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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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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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他若专宠某人时,皆会倾尽心力相爱,至多偶尔尝鲜临幸她人一次,既而丢开。万一皇帝东行时宠上某位佳人,那么自己就会被疏远。

武惠儿此时已是深深地恐惧了:若自己在皇帝面前失宠,那是生不如死的。她想到这里,顿时心乱如麻,挥手令牛贵儿离开,自己则瞪着灯火木然发呆,时辰不觉过去,她竟然不知东方之即白。

第二日晚间,李隆基令武惠儿侍寝。武惠儿抖擞精神,将李隆基侍候得眉开眼笑。一时事罢,李隆基畅快说道:“好惠儿,还是你的手段最为迷人。朕这些日子实在快活,嗯,还是你的小腰身最好啊。”

武惠儿浅浅一笑,问道:“陛下这些日子到底遇到哪些快活事儿?惠儿实想与陛下一同高兴。”

李隆基眼睛微闭,慢慢说道:“想你也应该听说了,朕欲往泰山举行封禅大典。朕登基十余年来,渴慕再现贞观、永徽年间辉煌,如今天下安澜、国富民强,岂非高兴事儿吗?”

“妾听说了,妾着实替陛下高兴。陛下东封之日,妾当随陛下前去观礼,以睹此千载难逢盛状。”

李隆基轻轻摇摇头,说道:“嗯,朕说过了,宫闱之人此次不许登山。惠儿,你应当知道,前朝乱世,多由妇人干政而起,由此神人共愤,朕不敢再令妇人接近神仙。”

武惠儿闻言,忽然猛地坐起,扯着李隆基的手臂道:“陛下,妾不敢接近神仙。然陛下此去泰山,一来一回耗时良多,且路途遥远颠沛辛苦,陛下不许妾等侍候身边,惠儿怎么能放心呢?”

“不妨,沿途州县自会小心迎候,朕身边又有熟悉的内官调理,惠儿大可放心。”

“不嘛,陛下。妾若离开陛下这么久,不知该怎么活了。陛下,妾有主意,可以一举两得,乞陛下照准。”

“嗯,你有什么好主意?”

“妾选取伶俐之人随行陛下,到了泰山脚下不再前行,就在那里等候陛下礼毕返京。陛下行礼之前三日,妾当诫约自身,更诫约其他佳人,不许近陛下身前。”

其实李隆基说过不许宫闱之人随行的话之后,已然暗自后悔。试想如此长的日子里,自己身边少了这个可人儿,岂不是自寻烦恼吗?

武惠儿的这个主意,实在熨帖在李隆基的心坎之上,其心间顿时有了麻酥酥的感觉。他伸手将武惠儿拽伏在自己臂膀之上,轻声说道:“惠儿,你莫非不怕颠沛之苦吗?”

黑暗中的武惠儿脸上甜甜地现出微笑,她知道皇帝如此说话,已然允了自己的主意。

第二十六回 武将联姻喧喜宴 泰山封禅耸奇观

王毛仲此去泰山身兼二职,首要者要负责皇帝及东巡队伍的安全,其次还要负责为此次出行提供马匹。他这日将陈玄礼唤来,说道:“陈将军,你速到陇西马场走一回,每色马各挑出一万匹,共五万匹。然后派人将之赶往东都备用。”

陈玄礼有些不太明白,问道:“王大将军,为了封禅泰山之用,刚刚从马场挑来一万匹马儿送入京师,现在再挑五万匹,到底有何用处啊?”

王毛仲道:“你不用问太多了,这些马儿肯定有大用。你速去速回吧。”

陈玄礼道:“末将知道,贵公子与福顺女儿大婚之日,末将说什么也不敢误了时辰的。”

王毛仲哈哈大笑道:“是呀,犬子婚礼,众将毕集,你若不到,我们不敢开席。”

王毛仲三儿子诞生之后,其“洗儿”之时邀众将欢宴。那日宴席之上,李仙凫提议王毛仲与葛福顺结为儿女亲家,王毛仲与葛福顺换盏而饮,并击掌为约。其实这等宴席上的玩话,未必当真,孰料葛福顺却认了真,数日之后即派人入王宅中请去王三公子的生辰,然后与自己女儿的生辰共同卜筮一回,结果显示大吉。按照当时礼仪,问女之名而卜本为男方办的事儿,葛福顺如此积极,表明他热衷与王毛仲联姻。王毛仲见状,也就顺水推舟同意,孩子三岁时就向葛家行了纳采之礼,王葛二家就成为真正的儿女亲家。

婚礼之日,王府张灯结彩。自葛福顺府中到王毛仲府第的路上,排满了酒食之物,每隔不远,即有一班戏乐之人持器歌舞。是日王毛仲府中欢腾喧闹,不说京中武将毕集,就是朝中百官也络绎不绝前来祝贺,张说被百僚推为男方傧相。众人欢腾之际,高力士率人送来皇帝之礼,其中一物最为珍贵,即是李隆基亲笔所书的一幅立轴,上面浓墨成就四个大字——“佳儿佳妇”。王毛仲见状大喜,当即令人将之悬于中堂正中央供奉,众人见之,愈发艳羡王毛仲得圣眷甚隆。

高力士参加完婚礼,即返回宫中向李隆基禀报。

李隆基虽未到现场,也知这场婚礼定然办得热闹,遂笑问道:“哦,此时已过未时,你耽搁至今,想是婚礼之上人数众多,莫非吃饭也需排队吗?”

