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朝结束后，我留了颢儿在御书房商讨了国事，多年来的精心栽培，他已经能很好地独挡一面，我也轻松许多，顺手拿了一份名单给他。
“这是皇上成年之礼那天的宴会名单，请过目！”
“母皇安排就是了！”他毕恭毕敬地回着，我们之间从来就是君臣之礼，倒不像母子
“本宫的意思是皇上成年后就意味着不再是个孩子，而是大人了，册妃立后也是理所当然了！这名单上都是些王宫贵族之女……”
“册妃立后？”他放慢了说话的速度，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地看着我，“母皇的意思是……朕可以自己选择？那么……”
我只是笑着看他，“皇上是不是有心仪的人选？”
他的脸突然红了一下，“母皇……知道了？”
“本宫想听皇上自己说！”我将问题又抛给了他，“皇上不敢说吗？”
他咬了咬嘴唇，那是我常有的习惯，许久他挺直了胸膛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地行了礼，“儿臣喜欢阿婉，请母皇成全！”
我冷笑了一下，慢慢地从唇中，“不行！”
“为什么？”他猛地抬头，“因为她的身份不是权贵之后吗？”
“身份？”我垂下眸子，“怎么会是因为她的身份呢？”
“难不成是年纪？母皇是介意我们之间年纪相差太多，而且还是她的年纪比朕大？”
他都已经用了我们这样的字眼！
“也不是！”我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发鬓，“因为你还小，你不懂！”
他倒退了几步身子不让我触碰，“不，您撒谎！这不是真正的理由！您不是也一直都很喜欢阿婉的吗？为什么不同意呢？如果说是身份的话，那她可以不做皇后，只做一名九品妾室也可以，如果是因为年纪，当年……当年您进宫的时候跟父皇不是也相差二十多岁吗……”
“够了！本宫已经说了不是这些原因！”我压抑住怒气，“她不适合你！”
“您又不是朕，您怎么知道她适不适合朕呢？”他把心里的头全说了出来，“这五年来的相处，朕很清楚她的为人，没有出嫁就愿意牺牲青春年华照顾皇兄的儿子，这样的付出不是没有每个人都做得到的，更何况当年若是没有她，朕现在说不定……说不定已经……”
“如果是为了恩德，那么本宫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但是感情不可以，你喜欢她，但是她呢？”
“她……当然也是！”
“阿婉是个聪明的女子，这几年的一切本宫也是看在眼里，但是皇上所说的感情，本宫倒是愿意相信那是你的一厢情愿，既然你如此固执，本宫也不妨老实地告诉你，阿婉之所以死心踏地地照顾着魏王，就是为了你死去的皇兄，因为她深爱着燕王，她要把燕王的骨肉带大！”
“不……”他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不敢相信地退后几步，“怎么可能……”
“母皇就是不希望让你受伤，如果你一味强求，不仅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阿婉不是吗？”
“阿婉喜欢皇兄？她……她为什么都没有提过呢？”
“你们现在的关系就像主仆，为娘并不是看不起出生寒微的人，只是……”我是在心里顾及到她的身份和高远有牵扯，毕竟当年安插她在燕王府，即便她是真心地爱着颖，但这几年在宫中对魏王的贴心照顾也提高了声誉，再加上被颢儿看中，恐怕……事情远远没有我想的那般简单
“母皇！”颢儿突然跪了下来，“皇兄死了十年，阿婉的心应该也跟着死了，每个人都应该往前看，过去就是过去了，未来才是最重要！”
“阿婉真的对你那么重要！”
他很重地点了头，“求母皇成全！”
“你先跪安吧！”我摆了摆手
“母皇……”
“下去吧，让为娘的想想！”我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思考，是我多虑还是又陷入某个圈局？
第178章 云端高处不胜寒（1
屋内飘进了阵阵的铃兰花香味，靠在木桶边缘细细地用热水拍打着肌肤，转眼间人到中年，孩子已经成人，却仍是问题不断地烦扰着我。回想起当年宫中的那场病役，虽然颢儿已经平安无事地度过难关，表面上我也就此做罢，可为何深养宫中的他会无缘无故地被传染顽疾，对此我仍耿耿于怀。披上外衣，端坐在镜前，仔细地扑粉画眉，认真地装扮着，一个恍惚仿佛看到了颖站在身后，我是多么渴望有一天清晨醒来他能为我梳头，哪怕只是一下下却也是奢望的幸福。
颢儿的成人之礼，我该是很有成就感地傲视那些群臣，一个女人也可以独撑政局十几年，可我却在心里隐隐觉得自己的失败，儿子的心没有与我站在一起。这样的女人成功吗？必须承认我是个失败的母亲。
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庄严秀丽，这里是属于我的殿堂。“紫颜殿”这是我给正殿取的新名字，尽管他们不是很乐意我总是喜欢改换祖宗的规矩，可却无可奈何地任一道道盖了玉玺的圣旨发落下来。
