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实玖瑠重新抬起了头，眼神异常坚定地对楚轩说道：“那么，就请楚轩也一起听听吧。”
“是吗。”
楚轩面无表情地推了下反光的眼镜，淡淡地点了下头。
环境决定命运
“该从哪里开始说呢……我讲不好……”
楚轩、实玖瑠和阿虚三人依次坐在河边的休闲长椅上，实玖瑠低着头自言自语了几句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其实，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是从未来的时代来的。
我无法跟你说明我是从什么时候、哪个时间平面来的，就算我想说也不能说。
跟过去的人传达有关部门未来的讯息是被绝对禁止的，所以在搭乘时空机之前，我们都必须接受强烈的精神暗示。
这样的话，我们只要打算讲不该讲的事，记忆区块就会被锁上。
时间这种东西跟不停流动的河水不同，每段时间都是由被隔开的平面堆积起来的。
你试着想象一下动画片，当我们在看动画片时，是不是觉得里头的人物在动？
但说穿了那只是由一张张静止的图画所构成的，时间也跟这个很像，是一种数字化的现象。
在时间和时间之间有所谓的‘断裂’，虽然那个断裂趋近于零，但确实存在，所以时间和时间之间其实是不具连续性的。
而时间移动便是把堆积的时间平面做三维方向的移动。
来自未来世界的我，在目前这个时间平面上，就如在动画片中多加了一张画。
因为时间不具连续性，所以就算我在这个时代改变了历史，也不会影响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这个时间平面上终止。
这就跟在动画片的好几百张的静止画面中，即使在其中几张画面上多画几笔，整体的故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是同一个道理。
时间并不像河流一样，而是每一瞬间都属于一个时间平面的数字化现象。
我来到这个时间平面的理由是……
三年前，我们检测出会有一次巨大的时间震动发生。
嗯，时间大概是从现在往前推三年，也就是阿虚跟凉宫同学升入初中的时候。
而当时飞回去调查的我们大吃一惊，因为我们根本无法回溯到比三年前更远的过去。
我们最后做出的结论就是，可能有个巨大的时间断层横亘在两个时间平面之间。
但为何只限于那个时间点，我们也不得为知。
直到最近，我们才查出真正的原因……不，应该说是我所存在的未来时代的最近才对。
——因为凉宫同学，她位于断层的正中央。
请不要问我怎么知道这个的，这是禁止事项，所以我不能说。
不过，确实是凉宫同学把通往过去的道路封闭起来了。
老实说，一个凡人要干扰时间平面根本不可能，这件事是个不解之谜。
凉宫同学也全然不清楚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更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是歪曲时间、造成时间震动的源头。
我之所以接近凉宫同学，就是为了监视她的身边有没有发生新的时间异变……
关于我所扮演的角色，怎么说呢，我找不到更好的词来表达，应该叫监视者吧……”
第45章死循环
等朝比奈实玖瑠说完之后，阿虚已经目瞪口呆了。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朝比奈实玖瑠的未来人身份而震惊，他只是一时间无法完全理解实玖瑠提到的那些有关时间的理论。
——实际上早就从长门有希的口中知道了长门是宇宙人、楚轩是异世界人、朝比奈学姐是未来人的阿虚只是小小地楞了一下，就立即接受了实玖瑠的话。
不过在阿虚开口之前，眼镜反光的楚轩却抢先对实玖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提出了质疑。
“等等，我对你所说的‘因为时间不具连续性，所以就算我在这个时代改变了历史，也不会影响未来。’这点持有不同看法。
随着量子物理学的发展，我们的确认识到了时间并非一个整体，而是存在着你所说的‘趋近于零的断裂空间’。
但别忘了光量子的特性是‘波粒二象性’。
德布罗意在爱因斯坦的基础上，将‘波粒二象性’推广到了所有微观粒子，进出了‘德布罗意波’——即‘物质波’。
单个量子的运动的确是不规律的，谈论它的运动轨道是没有意义的，但是某一特定种类的量子运动却是有一定规律的——这就是‘概率波’。
时间只是物质世界的一个概念量而非真实存在的物质，它的基础是物质，即所有的微观粒子，因此微观粒子的特性同时也是时间的特性。
所谓时间上的“断裂空间”也只不过是物质空间的所有量子一次次运动之间的间隔，这是时间的‘粒子属性’。
但与此同时，时间又具有‘概率波’的性质，从物质世界整体来看是具有连续性和规律性的。
所以你所说的改变历史对未来没有影响是不准确的，只能说改变历史对‘原本’的那个未来没有影响，但是在改变历史的一瞬间，世界就跳跃到了另一个未来所在的路线上。”