高力士答道:“陛下说笑了。臣代陛下前去赐礼,陛下的那幅手书当即被挂起,由此耸动当场。王毛仲感谢圣恩,坚持让臣留下观礼,由此就误了时辰。”

“嗯,婚礼还算热闹吗?”

“岂止是热闹?陛下,此场婚礼之盛,臣有数年未曾见过了。”

李隆基此时闲暇,对此场婚礼的盛状饶有兴趣,遂令高力士将婚礼的过程述说一遍。

“婚车自葛家启程,沿途相隔不远即有戏乐班子,其广奏音乐,歌舞喧哗,引来百姓围观,由此遮拥道路;李仙凫等一帮武将为障车使,婚车每行一段,障车者即于道路上截之,此时王毛仲早派人在沿途设有酒食之棚,他们将障车者邀入酒食棚中逗留,赠其酒食,由此婚车方能前行。”

“哦,李仙凫成为障车使?”

“是呀,看来那帮武人分成两拨,一拨由李仙凫带领,负责女家障车、奠雁之俗;另一拨人则由李宜德带领,负责催妆、谢障车者及男家宴席之事。”唐人是时成婚,其礼节颇为繁杂,譬如奠雁仪式,即先用扇子或行障遮新妇于堂中,女婿及迎亲傧相行礼毕,然后女婿取雁隔障掷入堂中,由女家人收执。该雁一般用红罗包裹,以五色锦缚口,勿令做声。婚礼过后,此雁须由男家以物赎回,然后放生。

“嗯,你刚才说张说为男方傧相,那李宜德一介粗人,他又如何能为催妆诗了?”

“陛下,想是张说自高身份,其一直待在王家,并未亲身迎亲。不过新郎所备催妆诗,皆出于张说之手。”

李隆基微微一笑,说道:“遥想王毛仲昔日在潞州时为奴,他又如何能想到其儿子成婚,竟然有天下文宗领袖为其写催妆诗呢?”

“陛下所言极是。张说文名远播,等闲之人求其文比登天还难。以姚公之能,还要绞尽脑汁算计来一篇碑文。王毛仲如此,可谓十分荣光了。

“陛下,王毛仲此次办事估计花钱不少。听说街道上的鼓乐班子皆由王毛仲所请,其酒食棚子既邀障车者,也向围观者散食,那些运送酒食之人,可谓相望于道,王毛仲之所以如此不吝花费,无非想图一些热闹;至于其府中喜宴,可谓芳酒绮肴,穷极水陆,靡不丰盈。看来王毛仲早有准备,臣见贺者众多,总怕其酒食一时用尽,谁知王宅所备之物,似乎无穷无尽,没有用完的时候。”

高力士如此说话,明显有着告御状的意思。以王毛仲为首的一帮武人,仗着近侍皇帝,根本没将太监们瞧在眼中,视之为只能干活不许说话的阉人。太监们每每经过诸门时,其守卫之人呵斥太监为家常便饭,有时还会拳脚相加。高力士为太监之首,太监们常常向高力士诉说冤屈。高力士也无法可想,心想王毛仲连我都没瞧在眼中,对你们如此也实属正常,他虽然没有法子,然心中的怒火渐升。

王毛仲如此实为不智,他虽为皇帝的亲信之人,然有两点比不上太监。一者,其掌控禁军看似权力显赫,可是权力实为双刃剑,皇帝一面信之用之,另一面则会常怀警惕之心,而太监身有缺陷入宫为奴,皇帝并不设备;二者,王毛仲之辈不可能日日环侍皇帝身边,而太监则与皇帝朝夕相处,如此就占了口舌先机。

高力士知道,皇帝如今励精图治,力戒豪奢。皇帝尚且克制己欲不慕浮华,岂能容许你王毛仲先涉奢华?

人须常怀警惕之心,应对其他世人雍荣包容,哪怕是最不起眼之人,也不可有轻蔑之心。王毛仲不知太监的利害,轻易地将太监们视为无用之人,如此就大错特错了。

李隆基果然说道:“哦?王毛仲如此做有些过于招摇了。”

高力士不失时机,又进言道:“是啊,自从安乐公主婚礼之后,其豪奢程度以此宗婚礼为最。陛下,臣以为王毛仲如此办事有些逾礼。”

李隆基淡淡说道:“以往财富匮乏之时,办事可以从简。如今国强民富,奢华一些亦未不可。”

高力士妄图以豪奢来贬王毛仲,其实想差了念头。李隆基少年之时以奢华为乐,其在开元之初焚珠玉、毁金银,无非想遵贞观故事率先垂范而已。如今国势已隆,国库私库中的财货日渐丰盈,其心间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高力士见皇帝如此说话,遂乖觉地不再吭声。

其实高力士不知,他的一番话对皇帝还是颇有震动的。李隆基感到震动的并非是王毛仲所办婚礼过于豪奢,而是此场婚礼所彰显的人脉关系。

王毛仲职掌禁军十余年,军中将领如众星拱月一般恭维王毛仲,现在他又与葛福顺成为了儿女亲家,王毛仲由此在军中的地位如虎添翼,除了皇帝,还有何人能撼动呢?

