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楼琴瑟起- 第27部分

“每当我试图忘记时，记忆却变得更为清晰。”顾晓楼看着看着心里一滞，难道，秦浅也有这么一位想忘而不能忘的人吗？

迟疑了很久，顾晓楼最终还是没能打败心中的疑惑与不安，明明知道不应该，可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开启了这份似乎是尘封已久的记忆。


　



第40章　秦浅番外（上）
秦浅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因为实验的需要，那天他特地去图书馆找一些相关的书籍。因为书籍太多不方便记录，他特地带上了相机，想把一些要用的书目拍下来。因为他们大多的教学工作都是在工程学院里，所以本部的图书馆他并不会经常来，但只要来了，就是一整天。秦浅很喜欢这座古老的建筑里书香的味道，他有时会漫无目的地穿插在各个门类的书籍前，尤其是文学。他一个学工科的，有时在文学类书籍前驻足停留甚至会更长些，尽管他或许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一看过，但他喜欢这些古老的书籍散发出来的悠长的感觉，让他觉得安心和沉稳。古人云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无翰墨书酒，不必定为人身。

靠近最后一排书架的是供学生自习的地方，这里靠着窗户光线很好，而且外面是大片的树林，坐在这里学习自别有一番舒适。秦浅拿着相机轻轻地走过，目光随意地扫过从窗外树枝间透过的落在地面上的阳光。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轻笑，秦浅驻足回头，目光静静落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正掩唇轻笑的一个女孩子身上。

那女孩好像也注意到了她发出声音，连忙伸手捂住嘴巴，但笑意还是从她笑得弯弯的眉眼里透出来。她并没有觉察到这边有人正关注着她，还一味地笑着，让人忍不住好奇书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秦浅被那抹微笑吸引，不自觉得停下多看了两眼。女孩不是特别的漂亮，但却有一种很奇特的清丽蕴藏在她的眉眼之间，让人觉得……怎么说呢，犹带彤霞晓露痕。就如同此刻他身边这些书柜上的书一般，让人觉得很舒服。秦浅人生第一次动了想要偷拍一个人的念头，相机此时就在手上，而他不知为什么很想留住那抹微笑。

退到一个书架后面，秦浅选好角度，按下拍摄键，美好的画面悄悄定格。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图书馆的书桌上，是清丽的女孩低头静静地翻看着手边的书册，唇边染着一抹动人的微笑，别在女孩长发上的蝴蝶发夹被阳光映照着发出明亮温柔的光芒。秦浅看着相机中偶然得来的美好画面，有片刻的微怔，而在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竟发现那女孩已经不见了。心里泛起的感觉竟然是有点失落，秦浅收好相机走过去，见她刚刚坐过的地方竟留了一本《左传》，秦浅微微错愕，会有人看先秦的传记会笑成那样的吗？

这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秦浅并没有想过会对他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改变，除过相机里那抹他始终未曾删除的微笑，再有就是后来他再来图书馆的时候总有刻意地经过上次的那个窗前。但是，他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笑容漂亮的女孩子。

直到……一个雨天。

那场雨下的突然，秦浅站在图书馆门口看着外面细密的雨帘。临风的秋天很奇怪，常常是前半天还晴空万里，后半日就能大雨倾盆。身旁站着很多忘记带伞的人，秦浅看雨势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于是便决定再进馆等雨停了再说。快重新走到图书馆门前的时候，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闷雷，秦浅下意识地回身望向阴霾的天空，再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她。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此刻又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可秦浅却在一秒之内就笃定，那是她。那抹微笑还清晰地如同昨天，女孩子此时正默默地凝视着天空中无数的雨线，没有如众人一般地咒骂和抱怨，她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雨水冲刷一切，秦浅觉得她甚至只是在欣赏这场深秋帘幕千家雨的美景，仿佛这场雨并未阻挡她回去的路。

脚步因她而停下来，秦浅默默地注视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子停止了她的赏雨，转身走进图书馆。秦浅静静尾随其后，跟着她走到上次那排书柜的对面。女孩子找到自己的位置便开始静静读书，秦浅不由得苦笑，他还一直在原点徘徊，原来她早就换地方了。

默默地对自己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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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秦浅跑图书馆的次数就变得频繁，而每一次都能看到那个女孩子和那抹醉人的笑容。她当然每次都坐在不同的地方，但渐渐地就被秦浅摸出了规律，比如她永远坐在靠近文学类书籍的地方，所以每次他只需要以文学区为中心便可以轻易地找到她。渐渐地自然不会一无所获，有一次趁她离开去吃饭的闲暇秦浅装作不经意的走到她的位置上，翻开她留在桌上的课本，秦浅看到女孩子清秀的字迹：“中文系一年级四班，顾晓楼”。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闲将诗草临轩读，静听渔船隔岸歌。”

