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必有我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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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必有我尸-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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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耍猴人心意已决,只是冷笑不说话。
谢燕九默默惋惜着,抽出铁骨伞对准了耍猴人。他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只能言尽于此了,受人钱财与人消灾,看来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
却在一触即发之际,不知何处飘来飘来了一阵的笛声。那笛声悠扬,但调子却没有人听过,充满一股异族风情之感。
谢燕九等人正好站在坡下,柳书禹一听这笛声,面色大变,顺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坡上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女子,那女子面容娇美,身姿倩丽,云发高高盘起,做妇人打扮,却比那妙龄女子更多了一份成熟的风韵。
美妇将一管竹笛横在唇下,乐声行云流水的从那管竹笛里流淌出来,山坡上的风吹动了她的裙摆,她站在坡上简直就像是要随风而去而去了一般。
柳书禹望着那个女子,不知是该怒还是该悲,怒的是这女子便是他的妻子白氏,她这会儿出现在此,则说明此事果然与她有关,悲的是,他和白氏果然还是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突然出现的柳夫人身上,故而没有发现,包围之中的耍猴人脸上浮现出的激动神情。
耍猴人痴痴的仰望着这个十年未见的女子,在他眼中,她仿佛从未改变,一如昔日那般美好得令人自相形秽。
柳夫人成功的中止了这场战斗,她冷冷的放下了手中的笛子,看了人群中的耍猴人一眼,道:“莫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众人听了这话疑惑了半晌才意识道她喊的是耍猴人的名字,于是又把视线放回耍猴人身上,心道,原来他叫做莫山,原来他和柳夫人竟是认识的。
当然,这些人里面不包括谢燕九、陈挽风以及虞娘,他们可没见过柳夫人。
那莫山见到柳夫人对自己说话,激动得嘴巴都哆嗦了起来,可半天嘴里都蹦不出一个字。
这时,柳夫人又说话了,甚至声音里透露出一股义愤填膺的怒意,她道:“莫山,十年前,你对天葬山发过毒誓,你再看我一眼就自挖双目,你竟然毁誓!”
天葬山是白族的神山,对于白族人而言,若对天葬山发下毒誓,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违背的,这莫山正是柳夫人在白族中的故交。
莫山与白氏自幼相识,莫山的父亲是白族的大祭司,他自幼爱慕族长之女白芳柔,可白芳柔却因他相貌过于丑陋而对他不理不睬。
十年前,白芳柔对落难商人柳书禹一见钟情,而后两人更是结下良缘,便在她即将出嫁之前,莫山跑来求她不要嫁给柳书禹,他的举动不但没有挽回白芳柔,更触怒了她,于是她逼莫山发下毒誓,今生都不准再看她一眼。
莫山对白芳柔无所不从,纵然伤心欲绝,也应她所求发了毒誓,当天晚上莫山便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白族,从此失去了踪迹。
莫山乃是天下第一等的痴心人,他贪婪甚至略带放纵的看着自己从小爱慕的女子,仿佛要通过眼睛将她永远记在自己的脑袋里。
莫山开心的笑着:“那当然,你的要求,我何尝没有答应过,我答应你的话,又何尝反悔过。”
说罢,莫山竟然伸出二指,毫不犹豫的挖去了自己的双眼!

☆、第三十七章

为了看你一眼,我宁可不要眼睛。
为了记住你的样子,我宁可失去性命。
莫山是条硬汉,他挖去了自己了双眼,顿时空空的眼眶血如泉涌,染红了他这一张本来就丑陋的面目,同时空洞洞的两个眼眶,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丑陋了。
可他却没有哼一声,他怕吓到了心上人。
在场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连白芳柔自己都没有料到,她顿时愣住了。
少女时候的白芳柔与现在的她并不完全一样,当年她的母亲是白族大公主,她的父亲是一位有名的勇士,她一出生就是所有人眼中的明珠,她美丽又骄傲,所有人都相信她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连她自己也是那么以为,尤其当她遇到了俊雅的柳书禹,简直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了。
所以她只顾自己幸福的时候,从未考虑过在身后追逐自己的人会是什么感受,直到她嫁了人,生了孩子,她才慢慢学会了照顾别人,学会了体谅别人,学会了从不经意的伤害别人到被别人蓄意伤害。
“你又何苦。”白芳柔稍稍放软了口气,却还是难掩语气中的责备,她道:“养儿方知父母恩,你可想过你这样做,若是你的父母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你觉得你这便是痴情吗?或者我该被你感动?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白芳柔生了一双女儿,由此及彼,自然十分不赞同莫山这种有违父母养育之恩的举动,她的话虽然没错,但是莫山毕竟为了她才会自挖双目,故而这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人觉得她实在太过冷漠了。
在场二十多个人,全都从白芳柔和莫山的对话中暗暗揣测他们的关系,而身为白芳柔丈夫的柳书禹忍不住了,开口向白芳柔问道:“方柔,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害闵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因为从这两人的对话中,柳书禹听出他二人之前是没有相见的,妻子与闵娇被害一事应该并无关系,故而语气并不凶狠,但却免不了有些生硬。
老实说,那莫山一看就是白芳柔的爱慕者,柳书禹没有当场质问,已经算是大度了。可白芳柔却连看也不看柳书禹,也不回答他的话。
这时候莫山强忍着疼痛,道:“我为什么要对那女人做法?哼,哼哼!”
