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电话大概是结束了，因为沈青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电话一点噪音都没有，甚至连对方细小的呼吸都消失了。而当我们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电话就这么无声的断掉了，最后才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声类似于抽泣的声音——
然后电话断掉了。
手机屏幕自己亮了起来，系统提示我有一条新的短消息。
我很好。别担心。
我很好。别担心。
43
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年的元旦是这样漫长的。
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深深的扎根在我的心里。封南是不能再见了，沈青是我没脸见他，连唐真，也一门心思的跑去关心那个人……真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有外面的世界，也有我的心。
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墓志铭上是“生得雌雄未辨，死得扑朔迷离”，横批是“蹊跷蹊跷”。嘴角裂了裂好像是笑了，但很快更加强烈的意识让我闭上了嘴——应该是“生得雌雄未辨，活得稀里糊涂”吧，横批就叫“错误一生”好了，也算谢了两个帅哥对我的“知遇之恩”——没有他们，大概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爱一个人可以达到怎样的高度……
而这种高度，居然在我的绝望中，还在爬升……
元旦节的第三天，校园里依然十分的宁静。雪后初晴的早晨，沈青、封南、唐真，和我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怎么看都像是摊牌的样子。
而作为罪魁祸首，我已经完全具备千夫所指的“矛头”意识了。
而事实上，故事是这样开端的——
沈青，突然一拳打在封南的胸口上。
打人的人完全没有先兆，而被打的人也完全没有准备。
所以当封南踉跄后退的时候，除了沈青——大家都惊呆了。
唐真睁大眼睛吹了一声口哨：“沈青，这样的开场白可够酷。你打了世界武术冠军……”
沈青脸上显然没有“光宗耀祖”四个大字，他无言的看看自己的拳头，微眯着眼睛：“打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很有意思。”
他说话慢吞吞的，像每个字在品味。在封南因太过吃惊而反应缓慢的时候，他犹自细细诉说着自己的心情。“其实我真的很讨厌暴力，不过这一拳的感觉，让我觉得很man。”
这个“man”终于激起了封南的反应——他合上了大嘴，暴跳如雷。
“慢你个头啊！你卑鄙！你偷袭！你趁我不注意！你！——”封南显然已经觉得语言不够用了，他习惯的做了一个捞袖子的动作，一个豪迈的大步向前……
“乒”的一声。
那是肉体与肉体相撞非常真实的声音，真实到这个声音我听到就觉得非常恐怖以至于几乎拔腿而逃。所以我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声音像是从我身上发出的，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两个火药桶的中间？为什么我莫名其妙的当了炮灰？
活了20年，才做了一次心甘情愿的勇敢。我受伤的嘴角，不知道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而封南的表情，比我更加难以分辨。他慢慢的放下拳头，对着我露出一个惨笑。
“因为是他，你才挡的，对吗？”
“对。”
这个字很轻，很轻的从我的嘴角溢了出来，但每个人都听清楚了。背后的沈青悄无声息，唐真露出一个很悲伤的表情。而封南——他仿佛已经不能呼吸了，深深吸进体内的空气，张大了嘴巴，也吐不出来。
我没有看见……在我说那个“对”的时候，我已经宿命的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视野里一天一地的雪——
很好，果然是白茫茫的，很干净。
“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那个叹息的声音，像是唐真的，又像是沈青的。有人使劲的捏了一下我的胳膊，痛觉让我生理性的大叫了一声。
不可置信的看着沈青一脸认真的表情。
“很痛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呢。”沈青强压住另外一种强烈的情绪，高大的身形非常强势的压迫着我的精神，“我打封南一拳是为了我自己，你替我挨一拳算什么？不要告诉我为了你自己！”
“反正不是为了我自己。”
暧昧不清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都觉得可耻。要错就错到底吧，反正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自我意识，认为自己是个很伟大的家伙。
“笨蛋……”
他喃喃的自语着，同时将发红的眼睛藏到了睫毛底下。随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我身后的那个人笑了起来。“封南，不要一脸整个世界都欠你的衰样，你这个让我嫉妒的发狂的家伙，好好把吴昊领回家进行教育吧，他简直笨的伤心！”
