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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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非君-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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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西拔剑冲了过去,冰凉剑刃直直刺向许萱歌。
许萱歌淡淡一笑,夏无端抽过身旁近卫的兵刃,反手拦下。子西怎会是夏无端的对手,我想开口阻止他。
张了张口,胸腹一阵滚烫的疼。我以手扶着勤政殿前朱红的廊柱,生生压下喉中翻涌的血。
“阿九——”一声痛极悲极的嘶喊。
我抬眼,身子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柳哥哥——”说出这句,气力散尽。
柳暗身着着近卫的玄色衣裳,一双手牢牢挽住我的腰身。
远处夏无端与子西仍打得难解难分。子西杀红了眼,夏无端一派逗弄老鼠的心态。
许萱歌看着我,道,“想不到堂堂明楼少主,竟肯屈尊做宫里的侍卫。若传出去,不知人们该做何想法。”
“解药!”柳暗手中的剑刃抵在她藕般的脖颈上,咬牙冷喝。
我从未见柳暗如此暴怒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冰凉一片,捉摸不到跳动。
他一双眼冷的骇人。
许萱歌颤声道,“想要解药,很简单。这要看柳楼主舍不舍得哪一样东西来换。”
我心下一寒。
“什么?”
“若柳楼主自断筋脉,发誓此生不再踏足朝堂事,我便给你解药。”
“柳哥哥,不要——”我费力扯住他的衣袖,不住摇头。
他深深凝视我,缓缓浅笑,唇边漾开释然的波痕。
“好,我答应你,但我怎知你解药的真假?”
“柳楼主,你还有别的选择么,你觉得你会安然走出这勤政殿的宫门?”许萱歌挑眉道。
柳暗手指迅疾如风,极快掠过周身*。
我狼狈不堪的拽住他。他眉头紧皱,脸色煞白。
“柳哥哥,你——”
“别怨我,好不好?”他小心翼翼的问。
泪水淌满脸,我用力地点头,“我不怨你,柳哥哥,我早就原谅你——”
“别哭,傻丫头。“他那衣袖擦着我不住流出眼眶的泪。
“啧啧,想不到柳楼主如此情深。”许萱歌挥手抛过一个瓷瓶。
远处一人领兵呼啦啦涌过来,熟悉已极,却又陌生已极。
“风某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林叔苍凉的目光落在他处,柳暗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子西愤声咒骂夏无端,剑花轻挽,夏无端的剑落在他颈上。
“不要——”我仓皇道,“求皇上饶了子西。”
“你说什么?”
口中苦涩,我神色哀恳,“阿九求皇上,饶了子西。”
“阿九。”这二字,由他说来依旧好听。
“求皇上——”
“好。”
“求皇上,放我们走。”
“——好。”
圣旨上的话,我一早便猜到。夏无端来暗室是为寻它,却不是我。眼前两人双双站着,几可入画。
我该是跳起来驳斥他的虚情假意,还是该歇斯底里苦苦哀求他回心转意。可我竟找不出我该做的事,身子冰冷如霜,麻木的僵着。
我终究是个胆小鬼,我终究是什么都做不到。
眼眶被泪水杀的生疼。
心疼作一团,像是被谁拿着烙铁狠狠烙烧。我将脸掩在柳暗的胸口,不再看。
腥甜的血叫嚣着从唇角溢出来。我拿袖子狠狠抹掉。
他念着的人,从不是我。
泪水不争气的淌下来,砸在冰凉的手背。
