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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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浮光-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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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除了他自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知道他真正的想法,可有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就好像他此刻怎么会怅然若失的站在这艘摇摇晃晃的木船上,昨夜怎么会失了神一般要来到这里。又或者说,其实他是不愿意搞懂自己,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
昨晚他背着宿醉的许月光回酒店,老镇子的石板路上只有那么寥寥的几个人,他听着她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呢喃,感受到她所有的温暖,她的秀发被风吹起,落了几缕在他的脸颊上轻抚,他那时突然觉得,人的一生,总是会出现那么一两刻让人想千方百计留下来的时光,明知道是留不住,却恨不得停驻的美好时光。
可这样的时光,他却是如此的怕她会忆起,所以删掉了她手机里关于他的所有来电记录,和知情人串供,只希望她在早上醒来的时候,不会发现任何的异样,仍旧活在她心里那个安详平稳的世界里,哪怕在这个世界里,他永远都只是蒋先生的陌生身份。
而他,也只能在心底深处珍藏这一场梦。



、两心花(6)

许月光一连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时常窝在床上,一晃就是大半天,蒋靖允和她说话,她也总是很困的样子。蒋靖允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她想起手腕上开始长新肉的疤痕,脑子里又变得十分混乱,拉着他的胳膊当枕头,一枕就是几个小时。像是在想什么,最后却是没头没脑的说些对不起之类的话。
蒋靖允觉得她这么天天在家闷着不好,便说今天出了太阳,去外边走一走。
她想了一想,又见阳光确实好,于是同意。
秋风已经过境,街道两旁的大树枝日渐颓废,若不是还有冬日的一缕暖阳穿梭而至,这样的景致其实是有些冷的。
许月光穿了一件枣红色的毛衣,款式十分宽大,越发显得她娇小。
路上大多的行人都是老人和小孩,闹的闹,笑的笑,大大小小的声音如一阵阵的波澜传进许月光心里,却意外的是使得她原本忧思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拉了拉蒋靖允的手。
蒋靖允回头看她:“怎么了?”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认真看过他了,自从那晚之后,她似乎很害怕接触到他的脸,所以到了这一刻,她很努力的才鼓起勇气仰着头对上他的眸子:“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话音刚落,就有人朝他们跑过来,生硬的打断两人之间的寂静,唤了声:“大哥,月光。”来的人是蒋官。
自从上次在医院大闹过之后,蒋官差不多有两个月没有出现了。期间蒋靖允也接到过他的电话,但对于蒋官和全盛丽想要来探望许月光的好意,他还是婉言谢绝了。并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觉得蒋家其他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许月光面前。所以对于蒋官的突然出现,蒋靖允不由得皱眉:“你怎么来了?”
许月光完全不认识眼前的蒋官,蒋官对她的情况也略知一二,也没打算现在做自我介绍,只请蒋靖允移了移步,稍微远离了一些许月光,才说:“爸来了,他想见你。”
蒋靖允几乎是一口拒绝:“我没时间。”
蒋官知道这事办起来肯定是有难度的,也不马上灰心,指了马路对面的咖啡馆:“他已经来了。”
蒋靖允很快扫了一眼路对面,果然是有蒋秉坤的车停在附近。他摸不清蒋秉坤的来意,淡淡说:“什么时候也会先斩后奏了?难道他就这么肯定我会去见他?”
蒋官猜测说:“可能他就是怕通知了你,你会去别处,所以才先到了再找你。”
蒋靖允有些不耐烦:“他有什么事?”
蒋官显然不知道:“爸那样的人,就算有什么事到嗓子眼了
,也不见得会告诉别人。大哥,要不你就去见见他吧,也许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
蒋靖允“哼”了一声,说:“再重要也不过是谈他的民信。”
蒋官只好向许月光投了个求助的眼神。
许月光哪里知道他们俩讲的什么,只觉得气氛有些僵,劝着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办吧,别耽误了。”
蒋靖允看了许月光一眼,心里明白蒋秉坤既然都亲自找上门了,即便今天他不见,也免不了以后蒋秉坤会出现在别的场合。于是走近许月光,指着街边的长椅,说:“我就到对面咖啡馆去一趟,你坐在这里等我。”
许月光点头说好。
他想起她是有话没说完,问她:“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她微微笑了一笑,不知是暂时的解脱,还是为长久做准备,她说:“等你回来再说。”
蒋靖允走进咖啡厅,蒋秉坤果然在里面。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恰巧这个点的客人少,整个咖啡厅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他似乎是老了一些,鬓边生出了几缕白发,眉目间少了往日那份冷峻,多了几许慈爱。
蒋靖允怔了一下,蒋秉坤正好望向他。两父子隔着不远的距离,长久的对视,最后是蒋秉坤先开口:“连爸也不叫一声了?”