“诶？可、可是我们的理论就是这样子的……”
朝比奈实玖瑠吞吞吐吐地辩解道，一脸胆怯的样子。
至于阿虚早就无法理解他们俩的话了，只能两眼茫然地望着河上的粼粼波光，任由楚轩和实玖瑠隔着坐在中间的他进行学术交流。
左耳被灌进一种难懂的理论，右耳又被灌进另一种更难懂的理论，阿虚感觉自己的大脑里面已经成为一团浆糊了。
“你们的理论真的是这样的么？或者说也许只有你知道的理论才是这样的。”
楚轩面无表情地质问道，然后接着说了下去：“如果按照你的理论，时间和空间就像动画片，在其中几张图片中多画几笔对后面的画完全没有影响，那就无视了时间的‘波粒二象性’，完全割裂了时间和空间的联系。
而事实上时间本身是不能独立存在的概念量，它依附于物质存在，而物质——即空间本身是存在连续性的，因此时间也必然存在连续性。
同样的，物质的运动是不可逆的，对于一个‘位面’的宇宙空间来说，‘熵’总是不断增加的，直到该位面的宇宙陷入死寂。
即使是时间旅行，也并非是从一条线的末端直接跳到中间的某个点上，而是在末端往回绕了一圈，然后与中间的某个点重合，并从这个点继续走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物质的运动并没有被逆转——它不是直接后退到原地，而是绕了一个圈子又走到了过去曾经走过的那一个点上，这个过程中宇宙的熵一直都在增加，而不是减少到第一次走过这个点时的量。
如果时间旅行者到了这个点之后，选择了不与任何人接触也不对环境作任何改变，让历史按照原来的路线前进，那么就相当于沿着之前走过的那条线重新再描一遍。
这样虽然看似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就好像真的回到了‘过去’一样，但实际上这个‘过去’就已经是时间旅行者经历的新的‘未来’了。
因为重新描过的线就算与原来的线重合，也毕竟不是原来的线了。
时间旅行者‘回到’过去这种行为本身就会对过去造成影响，使得新的线在‘重新描’的一开始就有了一个微小的位移，不能真正地完全与过去的线重合——因为对于‘真正的过去’而言，在那个时间段的那个空间中，本来不应该存在时间旅行者。
而时间旅行者如果从线的末端再次到达某个点之后积极地改变历史，就相当于选择了不照着过去的线重描一遍，而是画一条新的线。
虽然一开始可能两条线还是好像完全重叠在了一起，但是因为再次前进的方向与过去的线存在一个夹角，哪怕这个夹角再小，两条线也不是平行的，一直画下去终有可以通过肉眼分辨出来的时候。
这就是与过去的未来不同的新未来。”
说到这里，楚轩探了一下头，眼镜反光地看了好像惴惴不安的实玖瑠一眼，继续说道：“而且，即使单单从人类行为学的角度去分析，你的说辞也很有问题，根本不合逻辑。
如果改变历史真的对未来没有任何影响，那么你们在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又为什么要派人回到过去？
如果说对过去进行观测只是为了完善时空理论，找出三年前的时间断层产生的原因和凉宫春日能够阻断过去的原因的话，那么监视者亲自参与到SOS团之中来已经犯了科学观测活动的大忌。
还是说……在‘未来’，你作为SOS团的成员参与到历史的发展之中这种行为已经是‘历史’的一部分了？
那么，你所说的改变历史与未来无关就更加自相矛盾了。
因为如果你这个未来人不回来参与历史的话，那么你所在的‘未来’也根本就不会出现。
——我之前也说过吧，从整个物质世界来看，时间是连续的、有规律的，否则就不会存在因果关系。
所以说，你们的时间理论根本不可能像你所说的那样，而且你的真正任务也不可能只是监视凉宫春日。
未来人回到‘过去’并且必须亲身参与历史，如果其目的不是要改变过去从而让未来发生变化，那么就只能是防止任何人改变过去，从而保证未来不会发生变化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你们的时间理论本身就是错误的，实际上本位面的物理法则并非如此，而你们现在其实已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之中：未来发明了回到过去的方法——未来人回到过去——未来人参与过去的历史中创造未来——因为未来人在过去的努力让未来终于来到了——未来果然发明了回到过去的方法——未来人因此而得以回到过去让过去按照‘历史进程’发展……
三年前的时间断层就是这个死循环的一个最远点，而你所在的未来更远的未来必定还有一个最远点，你们不仅无法前往比三年前更靠前的‘过去’，也同样无法迎来比你所在的未来更远的未来还要靠后的‘未来’。
倘若不寻求改变，只是让过去严格按照‘历史’发展，那么你们这些‘未来人’不仅失去了过去，更失去了未来，只是一群不停地原地打转的死灵罢了。
那么——你究竟是别有用心的人，还是一个徒劳的死灵？”
第46章相信
“咦……这个、我、我不知道，但我没有骗人，我说的都是真话……请相信我……”
在楚轩强有力的质疑之下，朝比奈实玖瑠十分慌乱，只能软弱无力地为自己辩解着。
