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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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中)-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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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周岁后,头上发犹分两处,如马鬣然,故名兆鬣也。”
  张又华
  安庆生员陈庶宁,就馆于淮宁。重九登高,出南门,过一墓,若有青烟起者。谛视之,觉冷风吹来,毛骨作噤。归馆中。
  夜梦至僧舍,明窗净几,竹木萧然。东壁上松江笺一小幅,上有诗,题是《牡丹》,首句云“东风吹出一枝红”,意不以为佳,视纸尾,署“张又华”三字。正把玩间,有推门入者:瞪眼而红鼻,身甚矮,年四十馀,曰:“我即张又华也。汝在此读我诗,何以有轻我之意?”陈曰:“不敢。”解释良久。红鼻者自指其面曰:“汝道我人耶,鬼耶?”陈曰:“君来有冷气,殆鬼也。”曰:“汝以为我是善鬼耶,恶鬼耶?”陈曰:“能咏诗,当是善鬼。”红鼻者曰:“不然,我恶鬼也。”即前攫之,冷气愈甚,如一团冰沁入心坎中。陈避竹榻旁,鬼抱持之,以手掐其外肾,痛不可忍,大惊而醒,肾囊已肿如斗大矣。从此寒热往来,医不能治,遂卒馆中。
  淮宁令为之殡殓,义甚笃,然心终疑中何冤谴,偶问邑中老吏:“汝知此间有张又华乎?”曰:“此安庆府承发科吏书也,死已二年。平生罪恶多端,而好作歪诗,某曾认识之:赤红鼻,短身材。死,葬在南门外。”即陈所吹冷风处也。
  官癖
  相传南阳府有明季太守某殁于署中,自后其灵不散,每至黎明发点时,即乌纱束带上堂南向坐,有吏役叩头,犹能颔之作受拜状。日光大明,始不复见。雍正间,太守乔公到任,闻其事,笑曰:“此有官癖者也,身虽死,不自知其死故耳。我当有以晓之。”乃未黎明即朝衣冠,先上堂南向坐。至发点时,乌纱者远远来,见堂上已有人占坐,不觉趑趄不前,长吁一声而逝。自此怪绝。
  铸文局
  句容杨琼芳,康熙某科解元也。场中题是“譬如为山”一节,出场后,觉通篇得意,而中二股有数语未惬。夜梦至文昌殿中,帝君上坐,旁列炉灶甚多,火光赫然。杨问:“何为?”旁判官长须者笑曰:“向例:场屋文章,必在此用丹炉鼓铸。或不甚佳者,必加炭之锻炼之,使其完美,方进呈上帝。”杨急向炉中取观,则己所作场屋文也,所不惬意处业已改铸好矣,字字皆有金光,乃苦记之。一惊而醒,意转不乐,以为此心切故耳,安得场中文如梦中文耶!
  未几,贡院中火起,烧试卷二十七本,监临官按字号命举子入场重录原文。杨入场,照依梦中火炉上改铸文录之,遂中第一。
  染坊椎
  华亭民陈某,有一妻一妾,妻无子而妾生子,妻妒之,伺妾出外,暗投其子于河。邻有开染坊妇在河中椎衣,见小儿泛泛然随流来,哀而救之。抱儿入室,哺以乳粥,忘其敲衣之椎尚在河也。陈妻虽沉儿,犹恐儿不死,复往河边察视,不见儿,但见椎浮在水,笑曰:“吾洗衣正少此物。”遂取归,悬之床侧。
  亡何,有偷儿入室,攫其被,陈妻惊喊。偷儿急取床边椎击之,正中脑门,浆溃而死。陈氏旦报官,取验凶器,乃天生号染坊椎也。拘染坊人讯之,其妻备述抱儿弃椎之原委,官乃取其儿还陈氏,而另缉正凶。
  血见愁