林阿九,你真是没出息。
“柳哥哥,我们走。”我挪动嘴唇,吐出这几字。
身后寂澜无声。
我伏在子西的背上,看脚下的地砖一块一块从眼前掠过,晃花了眼。柳暗牢牢握着我的手,隐忍筋脉断裂的痛楚。
宫阙浮影,如水月镜花,不堪触摸,不堪打捞。
心疼的紧紧缩作一团,我拿手捂着脸,捧了满手的泪。
昏沉之中被人抱上了马车,我闭上眼,犹在梦里。
依稀林府繁花满树,蓊郁深草里。夏无端携了酒来,邀我同饮。
白玉杯。青梅酒。
他眉眼含了一分的浅醉,我捏杯如饮苦水,战战兢兢浅尝辄止。
他道,人生须纵意,酒,最是该尝的。
我按不住怂恿一杯接着一杯喝,西竺拦不住,索性去烧醒酒茶。我越喝越清明,夏无端此后再不敢挑剔我的酒量。
但我知,我已醉的彻底,醉若成欢瓷梦成盏,酒浇旧梦。
那日林宴道,花看半开,酒饮微醉,感情也是一样。
夏无端用了一分真心,下足十分的认真。我却用足了十分的真心,得来一分的薄欢。
而今我只一人把着杯盏,独酌一樽残梦。
谁叫我,上了瘾,迷了心,当了真。



第二十八章 枕上雪

倏忽便到了年尾,窗纸上隐隐透出几株腊梅的影子,灰色枝影疏疏落落拓印成一窗寒梅图。
窗外积雪深厚,西竺推门进来的时候,口中呵出的白雾被房内沉沉的药香吹散。
我靠在床榻上,拿笔往一张白宣上涂抹。地龙烧的房内极暖和,我方将最后一朵梅花的轮廓画完,额上腾出密密的汗。
西竺把药放到床上的案几上,侧过脸来细细端详了会儿。
“如何?”我嗓子有些哑,多是整日浸在药碗的缘故。
那日醒来,睁眼先看到的是林宴俊美的脸,我试图开口,却不妨浑身像个刺猬般扎了密密的银针。
不过眨眼,林宴已迅疾取下几枚银针,长长舒了口气。
许萱歌给的解药是假的,林宴道,浮尘无解。
从一开始,许萱歌就要我死,我笑了笑,忽然释然,觉得便是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可想起柳暗为我伤痛至此,就又觉得不甘。
林宴又道,我能救你。
我紧着的一根弦松下来,良久浮起越发强烈的念头。
我为何要死。他们越想我死,我偏不死。好好活着,等有朝一日非得去他们面前炫耀一番不可。
我暗想若到那日那对狼狈男女面如死灰的模样,乐不可支咧着嘴笑。
笑得狠了,便扯得身上的银针簌簌的动,疼的泪花泛开满眼。
我一疼,嗷的叫了一声不负众望地晕过去。
再醒来,整日就是西竺每日无怨无悔熬好端来的药。
这一想,就错漏了西竺好些话。
西竺摇摇头,一本正经的道,“小姐的画比柳先生画的还好些。”
我拧了她鼻尖一把,“今早吃了蜜罢,嘴恁的甜人。”
她将凉的差不多的药碗熟络的端过来,我皱着眉,细细看她,态度甚凄楚。
她不为所动,“林公子说了,今儿的药比昨日的甜。”
“他总这么说,整个侯府就属他最会骗人。”我一气喝下,苦的脸扭成一团。
几滴褐色的药汁溅到纸上,晕成一朵朵浅褐的痕渍。
我拿指尖轻轻摩挲,西竺收了药碗,默不作声关门出去。
“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柳暗不知何时来的,在床边的梨花圆凳上坐下,抽过案几上的画来看。
“九九消寒图。”他清润的眸子映出一纸的纯白,“阿九的图果真比我画的好看。”
我心口一窒,咳了几声。
费了筋脉的柳暗,平日看来与旁人无异,但是却失了一身的功力。
有一次他给林渲授课,我躲起来偷偷的看,他正提笔往纸上写字,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竖勾,他却骤然停手。
那刻我看的分明,他的手腕似是不受控般抖了抖,眉头皱起来。
我心头被谁狠狠划了一下,一枝枯黄花叶被我折了下来。
“累不累?”他将手贴在我额上,笑道,“今日倒是不再烫了。”
“唔,许是前几日在繁沧屋里呆的久些,她跟子西的房里没我这儿暖和,就受了些寒。”我抬眼笑眯眯问他,“窗外的雪下得有多厚了?”
