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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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浮光-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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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月光原先喝的酒这会儿已经开始迷醉,坚持着和蒋婉司几人说过再见后,就一头栽进车里,整个人靠在车门与后座的交接处,头半埋了起来。
蒋靖允并不打扰她,只是吩咐司机不要开的太快。
正是城市夜色
辉煌的时分,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有的匆忙,有的悠闲,各色百态。唯一相同的是都在自己写的剧本里担当主角,而那部摄像机一天二十四小时,全方位的进行拍摄,如果可以拿来浏览,就会发现,所有的人都只是路过,都只能陪着你走一程,你从不属于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真正属于你。孤独,并不只是新华字典上的一个词语,而是深入每个人骨髓里的毒药。
蒋靖允不知道许月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泣的,可能因为她的声音太细,也有可能是他太过于专注于外边的光景。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到家门口了。
林管家给她开了车门,她低着头,快步往屋里走。
蒋靖允把她落在车上的包拿上,又告诉林管家:“把冰糖橄榄温一温拿给许小姐。”
蒋靖允知道许月光肯定是在蒋靖东房间里,本想着去看一看情况,可走到门口,见她趴在蒋靖东床上,一抽一抽的,心里不由得烦躁起来,直接把她的包撂在门边,走回自己的房间。
天气还不算太热,夜里时常会刮南风。蒋靖允住的这间正朝南,所以林管家在晚上十点之前都会把窗户开着,凉风入室,带着青草与湖水的淡淡气味,让整个屋子都显得通透起来。
蒋靖允想起当初这栋房子还是蒋靖东选的。那年蒋靖东刚考上武汉的高校,而他恰巧从INSEAD毕业,蒋秉坤凑着两人的时间,带着他们到上海巡察业务,顺道买新宅子。
看了好几处,蒋秉坤都能数出一大堆短处来,最后是蒋靖东挑了这栋,说是背后有山,前边有湖,侧边有草地,整个格局又是走的中国风,与蒋家再配不过了。
蒋秉坤觉得有道理,便定下了这栋。
蒋靖允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没想到待蒋秉坤走远了,他笑嘻嘻告诉蒋靖允:“我实在累了,不想再转了。”
可蒋秉坤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还问他喜欢哪一间,定了以后便住那一间。
他随手指了西晒的那间,还堂而皇之的说:“最美不过夕阳西下。”转背却跟蒋靖允说:“大哥,我以后不想管公司的事,更不想住到上海来。”
可这两个不想,蒋靖东都没能逃得掉。
毕业的时候,蒋秉坤得知他改了当初填报的理论经济学,花了四年时间学了个哲学专业,差点气晕,直接下令停了他的信用卡,没收他的车和公寓,除非他同意到公司上班。结果他压根没有反抗的意思,乖乖到公司上班,私底下却和蒋靖允说:“老爸现在这么生气,跟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服软,等他发现我在公司起不到一点推动作用,反而碍事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反对我干自己想干的事了。”
这个想法是挺好的,蒋靖东也确实是
这么干了。天天插科打诨,对任何问题都说不出个解决方案来,最后蒋秉坤看不下去了,主动提出让他不要来公司上班。
他高兴的不得了,还向蒋靖允自夸说:“我没什么别的本事,看人的心思却是不会错的。”
蒋靖允那时已经是公司里的头面人物,总觉得商场上那些龌龊的勾当由他一个人来做就足够了,这个自小没有母亲疼爱的弟弟,只要过得高兴就行。
至于来上海常住,已经是蒋靖东没得选择的选择了。
蒋秉坤不让许月光再见成了植物人的蒋靖东,恰逢民信人事大变动,他亦被派往上海。他觉得蒋秉坤上了年纪,日日对着不能动弹的蒋靖东实在太折磨人,又怕他不在蒋靖东身边,蒋家某些不重情义的人会怠慢了,加上许月光一直苦苦哀求他让她留在蒋靖东身边,所以他主动提出要把蒋靖东带到上海。
结果蒋靖东住的就是当初他指的那间房子,也应了他当初说的那句话,最美不过夕阳西下,夕阳,西下。
蒋靖允觉得自己迷糊中听到了许月光的哭声,他想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耳朵,却发现越是这样,哭声约清晰。
他终于假装不下去,掀了被子,连拖鞋也没穿,就往蒋靖东的房间去。
可打开房间门,压根没有任何的哭声。唯有许月光整个人坐在地上,小半个身子趴在床边,已然睡着。
他明显怔了许久,然后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
