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天香血染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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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天香血染衣-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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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愿僵了一下,但很快微微一笑:“桑笑?”

  他知道桑笑常常半夜溜进朱争的小院里聊天,他只不过没见过面而已。

  他实在没想到,桑笑会在紫雪轩公然露面,而且听南小仙的口气,好像桑笑待她很不错。这说明快活林已经或将要并入野王旗。

  桑笑原本是刺客,而刺客界的生意以前一直是由野王旗控制的,桑笑和野王旗关系密切,本也无可厚非。

  可据郑愿所知,快活林的实权,一直握在复小雨手中,而强如夏小雨居然也会低头,就令郑愿不得不吃惊了。

  看来南小仙 不仅善于利用旧日野王旗的余威,也很精于兼并之术,她实在是个弄权的天才。

  南小仙道:“爹和桑姨已捐弃前嫌。”

  郑愿点点头,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往下说。

  南小仙的目光又扫向了阿福夫妇,含笑为礼:“这二位想必就是小妹的义仆。”

  阿福夫妇又双双施礼:“是”。

  花深深道:“他们和我们义结金兰了。”

  南小仙连忙道歉,举止不仅得体,而且大方可人。

  相较之下,倒显得花深深冷冰冰的气度不够,这让花深深很生气。

  生气而又不能形之于声色,岂非更令人生气?

  南小仙优雅地抬手延客:“诸位请随我来。”

  若若婆婆真的病得很重,人已瘦得皮包骨头。

  郑愿跪在床边,泪水忍不住滚落。

  本是一代红颜的若若已将枯萎成飘落的黄叶,怎能不令人伤感?而这一代红颜待他又如亲孙儿,又怎能不叫他肝胆欲裂!

  若若婆婆半靠在叠起来的三只大枕头上,慈祥的脸上也已满是泪水。

  若若婆婆的声气已很微弱:“天可怜见。小愿儿,乖,总算能见你最后一面,我死也闭眼了……”

  郑愿哽咽道:“婆婆别乱说,你老人家这点小病算什么,愿儿学过几手歧黄,手上很有几个草头偏方……”

  若若婆婆含笑道:“你那两手还是婆婆教的,还好意思来献宝。”

  郑愿流泪笑道:“近来我很学了一点本事。对了,婆婆,深深精于医理,愿儿几次起死回生全靠的深深,像你这点小病,保准药到病除。”

  若若婆婆转眼看看跪在郑愿身边的花深深微笑道:

  “乖囡,你叫深深?”

  花深深早已抹去泪水,恭恭敬敬地道:“婆婆,我是叫深深。”

  若著婆婆道:“洛阳花家的?”

  “是,婆婆记性真好。”

  “你奶奶还好吗?”

  “托婆婆的福,奶奶还好……”

  “你该回去瞧瞧她去。”

  花深深哽咽着点头。

  若若婆婆叹道:“人老了,就像风中的烛火。又像深秋的黄叶,说灭了就灭了,说落了呢,也落了…·”

  郑愿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婆婆越说越远了若若婆婆道:“你莫打岔—-…乖囡,愿儿虽说有点犟脾气,心实际上变蛮软的,就算他一时扭不过弯儿来,你也要多让着他点。”

  花深深点头,她已迈不成声。

  若若婆婆又道:“小夫妻俩要和和美美的,日后多生几个乖宝宝……”

  郑愿连忙道:“会的会的……婆婆你会看相,给深深看看吧?”

  若若婆婆的兴致陡然高了,郑愿的右掌一直在源源不断地为她输送内力,若若婆婆的脸上渐渐有了光泽。

  若若婆婆真的为花深深看了相,看得很仔细:

  “乖囡相好……宜男,会有三个男孩……”

  花深深道:“果如婆婆所言,我们会让其中一个跟婆婆姓。”

  若若婆婆眼中闪出了惊喜的光彩,股也有点红了道:

  “真的?”

  郑愿和花深深齐声道:“当然是真的。”

  若若婆婆兴奋地喘息起来,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花深深道:“所以婆婆要想开点,多注意调养,到时候还要让婆婆给他取名抓周,婆婆还要费心教他读书呢。”

  若若婆婆眼中带着梦幻般的神情,好像她已看见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小子正扎手扎脚的在她怀里傻笑。

  生机渐渐回到了她体内,她忽然间已有了战胜病魔的信心。

  郑愿感觉到了她这种信心,他知道,只要调养得好,婆婆还可以活下去,也许能活许多年。

  生存的信心,也是世上最珍贵的灵药。

  花深深将这种信心注入了若若婆婆的心中,花深深或许可算上是真正的良医。

  若若婆婆带着坚强的信心睡熟了,睡得很沉。

  然后郑愿领着花深深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去见朱争。

  朱争、南小仙和阿福夫妇正和一个老妇人坐在花厅中聊天。但显然都心不在焉,郑愿二人一到,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朱争急问道:”听说深深是名医,能不能治好她?”

