我疼得迷迷糊糊,却仍旧是死不撒手的拽紧了他的衣裳。
耳边交杂无数的声音,柳暗的,林宴的,西竺的,子西的,繁沧的,稳婆的——却独独没有他的。
眼睛沉重的睁不开,我只是牢牢抓着手中的那片衣角,如同握着救命的稻草。疼痛一波一波好似没有尽头,我艰难开口,却被痛哼打碎成一句细弱的话。
不要走——
剧痛之后是刹那的晴光,耳朵里听到几声明亮的啼哭。温热的泪从眼角滑落,沿着鬓角跌进枕头里,晕染成一枕的旧梦。我疲倦不堪的昏睡过去,衣角仍在。
是被身前不断蠕动的小东西吵醒的,我睁开眼,身侧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娃娃,果真像个包子。我愣了一愣,对上柳暗温柔如水的目光。
我呆呆看了半晌,之前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我急急地看着手中,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块月白的碎布。
“还记得么,你之前一直扯着沈先生的衣服不放,还是他把你送回来的。”柳暗轻声道,“到底还是林宴聪明,拿刀割破了衣裳才让他脱身的。”
我敛眉看着怀里的小包子,骤然觉得委屈。怎么办小包子,你爹爹他不要我们了。
柳暗见我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好笑道,“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要哭不哭的。”
“谁说当了娘就不能哭了。”我忍回眼里的泪,“好罢,这次就听你的。”
“你作甚么?”柳暗见我动手解开小包子的被子好奇问道。
“我看看他是男包子还是女包子。”
“这是你儿子,不是包子。”我停了手里的动作,讪讪的笑。
在房里熬过一个月,我出房门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深深吸了口气。子西将小包子抱在怀里,为他即将要荣升爹爹做足功课。
“阿姐,小包子的名字取好了么。”他一边逗着小包子一边问,繁沧暗地里给了他一拐子,他闷声呼痛。
我装作没看到,笑了笑,“小包子就挺好听,若繁沧生了宝宝,就叫小馒头。”
子西出了一额的汗,干巴巴的道,“阿姐,这么高雅的名字,我觉得我儿子是当不起的。”
我白他一眼,“繁沧还没生呢你就儿子儿子喊不停,果然脸皮是极厚的。”
繁沧脸颊浮起几抹羞涩,不自觉抚了抚微隆的小腹。我叹了口气,对着一株海棠暗自伤神。许是受不了我反常的沉默,他两人像做错事般溜走。我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小包子,乐滋滋的端详起来。
过了一个月,小包子的五官长开了,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耳朵小手,一切都是小小的。我心情大好的低头亲他,左一下右一下。
西竺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亲得不亦乐乎,她无奈的摇头,把饭菜一碟一碟布好,递过布巾让我擦手。
吃饭的空当我不经意的问,“沈先生这些日子可是来府里了。”
西竺拿着筷子夹花生,三下两下扑了个空。她只好闷闷扒了口白饭,方道,“不曾。”
“为何?”
“林公子去看过一次,说是病了。”
我手里的筷子叮的一声磕在盘沿上,我撩了饭碗往外跑嘱咐西竺看好小包子。
小包子,等着娘亲要把你爹爹寻回来。
林宴端坐在椅子上,低眉瞅着茶盏里的浮叶,浅浅咂了一口,气定神闲。
“你若是不说,我自己找。”我吸足了口气,瞪着眼将他望着。
他终是抬起头来,道,“他伤你至此,你还要见他么。”
“我问过你,问你是否还爱着。”
他沉沉看着我,笃定道,“我爱。”
“那么——”我勾唇浅笑,“我也爱着,如今,我只是要向他讨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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