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箸成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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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箸成欢-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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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气,托住盛世尘的背,将他半扶半抱起来,移到了书房的里间。
      这书房中有一张便榻,盛世尘有时候会在这里午睡,所以旁边的箱中有两件

替换的家常衣服,榻上也有简单的寝具。
      就这样将他放在榻上是不行的,他比一条鱼还要湿。盛宁和他身体接触的部

位,衣衫已经全透了,凉凉的贴在身上,那种触感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可是,让他战栗的,难道只是冷?
      盛宁做了两下深呼吸,试图平复越来越脱轨的心跳,然后伸手去解盛世尘的

湿衣。
      第六章 
      虽然他贴身服侍盛世尘这些年,他的衣物、起居、饮食都是经他的手,从不

假手旁人。但是,盛宁却从来没有看过盛世尘的身体。
      盛世尘与他的距离是那么近,但是,又那样远。
      他事事听从他的吩咐,他奉他为主,为师,为友。。。。。。他是一切美好感情的象

征和寄托。
      但是他不了解他,他不知道他的家族,他的心思,他。。。。。。他的所爱。
      湿了水的盘花钮扣显得特别难解,盛宁的手又抖个不停,半天才解开一个。

盛世尘的肌肤隐隐透出一点青色来,盛宁明白,这个季节虽然太阳还暖,但是身

子热时浇冷雨,却最容易害病。
      他心里一横,手上的动作顿时快了,麻利的将外袍敞开,拉开里衣的系带,

一手轻轻托起盛世尘的后颈,一手将湿衣快速又不失轻柔的剥了下来。
      他这一连串动作做的纯熟无比,彷佛练过许多次一样,工多艺熟,毫不迟疑

。然而到了腰间的时候,却对着那同样湿透的腰带和下裳烦了难。
      书房的里间也有一条铃。盛宁知道,他若是伸手去拉,总会叫来人的。
      叫小僮来继续下面的工作,对他,对盛世尘,对。。。。。。对每个人都是正确的。
      然而手伸了出去,却在指尖碰到那条铃绳的时候,他触电般缩了回来。
      接着牙一咬,眼一闭,伸手向下,他摸到了盛世尘的腰带上。那里打的是一

个双花结,并不难解,伸手拉住绳尾的穗子轻轻向两边用力,感觉到那带子一下

子便松开了。
      然后,就是。。。。。。盛宁眼睛闭的死紧,但是,他只能做到不去看。而接下来的

动作,却不能一点不碰到盛世尘的身体。
      其实他的动作很轻快,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可是完成了这一艰巨任务的盛宁

,却一头是汗,脸涨的通红,彷佛刚跑完三公里越野跑一样气喘急促。
      把湿衣团起来抛在地下,盛宁从床头拿过一条柔软干爽的大巾,从上到下替

盛世尘擦拭。那被雨水浇透的身体冷的像一块寒玉,那样紧窒,柔滑,带着一丝

若有若无的香气。
      很浅的体香。。。。。。
      盛宁甩甩头。别胡思乱想了,这是香皂的味道,还是自己写的做法,自己调

的料,自己教人提炼来的玫瑰精油,做出来的香皂上压着很漂亮的花纹,浅浅的

紫,微微的黄,还有琥珀一样的脂色。。。。。。放在白玉的小匣子里,捧到盛世尘面前

供他取用的。
      只是香皂的味道。
      别胡思乱想。
      身体擦干了,再拿了一套干净柔软的中衣替他穿好,抖开被子将他盖住。
      做好了这一切工作,盛宁站了起来,狠狠闭了一下眼,用力之大,觉得眼睛

与眼皮都一起发疼,像是被烟熏过,总有点胀胀的、想流泪的冲动。
      这个夜晚真的让人措手不及。他咬着下唇,拉动榻边的绳铃。
      隔了片刻,又拉了两下。
      回过头来,盛世尘安静的躺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却也可以看出,刚才

那种叫人心悸的隐隐的青色,却已经消下去了。
      武功到了盛世尘这个地步,还有什么风寒可以伤他身体?他受了伤的,只怕

并不是身体吧?
      盛宁站在榻边,痴痴的望着他。
      若是,我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能让你感觉到我心中的。。。。。。
      很快的,他听到脚步声响,由远而近,雨声仍旧,可是心境却与刚才完全不

同了。
      小僮推开书房门走进来,垂着头,声音轻快而恭敬。「庄主,有什么吩咐?


