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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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强人-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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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算盘走过去揽住那裸体美女肩头,低声商议一会。
  他才抬头道:“你放心,岩岛健如果遭遇不测,那个女子和宝刀我双手奉上,除此之外,我不能答应你别的条件了。”
  所谓的条件,无疑就是何同。金算盘不敢答允交出何同是理所当然,因为何同不是傻瓜笨蛋,绝对不会落在金算盘手中的,沈神通一点就透,立刻同意。 
 

 
 
 



第四章 愚人常口说 智者却心行
 
  沈神通暂住野趣园等候。房间虽然华丽舒适,也布置得富丽而不俗。
  可是沈神通自是没有心情坐在房间,何况那吕惊鸿丰满完美的胴体的印象时时呈现脑海(沈神通猜想那是她已曾施展过动心忍性秘术之故,而他却从未练过什么过目能忘的心灵功夫)。
  所以他不敢枯坐房内而出去走动,藉此消灭吕惊鸿的魅力和倩影。
  同时也免得她忽然走入房间来,那时就真真正正要考验他的定力了。
  以沈神通这等人物,以他的功力,以他广博知识经验,尚且对只看过一次的吕惊鸿如此难忘而又畏惧,可见得吕惊鸿的确有非常强烈非常厉害的魅力了。
  野趣园占地甚广,除了散布的屋宇之外,园子并没有显著的围墙或篱巴与外面划出界线。
  唯一可以看出迹象的是在野趣国范围内,花草树木都很整齐,而且菊花特别多,其他的野草闲花便很少见了。
  在金黄色或白色的丛菊中不时会看见一些花匠园丁正在整理园圃,四下十分寂静,风景幽美雅趣盎然。
  沈神通这个人既可以称之为劳碌命,也可以视为不落无宝之地的凤凰。
  他绝对不会随便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故此他外表悠悠的穿过一些房屋更兼无数花圃,直到离开了野趣国范围,就显出他此行根本是有目的迹象了。
  迹象是第一点他沿着大路行去,去了里许,在距大路不远一间破屋门口停住脚步。
  这间破屋一望而知是座年久失修的庙宇,由于有树木围绕,所以从大路走过的人不一定能够发现。
  不过沈神通前来野趣园之时已经路过发现,还特地到破庙瞧看过一下。
  第二点迹象就是他变魔术一样从身上左掏右摸,居然弄出一包腌菜和三个馒头,还有一大碗凉面。
  这些食物不问可知决非他准备自己享用,既然不是自己吃,当然是送来给别人吃。
  破庙只有前后两进,前进殿堂倾塌了许多处,连大门都没有,所以,在外面可以看见后殿一部份。
  后殿殿顶其实也破烂多处,如果下雨,一定不易找到干燥不漏的地方,但居然还有供桌,上面还有佛像。
  佛像和供桌都拂拭得纤尘不染,未褪尽的金漆闪闪生光,桌前地上有个僧人跏趺坐于蒲团。
  这个和尚年纪最多四十岁,但又瘦弱、又土气、又肮脏,在北方已经寒冷天气中,他那件夹袍简直像丝绸一样薄得使人打寒颤。
  后殿另一角有个用破砖砌成的小灶,上面有个瓦钵,只可惜灶里无柴,钵内无米。
  甚至任何人都瞧得出这个灶很久没有起过火,没有煮过食物,因为钵内灰尘厚积,灶内也冷清清的。
  那僧人居然还坐得毕直,双目瞑合。
  沈神通动手起火,一会儿工夫就烧了一钵开水,放下茶叶,然后将滚茶拿到僧人面前,把凉面、馒头、腌菜等也陈列茶钵边,自己坐在一旁,微笑望住僧人。
  不但滚茶有香气,其他食物也有,僧人缓缓睁眼,声音虚弱地念声“阿弥陀佛”,伸出瘦瘦的手拿起馒头,就着腌菜吃了几口,又喝点热茶和吃点凉面。
  不久,生气渐渐回到他身上,直到这时,他才望了沈神通一眼。
  等到他吃完一个馒头,吃完一大碗面,喝茶之后打出饱嗝,沈神通才道:“在下沉神通,还未请教法师道号?”
  那僧人默然又瞧他一眼,才道:“贫僧净意,沉檀樾如果不布施这些食物,贫僧只怕已熬不过今天了。”
  沈神通道:“出家人行脚四方云游天下,不免会有冻饿之时,可是,你明明可以在附近托钵求施,但你不肯这样做,你已经犯了戒律。”
  净意和尚道:“施主责备得是,托钵化缘不但予人功德,而是忍辱去骄慢门径,世尊当年规定沙门弟子必须托钵便是这等深意。”
  晨间的阳光,尤其是在秋天,除了明亮晴朗之外,还予人以温暖舒适之感,但马玉仪现在何处?她可能享受到秋日温暖的太阳?小儿子沈辛呢?他还活着么?我还有没有机会吻他玫瑰色的面颊?咬他肥胖的腿?
