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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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三女侠-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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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江湖三女侠》 第四十一回  
噩耗传来 悬头惊侠女  
奇人忽现 铁掌败妖僧   冯琳愕然不知所以,李治道:“阿琳,你做事只图一时痛快,可不想想那杨柳青的父亲 
曾是唐大哥的恩师。俗语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怎么一动手就用飞刀削掉了人家的头 
发。这一来,事情可不更麻烦吗?”冯琳气道:“有什么麻烦,是我结的粱子,待我去解开 
便是。”冯瑛忙道:“妹妹,你可别再生事了。”冯琳不再言语,暗中却又盘算主意。 
  冯瑛叹口气道:“咱们先回去吧。”正说话间,忽见西南角天边突然升起一朵焰火,接 
着又是几朵。冯琳道:“咦,这是韩重山的蛇焰箭,他又和谁交上手了?”话犹未了,忽又 
听得“呜呜”的响箭之声,随着天风隐隐传来,一长二短,响了两次。李冶凝神细听,道: 
“不好,这是甘大侠呼援的讯号,我在杭州听过。”冯琳遥望火焰升处,道:“就在外面那 
一座山峰,看来不远。”李治在天山长大,对山路素所熟悉,望了一下,笑道:“看来不 
远,走起来可得半天?”冯瑛道:“既然是甘大侠的呼援讯号,咱们理应去看看。” 
  吕四娘那日与冯瑛分手,分道求医,到八达岭东面的康庄,求见废园老人的好友陈画 
师,那画师一派名士派头,竹门半掩,在里面饮酒作画。吕四娘敲门敲了好一会子,但见他 
在里面的竹林下饮一口酒画两笔画,聚精会神,好像不知门外有人似的。 
  吕四娘悄悄的推开竹门,走进园中,抬头一望,不觉呆了。那陈画师画的正是她祖父吕 
留良的肖像,画中吕留良端坐执着《春秋》双目炯炯有神,旁边侍立二人,一个是严洪逵, 
一个是沈在宽。沈在宽的像尚未画好,但从着墨的轮廊已分辨出来。 
  吕四娘咳了一声,那画师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仍然在聚精会神作画。吕四娘 
一皱眉头,大声说道:“喂,你画得不像呵!” 
  那画师犹如被人突然打了一拳似的,跳将起来,睁眼说道:“你是谁?我画的有哪点不 
像?” 
  吕四娘微微笑道:“你先告诉我,废园老人现在何处?我再告诉你哪点画得不像。”吕 
四娘已摸到他艺人乖僻的脾性,因此也就不以普通的客套说话和他交谈。 
  那画师又瞪了她一眼,道:“我也正要找废园老人呢,你找他做什么?”吕四娘笑道: 
“自然是找他治病了,还用说吗?” 
  那画师道:“治一个人的病有什么紧要?而且他也不肯随便医人。”吕四娘道:“他是 
一代名医,若然碰到疑难怪症,就如你碰到绝妙山水一样,岂肯不施展身手。”那画师哈哈 
一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废园老人若碰到疑难杂症,那的确是你不请他也要去的。你 
说的是什么病症,是麻疯吗?” 
