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别找我。
“神刀门办事，你跟着捣乱，杀你也属正常。埋跳你修（江西话：埋了你）！”黑衣人说着一刀劈了过来。
第二十四章 误伤看花
更新时间2006510 17：07：00 字数：3087
“书接上回，黑衣人的钢刀疾如流星、快似闪电，携一阵罡风，带一声破空之响，直奔杨天的面门劈了过来。那杨天，不愧是魔教教主，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面对黑衣人凌厉的刀法临危不乱，面带微笑，视利刃如无物，双足发力，衣袂飘飘，留下一道残影，身形以在两丈之外。黑衣人大惊失色，失口惊呼：‘阁下所使的莫非是凌波微步？’杨天负手而立，气定神闲，淡淡地对黑衣人说道：‘阁下刀法老辣，本座不得已施展此技，不知阁下还要不要比下去，本座不才，但足以再让阁下见识几招失传已久的功夫。’黑衣人微微退了半步，握刀的手青筋暴露，蓦地把心一横，今晚就算死在金陵城，也不能让这个人小看了江西神刀门，小看了我戚看花，想到此处，黑衣人身形连变，缩地成尺，运气全身力量，一招力劈华山向杨天砍去。教主杨天双目一寒，不退反进，伸手探入黑衣人舞动的刀光之中，那手法看似平凡无奇，却隐含了龙爪手、如来神掌、大力鹰爪功、降龙十八掌四种武林绝学，脚下天罡步法更如蛟龙入海、神出鬼没，单单凭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手绝活，足以让少林、武当的前辈宗师叹为观止。黑衣人几曾见过这样的功夫，转眼间钢刀脱手而飞，杨天的手掌已经拍到了他周身七处要穴。一众江西神刀门的喽啰看到首领受制于人，纷纷狼奔豕突、逃命去也！那杨天是什么人物？魔教教主！岂能容许这些造次之徒轻易离开。只见他环顾四散奔逃的杀手，一声清啸，身体如陀螺般旋转，抖手打出九九八十一枚暗器，菩提子、飞蝗石、透甲针、梅花镖……向四面八方散开，这招正是四川唐门暗器中的最高绝学，名叫‘漫天花雨’，是当年女侠麦子的成名招式，别说是逃命的人，就算是只苍蝇，只要射程之内也休想逃生！这正是：狭路勇者胜，魔神显雄风。一步杀十人，千里不留行……”
以上是上官刨花对那夜的描述，其实当时的情况和上官刨花的讲述存在一定的出入。首先是那招所谓的“凌波微步”，凭人的速度，很难在正常人的眼中留下残影，由此可以推断上官刨花的视力存在严重的问题。当时我看到黑衣人的钢刀迎面砍来，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向左闪身，还是向右闪身，只想离这个暴力的家伙越远越好，于是向后倒纵，堪堪避过杀手的一刀，却一屁股坐在地上，甚是狼狈。
再说说上官刨花所讲的“空手入白刃”，其实在江湖上谁有兵刃谁占上风，对手拎着刀乱砍，把手伸进刀光里纯属找死，傻瓜也不会那么干，万一割坏了怎么办？深更半夜找不到郎中止血，容易失血过多而死，即使勉强不死，得了破伤风也一样会丧命，所以真正的江湖朋友根本没有人会傻到相信“空手入白刃”的鬼话。当时的真实情况是，黑衣人发现一刀没有砍中，追过来对着坐在地上的我砍出第二刀。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看见他的钢刀又砍了过来，急忙一招“懒驴打滚”，抱着脑袋往一边骨碌。由于黑衣人怀着必杀的信念，这一刀不留后手，重重地劈在了石头上，顿时虎口发麻，钢刀脱手。
接下去上官刨花说我一招功夫隐含了“龙爪手”、“如来神掌”、“大力鹰爪功”、“降龙十八掌”四种招式，其实无非是说我在交手的时候，手型从爪到掌，再到爪，再到掌，如此循环，除了名字冠以江湖上流行的说法之外，基本状态还是符合当时情况的。当时黑衣人钢刀脱手之后，并没有去捡刀，有经验的杀手都知道，这个时候去捡刀容易丢掉战机，反而弯腰捡刀的时候会被对手在屁股上狠狠踢一脚，那样就会失去身体重心平衡，摔个嘴啃泥之类不雅的形象，所以黑衣人不再理会掉在地上的刀，继续向我扑了过来。我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再使出“懒驴打滚”躲避，只好胡乱挥手在他的脸上乱抓，那个时候根本没有精力去考虑是不是符合了“龙爪手”、“如来神掌”、“大力鹰爪功”、“降龙十八掌”的武学意境。
由于我和黑衣人滚在一起肉搏，周围的神刀门喽啰们纷纷过来帮忙，于是一群人压在一起叠罗汉，我想这回完了，这帮亡命之徒不砍死我，也得压死我，可怜我堂堂魔教教主杨天，被当成一个小客栈掌柜，死在金陵城里等人来收尸，这也就罢了，竟然临死也不能见到麦子一面！也不知道麦子是不是传说中那个江南武林盟主夫人，更不知道她如今是快乐还是痛苦，我就要这么轻易死了，苦苦找了四年，刚刚有这么点线索，我竟然在接近真相的时候完蛋，不！我不能死！啊！
“啊！”随着我的一声大吼，世界安静下来。我努力推开身上的压着我的黑衣人，看见月光下站着两个女人，手提柳叶弯刀，鲜血沿着血槽缓缓流下。两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正是水凝子和钟无双。