看着压轴进场的颢儿，我很是欣慰，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并不喜悦，我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之仍是露出和蔼的笑容。歌舞升平，我无心注意那些，颢儿只是一骨脑地喝酒，完全不去看魏王身边的阿婉，自从那天谈心之后，除了与我的疏远，他也不理任何人。我能明白他的感受，必须制止这种单方面的痴恋，满堂的喝彩仍然吸引不了他的注意，我闭上了眼睛只有耳边嗡嗡的声音。
隔天傍晚，寻了空挡宣了阿婉过来，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女子，也难怪颢儿会动心，相比十年前的模样成熟许多，却不失地多了一番小女人的韵味。我淡淡一笑，比了比手势让她坐下。
“昨天的宴会皇上不是很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撇了撇茶盖问着
“回太后，阿婉……不知道！”她的声音很细很小声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我放下茶杯看着她
“太后！”她立即跪了下来，“这些年在宫里，王爷很是喜欢跟着皇上，阿婉常陪在身边与皇上有了接触，才会让皇上有所误会！但是阿婉从不敢对皇上有任何奢望的想法，请太后明查！”
“你的心里怎么想的本宫清楚！其实自从燕王走后，本宫就打算帮你找门亲事，可是太多事情耽搁了，如今不知道你可愿意？”
“亲事？”她猛地抬头
“别人或许不知道你与高太傅的关系，但是本宫晓得！再怎么说照顾了魏王这么多年，也失去了女人该有的美好岁月，本宫该是替你找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好好的补偿你才是！”
“不！”阿婉跪着移动到我的脚边，“我不能离开魏王，从小这孩子就一直跟着我，不行！”
“知道你舍不得他，可是你该让这孩子学会独立，就像当年的燕王一样！”
“燕王？”她的眼睛垂了下来
“当然本宫也会顾及到魏王的想法！给你找的人家也必定是称心如意的！”
“太后的意思是……”
“冷傲！”我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身边的水莲不太能接受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满是失望但一句话也没有说地继续静默在那！
“冷将军？”阿婉想了想
“是啊，他一直是燕王最好的兄弟，而且也是本宫最信任的人，虽然和高太傅有点政治思想上的隔阂，不过倒希望由你当中间人，有了这层关系，本宫相信朝堂上能少些纷扰。而且冷傲做为皇上的师傅，你嫁过去名义上就是师母了，也让这孩子少了非分之想，你仍然留在充阳，本宫允许你经常进宫看望魏王，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冷将军那……”
“本宫自然会说服他，现在就差你自己的意见了！”
屋子里的空气凝结了，我瞥了一眼水莲紧张搓着帕子的手，再瞧了一下镇定的阿婉，心里有了底。
“太后安排就是了！”她想到最后抬起头来回答了一句
“很好！冷将军是紫云的功臣，你又亲手带大了魏王，婚礼就在宫里举行，而且就让皇上当证婚人！本宫一定会帮你们选个好日子的！”我的笑没人能看出任何异议
“谢太后！”她很恭敬地回道
一整天下来，水莲都不吭声，做事也马马虎虎的，临睡前我叫住了她，低着头在那终于忍不住地哽咽了起来，我起身上前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地拍着。
许久，她静了下来，然后笑着看我，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为三少高兴呢！”
“你我度过这么多患难，比亲姐妹还亲，本宫怎么能不明白你的心思呢，只是现在只能以大局为重！”我微微地叹了口气
“大局？”她不明白地问着，“这婚事难道……”
我没有说出口，只是安慰了她早点歇息，自己便回到床上休息。辗转几回，想着前几天与冷傲私下的谈话，这几年阿婉和颢儿的相处他也看在眼里，怎么会不晓得呢？
到底是谁在利用谁！我握紧了拳头，心思都猜不着还能安然地坐在宝座上吗？
第179章 云端高处不胜寒（2
唤来了水莲，我让裁缝按照她的比例制成了给阿婉的嫁衣，见着她满脸的悲哀却要忍住地展露笑容，我的心何尝不难受。婚礼的日期选在了一个月后，颢儿除了早朝与请安之外，便孤身留在允翔殿不与外人接触。每当轿子经过的时候，我总会停下来观望一会，这孩子从来都不知道为娘对他的操心吗？这一把，我赌的不仅是你的未来，更是他人的忠心，但你为何不理解呢！
一个月的时间在每天的繁忙中度过，或许这样喜庆的气氛转眼间就会化成乌有，那红色的彩缎鲜艳得如血般让人觉得刺眼。