  “法师,每一个人的命运是不是已经注定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古人这句话是对还是不对?”
  “既对而又不对。”净意和尚答得快而简短。
  “这等于色即是空一样了?”沈神通声音带着不满和讥消。“你可以相信我,绝不会误会这个色字是女色意思,我知道色就是万物,就是现象,所以你们佛家不外说万物即是没有,没有即是万物。”
  净意和尚摇摇头:“不对,空不是没有,只不过没有法子形容每种事物、每种现象含有的变幻和不永恒或者虚假的性质,所以勉强用一个‘空’字,这个空字又常常可以用作没有、用作虚无的意思。”
  “命运呢?”
  “谁的命运?是佛的?神仙的?抑或是人的?”
  “人的命运和佛的命运有区别么?”
  “由于佛已经超越你我所知的时间和空间层次,所以,佛有没有命运我不得而知。这是因为一旦超越了时空,我们人类根本不能思考不能想像,在我们人类中,没有任何词语不是时空内的产物。你能不能找到任何一个名词是没有时空性质的呢?”
  沈神通愣一下,的确没有,别说有形体之物必须占有空间,即使是抽象概念也必有时间,例如思想,如果没有时间,你能够思想么?
  又例如龟毛兔角,龟当然没有毛,兔也没有角,表面上既然不存在的东西当然不合时空性质了。殊不知一方面既然属虚假的名词,本身已无意义可言,另一方面既然含有没有性质,则已包含着时间和空间了。
  总之沈神通知道找不出这种名词或言语。
  “沉檀樾,任何人的思想都必须由词语观念组织构成,既然人类文字、言语、思想都跳不出时间空间的窠臼,你怎能想像、怎能知道时空外的一切呢?蚂蚁的层次比人类低,所以蚂蚁决不能了解人类的思想。就算其中有些居然能了解,但它能够用它们有限的经验把人类的思想及作为使别的蚂蚁明白么?”
  “当然不能,虽然有些情形似乎可以用有限的经验知识推论未知事物,可是这不过是‘未知’而已。假使你转个方向以证明可以超越,例如你说逻辑学的一些定律就是先验的,就是不能用逻辑本身证明的,好比同一律‘我就是我,不能同一时间是我而又不是我’。”
  “这个定律果然不能以逻辑本身证明,但这都是经验中的事实,若不相信,你不妨试试看能不能真正变成既是某一对父母所生的张三,而又同时是另一对父母所生的李四?”
  “法师,你扯得太远了,我们只谈谈人的命运好么?”
  “人的命运在有限时空内显然看来早已预定,原来却是你在无限时空自己做下的业力所致。”
  “业力问题且不说它,我只指出一点,在无限时空的(还不是超越时空)角度来看,你可以摆脱,可以改变命运。”
  “角度这两个字十分重要,因为你未必相信人有过去世,有未来世,正如当你小时候,如果吃不到一粒糖果,你会大哭,会觉是天塌下来般的灾祸不幸,到你变成青年,你会为一个少女而觉得根本活不下去。”
  “这时你对糖果哪屑一顾呢?到了老年,年轻时的恋情你可以不忘记,但值得去死么?
  这就是角度问题了。”
  “而这些只不过是经验内(亦即此一时空内)的角度而已;尚且变化如此巨大,你怎知超越经验的角度又如何?”
  沈神通似懂非懂,只觉得无法反驳而已,倒不是完全明白,完全接受。
  “命运也是这样。”净意和尚和蔼地说:“如果你非站在没有过去也没有来生的角度来看,也就是你一定要站在小孩子看糖果的狭小角度来看,命运当然是注定的,所以有些人尽情享乐,也拼命赚钱,他们说这就是积极,这就是改变命运,便笑话之至,你怎知道命运不是早已安排了你必须这样?你不知有没有来生,但你又怎知没有来生?事实上这个堪忍世界(指地球)就有这种特性,你获得的乐虽然其中有苦,却必能忍受,也必须忍受。唉,我太罗嗦了,你可能觉得很乏味很没趣。”
  沈神通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心中固然有疑惑想请有学问的人指点,可是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我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你真的有了悟解才出家?抑是借佛门袈裟掩饰身份?”
  “那么我是什么?”
  “你是真正的和尚不错,可是你仍然也曾是武林中人,至少你修习过上乘武功,也是毒药暗器高手。”
  “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十分困惑,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净意和尚微微一笑:“你本来不必困扰的,因为你若不送食物,明天我可能已经死了,我是什么人对你又有何相于?”