突然觉得一阵头晕。我完全不能想象身后封南的表情，大脑再一次失控的大喊道：“沈青！”
“封南，我可以证明沈青的话都是实话，事实上他跟沈青一起的时间里，因为不能忘记你而把自己扎的伤痕累累，刚才沈青捏他的手臂，就是想提醒他这个痛苦的。”唐真的话睿智而条理，不容置疑的把我往深渊里又推了一步。
“唐真！”
我的眼睛看着沈青，我的眼睛看着唐真，但我不敢看封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料想的结果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伤害了所有的人，我欺骗了自己也欺骗了别人，上帝他一向不爱我现在更应该讨厌我——为什么你们……
“吴昊，我们并没有讨厌你。”唐真像往常一样看穿了我的想法，超然的对着我微笑，“只会觉得你很傻，傻的可悲。”
“吴昊，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是生命的一面镜子，让我看见了自己性格中的软弱，我总是在你身上去寻找改变生活的勇气……今天，我也一样固执的寻找着。所以，我请求你，能够共同直视心中最软弱的部分——”沈青有些伤感的一笑，非常温柔的看着我。
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我怔怔的看着沈青，脑海里一幕幕是过往的感动。沈青完美的脸，沈青幽暗的目光，沈青温暖的大手，沈青致命的性感和冷傲的气质……心情仿佛回到了最初，我看着他，我注视着他，我暗恋着他……
“我喜欢沈青。”
也许自己真的说出来了，但我不十分的肯定，但沈青的眼睛真的就这么慢慢的红了，他看着我，长久的看着。
然后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唇齿微动。
“那好吧，现在你告诉我，你爱的是谁？”
那一刻我脑子里真的像爆炸了一般翻江倒海，原来……原来……是这样的……
他都知道……他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
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那种凉凉的感觉来到了嘴边，药一般的苦涩。
“我爱封南。”
泪水在零度八度的空气里很快变为刺痛的感觉。
“我爱封南。”
时间仿佛静止了。复杂而纠缠的目光注视着我，仿佛永远都不会移开。
而最后我意识到沈青笑了，虽然是很轻，很短的一个笑容。但其中鼓励的成分，我感觉到了。
而唐真更是上来拼命晃动我的脖子，冲着我大声喊：“一开始就说明白不就好了吗？害我那么好心的扮演了一次坏人，真是衰死了。喂我说那边的那个，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还不欢天喜地的把这个小笨蛋牵回家过家家去？你功德圆满啦！”
身后一片无声息的沉默。随后封南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了：“什么功德圆满了？他说爱我我就要接受吗？你们真的以为是过家家演戏呢？感情是货物可以让来让去吗？你们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会要他？他哪点值得？”
沈青看着他，目光平静而忧伤。“封南，我想你心里一定跟我有一样的疑问：不轻易付出的自己，是不是就只爱这一次了。你也一直这样在问自己吧。”
“胡说……胡说……”封南嘴上拼命的辩解着，却仿佛是被说中心事的小孩般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连刚才勉强举起的拳头也放下了。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一直拖着体育局那边说再考虑考虑……你是在等吴昊劝阻你吧。”
封南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每次他被人说中心事就是这样一副任人宰割的傻样。然后他远远的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经年一般，定了生死。
他回头重新看着沈青，问他这么做到底用意是什么。
我的用意吗？
沈青淡淡的笑着，冬日下他的笑容仿佛泉水般清亮而透明，又带着如水流逝般的点点伤感。
我真的很喜欢吴昊，我想得到他。如果不可以话，我想让你对他好一点。
当初吴昊就是因为这句话来到我身边的。
而今天，我也是因为这句话决定离开的。
44
那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梦一样。而沈青微笑着离开的背影也高大的让人眩晕。我一直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而不能相信结局会是这样的，映象里只有封南不停的“我操”像是真实的——他一边走向我一边不停的说着，然后瞪着眼睛看着我。
“像我们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上你呢？”
