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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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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弊政。当然,‘斜封官’因此不废,她也就保住了那批自己人。”

“刘兄,此事已出,估计父皇肯定会大伤脑筋。唉,废掉‘斜封官’为迟早之事,姚宋他们有点操之过急了。”

“殿下说得不错,这帮人虽受了些皮肉之苦,然万骑加入之后流血满地,京城之人肯定会对他们多了同情,转责万骑棒杀横蛮。唉,如此看来,这个流血场面对‘斜封官’而言成了好事。”

李隆基沉默不语。

刘幽求说道:“殿下,我以为你在这些事儿面前须保持沉默。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殿下现在虽为太子,毕竟势单力薄,不可妄动。譬如太平公主现在既有圣上亲爱,又在朝中有许多人脉及耳目,殿下不宜与之正面冲突,须静默蓄势。”

李隆基微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我现在手中什么都没有,怎敢妄自说话呢?就说我这太子之位,若非大哥以死相拒,倾心相让,我怎能痴心妄想呢?”

刘幽求忧心说道:“下一步,就看圣上如何定性此事了,万一为平京城之人怨愤,我有一个忧心,弄不好崔日用要成替罪之人。”

李隆基道:“不错,此事十有八九。”

高力士这时走进门来,躬身禀道:“殿下,圣上有旨,着殿下速入太极殿议事。”

李旦得知“斜封官”大闹吏部,又准了郭元振之请同意调兵,不想后来酿成流血事件,心里就有些焦虑,遂派人传韦安石入宫议事。

细究李旦的一生,此人在夹缝里生存,练就了谨小慎微的性子,外人常说他生性恬淡,其实为恭维之言。他之所以如此,实在是迫于局势,不得不为。一个人长期如此,心里确实非常安静,也就不想为事所累。今日吏部门前演变成流血事件,他心里马上有预感,觉得麻烦事儿要来了。

韦安石入殿后,李旦让他坐在一侧,然后说道:“韦公,瞧这事儿闹的。废除‘斜封官’的诏敕尚未发出,这帮人从何处得来讯息?他们又何从倏忽聚在一起闹事?”

韦安石道:“他们今日聚会,事前毫无先兆,微臣实在不知他们从何处得来讯息。不过此事曾在朝堂上议论过数回,朝臣出外肯定说过此事,因此外泄。”

“唉,这些事儿实在无法追究。韦公,如今事儿闹大了,你说说,此事如何收场?”

韦安石道:“陛下,眼前没有其他路可走,只有一条路走到底。他们闹事,无非想保住官位。然这帮人花钱当官,个人又无理政能力,这数千人虚占官位,白拿俸米,若不废之,那么诸多厘改弊政的措施就无法推行。”

“我刚才在想,这些‘斜封官’人员驳杂,多数人又与朝中官吏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们这一次被打流血,肯定博得了不少同情。若断然废之,会不会闹出更大的事儿呢?”

韦安石观察到李旦有些退缩之意,心里有些着急,急声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厘改弊政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若一事退缩则全盘皆输。多年弊政,百姓深受荼毒,正在翘首以盼厘改之,若顾了这数千人的事儿,就失去民心,今后再说厘改弊政,也就无从说起了。”

李旦到了这个时候,绝对开始迟疑起来,他期期艾艾说道:“如此,就把太平公主与太子叫过来,我们一同再议议吧。”

黄门官去叫人的时候,韦安石对李旦过于信任太平公主感到不满,因谏道:“陛下,微臣以为太平公主不宜过问朝政太多。太宗皇帝当时,向来不许外戚与阉宦插手朝政,更不许女儿涉权。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朝中风云,我朝实应该接受此前教训。陛下,太子已然即位,他断然诛逆拥立陛下,实有相当的智识与谋断,愿陛下亲之信之,可以与其商议大政。”

李旦听到此话,想起了此前太平公主告诫自己的事项,顿心生警觉,说道:“公主能识大体,又善谋断,母后当日曾经多次赞许她。我这次能登御座,多赖公主拥立之功。我向她讨些主意,那是无妨的。”

“陛下可能不知,太平公主近来极力安插朝臣,其公主府宛如一个小朝廷。她若单纯向陛下进些忠良之言,那是无妨的;然她如此做,显有外心,陛下不可不防。”

李旦有些恼火,斥道:“韦公,知道‘疏不间亲’这句话吗?我敬你重你,然你也不可太过。”

“微臣以为,君主应以国家大政为总纲,亲戚之义则为小节,所谓的‘疏不间亲’,若亲戚之情妨碍国家大政,应该疏之。”

李旦看到韦安石在这里强项不已,心中更恼,说道:“韦公,想不到你果然替三郎说话。看来公主说得对,你们这班昔日相王府属是不是现在倾心三郎,开始疏离我了?”