许月光露了半张脸,在微亮的落地灯照射下,能清楚的看到一道浅显的泪痕。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气,还有一丝丝酸甘夹杂的味道。
他对这个女人曾有过无数种看法,比如有心机,比如天真,比如傻,还比如可怜。但这一刻,他说不出个形容词来,因为从来没有人说过蒋靖东之所以会把车开进海里是她造成的,连负责调查的警察都说蒋靖东是喝多了酒,一时失手,打错了方向盘,才冲出了栏杆,可她却非要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然后像是还债一般的照顾蒋靖东。
对于她的行为,绝大部分人说是为了蒋家的钱,虽然蒋靖东死了,但没准蒋秉坤会分给她一些,却从来没有人说她是因为爱蒋靖东,所以抛弃了一切只为了每天能陪在他身边。不过也怪不得世俗的芸芸众人,有时候连蒋靖允都会对她如此痴情的表现产生怀疑,毕竟她还那样年轻。可这五年来,她真正是做到了清心寡欲,把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全部用在了照顾蒋靖东身上,事无巨细,甚至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要认真。
所以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来评价她,又或者她根本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她。
蒋靖允最后是把许月光抱回她房间的。他的动作不大,她因为喝了酒,不太省人事,可他
还是很小心,连呼吸都格外的清浅,生怕把她弄醒了。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很喜欢的一只瓷娃娃,他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么喜欢,只记得母亲病逝后,六岁的他便一只把那只瓷娃娃当做宝贝,夜夜都要把它揣在怀里。
其实那是极易损坏的物件,所以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不留心就会摔成碎片。



、麻醉(7)

因为喝了酒,又哭得厉害的缘故,许月光睡的比较沉,第二天醒来,已经过了九点。
她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是撇头看床头柜上时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珠宝盒。
她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猜着是蒋靖允送的生日礼物,便直接把珠宝盒放到衣柜内嵌的保险柜里。
并不是很大的保险柜,里边放的东西屈指可数,也都是每年生日蒋靖允送的,因为价值不菲,所以她都锁在这里。
她知道蒋靖允的礼物是送给蒋靖东女朋友的,至于是叫许月光,还是刘月光,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好比蒋婉司和蒋官,之所以对她客气,也不过因为她曾是蒋靖东的女朋友罢了。
她起身梳洗了一下,然后直接去到蒋靖东的房间。
林管家已经来开过窗了,电视机也是打开着的,声音开的不大,正在播放一个访谈类的节目。主持人是近来当红的莫海伦,她穿了一身藏蓝色连身裙,乳白色的双排扣柔软的嵌在上好的衣料间,齐下颚的短发更是为她增添几分俏皮的味道。
许月光想起自己毕业那年,差不多是莫海伦以新人的姿态频繁出现在大众视线的时候。王姗那时特别喜欢看综艺节目里莫海伦主持的外景部分,说她人长得好看,说话声音好听,应变能力强,最重要的是风格自然、不做作,几乎是把莫海伦当成偶像来追。她有时也跟着王姗一起看,日子久了,王姗偶尔还会说:“月光,你没发现你的嘴和下巴跟莫海伦的长得很像吗?”
许月光那时正和蒋靖东在恋爱,哪里有心思关心自己和莫海伦像不像的问题。等后来再看莫海伦主持的节目,已经是升级为莫主播之后的事了。她也认真看过莫海伦那张脸,确实是有些像的,只不过莫海伦的下巴要更饱满一些,看着也更喜庆一些。
莫海伦是在上节目前和秦一月发生口角的。
她昨天刚刚得知覃焕那个神秘的老婆居然是自己的好友江缇,愣是一个晚上没睡着,一点一点在脑子里搜索着关于这两人暧昧的蛛丝马迹,结果早上睡过了头。急匆匆赶到台里录节目,正好和刚走出化妆室的秦一月撞了个正着。当时秦一月手里端了杯咖啡,这么一撞,那杯咖啡几乎洒了一大半在她浅黄色的外套上。
她本来是想道歉的,可还没来得及张嘴,秦一月就先发难了。她一直看不惯秦一月,加上自打蒋靖允给她送了一束花,请她吃了一顿的饭迅速在台里散播开之后,秦一月动不动就在别人面前贬低她,她一直本着忍让的精神,却在这一下完全爆发出来了。
然后就是两大主播唇枪舌战的现场直播,好在邓副总得知消息之后马上赶过来,这才防止了事件由动口演变到动手。
从主播台上
下来,莫海伦肚子里还憋着一股气儿,原本想向江缇倒到苦水,没想到江缇反而告诉她,晚上要去和覃焕那个绯闻情人翁颖见面。她知道这种事外人也不好插手,便十分豪气的说要给江缇预备一打帅哥。
其实她压根凑不齐一打帅哥。当年一勾手指头就能招来一长街优质男青年的莫海伦早升级成为一挥臂只引来三五个富商高官的莫主播了。
她不是不服老,只是老去的速度实在太快,她还没过够女青年的瘾就已经要步入三十了。别说台里那些小花旦们个个都嫩的能掐出水来,就是大她两岁的范晓霜也看着比她要滋润。就此类问题,范晓霜还专门透露了秘笈给她,连共就两字,男人。