  不用介绍,花深深也知道他必是朱争无疑,连忙跪下,道:“深深叩见师父。……若若婆婆很快会复原的。”

  朱争又惊又喜,连忙笑道:“真的?快起来,快起来,地下潮。郑愿,还不扶你媳妇起来!”

  郑愿自己反倒又跪下了:“愿儿向师父请罪。”

  他这一跪,朱争顿时记起了他的“罪状”,火气就上来了:“深深先起来,让他跪着!”

  花深深垂首道:“郑郎既跪,深深不敢不跪。”

  朱争道:“你和他不同,你有功,我看见你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不同,他有罪,有许多许多罪,我一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今儿要不修理他一顿。决不能算完!”

  花深深道:“夫妻同心,再说……再说我怕他脸上过不去。”

  花深深既跪,阿福夫妇也已坐不住,南小仙也无法安座,朱争只好瞪眼喝道:“起来吧!今儿要不是看在花深深的面子上,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郑愿站起身,那个老妇人已笑道:“我是久仰紫雪轩少主的名头,只可惜十年毗邻缘吝一面,今日一见,果然丰神如玉。”

  郑愿连忙一揖:“前辈敢莫是桑……?”

  老妇人打断他的话,笑道:“不错,我是桑笑。”

  花深深也只好硬着头皮见礼:“晚辈…·、·”

  桑笑拦住她,笑道;“我晓得你们不大待见我,这个头免了罢!毕竟我昔年名声很臭,若受了你们的大礼,只怕连我自己心里都不安。”

  花深深本来也就不想磕头,正好借机下台阶,郑愿微笑道:“桑老前辈和我师父可说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打出来的交情,毕竟不同凡响,晚辈也一直景仰快活林桑老前辈的英名,只是不敢未得许可擅闯快活林。”

  朱争吼道:“就是你话多!”

  其实话多的是朱争,正如阿桥所言,最近朱争连脾气都懒得发了。今天朱争又喊又叫,吹胡子瞪眼睛,显得很激动。

  原因自然是因为郑愿回来了,而且这小子带回来的女人申言能治好若若的病。

  对于南小仙 ,朱争只是有一份极深的歉疚,他们毕竟三十多年来一直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朱争反觉得自己和女儿之间亲情很淡,见面时双方都不太自然,心里都怪怪的。

  他一直努力地想培养这份父女间的感情,但很不成功,她看得出南小仙一直在心里怨恨他.而且南小仙对权力的兴趣,要比对父亲的兴趣大得多。

  朱争每当这时候,就会想起郑愿。

  朱争对郑愿向来没好颜色,总是非打即骂,紫雪轩上上下下对这一点都不满,然而谁也无法否认朱争一直将郑愿看成是自己的儿子。

  连先争自己都无法否认。

  朱争和若若实际上都是郑愿的“老父慈母”,连郑愿自己都是这么看的。

  猛然间多出一个女儿来,才搅得紫雪轩大乱,天下大乱,谁的心里都不可能好受,你敢说若若的病,不是气出来的吗?

  闹哄哄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天里最没有光彩,最不引人注目的一个人,就是南小仙。

  她好像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不被人重视,也不想被人重视。

  她就像是大户人家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或是守寡的媳妇,走到哪里都是一种陪衬。

  南小仙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似若有所思,又似心不在焉,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随时能感受到南小仙存在的人,一是郑愿,二是花深深。

  自阶前目光相撞后,她们两人的眼睛从未朝对方看一眼。但花深深觉得,南小仙一直在窥视她,观察她。

  这让花深深很不自在。

  在今天这种“喜庆”的场合,谁的脸上都该挂着笑容,花深深却一直冷冰冰的,没露过笑脸。

  虽然她素有“冰雪牡丹”之名,但也未免给人以孤傲之嫌。

  花深深看得出,除了若若婆婆外,紫雪轩没人喜欢她,桑笑甚至不受她的礼,朱争虽说言语客气,但客气岂非是更深一层的冷淡?