  吴文学耀延,少游京师,寓徽州会馆。馆中前厅三楹最宏敞;旁有东、西厢,亦颇洁净;最后数椽,多栽树木。有李守备者,先占前厅,吴因所带人少,住东厢中。守备悬刀柱间,刀突然出鞘,吴惊起视刀。守备曰:“我曾挂此刀出征西藏,血人甚多,颇有神灵。每出鞘,必有事,今宜祭之。”呼其仆杀鸡取血买烧酒,洒刀而祭。
  日正午,吴望见后屋有蓝色衣者逾墙入,心疑白撞贼,往搜,无人。吴惭眼花,笑曰:“我年末四十,而视茫茫耶?”须叟,有乡试客范某携行李及其奴从大门入,曰:“我亦徽州人,到此觅栖息所。”吴引至后房,曰:“此处甚佳,但墙低,外即市街,虑有贼匪,夜宜慎之。”范视守备刀笑曰:“借公刀防贼。”守备解与之。乘烛而寝,未二鼓,范见墙外一蓝衣人开窗入。范呼奴起,奴所见同,遂拔刀砍之,似有格斗者。奴尽力挥刀,良久,觉背后有抱其腰而摇手者曰:“是我也,勿斫!勿斫!”声似主人。奴急放刀回顾,烛光中,范已浑身血流,奄然仆地矣。
  吴与守备闻呼号声,往视之,得其故,大骇,曰:“奴杀主人,律应凌迟。范奴以救主之故,而为鬼所弄,奈何?盍趁其主人之未死,取亲笔为信,以宽奴罪。”急取纸笔与范。范忍痛书“奴误伤”,三字未毕,而血流不止。吴之苍头某曰:“墙下有草名‘鬼见愁’,何不采傅之?”如其言,范血渐止,竟得不死。吴与守备念同乡之情,共捐费助其还乡。
  未半月,吴苍头溲于墙下,有大掌批其颊曰:“我自报冤,与汝何干,而卖弄‘血见愁’耶!”视之。即蓝衣人也。
  龙阵风
  乾隆辛酉秋,海风拔木,海滨人见龙斗空中。广陵城内外风过处,民间窗棂帘箔及所晒衣物吹上半天。有宴客者,八盘十六碟随风而去,少顷,落于数十里外李姓家,肴果摆没,丝毫不动。尤奇者,南街上清白流芳牌楼之左,一妇人沐浴后簪花傅粉,抱一孩移竹榻坐于门外,被风吹起,冉冉而升,万目观望,如虎丘泥偶一座,少顷,没入云中。明日,妇人至自邵伯镇。镇去城四十馀里,安然无恙。云:“初上时,耳听风响甚怕。愈上愈凉爽。俯视城市,但见云雾,不知高低。落地时,亦徐徐而坠,稳如乘舆。但心中茫然耳。”
  彭杨记异
  彭兆麟,掖县人,同邑增广生杨继庵,其姑丈也。兆麟业儒,年二十馀,病卒。越数年,杨亦卒。
  后有密高人胡邦翰者,与彭、杨素未谋面,因其仲兄久客于辽,泛海往寻,游学至兆麟馆,留与同居,凡两月馀。治装欲归,谓兆麟曰:“今归将赴郡应试,可为君作寄书邮。”兆麟曰:“昨已将家书付便羽矣,如至掖县,第代传一口信可也。”及将行,又曰:“去此百馀里,余姑丈杨庵在彼设帐授徒,烦便道代为致候。”胡因往,又一见继庵焉。
  比赴郡试至彭家,言其与兆麟及继庵相见颠末,其家人因二人死已二十年,以胡为妄。胡曰:“彼曾为予言,巷口关帝庙壁有手迹遗书,试往庙中。”发壁阅之,与辽馆所书笔迹不殊。复忆别时曾告以其妻及二女乳名。兆麟妻贾氏年已四十馀,二女已嫁,非亲党无知者,乃与胡言一一相符,其家方信,而胡亦始知其所遇之皆鬼也。胡是年入泮,未几亦亡。
  后数年,又有自辽东来者,兆麟寄一马并其死时所服衣来,其家愈惊,绝之不受。先是兆麟疾革,谓其家曰:“我死勿殓,可得复活。”既死,家人以为乱命,置不论,竟殓焉。葬三日,家人见其墓穿一孔,如有物自内出者。其年高密某姓不知兆麟之已死,延兆麟于家,教其幼子。历八九载,从不言归。后某子将赴郡应试,强与之俱。抵郡城马邑地方,谓某子曰:“此处有葭莩亲,予就便往视之。汝先行,至郭外候我.”某子至所约处,久待不至,日渐暮,投宿他所。旦至师家,口称弟子某。其家犹谓其生时曾拜门墙者。询之,方知事在死后,相与骇怪,莫知所以。其徒涕零而别。岂兆麟之客辽东,即从此而去耶!