顾晓楼，秦浅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纸页上的字迹，这个名字很衬她，清灵而典雅，素朴而不失韵味。中文系么，果然。窗外的天空很浅，秦浅的笑容很淡。

因为书被拿开，桌上原本被书本压着的纸张被风轻轻吹动，秦浅连忙伸手盖住，他原本无意窥探她的隐私，但不自觉的，纸上的字迹一点点的映过他深邃俊雅的眼眸：

“冬季总是有一种令人不舍的凄美
朔风邀请寒雪观赏白莲绽放的蓓蕾
黛色的山峦在远处相依相偎
漫天飞花弥漫恰似秋末散开的芦苇
北风中有座小屋静静地站在山上
屋里隐隐地透出明亮的火辉
白雪轻轻地亲吻着晶莹的窗扉
似乎想冲破玻璃
离开她命中注定的铁轨
寒雪火辉
无奈无为
可这世间
能让他们相遇的
只有轮回
”

秦浅在离开前把书本都放在了原处，只除了这一纸素笺，被他不告而取悄悄偷走。秦浅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而且他向来知道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几天后，他悄悄将校文学社的一则征稿启事放在了她的书旁。于是再然后，人们便在校刊上看到了一个叫顾晓楼的名字。

东风暗换年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秦浅一直没有去打扰她，只是静静地在距离她五步以外，默默地关注着她。他渐渐知道她的很多习惯，比如喜欢在阳光很好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眠，却爱在下雨的时候打起精神来赏雨，她喜欢和绿茶，不喜欢花花绿绿的碳酸饮料，她喜欢文学，特别是唐诗和宋词，而且写得一手好文章。

正值校刊学生专栏换届的时候，当任的专栏作家莫兰草的“一川烟草”专栏也到了易主的时候，于是校刊面向全校招募作者。秦浅知道顾晓楼会参加，自那次之后，他总是在校刊上看到她的文字。如同她的人，她的文字就像清晨的阳光透过春天新绿的嫩芽，照在枝头晶莹的露珠上折射出来的淡淡光芒，每次读她的诗，秦浅都有这那感觉。秦浅相信，她一定会是那个专栏的下一个主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两年的积淀，秦浅在工程学院的名气与他在专业上难得的天赋与才华逐渐显现，此时学校与校外关于的网络维护的协议已经到期，于是学生会主席找到他，希望他能接手建一个网络科技部，专门负责处理学校网站的问题。秦浅没有立刻拒绝，只是说给他时间考虑。但说是这么说，秦浅却已经开始抽时间去校部着手准备。因为校刊是学生会管辖下的，秦浅有一次无意间听办公室的人提起专栏的作者已经定了，原本专心工作的人立刻竖起耳朵，期待着心里的那个名字可以出现，没想到却并不是。

“其实入选的有一个叫顾晓楼的，写的比选上的好多了。可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副主席的女友呢？”

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秦浅再也无心手上的工作，起身离开办公室，站在走廊上掏出电话，拨出去。

“那个部门我答应接下，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报酬，我只有一个要求。”

几天后名单出来，校刊专栏正式由”一川烟草”更名为”清晓的妆楼”。秦浅看到时微微地笑了下，清晓的妆楼，顾晓楼。从此校刊上开始有她固定的位置，她不再会像在图书馆那般东飘西移。可是这样哪里够，永远这样默默地看着她，哪里够？

一个学年结束，漫长的暑假结束之前，秦浅早早地回到了学校，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排书桌前，秦浅静静地翻看一年来他的相机里关于她的所有的影像，静静读书的她，踮起脚尖去够高层的书籍的他，站在窗前赏雨的她，趴在桌上睡觉的她……翻到最后一页，秦浅停住，画面上是一个下午，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女孩子的微笑清灵而慧黠，如此美好，令人窒息。手边还有她留在学生会的详细的资料，他惊喜的发现，她与他一样，竟然也是秦川的。
同居长干里，自小不相识。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天边绚烂的晚霞把天色点染的格外绮靡，秦浅突然就觉得心情很好，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搜出一个号码，拨出去，秦浅静静地观赏着天空，话中的欢悦直入他清俊的眉眼：

“开学的时候我们把J大的同乡都约出来聚聚吧。嗯，我们学院的，工商的，财经的……别忘了，还有中文系的。”


　