  吕四娘不觉一愕,问道:“什么麻疯?”那画师道:“废园老人很久以来已在思索医治 
麻疯之法,他常说世人都把麻疯当作绝症,我偏要想出医绝症之方。”吕四娘笑道:“他想 
出了没有?”那画师道:“没有呀!所以我昨天才派人去请他。” 
  吕四娘听他话里有因,好奇之心大起,不禁问道:“难道是你想出么?”那画师道: 
“我对医事一窍不通,不过我却知道麻疯并非绝症了。” 
  那画师说得兴起,放下画笔,续道:“前几天我们这里来了一个傻人,把村子里的几个 
麻疯病人抢去,有人追他,岂知他力大无穷,随手劈断几棵大树,把那些人吓了回来。” 
  吕四娘心中一动,想道:“这必是毒龙尊者无疑。”那画师续道:“你猜这怪人把患麻 
疯病的抢去做什么?你一定猜不到。” 
  吕四娘笑道:“他要将这些麻疯病人医好,这有什么猜想不到。”那画师拍手道:“对 
呵!你猜着了,我当时却猜不到。他把那几个麻疯病人安放在一个山洞里,就是八达岭西南 
面积石山的那个大岩洞,你去过?”吕四娘摇了摇头,心道:“毒龙尊者来到此间,少不得 
我要去探他。”那画师续道:“我又扯远了,你听我说,这怪人长相凶恶,心地却好。不过 
两天,就把三个病患较轻的麻疯病者医好了放回来,皮光肉洁,完全和平常人一样。还有一 
个较重的,现在还给他留在山洞里。”歇了一歇,又道:“叶老头儿(废园老人)本来是要 
到我这里住的,但却被他的那个姓杨的徒弟请去了,住在南口。他若不赶快来,又要错过机 
会了。”他哪里料想得到,他和吕四娘说话之际,正是废园老人毕命之时。 
  那画师说完之后,见吕四娘露出笑容,拍腿说道:“我尽说麻疯,忘记问你了,你要他 
医的是什么病?”吕四娘笑道:“不用了,打扰了你许久,我告辞了!”吕四娘心想:废园 
老人既在南口杨家,那么冯瑛一定已找到他了。这画师昨天才派人去,绝对不会赶过冯瑛的 
前头。 
  吕四娘满怀高兴,脱口说出告辞的话,不料那画师一把将她拉着,怒道:“喂,你说的 
话不算数么?你说!我哪点画得不像!” 
  吕四娘拾起画笔,道:“你这幅画有个极大的漏洞。严洪逵是吕留良先生的得意弟子, 
你画严洪逵侍立在他的身边,那自然可以,可是沈在宽乃是吕葆中的学生,吕葆中是吕留良 
的儿子,沈在宽连吕留良先生的面都没见过,他又怎能侍立在他的身边!”那画师哈哈笑 
道:“你懂什么?这真是妇人孺子之见!”吕四娘生平最恨别人轻视女子,冷笑说道:“不 
止是这个漏洞,你画也画得不像!” 
  那陈画师名满天下,听吕四娘矢口说他画得不似,甚为恼怒,冷笑说道:“你有多大年 
纪?谅你也未见过晚村(吕留良字)前辈,你怎知我画得像与不像?”吕四娘笑道:“你画 
的吕老先生,形是极似了,神却不似,你画得他道貌岸然,一脸肃杀之气,但实在他却是平 
易近人,脸上常带笑容的。我知道你是想描绘他凛然不可犯的正气,但却画不出他的神情笑 
貌。”那画师少时曾随父执听过吕留良讲学,闻言依然一惊,心念果是如此。吕四娘续道: 
“吕老先生还是形似神不似,那侍立的沈在宽却是形神都不相似。”那画师怒道:“岂有形 
也不似的道理?”吕四娘道:“沈在宽的脸型不是如此,你画的只有两三分相似,我代你画 
吧。”拾起画笔,几笔描成。 
  那画师忽然哈哈大笑,道:“你画的是谁?”吕四娘道:“吕留良第二代传人沈在 
宽。”那画师道:“你是谁人?”吕四娘道:“你画的吕留良便是我祖父,沈在宽在我家中 
长大。”那画师道:“你骗谁?你画的根本就不是沈在宽!” 
  吕四娘笑道:“我画的若还不似,天下也无第二个画得相似了!”那画师冷笑道:“你 
若真是吕留良的孙女儿,沈在宽的好朋友,今日也不谅有此闲心与我论画!”忽然取出一卷 
宣纸,上面写满蝇头小楷,面色一沉,道:“你瞧,这是什么?” 