我长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斜眼看了看两个女人，心想恐怕刚才的丑态都被这两个人看到了，禁不住老脸一红，赶紧装作发怒来掩饰，其实很多人在不该发怒的时候摆出一副发怒的样子，都是想掩饰什么，尤其爱面子的男人，基本上都这个样子。
我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对着两个救了我的女人做怒目金刚状：“深更不在家里睡觉，跑到外面闲逛，有失妇道，小心为夫休了你们！”
钟无双听了这话脸顿时红得发紫，手紧紧攥着衣角揉搓，两眼盯着鞋尖不肯抬头。水凝子才不理会我的胡说八道，嗲声嗲气地撒娇：“奴家不是担心相公嘛，用家法罚奴家好了，干嘛动不动就要休了奴家呢？相公再这样吓唬奴家，奴家就要去跳秦淮河了。”
我现在对这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口一个“相公”，一口一个“奴家”，弄得我头大如斗，本来想占几句口头便宜的心理早已荡然无存。
我们三个人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杀手们的尸首，我扯去那个黑衣首领的面巾，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想必是很多待字闺中妙龄少女的怀春对象，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的眉心插着一根钢针，真搞不懂这是什么民族的装饰。
钢针！
钢针！！
钢针！！！
他是戚看花！我陡然想起江西神刀门秋字堂堂主风亦讲的故事，这个头上被刺了一枚钢针的首领，想必就是冬字堂堂主戚看花，那个唯一一个见过江南武林盟盟主夫人真面目的人。
“快救醒他！我要让他活着！”我突然发疯一样对着水凝子咆哮。
水凝子也着了慌，急急忙忙奔过来，试了试心跳和呼吸，长舒一口气说：“算你走运，他还没断气，奴家和无双给他包扎伤口，烦劳相公去买药。”
“天山雪莲还是千年人参？”我急忙问。
“天山雪莲？千年人参？还是天王保命丹、九转还魂散呢！我看相公是不是评书听多了。”水凝子一笑，千娇百媚，“相公去街口的药铺买些金疮药回来，你说的那些什么雪莲啊、人参啊，都是滋阴补肾的补品，这些东西能起死回生？那都是说书人在胡说八道，其实治疗这种刀伤，远没有金疮药好使。”
“那说书的怎么说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能救命，而不说金疮药能呢？”我还在为自己的无知而辩解。
“呵呵，相公你想想，如果说金疮药有那么神奇的作用，人们都来试验不就露馅了吗？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你一辈子才能见到几回？”水凝子笑着给我解释，突然脸色一寒：“相公再不快些买药，这个人就算用金疮药埋起来也救不活了。”
我一听这话吓出满身冷汗，麦子的消息全指望这个人交代，他可千万不能死，想到这里我一路小跑狂奔向路口药铺，心里不住地对天祈祷：“戚看花，戚看花，你千万挺住了，活了二十多年不容易，就算从此半身不遂、口斜眼歪，咱也得对付着活下去，生命宝贵，必须珍惜，憋住一口气，千万别咽下去。脑袋里扎一根钢针都没死，说明你福大命大造化大，那次能挺过去，这次一样能挺过去！戚看花啊，戚看花，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以后我伺候你一辈子，给你端茶倒水，给你买房子置地，给你娶媳妇，帮你生儿子……啊！呸呸呸！这句算我没说！我杨天光明磊落，肯定不干那种事，你放心好了，你老婆就是你老婆，和我没关系……”
第二十五章 东方世家
更新时间2006512 14：18：00 字数：3374
水凝子手法干净利落，不一会儿工夫就把戚看花包扎得如同粽子一般，然后长舒一口气吩咐钟无双：“看见哪里还流血，就往上抹金疮药，然后用纱布缠上。”我虽然不懂医术，但隐约觉得治伤好像不该是这个样子，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水凝子：“夫人原是‘盗心画舫’的老鸨，怎么医术也如此精通，莫非出身岐黄世家？”
水凝子嗔怪地瞪了我一眼：“出身岐黄世家，有一技之长，那谁还会出来趟江湖这混水？我这医术是跟邻家哥哥学的。”
“哦，原来夫人的邻居是郎中。”我恍然大悟。
“不是，我的邻居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不是什么郎中，而是杀猪的屠户。”
“屠户？那你的医术……”杀猪和治病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职业，有其中一项本事就能够养家糊口，真难得水凝子这位邻居，竟然样样精通。
水凝子一边继续往戚看花的身上缠纱布，一边慢慢给我解释：“我这屠户邻居生了几个孩子都夭折了，算命的说他杀孽太重，冒犯了上天的猪神，如果想续接香火，恐怕要向猪神赎罪，于是屠户弃了杀猪刀，改行当兽医，果然不久以后喜得贵子，猪年猪月生人，名字也就‘猪’，我就是跟猪哥学的医术，但是，但是从来都是给猪治病，没治过人。”