莫山冷笑了起来,对着白芳柔的方向高声问:“阿茉,你怎么能让那女人这样欺负你,你怎么能让他们合起伙来为难你,你忘记了你是谁吗?你是我们白族的阿茉,你的阿爹是伟大的勇者,阿娘是最骁勇的女战士,你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可若你的阿爹和阿娘知道了你现在的境况,他们会如何痛心?”
阿茉是白族语公主的意思,白芳柔的母亲是白族公主,嫁给了她的父亲,然后他的父亲才成了白族的头人,所以白芳柔其实也是一位公主。
莫山来到卜水镇,本来只想要打听一下她的消息,然后悄悄的离去,哪里知道没有好消息,只有坏消息,市井之间都在说柳家很快就要休掉白氏了,因为她的婆婆不喜欢她和她生的女儿,而他的丈夫宠爱自己的小妾,大半年不肯进她的房,那小妾又怀了身孕,指望能够一举得男,将她挤下正室的位置。
白芳柔虽有公主之名,但白族毕竟只是一个几千人的小族,且滇州离卜水镇又远,娘家与婆家相互来往的次数不多,所以这里大部分的人都还以为是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女子。
而且即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又如何,说句不好听的,一个异族族长的女儿,又不是皇宫里的正经公主,在这些山外人的眼里永远是蛮夷之女。
但对于莫山而言,白芳柔却是仙女一般不可亵渎的人物,所以当他看到柳书禹的妾室闵娇为了显摆也为了挤兑白氏,故意用八抬大轿出行时,心中的怒火便爆发了。
莫山知道有句话叫做“八抬大轿娶进门”,在各地的风俗之中,并非所有人都能坐八抬大轿的,只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嫁进门的时候能坐,而且平常人出行也不会坐八抬那么夸张的轿子,而是选乘四人抬的轿子。
那闵娇故意以怀孕为借口,找柳老夫人要来八抬大轿抬着自己去寺庙上香,其实就是公然的在挑衅白氏:看,虽然我只是个妾,可我依旧能坐八抬大轿。
闵娇如此嚣张,如果不是有人给她撑腰也不敢这么过分,尤其这样没有分寸的举动柳家上下竟没半个人出来制止,连白芳柔自己都管不了她,可见白芳柔在柳家的地位如何。
当时白芳柔和柳书禹冷战,柳书禹为了逼她自己低头,故意纵容闵娇打压白芳柔,而柳老夫人更是个糊涂的,一心为了求得男孙什么都不顾,闵娇借机兴风作浪,令的确白芳柔伤过许多心。
白芳柔为人妇十年 ,早已不是当初的天之骄女,爱情与婚姻让她一退再退,磨灭了她的骄傲,可是她能够忍,莫山却忍不了,故而派出黑猴偷偷跟着闵娇,偷走了闵娇的贴身之物以及她为孩子亲手缝制的小衣服,用了最恶毒的“婴儿油”换了她屋子里的蜡烛,向她施下邪术作为报复。
“阿茉!”莫山瞎着一双血糊糊的眼睛,朗声道:“你三岁能起马,七岁能挽弓,十二岁的生日宴上百鸟向你朝贺,我阿爹说你是凤凰转世,记得你十六岁那一年古鲁族前来挑衅,占了我们的屋子烧毁我们的村庄,你阿爹阿娘领着全族人奋起反抗,燕子沟那一战,我与你并肩杀敌,你用你的小银弓射穿了十六个敌人的心脏,帮助我们夺回了村庄,阿茉,那才是你啊阿茉!可你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像现在这样不爱惜自己,你知道爱护你的人会有多么痛心么!阿茉……”
“住口!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容得了你多话么,她不是你的阿茉,她是我柳书禹明媒正娶的妻子!”柳书禹愤怒的打断了他,他口中的阿茉不是他所认识的妻子,而他绝对无法容忍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挑唆自己的妻子反抗丈夫!
“你就算说再多借口,也掩盖不了你杀人害命的事实,你杀了一个女人,毁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你是个无恶不作,人所不齿的杀人凶手!”柳书禹怒指着莫山骂道。
“那又怎样!我不在乎!”莫山忍着巨疼,额头上的青筋涨的鼓鼓的,他用如雷般的声音咆哮了起来:“就算你们所有无辜的人死上一百次,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或许是他的样子太可怕,又或许是他的气焰太过悍勇,一时之间,憋了一肚子怒火的柳书禹竟然被他的气势压住了。
“可是我在乎。”白芳柔突然说话了,她并没有因为莫山的痴情表现出被打动的模样,她清冷的道:“你撤销你的法术吧,别拿一个孩子出气。”
白芳柔显然不认同莫山的做法,难道说,莫山这一切白做了,她不但不领情,还和柳书禹一样责怪他吗?
