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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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顶-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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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正是京师中八方名动之首:追捕王梁辰。八方名动不重功利,“良辰美景清风明月林青水秀黑山白石”这八人中,唯有追捕王梁辰在京中任职。他成名极早,虽挂职于刑部,却是御用捕王,名义上仅有当今皇上有权调动,连刑部总管洪修罗亦无法指派。他在京师中属于泰亲王一系,在岳阳府中本已跟上林青,却因奉有泰亲王密令,仅将其行踪告知鬼王历轻笙,由历轻笙在君山栈道上出手,相试暗器王武功。当林青不露声色地迫退历轻笙时,梁辰就在山顶观战。

  林青武功之高,大出其意料。当下梁辰不敢擅作主张,立即赶回京师禀报泰亲王。谁知管平借机巧施毒计,重创林青,并迫得林青在生死关头说出了那番有关小弦与明将军关系的惊言。太子府中亦布有泰亲王暗探,这句话当晚便传到泰亲王耳中。泰亲王时刻想扳倒明将军,虽对此事半信半疑,却如何肯放过,当即命令追捕王立刻出京,抢在太子之前找回小弦。

  管平行事谨慎,加之事过数天,追捕王虽然精通跟踪之术,却也未能及时找到小弦,何况他根本料不到,管平会将如此重要的人托寄在汶河小城一个普通仵作手里,直到第四日他方才慢慢寻到些蛛丝马迹,赶来此处。

  小弦夺路而逃,以追捕王的身手,要想截住他可谓易如反掌。但梁辰刚才乍见殓房中小弦安然写字的模样,实是唬得不轻,更料不到他一开口就能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几乎疑是鬼魅作怪。

  其实小弦根本不知管平插手暗害林青之事,一直以为在平山小镇中掳走自己的人,就是追捕王,所以才脱口叫出他的名字。谁知误打误撞下,反令追捕王吃惊不已,心想自己这一路秘密行事,身份掩藏得极好,这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如何能一眼看出,看来果有非常之能。疑神疑鬼之下,见小弦冲来,下意识往旁边一让,竟被他逃了出去。

  因殓房晦气,所以并未设于县衙中,而是在县衙旁边一条偏僻的小巷内。小弦冲出殓房,慌不择路,直朝巷内奔去,跑了几步,却发现是条死胡同,转身欲寻他路,却见追捕王的身影已拦在巷口,缓缓逼近。但看他三十八九的年纪,直鼻阔口,浓眉细目,身材虽然瘦小,一张方脸上却满是冰冷木讷,似是不通言笑,令人见之心中生寒。

  追捕王抓了无数逃犯,却还是第一次让人从自己身畔两三尺处逃开,更何况逃跑者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若是传扬出去,威名必定大损。他暗蕴怒火,望着小弦冷冷道:“若是让你逃了,我的名字从此倒着写。”

  小弦眼见无路可逃,倒定下心来,勉强一笑:“其实‘辰梁’这名字倒好听得多。”他忽又似想到什么事情,摇头道,“不对不对……”追捕王微愣:“什么不对?”

  “你是说将自己的名字倒着写,可不是反着写,倒过来的‘梁辰’应该是什么字,我可不认识……嘻嘻。”说着,他瞅准墙角边一个狗洞,趁梁辰一愣神的工夫,猫腰钻了进去。墙外乃是另一条巷子,出巷便是大街。

  追捕王见多识广,受小弦调侃也不生气,飘身过墙。小弦满以为可以暂时摆脱追捕王,谁知跑了几步,忽觉头顶有异,抬头一看,却见梁辰从半空落下,足尖轻点在自己脑门上,复又腾身而起,在空中一飘一荡,浑如飞鸟。小弦大惊,追捕王虽然身材瘦小,毕竟有数十斤的分量,如此将脚尖点在自己头上,却几乎不觉,这份轻功实是骇人听闻。当下他加快步伐,想跑到大街上,借人群的掩护脱身。

  追捕王见小弦目露惧色,亦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轻功,露了行藏。他飘然落在小弦身边,与之并肩而行,嘿然道:“你逃不掉的,我这名字倒着写也罢,反着写也罢,总之是不用改了。”小弦冷哼一声:“那也不见得。”眼见已到了大街上,瞅着人多处钻了进去。追捕王也不阻拦,负手冷笑。

  小弦料想追捕王决不可能如自己一般不顾身份地在人群中左穿右插,此时已是傍晚,人影幢幢中并不容易找到自己,当下他借着周围游客身体的掩护,又来到另一条小巷中,四顾一番不见追捕王的身影,找个角落藏起,连喘几口粗气,思索下一步对策。

  突然,小弦眼前一亮,却见墙边放着几个大筐,筐中放着些杂物,他心想若是躲在里面,追捕王定然找不到自己。此刻仿佛又回到童年时与小伙伴捉迷藏的光景,也顾不得脏,小心搬开杂物,正要入内,耳边忽被人吹了一口气,追捕王的声音悠然响起:“好玩么?”小弦大感气馁,气冲冲回了一声:“好玩!”抬眼看到追捕王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脸上一副猫捉老鼠的可恶神情,忍不住一脚狠狠踢在那箩筐上。