“兽医？猪？哈哈哈哈！你真有趣，那夫人这个邻家哥哥姓什么？张猪还是王猪？”我听了水凝子的叙述觉得特别有趣，肆无忌惮地开起了玩笑。
水凝子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的邻居复姓东方。”
“东方，东方，东方猪，这个名字挺熟悉……东方猪？东方猪！”我好像一下清醒过来，“难道是……难道是东方世家的少主东方猪？”
“江湖上确实这么称呼他，但我一直叫他猪哥。”
“江湖传闻东方世家富可敌国，是当朝宰相的外甥，乡下有田庄、海外有生意，对武林朋友格外关照，号称‘关东小孟尝’，怎么会是个屠户，不，怎么会是个兽医呢？”我拼命在大脑里搜索着关于东方世家和东方猪传说，还有不久前在福来客栈见到的那个唇红齿白、丰神俊朗的形象，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和一个屠夫或者兽医联系到一起。
“相公真有趣，那些江湖传闻你也相信，有钱有势的人都惜身保命，谁肯在江湖风浪里打打杀杀。不管过去是干什么职业的，只要因为某种机缘成为达官显贵，都拼命和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划清界限，你认为那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太太们能拿得动刀吗？”水凝子顿了顿接着说：“东方猪的父亲年轻的时候争强斗狠、欺行霸市，一把杀猪刀经常掏出来乱比划，进衙门、挨板子是家常便饭。在老百姓中间，想赢得尊敬很难，但如果想让人害怕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不顾性命抡刀就砍，很快就能在七里八乡很出名。东方猪的父亲当年用一把杀猪刀和一身刀伤换来了‘东方一刀’的名头，附近的泼皮混混纷纷来投奔，尊他为老大，并且把他的身世进行包装，在江湖上混饭吃，不进行包装是不行的，于是‘东方鲜肉铺’就变成了‘东方世家’，隐隐和‘西门世家’、‘南宫世家’、‘慕容世家’分庭抗礼。其实所谓‘武林四大世家’都是这样形成的，一个亡命之徒用拳头打服了附近的老百姓，聚集一伙小流氓就挂起了世家的牌子，‘西门世家’本来是开妓院的，拥有一群打手；‘南宫世家’本来是经营赌场的，也拥有一群打手；‘慕容世家’是地地道道的黑社会，专门替人打架斗殴，原本是敲闷棍、砸玻璃的一群小痞子，后来出了慕容玉婷这样一个冷血杀手，做了几起大案子，尤其是曾经擒住上一任魔教教主杨天，虽然后来仍然让杨天逃掉了，但慕容玉婷的江湖威名从此如日中天，她手下的小地痞也不再接类似于敲闷棍的小买卖，挂起‘慕容世家’牌子，开始以武林世家自居。其实现在江湖上出名的大门派或多或少都和魔教教主杨天有关，‘西门世家’说他家的妓院杨天在世的时候经常光顾，还把一个单间取名叫做‘魔天阁’，里面的姑娘各个国色天香，据说为了纪念杨天，但进去的嫖客是要收费的，而且费用很高。”
“什么什么？？？‘魔天阁’？杨天常去？杨天什么时候有这个爱好了！”
“相公啊，看来你是听评书入迷了，书中说的杨天如何英雄了得，怎样抗击倭寇，但在他太公岛抗倭之前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他是干什么的？”我和钟无双异口同声地问。
“淫魔！”水凝子的声音彷佛从地狱里传来，深沉而冷酷。
“淫魔？不是淫贼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江湖上对我的这个评价。
“相公你想想，天下的淫贼有那么多，如果杨天也叫淫贼，又怎么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区别，所以就得用淫魔这个称号，他就是淫贼中的魔王！”
“那……那……那他和别的江湖门派又是怎么回事？”我感到有些发懵。
“南宫世家家主南宫奇声称在赌坛上平生只有一败，就是五年前败给了杨天，所以自己的赌术只能排天下第二。至于少林和武当这样的大门派，他们的前一代门主都死在了太公岛上，如果他们不死，新一代的掌门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执掌大权，你说他们和杨天有没有关系？”
我们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忽然趴床上的戚看花动了一下，还发出一声呻吟，背上的刀伤又渗出血水来。
“快拿金疮药，再抹一层！”水凝子连忙吩咐钟无双。
“唉……”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长叹。
“什么人？”我们三个一起发问。
“像你们这样的治法，治死了人还是小事，浪费了这么多金疮药就罪无可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