去紫颜殿的路上，我只瞄了一眼阴黑的天空，难得选出的好日子却是这般的糟糕天气，或许早就预示着什么吧。殿内已是宾鹏满坐，在殿外与颢儿同时从两辆轿子上下来，我倒是精心地装扮了一番，毕竟这条红线是我牵起来，但他倒是很随意地，脸上仍是严肃的表情，不想多加勉强，我点了一下头示意一同进去。
今天殿上最高位置多了一张桌子，那是为新人做的准备，我轻轻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地等新人入场，扫了一眼正安然喝酒的高远和他的亲信，是该如此的。亲切地将魏王牵到了身边坐下，今天我也特地让人给他准备了一身新衣裳，对这孩子我也一直都宠爱有加，平时调皮的他今天倒是安静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阿婉不在身边而对周围感到了陌生。
吉时已到，新人入场时大家也将目光聚集到了他们身上，我没有心思去顾及颢儿和水莲的感受，只是静静地看着冷傲牵着盖着喜帕的阿婉来到了殿内的阶梯前，我笑了笑。当年我没有机会穿上嫁衣，也没有这样的满堂喝彩，只是默默地进到高墙中，而今生也牵错了颖与飞熙的红线，而这次呢……随着一声入洞房的“号令”，全场鼓掌。冷傲毕竟也是快四十的人，这么多年一直为了紫云为了我而孤身一人，如今也是我该还他这份情的时候，但今天我还是利用了这一切来达到政治目的。仰头喝了杯酒，浑身暖和了许多。
颢儿早早地退场，我也不便多加挽留，只身一人地坐到了曲终人散，奴才门收拾完了残余，关上殿门只留了几盏烛火在风中摇弋，我有些累地换坐在了那把龙椅上，端起了杯子无心意地看着上面的飞龙雕钻。
“出来吧！”我没有移动眼神地出了声音，重重的大门开启的声音响起，我侧首看了一眼那娇瘦的身躯，“春宵一刻，新娘为何撇下了新郎独自到了这来看望本宫这孤家寡人呢？”
“孤家寡人？”阿婉冷笑了一番，手提了个包袱进来，“好个孤家寡人！这东西还给你！”
我见着被扔在地上散开的包袱，是那件嫁衣，“这衣裳本就是照着水莲的身样做的，只是先借了你的身子试了一下，没见着你穿的模样，不过想来你也必定是不合适！”
“心机如此之重，也难怪能独握权利在手！”
看着她如此表情我放下了酒杯，“晚生可畏啊！你也隐藏心机十来年！如此大胆地勾引皇上还敢在本宫面前扯慌！明知道颢儿心地单纯，你还利用了他对你的感情来挑拨我们母子！”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招是当年我在山里跟你学的，你不也是利用了燕王对你的感情才软禁了他一年，甚至布局夺了皇位，而且……而且还害死了他！”
“本宫早就猜到了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颖……”
“颖？你还配叫他这样的称呼吗！如果不是你，现在他还会好好的活着，如果不是你，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也会是他，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也可以成为他身边的女人！可是全都是因为你才改变了一切，他死的那天，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我发誓要为魏王夺回皇位！你当年的所做所为我全部都告诉了皇上，他也很气愤你的无耻乱伦，如此对待他的皇兄！我在颢儿的枕边说了，只要魏王当上了皇上，我就跟他远走高飞做一对神仙眷侣……”
“住口！”我生气地呵道
“你有什么资格制止我，忘了告诉你，这话我也是在你那学的！那天晚上你对燕王所说的话我全听到了，颜氏之后是吗？”她突然仰天大笑，“很快你的身世你的篡位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到时候就算是百官不反你，那些老百姓也会议论纷纷，我倒要看你这姓颜的拿什么颜面继续坐在这个位置！”
“你串通了高远？”
“当然，你早就对远哥有戒心了，他能不自保吗？”
“很好，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本宫早就等着了！”我站了起来与她对视，“这几年你在宫里学了不少啊！”
“这点倒是要谢谢你了！让我有机会可以接触如今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你的儿子已经成服于我，至于那个一条筋的冷傲，如果我不把握好，岂不是和他做对了！”
“你这么有把握？”
“当然，你以为冷傲为什么对你忠心耿耿？那全都是因为燕王，如果要对谁一条心的话，那也是对燕王的儿子，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她用手指直直地指向了我
我微微地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