她那张可爱的娃娃脸因为着急而憋得发红，眉头轻皱，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的水汪汪大眼睛充满期冀地看着两人。
坐在实玖瑠旁边的阿虚明显动摇了，不过在他发出声音之前，仍然面无表情的楚轩再一次抢先说道：“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和能力全都是真的吗？
如果你真的这么柔弱而且没用，除了楚楚可怜容易引起别人的保护欲之外，也只能够依靠脸蛋当个漂亮的花瓶的话，那么未来的时空穿梭机构又为什么非要派你回来参与到历史之中不可呢？”
“我、我真的就是这样的，我也知道我很没用……
其它的许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在组织中只是个最低层的人员，就类似实习生一样……”
实玖瑠将漂亮的嘴唇撅成了可爱的小鸡嘴，非常委屈地低下了头，下巴简直就要碰到自己那堪称“伟大”的胸部上了。
“算了算了，不要再难过了，我相信朝比奈学姐的话。”
阿虚终于还是败在了朝比奈实玖瑠的泪眼攻势之下，急急忙忙地就决定相信这个其实身上有诸多可疑之处的少女了，生怕她真的哭出来。
唉，这就是男人啊。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狗熊就更不必说了。
之后阿虚也问了实玖瑠一些问题，但除了完全无关痛痒的事情之外，实玖瑠都以“禁止事项”为由拒绝回答。
——或者根据她自己的解释，“禁止事项”她就算想说也绝对说不出来，所以才叫“禁止事项”。
当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问题可问的阿虚随意地将手放在长椅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实玖瑠的手。
虽然只是碰到小指头而已，但实玖瑠却像触电似的迅速缩回了手，再度低下了头。
意识到旁边还有眼镜反光的楚轩在，阿虚感觉有点心虚和尴尬，实玖瑠也低着头不出声，三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河面。
然后，不知经过了多久。
“朝比奈学姐。”
“什么事……”
“我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吗？先不管我信不信，暂时先把一切搁置在一边。”
“好的。”
阿虚的话令抬起头来的实玖瑠露出了一个很美的笑容，难道只有楚轩觉得她的情绪切换得过**速了么。
不过女人原本就莫名其妙地善变，翻脸比翻书还快，或许朝比奈实玖瑠也只不过是比别的女人更加纤细敏感一些而已吧。
“以目前的状况说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今后还请您如同往常一样地对待我，拜托了。”
说完后，实玖瑠深深地向阿虚鞠了一躬。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到底几岁了？”
“禁止事项。”
朝比奈实玖瑠将一根食指放在嘴旁做出“禁止出声”的动作，调皮地对阿虚笑了一下，情绪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阿虚简直被实玖瑠的可爱迷得色授魂与，楚轩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地推了下反光的眼镜。
之后，他们离开了河边的长椅，在街上乱晃了起来——这次阿虚走在了中间，楚轩没有再强行插到他和实玖瑠之间。
三个人——或者说阿虚和楚轩跟着实玖瑠随意地逛了精品服装店，吃了冰淇淋，看了街道两旁的饰品小摊……
如果只有阿虚和实玖瑠两个人的话，这简直就像是情侣在约会一样。
不过幸亏有楚轩像背后灵似的默默跟着他们俩，不停像鬼火一样在旁边散发出令人清心寡欲甚至毛骨悚然的幽幽磷光，让两人之间始终无法生出什么暧昧的气氛。
——看到老好人阿虚对实玖瑠简直宽容得过分，楚轩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重新变回了平时那个少言寡语游离于人群之外的幽灵。
说实话，就算阿虚其实也觉得异世界人楚轩和宇宙人长门有希都做得有模有样，比未来人朝比奈实玖瑠更像个监视者，也更符合他头脑中那些“非正常人”的形象，而朝比奈学姐就和普通的柔弱少女没什么两样。
但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更要相信朝比奈学姐、帮助朝比奈学姐啊！
长相决定命运
中午时分，SOS团的两路分队被凉宫春日的电话再次召集到了一起。
当汇合之后的一行人在汉堡店吃午餐时——上午被罚款的楚轩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