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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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第三部)-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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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清瘦俊朗,丰神如玉,年纪看来极是暧昧,二十岁的身姿,三十岁的风雅,四十岁才会有的沉淀含蓄,向庄天虹微微颔首:“天虹何须与我客套。”又对我抱拳微笑:“这位小兄弟遇惊不乱,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还未开口,他忽然眉头轻蹙,转头看向庄天虹:“你的脸怎么了?” 
庄天虹淡然说:“旧伤而已。” 
那个文长老完全忽略了我:“谁伤得了智计过人的天虹?” 
庄天虹道:“一别数年,天虹早非昔日莽撞的少年了。” 
他拂开头发,露出另一边始终隐在侧影里的脸。那应该是眼睛的位置上,却是一个凹瘪下去的黑洞,眉毛从中断开,衬着那半边完好的面庞和眼睛,整个人说不出的诡异。 
我倒还好,文长老却身形大震:“天虹你……是谁伤了你!” 
庄天虹浅笑:“文长老不是恨我至深么?天虹的身体自己明白,早如风中残烛,到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不管是哪个伤我,又有什么不一样?文长老已经不必再将我当成心腹之患,耿耿于怀了吧?” 
那人忽然身形一动,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庄天虹竟然已经被他揽在臂弯,三指执着他的手腕,按在他的脉门上。 
我骇异至极。这人武功之高,与当日的苏远生,今时的明宇相较,也不见得逊色。 
庄天虹陷于他手,就算我现在呼叫,也来不及相救。 

那人脸色大变,庄天虹却微微一笑:“文长老可放心了?” 
我一手握拳,却不敢动。 
戒指中另有机关,是我的护身法宝。但那两人距离如此切近,难免不误伤庄天虹。 
而且这种暗器和药物,对文长老这种修为的高手,不见得有用。 
帐幕又是轻轻一动,一颗头探进来:“长老,怕是有变。” 
姓文的挟着庄天虹便走,一挥袖:“这人处置了。” 
我一怔,后来人已经看到了我,脱口低呼了一声:“宁公子?你怎么在此?” 
文长老转过头来,那人急急解释道:“这是宁莞公子呵,教主当年为他……长老切不能伤宁公子性命。” 
“那就一并带走。” 

看他衣袖拂来,我急闪身后掠。 
胸口一窒,眼前蓦然一黑,身体不由自主便软了下去。 


冷香11 
更新时间: 10/28 2006 
“小竟?” 
我喉间涩痛,慢慢睁开了眼。 
庄天虹坐在床前,松一口气,歉然道:“拖累了你,真是过意不去。” 
我勉强一笑:“这等刺激惊险的历程,旁人求也求不来。无聊日子过久了,正要调剂一下才好。” 
他也释然一笑:“小竟胸襟心怀都不同凡夫俗子,倒是我多虑。” 
我撑着坐了起来:“庄先生,这文长老是你仇家么?现下你可有危险?” 
只是想起那人语气松柔,发现他伤残后的眼光神情,若说只是仇家……却怎么也不象。 
庄天虹微微一笑,长身伸臂推开了窗子。 
外头阒寂黑沉,不知道我们现在身处何方。 
房门开处,那文长老走了进来,一把拉起他:“你要看他醒来,现在已经醒了,可以放心了吧?” 
这人脸上神情极怪,有怨怒有嗔怪,有不甘愿还有痛楚,困苦已极。与他掳人时的随意完全不同。 

庄天虹只来及说:“你好好的,不日就可离去。” 
人已经被半挟半抱的带出房去。 
我怔怔的拥被而卧。 
这两人之间暗潮涌涌,我并非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是…… 
门吱呀一响,少年又探进头来:“宁公子醒了么?冒犯你真是万分的对不住。” 
我一笑:“不要紧。你是……” 
他进屋来,手里捧着茶盘:“宁公子,我是幽蓝啊。当日在岛上教主助你练功,我服侍过你的。” 
我啊一声:“是你呀。” 
他一笑:“公子把我忘光了吧。” 
“……”我还真是忘得差不多了。那一段插曲在后来的动荡中很少想起,淡忘也是自然的。 
“你们教主还好么?” 
“啊,教主现在已经不在总坛了,云游四海,逍遥得很呢。大小事情都是文长老他在打理。公子不用担心,等文长老手头事情差不多了,应该是不会拦阻你离去的。” 
他把托盘放下,里头有两样点心一壶茶。 
我忽然想起:“当初你们都喊我章公子……你怎么知道我曾经姓宁?” 
他斟着茶:“教主是那么说,不过我很久前见过公子的。不知道那时候公子怎么会改名换姓。功力尽失,又变了形貌。还好现在又长大长高了,真是俊美不凡呢。要是教主见了,也必定喜欢。” 
我捧起茶来不忙喝:“你们文长老要把庄先生怎么样?他们怎么结的仇,你可知道?” 
幽蓝在脚踏上坐下。当初他就了解我的脾气,不太拘礼。 
“我知道的可也不多。那时候,我还没出世呢。” 