蒋靖允心里生出一丝歉疚感,缓缓走到他跟前,唤了一声:“爸。”
蒋秉坤点了点头,示意他坐。
他本来是想快点结束这场会面,但见蒋秉坤如此,又不忍心轻易破坏这样的画面,于是默默坐下。
蒋秉坤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可马上以轻快的语气告诉他:“前几天你赵叔叔摆大寿,晗玉那个鬼灵精问我你怎么没来。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现在满世界都在传我把你赶出民信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我也不怪她,看热闹的心,谁都有,等着民信发布正式消息的人,只怕不止成千上万。我不是怕会影响了民信,做这一行的,实力是什么样,大家都很清楚。我就是觉得你为民信尽心尽力了这么多年,说走就走了,太可惜。”
蒋靖允虽然料到蒋秉坤此行有可能是来劝服他,但是他没想到蒋秉坤的口气能放的这么低。他下意识往窗外对面看了一眼,许月光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似乎是在望着某个地方发呆。
蒋秉坤没有回头,但已经猜到蒋靖允是在看许月光。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又说:“我不是反对你爱谁,可你应该很清楚,她是靖东的女朋友。靖东现在已经走了,她神经也出现了问题,她不清醒过来不会知道你是谁,清醒过来了,也
不可能会爱你。你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她身上,根本就不值得。”
蒋靖允抽回投向许月光的目光,看着蒋秉坤,平静的说:“爱一个人不像你做的那些生意,没有回报就是输。”
蒋秉坤停顿了片刻,说:“你现在只是刚刚开始,等日子长了,你不可能忍受的了。”
蒋靖允淡淡的笑了一下:“我预计不到我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也有可能某一天我会后悔我所放弃的,但我现在没有办法放开她。我不晓得您对妈或是两位阿姨是不是曾经有过这样感觉,但我猜,应该是没有的。其实钱再多,也买不来快乐,如果堆砌的一座金牢笼,又有什么意思呢?离开民信并不是我的初衷,但如果您还是要和我说那天在医院一样的话,让我做一个选择,我恐怕还是会让您失望。”
蒋秉坤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后终于说:“我会在下个星期的董事会上正式宣布你离职。小官会接替你,成为我唯一的接班人。”他说着眼中湿热起来,怕有什么东西突地落下来,会被发现,又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低声说了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即便你是我的儿子,也一样。”
蒋靖允微微低了低眉眼,也不知是解脱还是太多的情感夹杂在一起,让他无法言喻。他只是突然间很想很想抱一抱许月光,于是重新抬头望向马路对面。可哪里还有人在?



、两心花(7)

蒋靖允最后是在两条街外的路口找到许月光的。
他像是疯子一样冲出咖啡馆,不顾来往的车辆,越过马路,跑到空无一人的长椅旁,四下来回扫视,也不见许月光的影子。他一回身,拎起跟着跑过来的蒋官的衣领,怒声问道:“你们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蒋官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着解释说:“我们没有啊,大哥,我发誓我没有带走月光。”
蒋靖允不听,把蒋官甩到一旁,吼道:“你们一来,她就不见了,是想告诉我这是巧合吗?我真是傻,怎么会相信他!”
蒋官被蒋靖允一甩,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稳了,又马上回过来,说:“大哥,你真的误会了,这次就我和爸,还有司机三个人来的。我们都在咖啡馆,怎么可能带走月光呢。”
蒋靖允冷笑:“你们真的是三个人来吗?还是这里藏了三十个、三百个你们的人?就等着我不注意,好下手?”
蒋秉坤也过来了,见蒋靖允和蒋官剑拔弩张的,十分明白的告诉蒋靖允:“我还没有到要干这种事的地步。你真的担心她,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她精神有问题,说不定是自己走开了。”
蒋靖允听蒋秉坤这样讲了,马上告诉蒋官让他回公寓看看,自己沿着街道往前找。他真是恨极了自己的粗心大意,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今天,只盼着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跑过两条街,他看见十字路口围了不少人,有车停在了中央,人声沸沸扬扬的,从人群□的间隙中隐约能看到地上躺了个人。他一下子冲过去,扒开看热闹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许月光。
她侧着大半个身子倒在那里,头发散的乱七八糟的,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她的表情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后脑还在出血,不断侵染着她的青丝。
肇事司机也吓坏了,不断的重复说:“是她自己突然走出来的,不关我的事。”
蒋靖允整个人都在抖,上前跪在地上,一边用手掌紧紧捂住她流血的伤口,一边用剩余的力气叫喊:“快叫救护车。”
曾廷烨赶到医院的时候,许月光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将近一个小时。
蒋靖允这次是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看上去都处于一种颤抖的状态。
曾廷烨已经不像上次那样冲动,只缓缓走到蒋靖允跟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声问他:“怎么回事?”
