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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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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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古低头一看,只见册上写有数十个人名,心想这哪里是相熟之人?分明是收人钱财帮人办事!他脸色依旧灿烂,笑道:“我们两家实为一体,何必说客气话。我若不帮你们,见了姚公如何说话呢?”

魏知古返京之后,还是有机会单独面见皇帝的。魏知古出京赴洛阳公干,李隆基当然知道,少不了问询一句,魏知古此时长叹一声,说道:“微臣前去主持选事,诸事皆顺。就是姚公的两位公子前来请求照顾,让臣实在犯了难。”

李隆基急问究竟,魏知古轻描淡写地将事情过程说了一遍,并拿出那份名册让李隆基观看。

李隆基观看之后脸色阴晴不定,继而问道:“你主持选事,有人请托实为正常,关键看你如何应之呀。”

魏知古躬身答道:“陛下罢‘斜封官’,倡导按制诠选,则臣不敢逾制。其名册上的人名,若其具备朝廷规定的条件,臣不敢遗漏;若其不够条件,臣也不敢徇私。”

李隆基闻言颔首道:“好呀,就如此办。魏卿,此名册之事到此为止,不许再向别人说项。”

“臣明白。”魏知古躬身答道。

李隆基由此犯了心思,若姚崇儿子的请托之事由姚崇指使,此事确实非常严重。国家如今在姚崇的主持下刚刚迈入正途,足证当初拜姚崇为相可谓得宜,若其开始徇私枉法,此事不可不防。

李隆基于是决定试探一番,得知姚崇根本不知道儿子请托之事,其心事就放了下来,转对魏知古的密告有了看法。遥想当初诛灭太平公主前夕,魏知古突然前来告密太平公主的即将动作,后来知道其事先隐身是得了姚崇之嘱。然而自己若难得大势,太平公主真正控制了朝政,魏知古还敢挺身而出吗?

李隆基心中实在存疑,其后魏知古又转为工部尚书,其宦途渐趋窄微,与李隆基的此种心思大有干系。

卢怀慎虽被时人讥为“伴食宰相”,然他无非不愿意出头拿大主意而已,其对日常的政务却十分操心,付出的精力一点都不比姚崇少,有此谑号实为冤枉。转眼间夏去秋来,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卢怀慎忽然偶感风寒,竟然卧榻不起。想是他积劳成疾,年岁又高,其病情日益沉重。李隆基数次入宅探望,并促太医署选派良医救治,奈何卢怀慎病疴沉重,是年刚刚入冬,其病不治,溘然辞世。

李隆基为之辍朝一日,待他得知卢怀慎家贫如洗,竟然无治丧之资,不禁流泪道:“天下人自私者多,如卢怀慎这样无私无欲者,实在少之又少。卢公逝后,让我去何处再寻如此良相呢?”李隆基随后赐其家彩绸百段,米粟二百斛,以治丧事,其又撰文,令人书之以为碑文,诏有司为其立碑。

卢怀慎逝后,姚崇顿时感到庶务骤增,未及旬日,容色间已显得十分疲惫。李隆基见之,心忧其累,问道:“卢公逝后,须立刻选人替其任。姚公,朕这些日子思绪有些杂乱,心中没有合适的人选,你若有得人可速速荐来。”

姚崇也不推辞,说道:“臣以为宋璟可堪为任。臣与宋璟合作多时,理政之时相得益彰,可以互相弥补彼此短长。”当初太上皇始任皇帝之时,姚崇与宋璟主持政务,其间虽有“斜封官”的风波,然他们二人革除弊政、纲纪并举,史称这一时期蔚然有贞观遗风。

按说如此良配当为李隆基的首选,然他沉吟片刻,坚决地摇头不许,说道:“宋公端正峭直,实为官员的道德楷模,如今天下承平不久,吏部亟需这样一位尚书守正理政,以形成吏治之道德之风。”

姚崇有些不解,追问道:“如此操守端正之人,若使其成为宰相职,可以教化天下呀。”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除了宋公之外,你还能举荐他人吗?”