  吕四娘接过一看,却是一份传抄的“谕旨”,谕旨道:“为吕留良案并刊刻大义觉迷录 
颁谕天下。”吕四娘一看,变了颜色,只见那“谕旨”写的是: 
  “自古帝王之有天下,莫不由怀保万民,恩加四海,膺上天之眷命,协亿兆之欢心,用 
能统一寰区,垂寐奕世。盖生民之道,恨有德者可为天下君。……夫我朝既仰承天命,为中 
外全民之主,则所以蒙抚绥爱育者,何得以阵夷而有殊视?……乃逆贼吕留良好乱乐祸,私 
为著述,妄谓德佑以后,天地大变,查古未经,于今复见。而逆徒严洪逵等,转相附和,备 
极猖狂……”以下便是连篇累赘驳吕留良的话,所以名为“大义觉迷。”满纸胡言,吕四娘 
也无心细阅。那“谕旨”最后写道:“朝议吕留良吕葆中俱戮尸某示,严洪逵沈在宽皆斩 
决,族人俱诛殛,孙辈发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仰天下亿万臣民,凛垂为戒。” 
  吕四娘看了,有如巨雷轰顶,颤声说道;“沈在宽被杀了么?”那画师道:“大前天严 
沈两位义士被处斩之时,我刚好在京,随众在法场瞻仰遗容,得见一面,哼,你还有心肝说 
我画得不像!” 
  吕四娘面色苍白,摇摇欲倒,那画师续道:“我岂不知沈在宽乃吕葆中学生,非晚村前 
辈亲授?但他既为此案成仁,而他又广传晚村学说精义,则我写他侍立在晚村先生之旁,又 
有何不可?”正在絮絮叨叨之际,吕四娘忽然一手将他拉着,问道:“你真个瞧清楚了?沈 
在宽的样子就像你所画的那人么?”那画师摇头晃脑说道:“老夫别的不敢夸口,这画笔传 
真的雕虫小技,难道还有不似么?严沈两位义士之头,现在还悬在城门之上,你若还不信, 
可以去看!”话未说完,吕四娘猛然把他一推,纵步奔出门外。那画师爬了起来,连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冒充晚村先生的孙女也还罢了,还敢妄自讥评我的丹青妙品,信口 
雌黄!” 
  吕四娘素性娴雅,应付大事,从不心慌。这次闻讯心惊,急乱失态,还是生平的第一 
次。跑出了大门之后,才猛然醒起,对那画师甚为抱歉,心道:“到底是我修养功夫,还未 
到家。”可是她怕那画师书呆子的脾气,怕被他缠个不休,因此也就顾不及再回去道歉了。 
  过了好一会,吕四娘渐渐抑止激动之情,静心细想,想沈在宽隐尾仙霞岭,七八年来足 
不出户,外人如何知道?又想起那画师所画之像,只有三分相似,也大是可疑,心道:“我 
何不就进京城看看?冯瑛必能请到废园老人,晓澜之事,我暂可不必挂心。” 
  吕四娘脚程极快,傍晚时分,已到京城。北京城有九个城门,案情重大的叛逆,被朝廷 
袅首之后,便排日将首级在各个城门悬挂,名为“悬首九门”。吕四娘转了几个城门,走到 
西华门外,果然见着城门之上,竖着两枝高高的木竿,每枝木竿上悬着一个人头。暮色苍茫 
中看不清楚,吕四娘心头卜卜乱跳,看了一阵,见城门上只有四名普通的卫士看守,心中更 
是怀疑。 
  吕四娘哪把这几名卫土放在心上,看了一阵,觑准时机,足尖一点,单掌在城墙上一 
按,疾如鹰隼的平空掠上,四名卫士发一声喊,还未看得清楚,已被吕四娘旋风般的一个盘 
旋,逐一点了穴道。 
  片刻之间,吕四娘已揉升到右边那枝木竿之上,将头取下一看,虽然头颅已被割下几 
日,还依稀看得出是严洪逵!这刹那间,吕四娘如受雷击,急痛攻心,险险跌下,急忙定了 
定神,施展轻功绝技,在右边木竿上一荡,飞到左边木竿之上,伸手取那悬挂的头颅。却不 
料就在这瞬息之间,木竿突然从中断为两截,吕四娘头下脚上,冲跌下来,木竿中空,内里 
竟然藏着机关,断为两截之时,中间突然射出无数飞箭! 