      「你去叫盛心来,不要惊动别人。还有,去把那张虎皮毡找了送来。」
      盛宁想了想,没有再说别的,只说:「去吧。」
      那小僮抬起头来看到盛宁站在里间的门口,神情有些疲倦,眼睛却显得极晶

亮,与白日和和气气善良略钝的模样大不相同,心里有些吃惊,答应了一声,便

回身去了。
      「这是怎么了?」
      盛宁淡淡的说:「我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这是怎么了?」
      「这,这脉象,看起来是感染了风寒。。。。。。」盛心摇头着,「可是,先生他不

可能!」
      盛宁却像是并不吃惊,只说:「那你开个驱寒温表的方子抓药,我来煎。」
      「哎,这不对头。。。。。。」
      「治好先生比什么都要紧。」
      盛宁抬起头来,盛心才看到他脸色也不比床上躺的盛世尘好到哪里去,苍白

苍白的,尤显得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里头的光芒更加奇怪,乍一看让人觉得冷,

可是和那眼光对上的时候,却有种要被灼伤的错觉。
      盛心飞快的瞄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盛世尘,再看看盛宁,提起笔来写了一张方

子,轻轻吹一下墨迹,「照这个方子煎吧。」
      盛宁正要伸手去接,盛心却改了主意。「算了,你在这里守着先生,我去煎

。」
      小僮来敲门,送了那床号称能凭生内火的虎皮毡进来。盛宁把盛世尘身上盖

的被子揭开,把那床虎皮毡盖上去。屋里的架子上有个药盒,里头摆了零零碎碎

的一些小瓷瓶,盛宁辨清瓶子上写的曲曲弯弯的小篆标签,拿了一瓶盛世尘自己

配制的祛风丹。
      刚才也是急胡涂了,这药丸就在手边,都没有想起来。
      盛宁倒了一杯水,然后喂盛世尘吃了一颗药丸。
      盛世尘还可以吞咽,但是却一直没有睁开眼。
      「先生,先生。」盛宁低声唤了两声,外头雨声潺潺,屋里却安静的可以听

到极细碎的声响。
      盛宁坐在脚踏上,头慢慢靠在榻边,望着盛世尘安静的睡颜。
      有许多疑问,然而那些都可以留待以后再想。
      这一刻,这世上好像只剩下他和盛世尘两个人。
      「先生。。。。。。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敬爱你,原来不是啊。。。。。。」盛宁脸上露出一个

淡淡的笑意,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涩,「我是在心里喜欢你。。。。。。」
      忽然盛世尘的手指微微一动,盛宁立即住口,欠起身去看,不过盛世尘并没

有醒来,刚才那一动应该也只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
      替他把毡子又捂紧一些,盛世尘的脸色渐渐缓过来,显出一点淡淡的粉色。
      这是难得的机会。盛世尘这人滴水不漏,平时怎么会有机会看到他沉睡?你

尚未走进他的院子,他已经可以听出来你今天穿的是皮底鞋子还是布底。
      盛安甚至有次说,先生大概睡觉的时候,也是睁着一只眼的。
      但是他现在安详的像个婴儿,面上的神情甚至是脆弱无助的。
      「先生,你生的真好。」盛宁捧着脸,呆呆的说:「好像认识这么长时间,

都没敢正眼看过你,你这人太厉害了啊,一点毛病也没有。
      「其实,人不该这样,太完美的人物会遭天嫉的,而且,旁人也不敢亲近你

。人就该有点小坏,有点贪婪,有点胆小,再来点奸诈。。。。。。其实是我自己的私心

里这么想。因为,要是你有缝隙,我也就有了可以见缝插针的机会了。」
      这句话说完盛宁自己就笑起来,低着头,肩膀轻颤。
      「其实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是在痴心妄想。」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叹息:「差的太远了,根本不可能。」
      已经知道是不可能的了,只不过那种失落的心情,一时间却转不过来。
      真是笨蛋啊,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
      他的确太出众了,可是,出众的太过了。
      要得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站在他身边?
      连上次走的杜清若,也差的很远。
      先生,你莫不是谪仙下凡吧?
      盛心亲自把药端了来。「怎么样了?」
      盛宁回过神。「还好,睡的挺沉的,我刚才喂他服了祛风丹。」
      「吃过那个了?」盛心放下托盘,伸手过来试了一下盛世尘额上的热度,又

把了一下脉,「那就好,再服了药就差不多了。只是。。。。。。」
      盛宁最怕人说「可是」、「但是」、「只是」这种词,尤其是由盛心这种行

业的人来说,大夫一说但是,就总有麻烦。
      「只是什么?」
      盛心想了想说:「外表的风寒没有什么,可是先生的心脉像是受过大的激荡

。。。。。。」
      「什么?」
      「你小声点。」盛心竖起根手指头,看了一眼床上。
      盛宁马上气焰顿消,低声说:「你说先生受了伤?」
      「不是。。。。。。」盛心白他一眼。「你个外行,我的意思是,先生肯定遇到了什

