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情殇- 第13部分

　　安妮妮沉默了，并且从医院到回家的一路上，她一直都没敢将实情告诉白雅洁，直到回到了她住的出租屋后，白雅洁又着急地催问了她好几次，已躺在了床上的安妮妮这才忧忧地说道：“雅洁姐，你说对了，我是和很多男人都有过关系，几乎天天都在和不同的男人上床，睡觉。”她的眼睛里已有了泪水，晶莹的泪花里流着心底的悲切。

　　“妮妮，你的素质不低，也不是那样堕落的人，再怎样，我相信你也不可能那样做的。”

　　“可我真的去做了，我在一家夜总会上班，都做了半年多的小姐了。”

　　“啊？你……你……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难以接受，居然到那一步了。”白雅洁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睁得大大的，她太感意外了，太吃惊了。

　　以前对安妮妮所有的疑惑终于在这一刻云开雾散，这就是她曾经说过的挣的是干干净净的钱，原来是在用青春的肉体作为代价，白雅洁生气得不能自己，实在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过了好一会儿才望着安妮妮艰难地问道：“妮妮，你干吗非要去当坐台小姐，你也清楚那些男人没有一个对你是真心的，他们个个都是在玩弄你，你干吗偏偏要自己糟蹋自己，自己作贱自己呢？”

　　“钱，只为了钱。”


雾都情殇　第二部分（11）　　　“就为了钱？”

　　“对，只为了钱，我想钱，我需要钱，为了钱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即便是最不愿去做的、最恶心的事情。”她的眼里充满了无奈和忧伤。

　　“为了那一点点钱你就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你又不是那些从农村来的小妹儿，家里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了，非要出来找点钱寄回去不可，你每月多少都还有点工资，再说了，又没有任何人非要逼你去找那份钱，我太不明白了，百思不得其解。”

　　“就凭那点干巴巴的工资还不够我买好一点的化妆品，我想过好日子，想吃香的喝辣的，我要让从小就嫌弃我的后妈正眼看我，我要让她眼红，我要在她面前吐口恶气。”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可是，今天做手术的医生说我得了严重的妇科病，今后很可能就当不成妈了。雅洁姐，为了钱，为了在后妈面前争口气，我现在却落到了这个地步，几乎毁了我自己的一切，太不值了，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呀，可是来不及了，我不能当妈了，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安妮妮已泣不成声，完全说不下去了。

　　不能做妈妈，不能享受天伦之乐，这是一个女人一生的至痛，白雅洁完全能感受到安妮妮此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她一直紧紧地握住安妮妮的双手，不断地安慰和鼓励她，希望能多给她一点力量和勇气，勇敢地面对生活。

　　听了白雅洁的一番劝慰，安妮妮才不像刚才那样伤心了，却担心起来：“雅洁姐，那你说要是我真的不能生小孩了，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还有没有人喜欢我？会不会嫌我？”

　　“傻丫头，世上哪有剩男剩女，只有剩菜剩饭，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的男人只想过二人世界，还嫌小孩是拖累，　现在的丁克家庭多得很，没有小孩，家务事也少得多，免得两个人一天为做家务事吵架绊嘴的，也许感情还要好些。”

　　她们俩就这样倾心交谈了很久，直到窗外已是暮色苍茫，仍意犹未尽。

　　第二天一早，白雅洁便向老段长为安妮妮请了两天病假，在这两天里，白雅洁不断地鼓励、开导她，安妮妮的情绪虽然稳定了下来，仍有些低落，她还需要在漫长的日子里治疗心灵的创伤。

　　这件事以后，白雅洁觉得自己这才真正地走进了安妮妮的心灵，在她光鲜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痛苦的心，经历了那么多的男人，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和她一起承受痛苦，为她遮风避雨，这是一个女人多么大的悲哀和不幸呀！这件事也让白雅洁感触很深，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重新审视崔云帆，他对自己一直都是那样的好，一直是那样的痴情，而且自己现在已是他的人了，应该慢慢地去接受他，爱他，安妮妮渴望被人爱，而自己被人爱着却还不知珍惜。

　　从那天起，安妮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断绝了与以前所有客人的来往，每天按时上下班，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浓妆艳抹，性格依然活泼，不过在活泼中却透着一股沉静与女人的成熟。

　　一天中午，她们两个人刚从“老太婆”饭庄吃完饭，正走在回工厂的路上，安妮妮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号码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不料，没有过一会儿，铃声又急急地响了起来，安妮妮一看又是这个号码，又准备挂断，不过她想了一下还是皱着眉头接了。白雅洁心想十有八九都是那些客人打来的，所以，等安妮妮接完了电话，便故意问道：“谁来的？”