“臣不能。”

“如此,就由朕慢慢物色他人吧。姚公,看来调郭虔权去轮台,还是办对了。郭虔权如今已赴任大半年了,他一去顿时稳定了西北局面,默啜眼见无便宜可讨,又转来求婚了。”

姚崇微笑道:“是呀,郭虔权治军甚严,默啜此前与其交过手,当然不敢轻举妄动。嘿嘿,那郭虔权治军有道,催要起钱粮来,那也是一点都不含糊。其驻军轮台,这半年多要去的钱粮逾往日之倍。”

李隆基道:“不妨,他稳定了西北局面,也就稳定了国家大局。区区一点钱粮,又值几何?今岁秋季大熟,国家太仓与各地义仓已然储满,姚公何必如此悭吝呢?”

姚崇走后,李隆基一直琢磨授任侍中的人选,他索来京中官员名册逐个翻看,然遍索无果,不觉已到子牌时刻。

其实姚崇所荐宋璟,实为合适人选。李隆基之所以不许,缘于如此的考虑:乱世之时,姚崇和宋璟皆为治世奇才,心儿可以走到一起。如今承平之时,二人的性格还是有差别的,姚崇主政时能持大节,小节之处颇有圆润之变,而宋璟凡事皆从圣贤之言处入手,不免棱角分明。二人经历相似,若让宋璟屈身姚崇之下,宋璟注定不会像卢怀慎那样恭谨顺从办事,说不定每每遇事会与姚崇争论一番。

李隆基之所以设定一正一副宰相,就是让正宰相乾纲独断,如此可省去许多掣肘之力,以有利于国家。李隆基现在选人的原则是:个人的道德与才具越高越好,然必须听命于姚崇。

李隆基此时的困意涌了上来,恍惚间忽然想起张嘉贞那日当庭诤谏的情景,心中忽然一激灵,暗道此人不错可堪为任。然他仅记起此人姓张,说什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李隆基唤过值日太监,令他速去中书省将此时值日官员唤来。

中书省今日值日的官员为中书侍郎韦抗,其时正在衙内打瞌睡,闻听皇帝夜半召唤,不知有何大事发生,遂脚步匆匆随太监入宫进入太极殿。

李隆基急急问道:“韦卿,朕想起一人,奈何记不起他的名字。你替朕想一想,此人现为北方大将,张姓而复名,此人到底为谁?”

韦抗没有迟疑,当即答道:“陛下说的莫非是张齐丘吗?此人现任朔方节度副使。”

李隆基仰头思索片刻,豁然答道:“嗯,就是他了。韦卿,你速回中书拟旨,授此人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韦抗不料皇帝竟然将宰相职授给一个记不起名字之人,惊诧得张大了嘴。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伏地叩首,称旨退出。

韦抗走后,李隆基倦意全消,遂坐在案前翻阅各地报来的奏章。时光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李隆基忽然一拍几案,大呼道:“错了!”

只见李隆基面前正放着张嘉贞报来的疏奏,李隆基看到张嘉贞的名字,方悟此人非张齐丘也。

韦抗再被召入太极殿,奉旨改正诏书。是时,张嘉贞已被改授为秦州都督,如此,张嘉贞以秦州都督之身一跃升为宰辅之职。

张嘉贞被召入京,以门下侍郎之身行门下侍中之实,其实顶替了卢怀慎的昔日角色。恰在此时,想是姚崇这一段时日操劳过多,一下子病倒在家,则张嘉贞主持了一切政务,每遇大事例由张嘉贞向李隆基禀报。

是年五谷丰登,朝廷的太仓已储满粮食,各地的义仓也已按规征粮入仓。所谓义仓,即是不论王公和庶人,按其拥有垦田多少,每亩纳地税两升粮食,待秋熟时收税入仓,若遇荒年则将其粮散赈灾民。此义仓之“义”既有平均税收的含义,又有赈灾与众皆同之意。张嘉贞这日来见李隆基,禀报说各地来奏报,今岁秋熟之后,因粮食渐多,谷价下降,百姓家中的粮食堆积太多。

李隆基闻言笑道:“好呀,粮价开始下降了,此为吉兆啊。张卿,你有何忧呢?”

