跷家皇帝与木头盟主- 第3部分

“实在是太可怜了。”　“唉……算了，家中萧条，就连牲畜也跟着受罪。”厨娘叹了口气，把死掉的阿福丢进热水里，“既然死都死了，那还是把它吃了吧，我们也可以顺便改善下伙食……对不住了，阿福。”　厨娘抓起阿福，用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放了残留的鸡血，拔光鸡毛，剖开鸡肚，再把鸡往天上一抛，“唰唰唰”地挥舞菜刀，不消片刻，鸡就被料理得干干净净切得整整齐齐了。这一连串的技巧华丽无比，龙越冰不由得对胖胖的厨娘肃然起敬。看来武林名门的人果然不同，说不定连家里一个掏粪的都是绝世高手……当然赵家是没有钱请掏粪工的。　“你去帮忙砍点柴回来吧，柴要不够用了。”　厨娘递给龙越冰一把斧子，吩咐道。　“好。”　龙越冰答应得爽快。待走出厨房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该去哪里砍柴。环视一下周围环境，龙越冰最后把目光定在了院里那几棵树身上。　“你到底在干什么……？”　“砍柴。”　“我似乎没有允许你对家里的千年古木动手。”赵悠云尽管气得想把眼前之人大卸八块，但表面上还是竭力维持着武林盟主“应有”的风度，“你已经严重违反了家规第四条，去给我在太阳底下站五个时辰再回来。”　“可是当家的，”龙越冰故作严肃地说道，“下午我还要干活呢，如果我去罚站的话，那么衣服谁来洗？马谁来喂？花谁来浇？水谁来烧？房间谁来扫？屋顶谁来修？茶谁来泡？……您吗？”　赵悠云被他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哑口无言。思考了一会儿，这个本性十分老实的人只得回答道：　“那……算了吧。我改日再找你算帐……”　单纯的赵悠云是不可能斗得过他的。他这个管家不仅将成为赵家最惹不起的人物，同时也会是最重要的人物。龙越冰在心里暗自偷笑。　=　（８）赵家的死撑门面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表面上富丽堂皇衣着光鲜，其实富丽的只有正厅和客房，光鲜的只有外衣和佩饰，自己住的房间则大多漏雨，椅子大多摇摇欲坠，里衣也是补了又补，寒酸得无奈。加之最近又招来个破坏能力惊人的管家，看来灭亡之日已不久矣。这一点，从龙越冰洗衣服的过程中就可以看得出来。把一筐衣服一股脑地倒在溪边，衣服即被溪水冲走大半，再拿木棒一阵猛捶猛打，原本就单薄脆弱的衣服加上如此冲击，又破掉了许多，变得和抹布没什么区别，连补可能都没法补了。龙越冰最后就提着小半筐抹布返回了赵家。洗完衣服的龙越冰开始烧水。水不小心烧得太多，把所有的壶都泡满了茶也还有剩余，于是很偷懒的龙越冰就着剩下的烫水去浇花……惨烈的后果自然可想而知。完全不顾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恐怖的龙越冰继续很尽职责地打扫房间，喂马，磨刀……当赵悠云觉得眼皮跳个不停而从练武场返回后院察看情况时，龙越冰正坐在房顶上补漏洞。　“当家的，回来啦？”　龙越冰站起身来招招手。他一动，房顶的瓦片也开始不住地抖动起来。　“你……你别乱动……”　深知屋顶脆弱程度的赵悠云慌忙地开口制止道。可惜已经晚了，龙越冰一个用力不均，“哗啦”一声，把屋顶蹋漏了一个大洞。看来……这屋里今后要下大雨了。　“啊……实在对不起，意外意外。”　龙越冰纵身从屋顶跃下，落在赵悠云面前。　“意外？”赵悠云紧绷着脸，冷冷地说，“那这些也是意外吗？”　随后他指向被毁得惨不忍睹的衣物和已经宣告死亡的花。　“还有，”他继续道，“让我亲口吃下家里唯一的鸡，客厅里摔破后又被重新瞎拼乱凑的花瓶，味道极其糟糕的茶……这些也全部都是意外吗？”　“当家的……”龙越冰好心地指出，“您要发火便发火吧，强忍是很难受的，您看您……脸皮都已经在抽筋了……”　“岳冰！”赵悠云终于爆发，怒吼道，“作为一个人，你到底还有什么用处！？”　“估计没有什么用处……”　“那你就快点给我离开！”　“诶……当家的，我可是签了三年的契约啊。”龙越冰笑道，“这契约可是您定的，您总不能现在就反悔啊。”　“你……”向来严格按规定办事的赵悠云第一次痛恨起这个契约的长时限来，坐在台阶上生起了闷气。　“看见你生气我真高兴。”始作俑者还在一旁淡淡地微笑。　“你……”　“不要因为当了武林盟主，就总是把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龙越冰柔声道，“你虽然长得那么好看，但总是板着脸也实在太有损你的容貌了。就像现在这样，该生气的时候就生气，该笑的时候就笑笑，多好。”　“可是书上说……”赵悠云懊恼地辩解。　“书上怎么写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得超过你自身的意志？”龙越冰温和地劝导，“书毕竟是别人写的，与你自身的情况无关。人有必要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吗？”　“有。”　当了二十三年乖宝宝的赵悠云毫不犹豫地回答。　