  花深深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贸然闯入的外人,她只有紧随在郑愿身边,才会不感到孤独。

  郑愿和花深深住在郑愿住了十年的听雪小楼上,阿福夫妇则住在楼下。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初夏的小雨一如春雨般缠绵温柔。

  夜深如水,夜风吹过听雪小楼外的潇潇紫竹林,发出悦耳低沉的声音。

  室内却温暖如春日的艳阳。

  精美的红烛是极北之地长白山春谷的名匠特制的,就算是皇宫大内也未必能找得出几枝。红艳艳的一盆炭火是专为大内烧炭的“炭李”亲子烧制的梨炭,连一点轻烟都没有。

  花深深看着门上的水晶珠帘、烟罗帐上的汉玉钩、金流苏,看看墙边屏风上米襄阳的秦淮烟雨图,桌上散放着的几卷斑驳汉简,一时间恍若梦里。

  花深深出自名门世家,对珍玩古器虽从未留心过,但鉴赏之力,天然生成。她看得出,就这小小斗室里的东西,也是价值连城。

  郑愿微笑,柔声道:“我是不是穷奢极欲的人?”

  花深深斜睨着他,冷冷道:“你在这里住了十几年?”

  郑愿道:“不错。”

  花深深瞪了他半响,忽然微笑道:“天晓得你的那股市井泼皮劲是怎么学来的。”

  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住了十年,居然仍像个泼皮无赖,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郑愿走近她,在她耳边悄悄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学的?”

  花深深抱住他,紧紧贴在地宽厚的怀抱里,曼声道:

  “不想。”

  他们相拥着坐在灯下,微笑着,凝视着对方,静静地品味着无言的温柔。

  他们都已很累,只要能安安静静的依偎在一起,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对白天的事情只字不提。

  南小仙独坐在灯下,弯弯的眉毛微微皱着,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困扰着她。

  她那双洁白柔软的手就搁在面前,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扭在一起,时而分开,时而缠紧。

  窗外细雨濛濛,南小仙会有什么样的心事呢?

  很久很久,南小仙才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懒洋洋地缓缓站起来,在房里缓缓踱着步子。

  她就像是一只在地毯上散步的无人宠爱的小猫,无所事事而又心事重重,满怀信心而又相当茫然。

  不知转了多少个圈个,南小仙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了。

  她只轻轻拍了一下手,一个梳着三丫髻的女孩子飘然而入。

  南小仙轻声道:“去吩咐他们查一查,告诉我宋捉鬼和秦中来现在在哪里。明天一早给我准信儿。”

  女孩子幽灵般退了出去。

  南小仙拍了两下手,又一个女孩子走进来,盈盈跪倒。

  南小仙 道;“可以把一号派出去了。”

  女孩子道:“是。”

  一号?

  一号是什么?

  南小仙房中的灯光灭了。

  细雨中的紫雪轩,显得美丽而又神秘,一如她现在的女主人。

  南小仙现在究竟想做什么呢?

  平康坊里,这时刚热闹没一会儿。

  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集中到这里来了,好像所有风骚的女人都跑到这里做生意来了。

  一个满睑阴郁的少年独自在人流中走着。

  他就像是走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上似的。

  他的衣饰很寒酸,可他那张孤傲阴冷的脸和他眼中那种空虚寂寞的眼神,却使他很引人注目。

  胆子大些的几个“野鸡”曾向他飞过媚眼,丢过手帕,甚至拽过他的衣袖,但都被他阴冷锐利的目光吓缩回去了。

  既然不是来吃花酒的,他在这儿瞎晃悠什么呢?

  一个肠肥脑满的暴发户似的中年胖子不知怎么的踉跄了一下,撞到这少年的身上,他刚瞪起眼睛,那中年胖子已站直身子,连连陪笑,匆匆溜走了。

  这少年捏紧了拳头,紧盯着中年胖子的后背,直到胖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这少年才重新开始他的“大漠之旅”。惟一有点异常的是,他的右手一直握着,步子也比适才快一些了。

  他走了很久,走到一家深巷的客栈里,关上房门,这才靠在门板上,呼呼直喘粗气。

  但他也只喘了一会儿,马上就跳起身,冲到桌边,颤抖着手点亮油灯,将捏在右手里的一个纸团打开了。

  纸团上只有两个字:“郑愿。”

  少年的身子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闪出了怨毒的寒光,牙也一下咬紧了。

  半响他才咬牙低吼道:“果然是你!”

  为了等这两个字的一个名字,他已在石头城里等了一个月,每天晚上都要到平康坊去瞎逛。

  为了这个名字,他已在过去的三年中吃够了苦,经受着非人的折磨。

  那是他自己折磨自己。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杀父仇人是谁了。

  他要杀掉郑愿,血债血还。

  这个少年是谁?

  他叫小季。

  小季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两个伯伯、两个叔叔是干什么的。他只知道他们每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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