“刚好埋掉一只林香炉。”他弯唇笑。
我一听,也笑得直不起腰来。
天冷了后,林渲吵闹着要等下雪,因南疆冬日极短,下雪天便显得金贵。林渲裹成滴溜溜的小肉包子样,围着院子不停跑。说等下大雪的时候要我陪他打雪仗。
子西故意逗他,问他怎样才是大雪。
他板着脸认真的道,“就是我小时候一脚踩进去就能埋掉我的雪。”
子西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摸摸他的脑袋瓜,道,“那你多小的时候?”
林渲凝神想了好一会儿,用手比划了下,“就这么大。”
彼时侍从端了祭祀用的香炉走过,林渲瞥了一眼道,“喏,就跟那个差不大多。”
众人一阵哄笑,子西意味深长道,“恩,果真是小时候。”
这事儿在府中传了好些时候,林渲也得了个小香炉的外号,私下里,林宴也被人偷偷喊作香炉他爹。不过,却是无人有胆子在他面前喊的。
两人笑了好一会儿,我又指使着柳暗把九九消寒图贴在墙上,歪着脑袋打量,越发觉得那几滴药渍碍眼。
柳暗知我心意,拿过我惯使的毛笔,凝腕往纸上落。
我端着一颗心。
雪光透过白色窗纸叠在他脸上,清寒染上他的眉睫。
他稳稳写下我的名,而后他的名挨着写下。
字迹刚好盖了药渍,一笔一划隽逸端方。
他看过来,我仓皇别开了眼。
我磕磕绊绊道,“要是能出去看看就好了。”
他莞尔,搁笔走出门去。不多时他进来,手上捧着一团雪,我细看,雪竟被他捏成一只兔子的模样,两片长青的叶子长成它碧色的耳朵。
我惊喜接过,却碰到他冰凉的手,他一颤。
我双手避开了雪兔子,堪堪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抖得越发厉害,雪兔子滚跌在衣裳上,恰好兜住。
“疼不疼?”我瓮声瓮气的问。
他试图捡起兔子,却被我牢牢控住了手。
“不疼。”他得了空的指尖勾了下我微红的鼻尖,“傻丫头,雪兔子要化了。”
我低垂着头手忙脚乱捧起来,好在没有碰坏。
他找了青花笔洗盛着,放在床侧。见我乏了,为我掖好被角等我睡着了才走。
醒来时,我急急往笔洗里看,雪兔子早就融成一汪雪水,两枚叶子飘在上面。我将脸闷在枕头上,眼里下了雪。
【小徵:我好心疼柳楼主_九九消寒图什么哒,好想过年嗷
小徵乙:你个吃货!对了,说好的夏狐狸与阿九的包子捏?
小徵:就知道你光惦记着这个,其实我也甚惦记O(∩_∩)O
小徵乙:······】



第二十九章 君可见

檐上积雪滴滴答答淌下来,我费力咽下嘴里的饭菜,心头一阵烦恶。
西竺端来了药,褐色的药汤腾出袅袅浮沉的白色水雾,我将手中的调羹一掷,闷声道,“把碗端走。”
侍从无声撤走了饭菜,却独留那药碗,似是咧着嘴朝我挑衅的笑。
“药——”西竺嗫嚅开口。
“我说端走没听到么。”我冷冷挥袖,一手将药碗打落在地上,药汁若暗色的血痕,无声溅开。
“小姐——”西竺战战兢兢收拾好残局。
“阿九。”柳暗抬眼淡淡的道,“西竺,再去端一碗来。”
“柳哥哥你——”心中越发烦躁,柳暗只看着我,不为所动。
“柳先生,药来了。”
柳暗接过药碗,“阿九,听话,把药喝了。”
我愤愤端过一饮而尽,哑声道,“满意了,我听你们的话,每天每天乖乖喝药,林宴说能救我,可是我宁愿就这般死了,也不愿你们这般小心翼翼顾念着我。”
“整日呆在屋子里,出门裹得严严实实,不能跑不能跳,每个人拿我当易碎的供着,就不能许我任性一回么?”我越发觉得委屈,亦为他们整日提心吊胆感到心疼。
胸腹间一股莫名的*,只觉得闷,我顿了顿,按着胸口几步奔着盂坛跑过去,苦涩的药汁彻彻底底吐了出来。