蒋靖允还像是置身于梦中,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说不出话来。
曾廷烨不再逼他,坐在椅子的另一端,靠在墙上。仿佛
只有这样的姿势,才可以让他稍稍得到一丝依靠。
又是等待,漫长的等待。
蒋官跟着到了医院,到了七八点,去买了些吃的回来。
曾廷烨努力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到最好,接过蒋官买来的食物,又催着蒋靖允:“你先去把手洗洗,这个样子,太吓人了。”等他洗完手回来,又强迫他吃东西:“一会儿月光醒了,还得你照顾着呢,别把自己饿坏了。”
蒋靖允知道曾廷烨不比自己好过,但越是这个时候,他们就越应该以一种积极的心态去面对。只要相信会有好的结果,才有可能出现惊喜。
手术室的门终于在凌晨一点开了。
主治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看着慈眉善目的,说话的音调也十分喜气,更不拘泥于形式,见蒋靖允、曾廷烨和蒋官同一时间围着自己,连谁是亲属都不问了,直接报消息:“病人命大,虽然伤的重,但不是要害,只不过那么长的头发都剃光了,等她醒了,你们一定得好好开导她,女孩子家家的,最在乎就是漂不漂亮了。我说那个司机也是,这么好看的姑娘他也忍心撞。”
三人都愣住了,还是平常脑子不怎么灵光的蒋官傻傻问了句:“医生,她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想了想,十分随意的表示:“最快也要二十四小时后吧。你知道的啦,脑子开刀,通常都把头包的像如来佛那么大,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休息,把这个仪容仪表整理一下。”医生特意指了指蒋靖允,“尤其这位先生,不要哭丧着脸嘛,人都已经救回来啦,你这种表情,我很有挫败感啊。”
蒋靖允和曾廷烨都觉得把开颅手术闹着玩的好像是医生。但事实证明,闹着玩的医生有时候比一本正经的医生还要靠谱。
三人直接在医院开了两间最好的病房,一间预留给许月光,一间用来睡觉。
也不知道是因为蒋官睡觉有呼声,还是心里放不下。蒋靖允睡不着,刚起身想出去看看许月光的情况,曾廷烨也跟着醒了。
两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聊起天。
先是曾廷烨感叹:“事不过三,但愿老天爷再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了。人一老,心脏实在受不了那么多刺激。”
蒋靖允自责:“是我太大意了。”
曾廷烨十分善解人意的说:“你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她啊。”又提议,“不然再找个人陪着她?”
然后是难得的异口同声。
“春归?”
“春归!”
两人相视一笑。
曾廷烨坦诚说:“春归确实
是我找来的。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月光她有多狠心,断了和我的一切联系,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的电话号码,打一次,第二次就接不通了。其实我也没想着去打扰她,只是在这世上在乎的人没几个,丢了一个就少一个了。生活这么千篇一律,我总得给自己找些继续下去的理由。”
蒋靖允想起曾廷烨的孤儿身份,大凡这种出生的人,都格外珍惜自己在乎的人,因为怕一不留神就会被再次抛弃,所以总是想要牢牢的抓住些什么。
曾廷烨又问他:“你什么知道知道春归身份的?”
蒋靖允十分平淡的看了他一眼:“一开始就知道。”
曾廷烨明显不信:“那你为什么还要她?”
“与其天天提防,还不如留下她。”
曾廷烨满面黑线:“怎么像演谍战剧?”
蒋靖允笑了笑,说:“我们都把她看的太紧,却从来没有想过她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曾廷烨赞同的点了点头,燃起兴致来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月光的?”
蒋靖允简单说:“很久以前。”
曾廷烨对这个答案明显不满意:“很久是多久?三年?五年?你总不能告诉我你其实就早认识她了吧?在她读大学的时候?如果是这样,没理由她会选蒋靖东而不选你啊。”
蒋靖允不想说太多,便转移话题,反问曾廷烨:“你和三个孩子的妈是怎么认识的?”
曾廷烨没转过弯来,吱吱呜呜说:“就是这么认识的。”
蒋靖允见他有些扭捏,脑子里突地显过一个画面,仿佛是吃惊,但转而又觉得确实有迹可循,于是猜测着问:“该不会是唐楚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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