这句话说得韦安石如五雷轰顶,急忙起身拜道:“微臣不敢。其实陛下这样说,已然坠入太平公主的计策之中。陛下为国君,太子为储君,实为一体,又如何有区别呢?且太子有大功于社稷,其仁明孝友,天下所称。愿陛下勿信谗言,不敢有惑。”言讫,伏倒在地向李旦叩首不已。

李旦心中恼火更甚,本想再斥几句,但听到黄门官喊声,知道公主已到殿前,遂愤愤地说道:“罢了,你起来吧,我知道你的意思。”

韦安石再叩首,然后起身,太平公主恰在此时踏入殿内。她看到这对君臣神情有异,笑问道:“皇兄、韦公,你们在说什么郑重事儿?缘何一脸严肃?”

李旦不愿多说,答道:“我们正说吏部门前的那档子事儿。叫你和三郎过来,正是就此事再商议一回。”

太平公主施施然坐下,悠悠说道:“臣妹也听说此事了。然这帮人中也有我办的事儿,所谓瓜田李下,我还是选择回避吧。”其说话的当儿,李隆基也踏入殿内。

李旦道:“妹子怎能说出这等话来?我若以为你有私心,还用叫你来吗?三郎,你也坐下吧。我们一同商议一下,如何处置这次事件。”

太平公主道:“皇兄,我以为朝廷废除‘斜封官’没错。这么一大帮子人无才无德,仅花点钱就成了官人,如何取信于天下呢?我当初也帮他们办了些事儿,然当时大家都在办,我若不办,他们再托别人一样能成。呵呵,我无非想多得些钱而已。现在要厘革旧弊,我绝对赞成,我就是把钱再退还给他们,也不容许他们成为朝廷的绊脚石。”

李隆基和韦安石明白,太平公主现在是撇清自己,李旦却大喜道:“对呀,就该这样。韦公你瞧,我的妹子非不明事理之人。”

太平公主侧头笑道:“三郎新任太子,又素有急智,你以为应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件突发事件呢?”

李隆基入殿后一直没有吭声,他现在谨守太子本分,不敢动辄表达自己的意见。现在姑姑来问,他又不能不答。他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心说道:“如何处置这件事儿,当由父皇和姑姑定之,那是不会错的。”

太平公主笑道:“你又耍聪明了不是?你绕来绕去,又把事儿推到皇兄和我的身上了。哈哈,你昔日为小儿郎时,可以如此油嘴,现在当了太子,再如复往是,那是不成的。”

李旦说道:“对呀,三郎,说说你的想法。”

李隆基衡量眼前三人的心中想法,姑姑口中说支持,心中肯定反对;韦安石由于主持厘革,当日极力废除‘斜封官’现在定然坚持;唯父皇心中所想,他实难把握。看到姑姑如此咄咄逼人,又看到韦安石那热切的眼神,遂斟酌道:“姑姑说得对,这些‘斜封官’危害太大,须断然废之。然乱象太久,姚仆射他们想用猛药攻之,如此就稍嫌急促一些,应该有些稳妥之法。”此言一出,韦安石眼神里顿现失望之色。

太平公主心中暗道,这个小子什么时候又学会了推搪之法?他说的话左右兼顾,实在圆滑无比,让人抓不住毛病,就暗里狠骂了一句,接口道:“三郎说得对,此事儿应该办,然失于急促就变了样儿。譬如那个崔日用,你调兵维持秩序即可,或者将他们驱散了事,何至于大棒横飞,酿成流血事件,这不是给皇兄添乱吗?”

韦安石听到此话,心道狐狸最终还是露出尾巴,太平公主的实在心思由此彰显无余。她心思如此,那么她在事件过程中,是否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呢?

李旦说道:“对呀,这个崔日用平时还算稳妥,这一次怎么如此毛糙?也罢,就从大家议,废‘斜封官’之事先放一放再说吧。”

韦安石脸现失望之色,他知道,自己这一帮人近来热血沸腾,渴求厘革旧弊再现新气象的努力算是打了水漂,朝政也许很快会恢复旧状。

后一日,针对该事件的奏章如雪片儿似的上奏过来,其中多叙说姚宋等人处政不妥,崔日用对事件处置不当。岑羲的奏章单弹崔日用,其中除了攻击崔日用酿成流血事件应负主责外,还把崔日用的老账翻出来,其中写道:“日用倾侧,向附武三思,非忠臣;再附宗楚客,然卖友邀功,非义士。”

李旦接到这些奏章,又把太平公主唤入宫中谈论数回,这一次却没有征询李隆基的意见,即下诏书调整了朝中职位。

罢韦安石中书令,授其为特进(此为文散官正二品衔),另授其为东都留守。

罢崔日用黄门侍郎、雍州长史、同中书门下三品,另授为江州别驾。

如此,韦安石、崔日用因此事件告别京中职位,从此离开京城。韦安石尚有品秩在身,而崔日用从宰辅之身一下子降为五品官员,短时间经历了冰火两重天,其心中滋味肯定特异。

太平公主在安插朝臣方面获得了成功,萧至忠任中书令,而崔湜一跃升为门下省侍中,再次成为宰相职之人。三省长官中,仅姚崇为尚书左仆射占据一席,太平公主的嫡信之人无疑占了上风。

太平公主在内宫和东宫中安插的耳目实在厉害,韦安石与李旦说的一番话,很快一五一十完整地传入太平公主耳中。

太平公主大怒,骂道:“这个老不死的,如此不自量力,竟然敢与我作对。哼,真正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师虔是时在侧,闻言说道:“公主若实在气不过,属下找人去收拾他一番。一个赋闲老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想如何收拾他?”