  吕四娘挽着两颗头颅,无可抵御,就在那木竿倒拆,短箭纷飞之中,莲翘向下一勾,轻 
轻一点那上截正在向下飞堕的木竿竿尖,凭着这一点之力,身如燕子斜飞,陡然间又腾空而 
起。只听得呜呜声响,一件奇形暗器,竟在下面盘旋飞上,吕四娘一听,知是韩重山的独门 
暗器“回环钩”,就在这瞬息之间,她已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双头并交一手,拔出了霜华宝 
剑,迎着那回环钩直冲下去! 
  回环钩走的是之字路,吕四娘一冲不来,剑尖轻轻一撩,那回环钩呜的一声从旁飞出又 
掠回来,但吕四娘这一冲之势,何等快捷,她落下城墙,回环钩尚在半空中盘旋,追她不及。 
  这晚只有一弦新月,几点疏星,吕四娘在百忙之中,一瞥手上所换的头颅,只见与沈在 
宽果有几分相似,但因割下多日,头颅干缩,面形已改,一时间瞧不清楚。吕四娘正待仔细 
辨认,忽听得下面哈哈大笑,城墙南面的缺口凹处,突然窜起三人,分布在东西北三个方 
位,这三人乃是天叶散人、韩重山和哈布陀。 
  要说吕四娘的本领,如今已是比这三人都要高出少许,可是无论如何,尚不能以一敌 
三,可是这三人也忒奇怪,窜出之后,都是各守方位,并不包围合击。吕四娘无暇考虑,向 
没人把守的南面缺口便跑,身形一起,便待跃下,陡然间一股大力迎面推来,吕四娘在半空 
中翻了一个斤斗,回环钩挟着呜呜怪啸之声,向她背心急袭,同时有一团红影,也疾如闪电 
的当头罩下,吕四娘一个回旋,先避敌攻,再挡暗器,忽觉劲风贯胸,手上一松,两颗头颅 
都给来人的掌风扫落城墙,那回环钩的呜呜怪响也已停止。吕四娘脚尖点地,旋过身来,只 
听得有人说道:“这女娃儿长得好俊,用暗器毁了她岂不可惜,待佛爷将她生擒献与皇上立 
个功劳。” 
  吕四娘大怒,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喇嘛,龄牙裂嘴的向她怪笑,却不是额音和布。 
吕四娘叫道:“还我头来!”唰的一剑,平胸刺去。那喇嘛双掌一伸,作势牵引,吕四娘这 
剑本来快捷如电,被他掌势一引,竟然似被什么吸着似的,往旁一带,剑势失了准头,吕四 
娘大吃一惊。这喇嘛的内家功力竟然远胜额音和布,在己之上。那喇嘛又笑道:“佛爷无暇 
替死人念经晒度,叛逆之头我已打碎,经过我的法掌,也是恩泽。你还不多谢我么?” 
  吕四娘柳眉倒竖,暗运内力,又是一剑刺去!那喇嘛仍然作势牵引,吕四娘的剑尖刺不 
过去,可是也不像先前那样被他引开,竟然成了僵持之势。那喇嘛骤的一声怪笑,双掌一 
松,吕四娘重心不稳,向前倾扑,那喇嘛倏然一掌向她背心的“志堂穴”按下。 
  那喇嘛这“单掌按穴”,本来厉害非凡,更兼吕四娘身向前倾,以为绝无不中之理,那 
知吕四娘轻功超卓,除了易兰珠之外,江湖之上,已无对熟酰那喇嘛劲力一松,她已趁着前 
扑之势,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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