　　“杨老板。”

　　“你居然还在偷偷和那些人来往，干吗还不吸取教训？”

　　“你误会了，我没有和他在一起了，虽说这段时间杨老板经常来电话，还到我的出租屋来找了我好多次，可我一直都没有理过他，我是真的不想和这些人有任何瓜葛了。”

　　“你都不再理他了，他干吗还一天到晚缠着你？”

　　“他说喜欢我，还想包养我，保证每月都能给我几千元，说实在的，我觉得在我认识的所有男人当中还就只有他对我稍微真心点，属于对女人比较痴情的那类，心眼儿也不坏，我倒不嫌他比我大了这么多岁，只是他有老婆、孩子，我不想搅和他好端端的一个家庭，我还是有这点良心的。”


雾都情殇　第二部分（12）　　　“妮妮，反正不管他们怎样缠你，主动权在你，千万不能再去干那种事儿了，不然你真的就毁了。你还这样的年轻，得找个正正经经的男朋友成个家，好好过日子。”这些话，白雅洁不知道提醒过安妮妮多少次了。

　　“哎呀，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傻了，现在一想起那些肮脏的事儿都会脸红的，后悔得不得了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一路上，安妮妮都在谈着她和杨老板之间那些风花雪月之事，白雅洁发现安妮妮对那个男人怀有一点真感情，总觉得他们之间情未了。

　　她们很快便到了车间的大门口，这时，孙勇刚向她们高兴地走了过来并告诉她们，过一两天张厂长要到车间来视察工作，让她们将自己的责任地段打扫干净点，还特地告诉白雅洁，张厂长那一天有可能要到她这儿来，因为她是车间的生产骨干，他准备向张厂长着重介绍一下她。

　　望着孙勇刚离去的背影，　安妮妮神神秘秘地凑在白雅洁的耳旁，压低了嗓门：“早想问了，那次你和主任一起吃饭，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怎么了？怕主任看见了你和那个杨老板在一起，会说你的不是，放心，你运气好，主任那天恰好是背对着你坐的，根本没看见你们两个。”

　　安妮妮不屑道：“哼，我才不怕他看见我和谁在一起呢，那是我自己的事儿，他想管也管不着。”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是替你着急，主要想问他对你说过自己感情上的事儿没有？”

　　“你也是莫明其妙的，别人好歹也是主任，说话做事都得要有点分寸，哪能随便对别人说这些，不过，我一直觉得孙主任不错，和蔼可亲，还挺幽默的。”

　　“还用说，对你当然绅士了，只要有你在，他肯定多情又温柔，哪能像平常对我们一样一本正经的。”

　　“干吗这么肉麻，酸溜溜的，我看他现在对你也不错了，还要和你开开玩笑，帮你做点产品，干点活儿什么的。”

　　“还不都是沾了你的光，不过不能和你同日而语，因为我发现孙主任对你好像有点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白雅洁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嗨，这还不明白，异性相吸，就是喜欢你呗，你自己居然还没有看出来？”

　　安妮妮的这种想法让白雅洁有些吃惊，她立即正色道：“妮妮，你可千万不要随便乱说，我请主任吃饭只是感谢他而已，你不要一见风就是雨的，再说孙主任比我还小两岁，哪能喜欢上我这个老大姐，要是让他听见了你这话，还了得。”

　　“雅洁姐，人的想法千奇百怪，有的男人就喜欢讨一个比自己大一点的女人做老婆，他们觉得有这样的老婆在身边心里才会踏实些。”

　　安妮妮的提醒，让白雅洁陷入了暂时的沉思，不过，她依然否定了安妮妮的想法，安妮妮却不依不饶：“我这样说主任喜欢你，可是有根有据的，主要是你妈生病那次，看孙主任着急得那个样子，又送了那么多的钱，当时我就觉得有些惊讶，他可是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这样出手不凡。此后，我便悄悄地观察他，发现他确实对你特别的关心，连看你的眼神从来都是那样温情脉脉的，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何要对你这么好？”

　　“其实，我也想过的，我觉得可能是他认为我们家经济困难，我妈又不幸得了癌症，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人心是肉长的，都有同情心，他可怜我，再加上他又是领导，所以不管在哪方面对我都有点特殊的照顾，人之常情。”