“…………”　算了……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沟通。　（９）　第二天一早，赵悠云亲自来到龙越冰住的房间里，叫他起床。　“快醒醒，起来了。”　龙越冰被他推搡了几下，张开朦胧的双眼，稀里糊涂地喃喃道：　“连做梦都能梦到你啊……真是太好了……”　“什么做梦？”赵悠云敲了他一下，“这是现实。”　“啊……？”龙越冰还处于有些茫然的状态，伸手就想去抓赵悠云的衣服。赵悠云见状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道：　“快点起床，时候已经不早了。”　“可是鸡还没有叫啊……”龙越冰这才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你忘了么？拜你所赐，整个赵府已经没有鸡了。”赵悠云冷言道，“快点收拾好，和我一起去练武场。”　“练武场？”听见意想不到的地点，龙越冰顿时清醒了很多，“我干嘛要去练武场？难道洗衣服，劈柴，打扫，喂马，烧水的工作都可以不用做了？”　“拜托，请让我们自己动手吧，再由你做下去，家里迟早会被毁成一片废墟。”赵悠云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让早晨清凉的空气流淌进来，“我昨天想了很久，我认为你这个人虽然没什么用，但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噢？”龙越冰坐在床边讪笑道，“难道您准备让我当您的贴身仆人？”　“不是。我还想多活几年。”赵悠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龙越冰的妄想，“你至少会武功吧？从今天起，你每天和我一起去练武场，当本门弟子的陪练。”　“不会吧……我的武功又不好，这么做岂不是自愿把自己送给别人群殴？”　“不是揍你，是陪练。”赵悠云回答，“你放心吧，他们很有分寸，不会下手太重的。”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昨天的所作所为……？”龙越冰颇为怀疑地问。　“绝对没有。身为武林盟主，应该做到宽宏大量，目光长远。”　“绝对有……”　半个时辰后，龙越冰被赵悠云强行拽到了练武场。一群穿着整齐正在练剑的家徒见到赵悠云之后，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声招呼道：　“师父早。”　“大家早。”赵悠云的表情依然是一成不变的严肃，“今天各位也要勤奋练武，争取早日名扬武林，为赵家争光。”　“年纪轻轻就是这么多人的师父，当家的您真了不起。”龙越冰在背后捅捅他。　“我只是接替父亲的位子而已。”赵悠云淡淡地回答，然后他转过身，一把将龙越冰拉到人前，对弟子们说道，“这个人是我今天特地叫来陪你们练习的高手——岳大侠，你们如有需要，可请他赐教。”　能被厉害的师父称作高手的人物，想必一定是实力超群吧。众弟子的目光立即齐刷刷地定在了龙越冰身上。人群中开始沸腾起来了，讨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先来吧。”一个年轻男子从队伍中走出，抱拳道，“在下赵德昌，请岳大侠赐教。”　“你确信……要我去？”龙越冰转头望向赵悠云。　“好好表现，实现你这辈子的最后价值吧。”赵悠云毫不客气地将他推了出去，同时宣布道，“比武现在开始。”　“请问岳大侠要挑选什么兵器？”赵德昌手持长剑，礼貌地问道。　“……我不需要。”没准备要认真应战的龙越冰回答。　“不需要？”赵德昌难以置信地问。　“对，不需要。”　早点认输早点回去睡觉吧……龙越冰懒懒地想。一旁的众弟子却误以为龙越冰强得没必要拿武器，赵德昌则认为龙越冰是在轻视他，渐渐地不高兴起来。　“阁下是否太小看德昌？德昌在赵家，实力可是排名前十。”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那您是什么意思？”　“我……”　总不能说“好想睡觉”吧……？这些人真是麻烦死了……　龙越冰懒得走到赵悠云旁边的架子上取武器了，随意用脚勾起地上掉落的一把长枪，向上一挑，稳稳地握在手里。　“这样便可以了吧？”　“那么，德昌便请岳大侠多多指教了。”　随着赵德昌的话音一落，明晃晃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龙越冰刺来。赵德昌的剑虽快，可是龙越冰却躲得更快，他的身子左闪又闪，灵巧地回避着对方的攻击。见他只知躲闪不知还手，甚至还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对自己相当有信心的赵德昌不禁怒上心头。手中的剑一转，换成招招逼人要害的凌厉剑法。　“喂喂……”　龙越冰知道对方要和他来真的了，出于长年以来装傻装惯了遗留下来的条件反射，竟转身就跑。赵德昌哪里肯就此罢手，紧跟着他不放。两个人在场子里展开了一前一后的追逐。