并非如此,白芳柔只是极力在掩饰自己受到的冲击,莫山的一番话让她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灿烂过的少女时代。
她的阿爹说,山外面的生活会比山里面更开阔,但是山外的男子喜欢有教养的淑女,而不喜欢行为异常的山野女子,所以她才会向柳书禹隐瞒一些事情,比如她不是只会用弓箭打猎,也会用弓箭杀人,比如她也不是只会吹笛子,也会用笛声操控鸟类。
白芳柔是白族的公主,被大祭祀称为凤凰转世,就是因为她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她是天生的鸟语者,飞鸟向她臣服。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没有将自己的全盘向柳书禹和盘托出,或许是因为心中隐隐的感觉到,这个山外的俊雅男子或许并不能完全接受她的灵魂。
“我要你放过闵娇母子,因为如果你继续下去,柳书禹必然不会放过你,同时也会牵累于我,你能答应我吗?”白芳柔问。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为那个瞎眼丑汉不值,他心中最珍贵的珍宝,竟然是一个自私无比的女子,连莫山自己也失望了,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难过,但他从未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如果他的作为对她没有意义,他也没有理由继续错下去了,他难过的低下了头,道:“……我答应。”
白芳柔这才转过来对柳书禹说了一句话:“莫山虽然害了闵娇母子,但也是因我之故,如果他愿意放过闵娇和孩子,你愿意放过他吗?”
柳书禹迟疑了很久,才咬牙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即便孩子能保住,闵娇也救不回来了。”
如谢燕九所言,闵娇受到了难以挽回的伤害,最多只能撑到孩子出世了,这个人命债岂是说能放下就能放下的。
这便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了,白芳柔闻言居然笑了笑,叹道:“至少你说了实话,即便是我求你,你也不会改变你的决定,但是……”
白芳柔抬起头对着莫山朗声道:“莫山,你的作为有违我的处事之道,我感激却不能赞同你,但你说得对,我是阿爹阿娘的女儿,我不该只因为情困便放弃自己,人不自爱而无爱,人不自强则不强,你解开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我受教了!”
白芳柔说完这几句话,便向围困中的莫山垂首致敬,虽然此时他已经看不到了。
柳书禹用了很多办法迫使白芳柔向自己低头都没有成功,但这回白芳柔诚恳的向莫山低下了头。
白芳柔继续道:“我让你罢手是因为我不想在和柳家任何人纠缠下去了,一个负心的男人和一个卑贱的女人以及他们所生的孩子,我为什么又要在乎呢,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
世人或许觉得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但白族却是一个忠贞不二的民族,在成婚之前白芳柔就告诫过柳书禹,任何事她都能原谅,却绝不能原谅他背叛她,当时陷于热恋中的柳书禹也曾对天葬山发下过毒誓,此生愿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弃。
所以,婆媳之间的矛盾以及夫家对子嗣的渴望这些并非是横在白、柳二人中间最重要的隔阂,真正将他们分开的是闵娇以及柳书禹背叛誓言的行为。
白芳柔做不到一个大度的妻子,陷于情困中的她放任自流无法自拔,而莫山的出现让她下定了决心,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摆脱这段不愉快的关系,所以她才会要求莫山放过闵娇和孩子,因为她是真的不想跟柳书禹继续纠缠下去了。
一个真正的阿茉,应该是像她的阿娘那么勇敢的女人,她之前做错了,现在醒悟了,她今后要做一个自爱且自强的女人。
白芳柔将竹笛放在唇下,流畅的乐曲随之传出,四周突然传出了急密的鸟雀拍动翅膀的声音,很快天边飞来一大团乌云,直到乌云眨眼间逼近了在场的人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乌云,而是数目多到足以遮蔽太阳的鸟群。
那些鸟疯了一样的从天空中俯冲下来,如听到号角响起便无所畏惧的战士那样,用它们的爪子它们的尖嘴啄地上的人们。
一只鸟是可爱的,但数不清的疯鸟却是十分可怕的,很快就有人鲜血淋漓抱头鼠窜,柳书禹和他的家丁们护着眼睛四处躲避,而谢燕九也张开了他的铁骨伞挡住部分鸟群的进攻。
虞娘在第一反应时就将身旁的陈挽风抱住,因为她是僵尸又故意的放出尸气,那些鸟儿俯冲过来之后不敢靠近她,纷纷在她旁边绕开飞走,所以她和陈挽风是在场唯四没有受到袭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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