  如果这种道理在别人口中说出,沈神通就算不给他一巴掌,也至少骂他几句,可是这和尚早就声明过“角度”不同。
  因此你以为给他食物使他不饿死是好心好事,但他却不一定这样想。
  好吧,既然你用另一种角度,既然你用佛教徒的身份,我非质问你不可。
  当下沉神通冷笑一声:“如果你饿死了,你岂不是违犯佛祖命你托钵化缘教规?你凭什么活活饿死自己?”
  “我现在饿死了么?”
  “废话,当然没有。”
  “世尊说过,他只须用眉间一根巨毫的功德,就一定可使后世沙门弟子不会饿死。”
  沈神通真想从他肚子里挖出那些食物:“你很固执,也很迷信。”
  “择善固执没有错,迷信世尊(即释迹牟尼)的话至少到现在为止也没错。”
  “但你可能当真饿死,这是事实,不是虚无飘渺的假话。”
  “如果我饿死,那是业力,也就是从前恶因现行,跟佛祖的戒律不相干。”
  “也是佛陀说的?他说什么你都深信不疑?”
  “答案分为两部份。第一,世尊自己说过绝不骗人、绝不讲假话,他连富贵荣华、醇酒美人甚至娇妻爱子都舍弃,难道他看重教祖地位?他当然不会看重,所以不必讲假话骗人入教。”
  沈神通耸耸肩,这道理果然颠扑不破,无论如何做个富贵帝王总比做个清苦教祖好,如果不是已经觉悟已经获得真理的话。
  “第二部分,佛教不怕你疑,只怕你不疑,我的信仰是经过无数小疑和大疑才建立的,不但是我,无数佛教信徒也有这种经历。”
  沈神通又耸耸肩,目前他没有时间研究这些问题,除非可以撒手不管马玉仪和小沈辛的下落和安危。
  “你若是继续住在这间破庙,迟早活活饿死。”
  “我已经住了两年多,我希望不要饿死。”净意和尚微微笑道:“我并不怕死,但这样子的解根本不是我追求的,不过奇怪的是从前三两天必定有些乡人拿疏菜粮食来,但这两个月来竟无人来过。”
  供僧已成为我国风俗习惯,但如果那些乡人本身也不够吃,不来也不稀奇。
  沈神通看法却不是这样,道:“你认为谁不来使你最感奇怪呢?”
  净意和尚道:“有对姓林的夫妻,他们虽然住在几十里外,但家里有点钱,自从我医好他儿子林长寿之后,十天八天总会来看我一趟。”
  沈神通的话锋如针:“你不但关心而且流露出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危险?”
  净意和尚赶快收慑心神:“唉,我居然流露出担心么?其实我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危险,不过由于林贯中练过武功,他家里有点钱财,他妻子林李氏虽然已是三十左右,但看来年轻而又漂亮,他儿子林长寿自从被血蝎螯过,虽然得我解毒复原,但一年来却变得性情急躁之极,不要说对别人,就算对自己也随时会弄伤,甚至一头撞死亦不稀奇。”
  世上最容易发生事情的因素像武功、钱财、美色、奇特性格等都具备了,所以净意和尚担心实是很有道理。
  沈神通的话题忽然拉回和尚身上:“此地不是修行的地方,你何以一住两年多还不舍得走?”
  净意和尚沉默一会儿才叹气道:“我已经好久没想过这个问题了,我表面上为了三个人而留下,但严格说只为了其中一个。”
  沈神通道:“这三个人当中有男人也有女人,甚至也有孩子?”
  “正是。”
  有男有女加上孩子,除了林家三口还有谁呢?沈神通算是一口道破,但越想越觉得不对,越觉得迷糊。
  净意和尚见他思索得苦,讶道:“你向来对别人的事都这么关心?”
  沈神通只苦笑一下,自从任职公门十多年来,管的都是别人之事。
  但现在却是自己的事了,我怎能不尽快查明金算盘和何同的关系?我岂可糊里糊涂跟那岩岛健决战而无法判断任何后果呢?
  其实苦笑也有好处,因为至少思想感情都松弛一下,暂时跑出牛角尖。
  “我想不通的是你明明跟吕惊鸿有很深的渊源,你们甚至可能是同门,但又何以忽又牵扯上林家?”
  净意和尚不觉露出佩服之色,道:“你看得出我跟吕惊鸿是同门?唉,我刚才说的女人就是她了。”
  沈神通登时心中一亮:“原来是她?男人是谁?”
  净意和尚沉吟一下,才道:“你为何问这么多?你什么事都要知道?”
  沈神通答得很快。“因为我也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来到此地。那个女人是我的妻子,孩子是我的儿子,他们都落在那个男人手中。”
  净意和尚大惊道:“有这等事?”
  “不但如此,其实我能不能活过这两天也大成疑问。我个人生死还不要紧,我只想救出我的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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