“微臣以为,如今各地义仓未满,可趁此好年成,每亩加收税一升。”

李隆基闻言拉下脸来,问道:“此加税之事,你事先可曾与姚公商量过?”

“此为微臣想法,未与姚公商议过。”

“哼,你为何不向姚公知会?朕欲依贞观故事行事,须与民清静,不可动辄加税,这样的馊主意,你竟然想得出来?”

张嘉贞顿时惶恐不安,说道:“如此,容臣现在入姚公宅中问询一番。”

“嗯,你速去速回。”

姚崇之宅离皇城甚远,张嘉贞一来一回竟然用时一个多时辰,其奔回太极殿的时候,不知是心急还是脚步太急,周身大汗淋漓,其入殿即躬身报道:“臣将各地的秋熟情况向姚公说了一遍,姚公说圣上体恤百姓,加税万万不可。然粮食也不能多了而浪费,且粮价降得太多宜伤农事,须有妥善之法。”

“姚公之法为何?”

“姚公以为,义仓之法可为常法,不宜改动。可由朝廷和诸州筹钱,在丰年谷贱时籴进,以刺激谷价浮升;待凶年谷贵时粜出,以平抑粮价。”

李隆基沉吟道:“此法不错,然朝廷须为之拿出好大一笔钱。”

“姚公说了,此法主要在初年时耗费一笔钱,若凶年时粜出,朝廷其实不亏。姚公还为之取了一个名字,名为‘常平仓法’。”

李隆基闻言,脸上渐渐绽出微笑,说道:“好一个‘常平仓法’,此议足显姚公之睿智。张卿,你速与户部议一议,即时开设此法吧。”

张嘉贞躬身答应。

李隆基继而言道:“张卿,你今后遇事须先与姚公一议。非是朕不认可你,实因姚公善处朝政大事,你问一问他就可少走些弯路。”

张嘉贞也为直性之人,其脸露出苦色道:“陛下也看到了,臣此去再回来费时甚多,把时辰都耗在路途上了,非是臣不愿去问询姚公,实怕因此耽误了朝中大事。”

李隆基想想也有道理,朝廷大事甚多,若让张嘉贞来回穿梭,也委实不像话。

张嘉贞此时说道:“姚公住得太远,若其能住得近一些就好了。”

李隆基颔首道:“对呀,你想得很对,为何不早一些让姚公住得近一些呢?张卿,朕看四方馆就挺好,可让姚公全家皆搬入四方馆居住。如此出了朱雀门就可入四方馆,我们前去探视姚公颇为方便。”

四方馆自隋朝时初设,其归属鸿胪寺,馆内设使者四人,分别负责接待东西南北诸国使者。自皇城出了朱雀门即为长安城内贯通南北的最宽街道——朱雀大街,与朱雀门相对的西南角有一处花团锦簇下的建筑群,是为四方馆。

张嘉贞迟疑道:“四方馆接待四方来使,若让姚公家人居于此,是否有碍我朝威仪?”