　　“绝对不全是这样，你以为我们车间就只有你一个人穷啊，我曲指一数就有好几个，而且有一两个人的老婆已下岗好几年了，每月只有那么一丁点干巴巴的生活费，再加上小孩儿还在上学，现在的学费又贵得死人，动不动就成百上千的，我看他们的日子恐怕比你还难过得多，喝稀饭都成问题，但他惟独对你最关心，我敢肯定他对你有那个意思，一个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雅洁姐，反正天天都要和主任处在一起，来日方长，等着瞧吧。”


雾都情殇　第二部分（13）　　　白雅洁现在完全没有心思来考虑安妮妮说的这些话，自己朝思暮想的张鹏程就要来车间参观了，就要再一次真真实实地见到他了，她那颗平静的心早已沸腾了起来……

　　眼看下午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了，孙勇刚又匆匆地跑来告诉全体员工，他刚接到厂办秘书的紧急通知，张厂长明天早上一早就要来车间，他叫大家马上进行大扫除，将卫生死角彻底地打扫干净，以整洁的环境迎接张厂长的到来。

　　大家积极响应，开始擦各自的机床、扫地、擦窗玻璃、倒垃圾……车间里完全是一派繁忙的劳动景象。当下班铃声响起的时候，车间里已窗明几净、焕然一新了。

　　这一夜，白雅洁思绪纷飞，凌晨四五点钟才渐渐地睡去，直到小侄女背诵唐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才被惊醒，一看小闹钟上的时间，糟糕！已快到九点了。她赶紧翻身下了床，匆匆地梳洗完毕，连爸爸做好的早饭都来不及尝一点点，便跑出门去了。等她小跑似的赶到车间时，厂里的一行人已在视察了。

　　孙勇刚陪同着他们，他毕恭毕敬地走在张鹏程的身边，将车间的情况向张厂长一一作介绍，张鹏程时而点点头，时而微微一笑，厂里的副厂长、各主要部门的处长、厂长秘书等等十几人紧随其后。

　　同事们都在全神贯注地工作，而自己却偏偏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迟到了，偏偏是在自己暗恋着的那个人面前表现得这么差劲，白雅洁是既害怕又紧张，心又“咚咚咚”地跳个不停，脚下像灌注着铅，好沉重，连她自己都不知是怎样走到了自己的车床前。

　　刚才的紧张还完全没有平息下来，一行人已来到了她的身旁。白雅洁那张娇美的脸庞涨得通红，心也跳得更加厉害了，虽然她是低着头，但仍然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自己，她很想抬起头来真实地、久久地望着张鹏程，但她完全没有这样的勇气。在心慌意乱中，她听见了孙勇刚在向张鹏程介绍她，孙勇刚刚说了一句：她是我们车间的生产骨干，工作十分踏实肯干时，便听见张鹏程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孙主任，我认得小白，确实如此。”

　　张鹏程看见周围的人都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特别是孙勇刚更是想问他点什么，他便将那晚的情况简单说了三两句，又认真提醒着孙勇刚：“小孙主任，一个年轻的女同志能有这样的敬业精神还真是不容易啊，有机会的话，你可得好好培养培养小白。”

　　孙勇刚向张鹏程恭敬地点着头：“好的，张厂长，我一定牢记您的话，好好培养她。”

　　张鹏程看着仍然低着头干活儿的白雅洁说道：“小白，你还年轻，好好地干，今后会有出息的。”

　　“白雅洁，不忙做了，我们的张厂长在和你说话呢。”

　　白雅洁只好慢慢地抬起了头，张鹏程微笑地看着她，那张帅气的国字脸更显得生动而柔和，那双深邃的眼睛是怎样的让她难以忘怀啊，她这才羞红着脸向他问候道：“张厂长，您好。”

　　“你也好，小白，现在还经常上夜班吗？”

　　“忙时，还是很晚才能回去。”

　　“不过，你不要只顾着工作，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身体要紧，是本钱。”

　　“谢谢，谢谢张厂长对我的关心。”

　　孙勇刚也在一旁说道：“谢谢张厂长对我们职工的关心。”

　　“哦，对了，小孙主任，我想给你提个建议。”

　　孙勇刚神情严肃地答道：“张厂长，只要是您的指示我一定会照办的。”

　　“哎呀，小孙主任，你就不要说什么指示了，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想法而已，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们车间的生产任务一直特别重，经常要加班加点，不过呢，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安排女同志上夜班，她们回家晚了，不太安全。”

　　“是是是，还是张厂长想得周到，女同志上夜班的确不太安全，我今后一定注意，下不为例。”


雾都情殇　第二部分（14）　　　临走时，张鹏程主动向白雅洁伸出了他的右手。握着这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大胆地迎着那温和的目光，难以抑制的激动再一次席卷了白雅洁，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没有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