两个少年,一个文秀出尘,惊才绝艳。一个烈烈英武,笑傲风云。 
雨夜乍逢,把酒清谈。 
此后两个人结伴行走江湖,一个英武,一个儒雅,衣色黑白分明,忍不住惺惺相惜。 
一展眼,时光飞逝,人事全非。 

幽蓝忽然站起来,在书架上翻找半天,抽出一轴画,慢慢展开。 
画上绘着一个白衣书生,笔触细腻,颜色动人。那画中人清秀隽朗,风骨傲然。我有些恍惚,指尖轻轻掠过那人面容。 
真象……只是明宇是清冷淡漠,画中人却温和儒雅,气宇全不相同。 

二十年前的风云人物,虽然不通武功,却令武林震动。 
一代儒侠庄天虹,名满天下。 
“这是当时的庄先生了,”他说:“我只知道后来他给文长老下了药物,又引正派中人来围攻文长老他义父一家。文长老九死一生逃脱,但他义父一家却满门被杀。” 
我脱口说:“庄先生绝不会做这等事。” 
幽蓝说:“这咱们可不知道了。啊,宁公子,你现在到底和些什么人在一起,外头风声紧得很,连夜在搜罗你的下落。” 
我一愣。 
哎,我倒忘了,我深夜被掳,龙成天还不得把地翻过来啊。 
明宇呢? 
他会不会惦念我一回?也兴许,他挂念庄天虹更多些。 
“幽蓝,我一时和你说不清,可是我不能留在这里,你能不能放我走?” 
他为难了一下:“公子,不是我们要留难你。是文长老说,你气虚脉弱,精血虚耗,亏损之症历时已深。再加上刚才又中了一些芒夜香……若是教主他日知道我们没有好生照顾公子,恐怕很难交待。公子请放心调养个几日,等你身体好些了,残余药性也解了,我们一定好好送公子回去。” 
我怔了一下:“那庄先生呢?文苍别想拿他怎么样?” 
他摇摇头:“我也说不好。总之不会杀了他吧?要想杀他,何必费这么大功夫把他带了回来呢。或许长老也觉得庄先生这个人不会做那等事,要问个清楚的吧。” 

我点一下头。 
但愿是如此,但心里也有一分清明,哪里便这么简单了? 
这两个的过往的恩怨,情仇,外人不明究底,也猜不出故事的发展方向。 
“幽蓝,老实说,外头有人在苦寻我的下落。倘若我没法和他们通个消息,说不定有大的乱子生出来。既然你也没法子做主送我离开,那能否替我传个信息出去,告诉他们我一切安好,不日便能回去,让他们无需担忧。” 
幽蓝点头:“这个我可以为公子办到。公子要写书信么?我去取笔墨来。” 
胸口空荡荡的,一点真力也提不起来。 
这个文苍别倒是好手段,夜芒香……似乎是听说过,挺风雅的名字,挺厉害的迷|药。 
能让庄天虹那样的人才看进眼中的人,文苍别不可能是个简单角色。 
而我呢? 
有些好笑的捧住头坐在床边,屋里倒点了几支明烛,照得一室亮晃晃的。 
安逸日子过久了,再被绑一回票,倒也新鲜有趣的很。 
不一时纸笔取来,我写了几行字封起来,交给幽蓝:“此地可有一家章记钱庄?” 
幽蓝笑说:“章记钱庄自然有。” 
“烦衣交给钱庄管事,什么话也不必多说。” 
幽蓝答应一声接过了信去,把一个小小的白瓷碗递过来:“这是滋补的药,公子中的夜芒香是无药可解的,不过十天之内药效会自行慢慢退去。” 
我答应一声,接过药来闻闻汤里的气息,慢慢喝了一口。 
倒不是太苦,似酸非酸,似甜非甜的,有些补品的味道总是不那么好。 

清早我推门出来,庭院里晨雾未散,春鸟早啼,是个十分安静的大院子。信步走过回廊,迎面一人走来,神清气爽,眉飞眼展的,居然十分好心情的招呼了我一声:“宁公子,夜来睡得可好?” 
我点个头:“文长老起的倒早。” 
他嗯了一声,春风满面的走了。 
这人怎么回事。 
我原地呆了一呆,忽然心里叫糟。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他那副滋润得意,肯定是…… 
看准他是从一间厢房推门出来的,大步走过去便把门推了开来。 
果然不出所料…… 
一屋子里情欲的残味,帘幕低垂,银钩空坠,帐子里隐隐伏着一人,一动也不动。 
我犹豫了一下,过去撩起帐子。庄天虹伏在榻上,头发散在枕上,褥上,睡得很沉,眉宇间全是疲惫和…… 
文苍别个混蛋! 
居然…… 
心里说不来有多窝火。我的信已经递了出去,想必今天日落之前必有响应。本来觉得一切都没什么要紧,可是想不到文苍别竟然…… 

庄天虹在昏睡中始终皱着眉头,我坐在床边,心头觉得满当当全是烦恼,又觉得空落落的很是寂寞。 
他和明宇长得实在是很象。 
神韵也有五分相似了。 
所以看到文苍别竟然这么对待他,心情上好象竟然觉得是明宇受了伤害一般,心里像是打翻五味罐,什么滋味都有,乱成了一窝粥。 

明宇……现在也知道我和庄天虹被挟持了吧? 
不知道他对我还会不会……有一丝的担忧呢? 
龙成天……又会怎么应对我失踪的事情? 