  追捕王悠然道:“玩够了吗?”小弦气不过追捕王胸有成竹的神态,咬牙切齿道:“才刚刚开始,怎么会玩够?”追捕王淡然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吧,我乐于奉陪。”他知道泰亲王将小弦带回京师,亦决不会借他要挟林青,反而会以此对林青示好,共同对付明将军,所以也不便对小弦动粗,只想挫他锐气,免得他在回京路上惹是生非。

  小弦这些日子一直将追捕王想象成穷凶极恶之人,想不到他如此好说话,反倒有些措手不及:“你到底想怎么样?”追捕王冷道:“是暗器王让我来接你回京的。”小弦怀疑道:“林叔叔在哪儿?你是他的敌人,他怎么会让你来接我?”追捕王一本正经道:“谁说我是他的敌人?我与林兄同列八方名动,虽无太深的交情,但在我心中,一向是极佩服他的。你被管平擒住藏在这小城中,他一时找不到你,知我精于追踪,所以请我来相救。”

  小弦早听父亲许漠洋说起过京师中“半个总管,一个将军,三个掌门,四个公子,天花乍现,八方名动”之事,此刻听到管平的名字,方才明白过来,怪不得黑二绝口不提追捕王,而是一口一个“管兄”,原来擒下自己的人竟是太子御师、黍离门主管平,倒对追捕王的话信了几分,随口道:“如果骗我,你就是小狗。”

  追捕王一怔,顿时语塞。这本是小孩子之间的信口开河,却当真比任何锋刀利剑都管用。其实追捕王这番言语亦不完全是假话,至少他对林青能于万军之中公然下战书挑战明将军之事不无敬意,但暗器王请他相救小弦之事确是虚言。他虽明知小弦定会因此不再信任自己,却自重身份,难以将谎话一编到底。若是自认小狗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小弦看到追捕王脸上的神情,立知有诈,转身要跑,却听追捕王冷冷道:“你想继续玩也可以,但我再捉住你一次,便痛打你一下屁股。”

  弦立时停步,不敢再动:“仅是打屁股么,你会不会杀人灭口?”

  “林兄与我相识多年,我岂会害你性命?”追捕王失笑,傲然道,“我身为天下捕王,对犯人都从不动私刑,何况是你这样一个小孩子。”

  小弦一想也是道理,略略放心,偏着头问:“此话当真?”追捕王道:“当真!”小弦又道:“骗我是小狗?”

  这一次追捕王毫不犹豫地点头,看到小弦眼露顽皮之色,方才醒悟过来,自己一个堂堂追捕王竟与他玩这小孩子的把戏,狠狠瞪了小弦一眼。

  小弦心头暗笑,却也不敢真将追捕王惹急了:“好吧,我现在累了,休息一会再玩。我们去哪里?”追捕王冷哼一声:“你且跟着我走,只要这一路乖乖的,便不会吃苦头。”

  小弦眼珠一转:“这么晚了,赶路不便,先住一晚吧。”追捕王道:“往北二十里便是昭阳镇,今晚我带你去那里住下。”他当先往前行去。

  小弦无奈,只好随着追捕王。走出几步,眼见他尽挑行人不多的僻静处走,忽又道:“梁大叔,在汶河城几日我几乎没有出过门,你陪我逛逛街好不好?”追捕王本不愿多事,但听小弦这一声“大叔”,心中一软:“也罢,便陪你逛半个时辰。”他料想这孩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何况泰亲王欲与暗器王合作扳倒明将军,也不能太过得罪他。

  小弦蹦蹦跳跳来到大街上,找个行人最多的地方,忽然在街中心停步不前。追捕王心头疑惑:“你想做什么?”

  小弦抱头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顿时引来不少行人围观。他一面拼命用手抹着并无泪水的双眼,一面指着追捕王大叫:“他是人贩子,要拐我去卖的,各位叔叔婶婶、大娘大爷,救命啊!”

  追捕王气得满嘴发苦,真想上去一掌打翻小弦,但那样一来,势必承认了他的“诬告”,当下强按怒气,对周围拱手作揖:“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诸位不要听他乱讲。我若是要卖他,岂会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小弦大叫:“他想要把我卖三百两银子,但买家只肯出二百两,一时谈不拢,他就让我唱歌说笑话,好多赚些银子……”追捕王此刻才算领教了小弦的急中生智,一时惊讶于他的应变,微微皱眉,心头震惊远甚愤怒。

  旁人见小弦说得煞有介事,追捕王亦气定神闲,并不心虚,难辨真假,议论纷纷。有好事者出言询问追捕王道:“你与这孩子是何关系?”追捕王呵呵一笑:“我是他表叔,这孩子一向顽劣,倒让诸位见笑了。”