王毛仲还与张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关系。

其实李隆基眼前最倚重之人,一为张说,再一个就为王毛仲了。张说用不断加重的相权,维系着大唐帝国各级机构的正常运转;王毛仲则掌控禁军维护皇宫安全,并以京畿重兵遥制四周边将。

那一时刻,李隆基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如此二人亲密无间,对皇权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个念头虽一晃而过,却让李隆基心生警惕。因为答案是肯定的,李隆基即位之后,禁止所有人与术士交往妄自卜筮(婚丧卜筮除外),不许内官与外官交结,不许官员与宗室藩王来往,其目的只有一个,即是千方百计保证皇权稳固。

一个权倾天下的主要宰相怎能与一个手绾禁军大权之人交往频繁呢?

李隆基想到这里,转身来到身后的书架前,取过一函书籍,将之递给高力士道:“你去一趟中书省,将此书赐于张说吧。”

高力士双手接过,低头观看书名,就见此书为班固所撰《汉书》。其一面躬身退出,一面心中暗暗嘀咕:张说家中藏书甚丰,像《汉书》之类史书何曾少了?皇帝如此赐书,到底有何深意呢?

暮春时节,李隆基带领百官及后宫之人奔赴东都洛阳,他们要在这里完成封禅大典的前期准备事宜。太史局已将所有时辰算定,十月初离开洛阳奔赴泰山。

洛阳的牡丹花儿早已开败,仅留下壮硕的枝干和翠绿的叶儿镶满圃园。李隆基降生于洛阳宫中,又在这里度过童年时代,洛水南岸的积善坊还有他任楚王时的宅邸。大凡人之一生,对童年时代的记忆最为深刻,也最为清纯。李隆基入东都之后,政事似乎少了许多,他就抽出空儿到这些故居观看一番。

李隆基那日来到积善坊故居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当儿。其故居北面的洛水东流,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之上显得落金无限。李隆基站立南岸,眺望北岸宫城的端门和应天门,不禁想起了自己幼小之时随祖母则天皇后、姑母太平公主及上官婉儿登上应天门城楼上的情景。如今这三人已然作古,李隆基念及与这三位妇人的种种往事,不禁抚今追昔,感叹唏嘘。

李隆基眼观洛水两岸密集的绿树,心想这洛水日夜流淌,那些山涧的溪流一路东行归入大海,不由喟然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高力士随侍身边,他见皇帝呆立水边良久,最终用孔子之言感叹,心知皇帝定然有些伤怀了,遂劝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请移步回宫用膳吧。”

李隆基微微摇头,说道:“如此良辰美景,若弃之实在可惜,就多待一会儿吧。高将军,朕刚才仿佛看见孔夫子正在周游列国,他恰恰行到洛水之侧,正与学生在那里濯足。”

高力士此前粗知孔子事迹,知道孔子似在十七岁时曾来到洛邑找到老子问礼,而其周游列国时未曾行到洛阳地面。然皇帝现在如此说话,他也不敢驳正,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李隆基兀自说道:“朕在想呀,春秋时期有今日繁华吗?孔子乘一辆驴车,带着一帮弟子周游列国,他们经常挨饿,可见那时少有今日的水陆驿所。”

高力士心中不由得窃笑:皇帝今日怎么了?为何有了这些看似如少年般的奇思异想?

李隆基长叹一声道:“唉,今不如昔呀。遥想那时生计困厄,却有诸子百家争鸣一时,如此盛状,后世为何未曾再现呢?”

高力士道:“陛下,想是汉武帝采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议,由此难现百家争鸣之境。”

李隆基道:“不错,应该这样。秦皇一统,汉武尊儒,遂有大哉国家。朕刚才想呀,孔子为何能在那个时代立大哉斯言呢?”

高力士眼光迷茫,不知皇帝所言何意。

李隆基此时思绪如飞,跳跃甚快。他刚才想起祖母与姑姑等人,心想权力实在太过无情,亲情遇之也会变得软弱无力。他进而想起孔子之言,感叹一个落魄老人,何以能在纷纭的乱世中瞧出人间的正道呢?

于是,孔子的名言纷至沓来。

“仁即爱人。”

“何事于仁,必有圣乎!尧、舜其状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有君子之道思焉,其行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李隆基知道,孔子的这些言语,实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德标杆,无论国君、臣工、百姓依此行事过于艰难,以国君为例,也只有太宗皇帝依此教化治国,其他朝代少有全部施行。

“沧海横流,唯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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