么大悲大喜的事情,相当的严重。以他这种修为,居然会被风寒所趁,你不觉得

奇怪?」
      盛宁抿抿嘴,怎么不奇怪?
      「我猜度着多半是不好的事情。」盛心把药放下,「我明天还要去林县,你

一个人行不行?」
      「没事。」
      「那我可回去了。」盛心又想了想,「告诉他们几个吗?」
      盛宁马上说:「不要。」
      盛世尘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也是。」盛心打个了呵欠,「那你多受累,有事的话喊我。」
      「知道。」
      盛心细碎的脚步声慢慢走远,盛宁回过头来。盛世尘睡的很沉,呼吸平稳,

但是眉头却有一点不平的结,彷佛在梦中见到了令人伤怀不忿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呢?」盛宁自言自语,坐在一边肆无忌惮的打量盛世尘的睡

颜。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以前没有,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有。
      他能这样无所顾忌的看着他的机会,只有他在眼睛闭起来的时候。
      「先生,你遇到了什么事?不开心么?」
      一边托盘里的药已经凉到了可以入口的温度,盛宁轻轻扶起盛世尘,一勺一

勺轻轻将药汤喂进他口中。盛宁别的事情不怎么擅长,但是这么几年历练下来,

服侍人的精细功夫倒真可说是一时无双,没几个能有他这样的细谨温存。
      主要不是他的功劳,而是盛世尘对完美的要求,实在是很龟毛。
      「先生?先生?」
      盛宁喂完药,看碗里还有一些细细的渣粒,便不再喂。托着盛世尘的背让他

靠在自己肩上,等觉得药汤差不多该入腹,才轻轻将他放下。
      盛世尘依旧没有醒来。盛宁把屋里的灯烛灭掉,只留一个小小灯架,用青纱

罩罩住,屋子里有一点朦胧的、淡青的光晕。
      盛宁伏在榻边,呼吸都放的很细微,一直睁着眼睛舍不得闭上。
      这样似真似幻的时光,过一刻少一刻。
      盛世尘会醒过来,生活会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的度过。今夜这样小小的脱轨

的美好时光,或许再不会有了。
      这样想着,就觉得酸楚。
      窗外头风雨凄楚,盛宁却觉得心中从来没有这样温暖柔软过,外头的雨把身

外的一切都隔开了,这世上彷佛只剩下这间小小的屋子,只有他和盛世尘两个人


      灯罩中的烛蜡快要燃到头,烛芯晃了几晃,流了一滩泪。
      盛宁愣愣的盯着烛火出神,烛火跳了几跳,眼看要灭了,才回过神。轻手轻

脚的起来,从柜中取出新蜡来,就着火点着,按在原来那堆烛泪上,再轻轻的把

纱罩罩上。
      他动作已经很轻,连猫儿踏过窗棂也没有这么小心,但是回过头来的时候,

却看到盛世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与平时有些不同,雾蒙

蒙的,像是蒙了一丝纱。原来已经显得高不可攀的人,又被纱隔了一层,让人看

不清,摸不着。
      盛宁只觉得那双眼里像有无限磁力,一瞬间所有思绪都被抽的空荡荡的,嘴

唇动了一下,喉咙却像被噎住,没发出声音来。
      盛世尘看看屋子,低声说:「我回来了?」
      这句话问的很奇怪,好像人是醒来了,魂却一时没清醒。
      盛宁傻傻的嗯了一声:「是。」
      「几更了?」
      盛宁探头看了一眼外屋的滴漏,「快四更了。」
      盛世尘没有动,盛宁小声说:「我给您倒杯茶吧。」
      水是一直用暖包焐着的,盛宁倒了一点茶精粉在杯里,然后冲进热水。这粉

末儿有些像现代那些冲泡的速溶饮料,被热水一烫一冲,一股清香直逼出来。
      盛宁吹了吹热气,把茶递给盛世尘。适才盛世尘的头发已经让他给解了开,

想让他舒服一些,现在散披下来,滑满了一肩一背,青丝如水,水如雾。
      盛宁有些出神,看着那一把头发。盛世尘喝了两口水,盛宁忙伸手把杯子接

了过来,又拿过一个锦团垫让他靠在床头。
      盛世尘闭上眼睛,呼吸平稳细沉,过了半晌,轻声说:「辛苦你了,早些去

睡吧。」
      「我不困,况且明天也没有事情做。」盛宁把虎皮向上拉一拉,「先生觉得

身上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没有什么。」
      「先生太不小心了,这个季节的雨是很急的,出门还是带着雨伞的好。」
      盛世尘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是想微笑,但又像是很疲倦,所以盛宁猜想中的

笑容,并没有真正的看到。
      「去睡吧。」
      「不,先生睡吧,我替你守着。」
      盛世尘睁开眼,「我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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