她又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自然明白范晓霜的意思,可问题是她看着挺随意,其实比谁都坚贞。从大学到现在,十二载光阴,一共就谈过三个男朋友,最近的一个分手也有两年了。
这段时间台里把她和蒋靖允的关系传得神乎其神的,她作为当事人,就跟吃了黄连的哑巴一样,有苦都没处可说。大概真是应了江缇那句话,蒋靖允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她。
她越想越觉得惆怅,一不留神就把车开陷在了前方的小坑里,怎么发动引擎都轮胎都上不来。
好在不是车流多的路段,也不是停搁在路中间。她下车看了看状况,预计自己是没法弄上来了,只得拿出手机打电话求救。可把电话薄翻遍了,蓦然发现能找的对象不是和老公的小情人谈判去了,就是负伤在家,再不然就是在千里之外出差。她更加惆怅了,拿着手机倚靠在车门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华灯初上的城市,最后给相熟的修理厂打了电话,然后继续倚靠在原处发怔。
说实在的,作为知名度很高的主播,她不该这么抛头露面的立在街头,别说有熟人见到了会在背后编出许多没根据的故事,即便是被广大人民群众发现了,拍下来放到微博上,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的新闻。
可她真是倦了,不想困在车里边,不想呼吸那闭塞的空气,更不想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回音。
倒不晓得蒋靖允是为何经过这段路的,又是独自驾了车,她却是待他几乎走到跟前来,才赫然发现,一时有些错愕。
他望了一眼陷在坑里的车前胎,仿佛是在漫不经心的说:“修路也不放个指示牌,等明天上节目,你可以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参有关部门一本了。”
她总觉得自己其实和他并不是太熟,而他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彬彬有礼的,甚至是刻意隔出一层保护膜来,可眼下她认定他是在开玩笑,因为他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仿佛能魅惑人心。她怔了片刻,终于也还以笑容,说:“那我一定是想退出主
播台了才敢这么干。”
他也笑了笑,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他说:“找人来处理了吗?”
“修理厂一会儿来人。”
他点了点头,转身和她面对同一个方向,像是要和她一道费时间等人来。
她心里升起一股喜悦来,但又不确定,干脆捡了轻快的语气问他:“不用赴约?”
他看了她一眼,又望着马路对面的长灯,说:“本来是要去的,可突然间觉得站这儿看看夜景也不错。”
她见惯了大场面,却独独被他这句一点都不露骨的话羞红了脸。
他像是想起什么,说:“上次突然离席,留你一个人,实在不好意思。”
她是清清楚楚记得那晚的事,可更清清楚楚记得第二日蒋靖允就差人送了一大束洋牡丹给她。因为这花不常见,开的又娇嫩欲滴的,但凡有人从她面前路过,都要问上一两句,有的干脆夸起蒋靖允来,说他送花都送的与众不同,难怪能轻而易举的得了一众美人的芳心。
她往日里最厌烦的就是别人在她背后说三道四,可这回却变着法子打听他们关于自己和蒋靖允的说法。其实能听回来的无非是些羡慕嫉妒很的言词,她说不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觉得蒋靖允对她仿佛并不上心。
当然,不明朗的情势好像在今晚出现了转机,好比蒋靖允会一反常态的陪她站在大马路上,又好比蒋靖允提出请她共进晚餐,而且列为上次不完整晚餐的延续,再好比他们坐在全城最高的餐厅,平视着金茂顶端,享受着无疆域限制的美事,相谈甚欢。



、麻醉(8)

蒋靖允是在覃焕的老婆江缇出车祸两天后才抽出时间去医院探望的。原本定在七月初才来巡察业务的蒋秉坤突然把时间提前,让他们的工作不得不压缩快进。
同样是分支掌舵人的覃焕十分理解他的处境,还在他打电话询问住院具体房号的时候告诉他,没空就不用来了,反正江缇失忆了,他来了,她也认不得。
不过事实上,虽然江缇的记忆只停留在她二十岁那年,但她却认出了蒋靖允,因为二十岁的江缇在某杂志社实习的时候,有幸随大队伍南下采访过蒋秉坤,那时的蒋靖允已有二十四五,作为民信的接班人,站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
蒋靖允面对一脸崇拜样的江缇显然不太适应,走出病房就和覃焕开起玩笑来:“你老婆失忆前后完全是两个人。”
覃焕笑了笑,表情满是宠溺:“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
蒋靖允见他心情极佳,更是打趣道:“真是被覃良宇歪打正着了。”
覃焕敛了笑容,说:“他是上辈子修了女人缘,前脚翁颖来帮他求情,后脚粟芳铭就帮他顶罪了。要是不老爷子同意把他流放出董事会,这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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