庄天虹幽幽醒转,睁眼看到我皱着眉头,倦倦一笑:“你来了?” 
虽然和他还是陌生人,心里却觉得说不出的熟悉:“你身上怎么样?” 
他重又闭上眼,声音很低:“我没什么……他也不算是强迫我。” 
也不算是,那就还是的了? 
“你为什么……对他诸般忍让?我虽然对你们当年的事情不太清楚,可你受的伤害却远大于他,他又凭什么向你索讨旧债?” 
庄天虹睁开眼来,清亮的眼睛有些晦暗:“他也是受了很重的伤……和我不一样,他的伤……眼睛看不到……” 
“可你的伤眼睛就能看到,难道他不长脑子不辨是非?” 
庄天虹嘴角微微一弯:“小竟……呵,明宇跟我提起你时总是这么称呼你,所以我也就跟着喊……” 
“你别说话了。要喝水么?”我从桌上端来茶水,幸好是温热的。 
他点一下头,就着我的手喝了两口水。他神情并没有特别不自在,但是锦被向下滑时露出光裸的肩膀手臂,他还是有些难堪。 
我放回杯子,在屋里看了看,竟然没看到他的衣衫。 
文苍别这大变态! 

忽然窗格轻轻一响,接着是三长两短几下清脆的敲击。 
我心中一喜,低声道:“我在屋里呢。” 
窗扇哗一声便被推开,两条人影闪身跳了进来,一起拜倒:“属下来迟,请千岁恕罪。” 
我长话短说:“你叫何名?隶属何部?我们的人到了多少?” 
“属下贱名吴勇,先行赶到保护千岁,杨统领已经得到消息,人手正在调集。”他重重叩首:“属下护卫不周,请千岁重重降罪。” 
切,在这种地方,先出去才是要紧,我降你什么罪? 
回头看一眼庄天虹,他的眼睛又闭了起来,似乎对身外的一切毫无所觉。我怕他觉得尴尬,压低声音道:“你们先去找一套衣裳来,内外都要。” 
吴勇一愣,立即应道:“是。” 
看那两人又跳出窗去,我的心事已经放下了大半,走到床前,俯下头说:“庄先生还能走动么?等下我们便能离开此地了。” 

庄天虹睁开眼睛,淡然说:“小竟自行离去便是,我和文兄还有些旧事未了。” 
这人! 
这会儿闹什么意气。 
“先离他的地头再说,不然话讲不清,反倒被他仗势欺人。” 
庄天虹动作轻微,但眼神坚定:“我是了解他的,他绝计不会伤我性命,你不用担心,速速离去为上。” 
我张口欲言,忽然眼角白影一闪,都未看清是什么人接近,身体已经被紧紧抱住。 
手刚举起来,鼻端就嗅到清香淡淡的气息,身体一下僵住。 
明,明宇? 


冷香12 
更新时间: 10/28 2006 
他一手环住我,简洁明快的说:“庄兄能否起身?” 
庄天虹轻轻摇头:“我留在此处还有事情,你们先走吧。” 
明宇点一下头,一个字也不多讲,我被他半抱半挟着走,不放心的回头:“庄先生……” 
明宇袍袖一拂,我胸口几处要|穴同时被封,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他将我斜斜抱着,纵身便上了房,身法轻捷无伦,别说好象我的重量不算一回事,就是他自己,还是飘忽如燕的。 
红日东升,光芒四射。两耳中灌满了风声,身体不由自主,随他的身势上下起伏跌荡,却一点不劳累,只觉得轻飘飘安稳异常。 
不知道在空中停留了多久,当然也不清楚已经离开了多远,他放我下地,一手解开我|穴道,我张口便说:“怎么能把庄先生一个人留在那里,那个姓文的……” 
声音全被噎在了自己嗓子里。 
我睁大了眼,却只看到明宇纤长细密的睫毛,与我的眼睛,只有毫厘之距。 
脑中一片空白,却觉出他的拥抱越来越紧,几乎要把我勒作两半,嵌进他的身体里去一样。 
等到唇舌终于得回自由,我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刚才要说什么差点忘记:“明,明宇……庄先生他在那处恐怕会有危险,得将他一并救出来才行。” 
明宇的手指蹭过我的唇角,像是不经意,我刚放松一点点的身体又立记得僵了起来。 
“不用担心……”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转了话头:“你受了什么伤没有?” 
“伤是没有,”我苦笑:“可是被他们下了点迷|药,现在内力使不上。就算能……那点功夫,不说也罢。”顿了一下说:“庄先生真的不要紧么?姓文的那混蛋做事不干不脆一点胸襟风度也没有,庄先生在他那里……” 
明宇一笑:“你这么放心不下他?” 
我差点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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