李隆基斥道:“没有姚公理政,我朝的事儿办不妥当,则更失我朝威仪!你速速传诏让姚公一家迁入此馆,以就近理政。唉,想姚公定有你一样的疑虑,你告诉姚公,若非朝廷规制所限,朕还想让姚公迁入宫内居住,他知道了朕的这番殷切之心,定会迁入此馆。”

姚崇得知李隆基的关爱之心,心中大为感动,遂迁入四方馆居住,此后的日子里,李隆基每日遣高力士代己询问姚崇的饮食起居,宫内尚食尚官与御医相望于道。京城之人看到皇帝待姚崇如此恩遇殊重,心中顿生艳羡之意。

第九回 花萼楼兄弟同欢 逢大赦姚崇识机

国丈王仁皎时任将作大匠,这些年把主要精力用在兴庆宫的建造之上。兴庆坊改作兴庆宫,其原有建筑基本上全部拆除,工程量可谓浩大无比。王仁皎看罢兴庆宫的建设图样,又听皇帝言及“花萼相辉楼”和“勤政务本楼”,深知皇帝最为关切此二楼,遂督促将作监加速建设。转眼到了开元四年的春天,“花萼相辉楼”建造成功,“勤政务本楼”也初具大致模样。为了装点“花萼相辉楼”四周景物,王仁皎从全国各地移来奇树名花,错落有致地种植在此楼的周围。初春的风儿拂过,可闻清香扑鼻,园中花树上的花萼粉嫩相依,确实合了“花萼相辉”之意。

王仁皎数次促请李隆基观摩“花萼相辉楼”,某一日阳光明媚,李隆基忽然兴起出外舒展筋骨之意,遂派人唤来王仁皎,令其带同前往兴庆宫视察。

太极宫与大明宫皆有夹道相连,并与四方城墙相通,王仁皎此次又在兴庆宫修建夹道与东城墙联为一体,则李隆基自太极宫乘舆从夹道中即可到达兴庆宫。

李隆基登上“花萼相辉楼”,纵目四观,就见与其相对的“勤政务本楼”已初具模样,其他的一些殿堂也出了地面,不免有些凌乱之感;然此楼周围花木葱茏,实为一个幽静而雅致的所在,心中就大为满意。

王仁皎禀道:“陛下,整个兴庆宫全部建成,大约还需三年的时日。如今国家草创时期,臣不敢多添劳力,以致耽搁了时日。”

李隆基赞道:“好嘛,你能体会朕意,不扰百姓,实为好事。太极殿虽有些旧,毕竟还能住人,也不急在这一时。这‘花萼相辉楼’建得不错,即使其他地方建造未成,朕也可以在此宴饮兄弟嘛。”

李隆基说到这里,忽然勾起心事:此楼虽建好,然兄弟们散归各处,又如何能宴饮相聚呢?

他此后闷然回到太极殿,让高力士唤来姚崇说话。

李隆基道:“朕刚才到兴庆宫走了一圈,有些触景生情啊。”

姚崇摸不着头脑,心想兴庆宫那里建设正酣,又有什么好景了?

李隆基接着道:“朕前天去见太上皇,太上皇忽然问起宁王他们。朕今日到了兴庆宫,顿时想起昔日‘五王宅’兄弟相聚的情景,如今物在人非,兄弟们星散四方,朕心中滋味很不好呀。”

姚崇恍然大悟,心中暗想当初让诸王出京分赴各地,那是为保皇权而采取的预防手段。然皇帝如今的口吻中,似乎让他们兄弟分离,分明是姚崇挑的事儿。姚崇心中不禁苦笑:谁让自己处此位置呢?那么贬功臣散兄弟的恶名,只好自己坦然担当罢了。姚崇想到这里,急忙答道:“陛下仁孝且友悌兄弟,此为天下皆知的事儿。新春过后,宁王等新宅皆已建成,且与兴庆宫毗邻,臣以为,可宣宁王等人返京,从此与陛下旦夕一起,与太上皇共享天伦之乐。”

李隆基颔首道:“朕召你过来,就是想办这件事儿。朕前日去见太上皇,觉得父皇的身子骨一日不似一日,若兄弟们皆侍奉在父皇周围,说不定父皇的身子骨会大好起来。”

姚崇知道,经过此前数年来君臣努力,国势逐渐恢复且平稳,李隆基的皇权已至高无上,几无可撼动之人。当此时机,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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