  此乾隆二十八年事,贵池令林君梦鲤所言。林,掖人也。
  冤鬼戏台告状
  乾隆年间,广东三水县前搭台演戏。一日,演《包孝肃断乌盆》。净方扮孝肃上台坐,见有披发带伤人跪台间作申冤状,净惊起避之,台下人相与哗然,其声达于县署。县令某着役查问,净以所见对。县令传净至,嘱净:“仍如前装上台,如再有所见,可引至县堂。”
  净领命行事,其鬼果又现。净云:“我系伪作龙图,不若我带汝赴县堂,求官申冤。”鬼首肯之。净起,鬼随之至堂。令询净:“鬼何在?”净答:“鬼已跪墀下。”令大声唤之,毫无见闻。令怒,欲责净。净见鬼起立外走,以手作招势。净禀令,令即着净同皂役二名尾之,视往何处灭,即志其处。净随鬼野行数里,见入一冢中:冢乃邑中富室王监生葬母处。净与皂将竹枝插地志之,回县覆令。
  令乘舆往观,传王监生严讯。监生不认,请开墓以明己冤。令从之。至墓,开未二三尺,即见一尸,颜色如生。令大喜,问监生。监生呼冤,云:“其时送葬人数百,共观下土,并无此尸。即有此尸,必不能尽掩众口,数年来何默默无闻,必待此净方白耶?”令韪其言,复问:“汝视封土毕归家否?”监生曰:“视母棺下土后即返家,以后事皆土工为之。”令笑曰:“得之矣。速唤众土工来!”见其状貌凶恶,喝曰:“汝等杀人事发觉矣,毋庸再隐!”众土工大骇,叩头曰:“王监生归家后,某等皆歇茅蓬下,有孤客负囊来乞火,一伙伴觉其囊中有银,与众共谋杀而瓜分之,即举铁锄碎其首,埋王母棺上,加土填之,竟夜而成冢。王监生喜其速成,复厚赏之,并无知者。”令乃尽致之法。
  相传众工埋尸时自夸云:“此事难明白,如要得申冤,除非龙图再世。”鬼闻此言,故籍净扮龙图时,便来申冤云。
  奇鬼眼生背上
  费密,字此度,四川布衣,有“大江流汉水,孤艇接残春”之句,为阮亭尚书所称,荐与杨将军名展者。从征四川,过成都,寓察院楼中。人相传此楼有怪,杨与李副将俱不听,拉费同宿。费不能无疑,张灯按剑,端坐帐中。
  三鼓后,楼下橐橐有声,一怪蹑梯而上。灯下视之:有头面无眉目,如枯柴一段,直立帐前。费拔剑斫之,怪退缩数步,转身而走,有一眼竖生背上,长尺许,金光射人。渐行至杨将军卧所,揭其帐,转背放光射之。忽见将军两鼻孔中,亦有白气二条,与怪所吐之光相为抵拒。白气愈大,则金光愈小,旋滚至楼下而灭。杨将军终不知也。未几,又闻梯响,怪仍上楼,趋李副将所。副将方熟睡,鼾声如雷。费以为彼更勇猛,尤可无虞,忽闻大叫一声,视之,七窍流血死矣。
  ●卷十二
  挂周仓刀上
  绍兴钱二相公,学神仙炼气之术,能顶门出元神遍历十洲三岛。所遇诸魔,不一而足:或恶状狰狞,或妖饶艳冶。钱俱不为动,如是者十年。一日,诸魔聚而谋曰:“再迟一月逢甲子日,钱某大道成矣,我辈作速下手。”众以为然,趁其打坐时,牵抱手足,放大瓮中,压之云门山脚下。是夕,钱家失去二相公,遍寻无踪,以为真仙去矣。