周围观战的人已是大眼瞪小眼，对龙越冰的反应感到万分不解。赵悠云一直紧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请岳大侠不要逃避！认真应战！”　“我认输了！可不可以放我回去睡觉……”　“别开玩笑了！”　“啊啊……不行吗？”　龙越冰一边回答一边向前冲。忽然面前降下了一个黑影，朝他当头就是一剑。龙越冰情急之下扬起手中的长枪一挡……“咔”一声，枪柄断了……　来者竟是赵悠云。看来连武器都是水货……我迟早要被这家的贫穷给害死啊啊啊啊……　“当家的……”龙越冰丢掉断成两截的枪，僵硬地笑道，“您该不会……也要来玩这个吧？”　一本正经的赵悠云可没那么多话跟他讲，“唰”“唰”又是两剑，随即赶来的赵德昌也立刻加入了战局。赵家剑法乃是武林一绝，龙越冰在混乱状态中化解了那二人几招后，见情况不妙，一个灵巧的翻身，跃上了屋顶。　“不是吧？两个对付我一个我怎么可能打得过？”　龙越冰在屋顶上坐下来，一副极度委屈的模样。　“当家的，你再恨我也不至于亲自动手吧？虽然能死在你手里似乎也不算是血本无归……”　“德昌，罢手吧。”赵悠云唤住还想斗下去的弟子，自己也收好了剑。作为一个长年练武之人，赵悠云感觉得出来龙越冰的武功并不差，甚至有可能非常好。但是从刚才的状况来看，龙越冰根本就没有认真比武的心情，而且他的武功招式也不太能看得出来是属于哪门哪派……似乎，还很奇怪。　“今天暂时放过你。”赵悠云抬头对龙越冰道，“给我好好记住家规第十条，为人要诚实谦逊，不得有任何欺瞒家长的行为。”　“难道我不够诚实谦逊吗？”龙越冰指指自己。　“你在说废话。”　=　（１０）　日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会武功的事根本隐瞒不过任何人，更别说是赵悠云了。龙越冰比较担心自己会成为练武场永远的靶子。他这个人，虽不算懒得出奇，对武功也还算有兴趣，但通常只有用在做坏事的时候才会乐于发挥。平常若要他陪人练一练武，他倒宁愿去睡大觉。脱离王宫闯荡江湖的日子已经两个多月了，但是龙越冰身边依然没有发生任何一件激动人心的大事。除了不时地捉弄一下古板的赵悠云之外，清淡的生活几乎可以用无趣来形容。总的说来，龙越冰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现在的日子即使和他想像中的有极大偏差也无所谓，不过，如果连最喜欢做的事都不能做，他恐怕迟早会郁闷而亡。连续发出二十四声叹息，打了三十三个呵欠之后，躺在房顶上晒太阳的龙越冰终于想出了新的乐子。借了赵家最多银子的人，当属赵悠云的大姐心怡，此外还有二姐春华，三姐丽锦，四姐雨燕，五姐映梅。据说，这五个人在出嫁之前就是有名的败家女，嗜赌成性，奢华不必，成天只知道打马吊和花钱，琴棋书画样样不精，而且性子还凶悍异常，和谨遵家训的赵悠云比起来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差别。赵家一直无人能管教她们，赵父只求她们尽早出嫁以还家中清静。然而，这五个女人偏偏都去嫁了些贪婪懒惰的男人（当然也没有好男人敢娶她们就是了……），临走时拿走一大批豪华嫁妆不说，没零用钱时还常常跑回娘家搜刮银两和珍宝。有了这五个女人作怪，赵家想不穷似乎也不太可能。龙越冰为自己定下的下一个任务是，去赵悠云的五个姐姐家讨债。任务明显是困难的。赵悠云这个老实人借别人钱时连借条都没让对方打，无凭无据，到时候对方要赖帐是很容易的。但是无论条件怎样，都为难不了这个本朝历史上最混帐的君主。龙越冰打听好所有情况后，向赵悠云仔细询问了住址。赵悠云问他要去做什么，龙越冰只说自己要以新任管家的身份去探望五位已经出嫁的小姐。花了几天时间准备的龙越冰在这天终于出了门，用身上最后的钱雇了辆马车，朝赵家大小姐赵心怡的夫家王家驶去。　这家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龙越冰到达王家后的第一感觉。一听说龙越冰是从赵家来的人，负责应门的管家先是冷冷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嘭”的一声把大门重新关上。遭到非常无礼的对待，龙越冰一点也不生气。只见他纵身一跃上了围墙，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院内。王家的房子比赵家结实，王家的花园比赵家繁盛，王家的仆人比赵家多，王家的鸡比赵家肥，王家的屋顶不漏雨……看上去这样富足的家庭，有什么理由还向赵悠云借钱呢？龙越冰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内厅，看见有几个女人正围着桌子打马吊，“哗啦”“哗啦”的搓牌声不绝于耳。龙越冰招呼也不打，就径直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给自己倒茶喝。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