眼眶滚烫,鼻端发酸,我不住的吐,恨不能沥胆呕心。
柳暗一手扶着我,一手在我背上缓缓拍抚。西竺端了水来让我漱口,如此折腾了一阵。额上渗出汗来,步下发虚,柳暗扶着我躺下。
“这儿有我看着,你去请林公子来。”柳暗一双微凉的手覆在我额上,我微微觉得清醒些。
西竺转身小跑出去。
“柳哥哥,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覆在额上的手一僵,我眼看他清润的眸子里褪却几分淡然,光洁如玉的脸上更如冰雪,白的几近透明。
“别瞎想,林公子医术了得,定能治得好你。”
“九姑娘不相信在下?”林宴笼着袖子进来,一双极美的眸子涌动着笑意。
我觉得尴尬,小声喊了句姐夫。林宴将我搁在被子外的手腕垫了手枕,手指准准切在我脉上。
他眉峰微凛,与柳暗相视了一眼,继而温然道,“浮尘的毒性已遏制住,再往后可慢慢拔毒,阿九莫要慌。”
说罢他递过一个油纸包,“这是渲儿让我带给你的,臭小子还不许我看。”林宴说到林渲时,俊逸的脸上浮出慈爱的味道。
我却觉得分外怪异,忍不住打个冷战。
柳暗去送林宴,我这会儿好受的多,便好奇拆解开包的毫无章法的油纸包。
几块淡黄的花糕,四方的花糕塌了角,甜浓的糖味撩拨我的食欲。我捏了块吃,喉中浓郁的药味被冲淡,西竺在一旁收拾。
“尝尝。”
她愣了愣,垂下头去。
“臭丫头,还生我气?”我弯着嘴角笑,“好,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闹。”
“小姐。”她忽的笑得极为温柔,“你要记得,无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我看着眼前像拔节竹子般陡然长高的西竺,忽而觉得过往老去,那么远。
“唔,我记下了。”
她接过花糕,同我凑在一处细细的啃。
这几日的药不似往日的苦,忆及那日林宴的话,大抵是换了药。我听西竺夸赞林宴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多少又唤回了些希冀。
只是这几日着实吃不下东西,渴酸。每道菜都要厨子加了足足的醋。
柳暗每日陪我吃着这些酸的过分的菜,眉头舒展。
除夕夜,整府的人凑在一块吃年夜饭。席间我按捺不住浅酌了几杯,倒也没人拦我,林宴还好脾气地为我倒了杯。
吃过年夜饭,便凑在一块守岁。
子西和繁沧领着林渲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燃了好多的焰火,家家户户噼里啪啦放起爆竹,林渲也嚷着要放。
我托腮看他们玩闹,看烟花看得有些累。
“困了?”柳暗不知在我身后站了多久,他将自己的衣氅披在我肩上。
我揉了揉泛着泪花的眼,“你怎的不同爹爹下棋了。”
“有林宴陪着他下,我棋艺不精,不敢卖弄。”
我知他谦虚,嗔他一句,“我下棋还是同你学的,你还是不要谦虚的好。”
他低声笑,俯身凑近我,将我垂落的几缕发丝拢到而后。漆黑发丝绕在他指上,衬着他纤白的手指,晃得我眼有些花。
我打个呵欠,“许是酒喝得多了,我现下困得厉害,我要回房睡觉。”
他扶我起来,道,“我送你。”
腿有些麻,身子也吃不上劲,他的手稳稳握着我的手臂。我心下迷惑,今夜的柳暗,分外温柔。比之往常,脸上藏匿着莫名的情绪。
我推辞,“要西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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