  半年后,月明中见二相公坐花园高树上大呼求救,乃取梯扶下。问其故,自言:“为魔所窘,幸平生服气有术,故不致冻馁而死。”问:“何以得归?”曰:“某月日,我在瓮中,有红云一道,伏魔大帝从西南来。我大声呼冤,且诉诸魔恶状。帝君曰:‘作祟诸魔,诚属可恶,然汝不顺天地阴阳自生自灭之理,妄想矫揉造作,希图不死,是逆天而行,亦有不合。’顾谓一将曰:‘周仓,汝送他还家。’周将军唯唯。周长丈余,所持刀亦长丈余,取红绳缚我刀上,挂此树顶而去。我亦不料即我家园树也。”
  二相公自后随行逐队,饮酒御内,不敢复学神仙术矣。
  驱云使者
  宣化把总张仁,奉缉私盐,过一古庙,将投宿焉。僧不可,曰:“此中有怪。”张恃其勇,竟往设帐,吹烛卧。至二鼓,满室尽明。张起怒喝,灯光外移;追之,见神灯万盏,投松下而灭。明早,往探松下,有大石洞。张命里人持锄掘之,得大锦被,中裹一尸:口吐白烟,三目四臂,似僵非僵。张知为怪,聚薪焚之。
  后三日,白昼坐,有美少年盛服而至,曰:“我天上驱云使者,以行雨太多,违上帝令,谪下凡间,藏形石洞中,待限满后,依旧上天。偶于某夜出游,略露神怪,是我不知韬晦,原有不是。然汝烧我原身,亦太狠矣。我现在栖神无所,不得已,借王子晋侍者形躯来与汝索吵。汝作速召道士持诵《灵飞经》四十九日,我之原身犹可从火中完聚。汝本命应做提督一品官,以此事不良,上帝削籍,只可终于把总矣。”张唯唯听命,少年腾空而去。后张果以把总终。
  吾头岂白斫者
  蒋心馀太史修《南昌府志》,夜梦段将军来拜,见一伟丈夫,兜鍪戎服,叉手不揖,披其颈骂曰:“吾头岂白斫者!”蒋惊醒,知有冤抑。查新志,并无其人;查旧志,有段将军,乃史阁部麾下副将,死于扬州者。急为补入《忠义传》中。
  石言
  吕著,建宁人,读书武夷山北麓古寺中。方昼阴晦,见阶砌上石尽人立。寒风一过,窗纸树叶飞脱着石,粘挂不下,檐瓦亦飞着石上。石皆旋转化为人,窗纸树叶化为衣服,瓦化冠帻,颀然丈夫十馀人,坐踞佛殿间,清淡雅论,娓娓可听。吕怖骇,掩窗而睡。
  明日起视,毫无踪迹。午后,石又立如昨。数日以后,竟成泛常,了不为害,吕遂出与接谈。问其姓氏,多复姓,自言皆汉、魏人,有二老者则秦时人也。所谈事,与汉、魏史书所载颇有异同。吕甚以为乐,午食后,静待其来。询以托物幻形之故,不答;问何以不常住寺中,亦不答;但答语曰:“吕君雅士,今夕月明,我共来角武,以广君所未见。”是夜,各携刀剑来,有古兵器,不似戈戟,而不能加名者。就月起舞,或只或双,飘瞥神妙,吕再拜而谢。
  又一日,告吕曰:“我辈与君周旋日久,情不忍别,今夕我辈皆托生海外,完生前未之事,当与君别矣。”吕送出户,从此阒寂,吕凄然如丧良友。取所谈古事,笔之于书,号曰《石言》,欲梓以传世,贫不能办,至今犹藏其子大延处。
  鬼借官衔嫁女
  新建张雅成秀才,儿时戏以金箔纸制盔甲鸾笄等物,藏小楼上,独制独玩,不以示人。忽有女子年三十余,登楼求制钗钏步摇数十件,许以厚谢。秀才允之,问:“安用此?”曰:“嫁女奁中所需。”张以其戏,不之异也。明日,女来告张曰:“我姓唐,东邻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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