第41章　然后
照片折射出旧日温柔的旧影，顾晓楼的手指抚过昔日青涩稚嫩的女孩子，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笑容竟然这么美丽。曾经听谁说过，只有真正爱你的那个人，才能发现你最美的样子。照片很唯美，不难想象当时拍下这组画面的人是怀着怎样温柔的心情。默默收拾好散乱的照片，顾晓楼走出书房，静静走到客厅的窗前。暗夜深沉，万家灯火依稀，顾晓楼一个人注视着窗外的夜景，忽然就心生寂寞。如此寂寥的夜，不知他当初是如何走过。
顾晓楼突然觉得，世事真的很莫测，原来绕了一大圈，却是她最终，错过了爱情。


生活继续平顺的向前走，一切都平凡的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顾晓楼和舍友下了课聊着天正欲往食堂走，萧飒突然碰了顾晓楼一下，顾晓楼转过头，却是一愣。教学楼的拐角处，陈缘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玉树临风，俊美无俦。顾晓楼神色微变，低头想了想，转头跟旁边的萧飒说：“你们先走吧。”

看着顾晓楼身边的人都走尽，陈缘收回一直凝视的目光，默默地走过去。到了面前，两人看着彼此，顾晓楼注视着他，低声道：“你……　是来找我的吗？”
周围人来人往，两个人站在这里颇为引人注目，陈缘伸手想扶住顾晓楼的肩膀带着她离开，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闪开。陈缘伸出的手就这么被剩在了半空中。半晌，他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淡淡的声音里未见任何异常：“去侧门吧，我的车停在那边。”

上了车，顾晓楼一直不说话，陈缘在旁边沉默着启动了车子。车厢里飘着熟悉的音乐，一切都像以前一样熟悉。只有顾晓楼心里明白，景物虽然依旧，人事却已全非了。
不知道开了多久，顾晓楼突然仰起脸问陈缘“我们去哪儿？”陈缘稳着方向盘，侧头看了她一眼：“去江枫渔火吃饭，怎么了？”
顾晓楼一怔，随即摇头，低声道：“我不想去。”黑色奥迪缓缓停靠在路边，陈缘坐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顾晓楼坐在旁边觉得有些局促，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嘀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去那边太远了，很麻烦，我们就近随便解决一下午饭就好了啊。”

连日来的抑郁都积压至一处，陈缘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冰凉的气息。顾晓楼看到他这样有些害怕，一路走来他对她越来越好，好到她几乎要忘记，清傲冰冷，才是原本的陈缘。在怪异的气氛中，陈缘突然开口，语气很凉：“我们现在究竟是什么？”

顾晓楼抬头：“啊？什么是什么？”陈缘的目光微冷，却还是直直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和我，我们如今是什么关系？”

顾晓楼一惊，他的问题她无法回答，什么关系，恋人，朋友，兄妹？似乎都不是，顾晓楼一时无言以对，可他的目光凌厉地逼视过来，让顾晓楼不得不吐出几个字：“朋友……吧？”
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顾晓楼心里很乱，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心虚，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过往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她也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她和陈缘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可她并没有得出答案。或许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陈缘不知道，不然他不会问，秦浅不知道，不然他也不会离开。想到秦浅，顾晓楼心里又忍不住涌上浓浓的失落。曾经那么爱她的人，却就在她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了。

下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抬起，顾晓楼一惊，茫然地想要避开却发现那双手的力气竟那么大，她看见陈缘英俊的面容缓缓逼近自己，俊眸里的漆黑紧紧地锁住她慌张无错的影子。眼见他削薄的嘴唇缓缓逼近，顾晓楼的心几乎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乎连想都没有想，顾晓楼就要伸手推开他。可她纤细的手刚刚触碰到他的胸口，就被他的手狠狠握住分开，她前扑的力量过猛，于是一下子她就扑到他的怀中。
还不迟疑地，陈缘低头吻住顾晓楼，他的手牢牢地抓着她的，尽管她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此时的顾晓楼不知怎么一点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她拼命地扭头想要避开他炙热的唇，无奈他用的力气太大，顾晓楼怎么都挣扎不开。她感到他的唇紧紧压在她的唇上，辗转着，吮吸着，她无助地想要推开他，可这样的反抗却遭到他更为用力的惩罚。

不知过了多久，顾晓楼终于放弃了挣扎，她无力地靠在那里，被动地接受他这个强势的吻。可眼泪却一滴滴地落下来，顾晓楼无声地哭泣着，泪水顺着脸庞一直流到她的唇边，顾晓楼尝到自己眼泪中的苦涩，陈缘却在这时停了下来，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缓缓放开禁锢住她是手臂，陈缘抬起手想要擦净她的泪水，一边喃喃道：“你为什么哭？”

顾晓楼没有答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