“属下找人将他的轿子拆了,再将这老儿痛打一番。”

太平公主哂道:“一个赋闲的废人,值得我们出手吗?实在是污了我们的手脚。不过这个老儿在朝中名气甚大,许多人甚是崇敬之,如此看来,我们不可掉以轻心。这样吧,你找几个言官悄悄商议一下,设法找到这个老儿的破绽,好好参他一本,以此煞煞他的威风。”

王师虔躬身答应。

王师虔可能觉得由于没能及时察觉李隆基起事的端倪,引起公主的不满,就想将功赎罪好好表现一番。他一面找到几个亲近言官,嘱他们瞪大眼睛寻找韦安石的毛病,并及时弹劾;另一方面想起公主那气恼的神情,自顾自找到十余人,向他们许以财货,嘱他们寻机袭击韦安石。

于是在一个傍晚时分,韦安石乘轿回府。行到一拐角僻静处,薄暮中窜出来十余人。这帮人先把轿夫等人逼到一侧,然后将韦安石从轿中扯出来暴打一番,临走时又将轿子打得稀烂。

韦府从人将韦安石抬回府中,就见韦安石一身是伤,左胳膊还被打折了。第二日韦安石被打的讯息传出,人们纷纷痛骂下手者的无耻。

郭元振闻讯,急忙入府探视,并随带十名兵丁,将其留在韦府中以为护卫。郭元振威名赫赫,寻常人不敢招惹他,如此出手保护,韦安石大可心安。

李隆基得知韦安石被打,一时想不明白这名正直的老臣到底得罪了何方人士,以致下如此狠手来折辱他。想到韦安石伤愈后就要到洛阳赴任,遂在午后入韦府探视。

韦安石的左胳膊上了夹板,其他的多为皮外伤,休养数日后即可愈合。李隆基关切地看了他的伤情,说道:“这帮人看来未想夺韦公的命,下手还有分寸,骨折之处将养数日,料也无妨。韦公,瞧清楚这帮贼人的面目了吗?”

韦安石摇摇头,说道:“人若做此龌龊之事,焉敢以面目示人?”

“这是些什么人呢?韦公为人正直,人缘甚好,不该如此啊。”

韦安石侧头令其他人退出,室内仅剩下他们二人,然后恳切地说道:“殿下,老臣即日赴东都上任,心里有一番话,正好说与殿下。至于我挨打之事,终归是小人伎俩,我们不用管它。”

李隆基坐在韦安石榻侧,说道:“韦公一生为朝廷尽力,不料遭此境遇,我心实在不安。”

韦安石道:“殿下,安石一生愿倾心为朝廷出力,所以不愿攀龙附势,不愿营私结党,也正因为这样,我在朝中浮沉动荡。像我今日这样,我早就习惯了,不需为之萦怀。”

“不错,韦公为人正直,上下钦服,人所共望。”

韦安石笑道:“正直?殿下以为人正直就好吗?我告诉你,圣贤所教人要正直,然某人果然一腔正直,他其实也是脾性缺失之人。世上有一类人实在少之又少,他能洞悉人世间的幽微,心中智谋万端不失于狡诈,然其心底宽阔能容万物,有向善之心,这种人应该称为脾性健全之人。如正直之人与之相比,十足成为一个蛮干之人。”

李隆基笑道:“原来韦公要教我如何做人。”

韦安石摇头道:“非也。我说的这类人,我朝至今曾出现过,唯太宗皇帝一人而已。殿下今年二十六,年纪虽轻,将成为第二人。”

韦安石的话十分托大,看来其眼界甚高,除了唐太宗李世民,对其他唐朝皇帝都没瞧在眼里。李隆基闻言急忙止之道:“韦公怎能如此说?我才疏智短,如何能与太宗皇帝相比。”

“不妨,我说的皆是心里话,请殿下容老臣说完。这里比较隐秘,我们说的话不会传到外面去。对了,殿下今后在东宫,还是要小心一些,那里肯定有外人的眼线。”

“韦公如何这样以为?”

“我这几日躺在榻上,将诸多事想了数遍。你当知我的人缘,最近并未得罪人。然将我被授外官与挨打联系在一起来想,我还是得罪了一个重要的人物。说白了,就是你的姑姑太平公主。我那日与圣上在太极殿里争执了数句,他受了公主的蛊惑让我们远离太子,我当即反驳。我想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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