封南留给我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转头看着沈青离开的方向。“那个男人……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操……既然决定要当一个gay为什么不去喜欢那样的男人呢？真的很想不通……”然后他慢慢收回那个意义不明的目光，重新恨恨的看着我，“为什么要喜欢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真是气死我了！！！”
封南说想不通，还是很快就想通了。像他那样神经大条的人，往往容易比我们这些聪明人更容易找到答案。
“如果真的跟沈青搞同性恋的话，说不定会因为谁在上面而不停的打啊打啊，那一定是件很头疼的事情。”封南想通了这个理由以后开始用全新的目光审视我的价值，“虽然你长得不如我，身体不如我，个性不如我，聪明不如我，不过总有一样好——你打不过我。所以老老实实当你的万年小受吧，一辈子也别想翻身！”
我的心肝抽搐了一下——当然还要小心的不让他发现——唉，我果然是长得不如他，深情不如他，强壮不如他……不过好像谁比较聪明这个还有待探讨。虽然现在我处于愧疚心理大概能安分几年（怒！不许看我的脸红没有），不过将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我微眯起眼睛，心里已经做好长期的，隐蔽的，游击的，战略进攻的准备。
好吧，话又扯远了，回到那学期的期末——那天摊牌后沈青就几乎如隐形人一般消失了，实习分组的时候果然有了封南的大名，而且紧随着我的大名出现在了一条绳上。举众哗然。不过看在封南的一脸悍像上大家也就勉强接受了他的理由——因为学校答应他保研才决定留下的。于是那学期终于结束了，我们背着行李奔向不同的医院——我有幸又和封南同一间屋子而且就我们俩一间——当然其中的幸运成分实在有待探讨。
唐真这个bt的家伙居然用日记的情报骗了封南一顿饭吃！这个卖友求荣的家伙……随后封南就有了新的生活目标——要看日记。我历时24小时的“非暴力不抵抗”活动以失败告终，在封南的威逼利诱下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在床上被上了一堂生动的“针推课”，而且勇敢的“献身”也没能阻挡封南的滚滚铁骑——最后他一边捧着我的日记大快朵而，一边还享受着手边的人肉垫子——同志们，你们同情了近20章的人物就这等形象，你们不觉得很汗颜很应该为我所受的不公平待遇而表示惭愧吗？至少给我一个官方的外交词汇“我们为此深表遗憾”吧！！！！
泪！
封南躺在我的床上，把玩着我的日记翻到烂，然后若有所思的抚摸着我手臂上的青紫轻轻道：“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如果我早知道你怎么忘也不可能忘记我，我就说什么也不会放手，说什么也要把你抢回来的……”
我默默的拿过他手中的日记，合上以后用很认真的口吻道。“封南，我爱你。”汹涌的情感仿佛是一个阀门，打开以后怎么关也关不上。这句话我没事就放在嘴边，而且每次都是很认真的口吻。
“知道了知道了。”封南红着脸的转开头，“肉麻死了～～～”
但不多会儿他又转过头来，一边脸红一边傻笑：“不过……你再说一遍。”
我在他头上弹了一个大大的暴栗——“封南，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同样的我也不可能忘记沈青，虽然这种怀念和对你的心情不一样，但是经过这么多事情以后，我想我不能忽视他所做过的一切。就算出于感激也好，出于缅怀也好，我的心里永远有个地方是为他留的。我永远没有一个理由能够支持让我忘了他，也永远不会给自己一个借口让自己忘了他。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听着我的话封南又习惯的瞪起了眼睛，他嘴里不停的“操”着最后以一个狠狠的吻结束。“好吧，反正我也不奢望你会彻底的忘记你的初恋，那个男人强到……我都有点佩服的阶段……算了，你要真打算忘记他倒显得无情无义了，就这么着儿吧，反正……反正那句古话叫什么来着，我肚子大的很，不怕他到我肚子里撑船。”
我心里一阵偷笑，情不自禁的在他的眼角处亲了一下。封南的眼睛好亮好亮，我最喜欢的。
“呀呀～～～这可是你主动勾引我的……怨不得我了……”封南一个翻身到了上面，贼笑着要继续临床实习。我知道现在喊停已经太晚了，那个古话叫什么来着？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我让他委屈了这么久，苦哈哈的眼泪掉了都有两缸——我这叫用情不如人家，只好以身相许，许一次不够只好许两次，两次不够许三次，三次不够……
“噗呲”！突然想起封南学我打太极然后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我一个绷不住劲，在关键时刻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封南从我胸膛上抬起头来，幽怨的看着我。
“啊，那个……你弄的我好痒……”我胡乱找理由申辩。
“哪里痒啊？”封南一手固定住我的身体不让我乱动，一只手在我身上为所欲为，“是这里？还是这里？还是这里？”
妈的！看他黄的那个调调我真的很想——“啊啊啊……南哥……南哥……可以了……我真的要……要……要……”
“要什么？”封南笑着，把头死劲的抵在我的额头上，在耳边无比诱惑的吹着气，“说出来啊，我要你说出来。”
“啊啊……不……”我神志不清的咬着唇，突然猛地把头栽进他的怀里，“我死都不要说！！！”
后来我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