  小弦道:“我才没有你这样的表叔,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追捕王低头对小弦赔笑道:“小弦不要胡闹,叔叔给你买那件新衣服就是了。”他身为天下捕王,一向是别人看他眼色,此刻迫于形势,能如此对小弦低声下气,当真是难为了他。小弦一怔,未想到追捕王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想来多半是偷听林青与自己的对话,心头暗恨。众人见追捕王果然说出了小弦的名字,只当是小孩的赌气胡闹,哄然而笑。

  小弦眼见此计不通,索性耍起赖皮:“我不要新衣服,我要那匹小马,我还要吃燕窝粥。”他记得上次追捕王给林青留书赠银,想必他十分有钱,不趁此敲诈,更待何时,只可惜他从小生活清苦,一时也想不起什么贵重之物。有人便笑道:“这孩子果然顽皮,须得好好管教一下。”

  追捕王连声答应,又对众人一叹:“这孩子自小没了父母,也都由他便是。”此语赢得诸人好感,又说到了小弦的伤心处,反倒令小弦颇难为情,悻然起身。

  忽听人群中传来黑二的声音:“阁下是何人,为难小孩子又算什么本事?”小弦大喜:“黑二叔,你总算来了!”

  原来黑二担心小弦的身体,匆匆洗毕就赶回殓房,谁知已是人去屋空,望着小弦的留字,既生气他不愿留下陪自己,又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一份不舍之情,料想一个小孩子应该尚未走远,便急急出来寻找,可巧正撞见小弦当街大闹。

  追捕王已暗中打听到黑二的姓名,当下沉声道:“黑二兄请了。在下罗勇,奉管御师之命接这孩子回京,这儿日亏得黑兄照看,罗某在此多谢了。”

  追捕王名满天下,但这汶河小城中却无人识得。泰亲王毕竟不便与太子公然冲突,所以他报上假名,又谎称是奉管平之命。这本是追捕王早就想好的对策,只是万万想不到,才一照面就被小弦叫破了身份。

  小弦急忙道:“黑二叔不要信他,他是……”“追捕王”三字尚未出口,但觉一股劲风逼来,喉头一窒,再也吐不出半个字。耳中听到追捕王低低的传音:“你最好不要公开我的身份,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追捕王此言确实不假。小弦是明将军命中克星之事只怕早就暗暗传遍京师,若是被各方势力知道,他已落在泰亲王手里,出于各自原因大家皆不会袖手旁观。比如将军府就极有可能杀之灭口。以常理推测,追捕王自然猜不到,明将军竟会下令将军府全力保护小弦。

  小弦一呆,听追捕王的语气不似作伪,倒也不敢造次。何况在追捕王的神功催迫下,纵想再张口分辩,亦是有心无力。

  黑二瞧出蹊跷,略一思索道:“既然如此,罗兄可执有管兄的信物?”追捕王呵呵一笑:“临行匆忙,倒忘了此事。不过管御师亦有相请黑二兄之意,不如你与我一同赴京。”若以泰亲王的行事风格,必会杀黑二灭口,但堂堂捕王岂会知法犯法,仅打算将黑二诱入京师软禁,令管平追查无门。

  黑二冷笑:“你错了,管兄与我并无约定什么信物,你若当面找我要人,我必不会生疑。但你掳人于前,先兵后礼,分明是假冒的!”

  周围百姓皆认得黑二,一向敬重他,听他如此说,纷纷出言相帮,已有人吵吵着要去报官了。管平当初将小弦交给黑二时,根本未想到他会如此重要,仅随口说将派人来接。追捕王却不知其中关键,本想直接抓走小弦了事,谁曾想小弦机灵过人,反将事情闹得不一可收拾了。

  追捕王面色不变,脑中思索对策。他自然不怕官府纠缠,却担心被太子、将军府知道此事。黑二上前欲抱小弦,追捕王退开半步,趁着背对黑二,手指轻拂,欲神不知鬼不觉封住小弦的哑穴,免得这小鬼胡乱说话。

  谁知追捕王指尖刚触及小弦的身体,黑二已惊呼道:“你做什么?不要伤害小弦!”追捕王一凛,他出手如此隐蔽,更是背对黑二,想不到竟也被他瞧破,难道此人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当下追捕王心念电转,指尖仅在小弦哑穴上一触即回,淡然道:“黑二兄说笑了,我岂会伤害一个孩子?这里人多不便,黑二兄可愿借一步说话?”他怎知黑二并不通武功,却因身怀阴阳推骨术,从他肩后的动作,已看出其欲对小弦不利,所以才出出言喝止。

  黑二道:“有什么话但请直说,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吞吞吐吐?先把孩子还给我!”周围众人齐声附和,更有人欲上前帮黑二抢回小弦。

  追捕王眼蕴怒意,猛然吸气大吼一声:“都给我住口!”这一吼声若行雷,势压全场,每个人耳中都是嗡嗡作响,良久不息,有一两人几乎被震倒在地。汶河城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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