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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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强人-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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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神通显得筋疲力尽,声音很衰弱,道:“此信就算被鸡婆婆搜到,也不能够证明你有任何图谋。唉,我一定已认为自己无法康复,已经没有亲手收拾严温的机会,才会借助武林同道力量削弱大江堂势力。我如果调集官军大举进攻,虽然也可以重创大江堂,但那‘三香五舵’等首脑人物必定逃掉,然后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哑女人悄然出去了。
  沈神通觉得越来越疲倦,尤其是信中嘱托南京绸缎庄林掌柜送银子给马玉仪做生活费一事,顾虑一去,他似乎失去支撑求活的力量。
  四周似乎变得朦胧昏暗。
  “极力苟延残喘实在很累人,我好想就此一觉睡着,我好象已没有放就下心的事,也没有必须抗拒的理由,而事实上我实在太疲倦了……”
  他眼睛缓缓闭上,眼睛闭上并不要紧,任何人都应该借助睡眠以恢复体力,问题是他已办妥后事,好象已经可以放心,因而求生苦撑意志忽然消失。
  所以他这一闭眼,恐怕永远也不会回醒。
  人类在某些艰危关头,意志和勇气往往变成最重要的因素,精神的力量往往可以使肉体渡过种种难关。
  但沈神通居然没有一瞑不视。他虽然闭上眼睛,思想仍在活动。他这时想起的是被囚在石室多年的七位高手。他实在不应该就这样舍弃他们置之不理。“血剑”严北非法私囚这些人竟达十余年之久。他如果不知道也还罢了,但既然知道岂能不管?
  “正义”、“公理”等等抽象观念都居然变成血液中的氧气,也变成意志的养份。沈神通沉重地叹口气,忽然跌坠于甜睡中。
  第二天早上,沈神通居然会回醒而没有长眠不起。
  再过两日沈神通身体显然好得多了,当然这只是比较式的说法,所谓好得多只不过比奄奄一息来说。事实上他伤势仍然严重,若是普通人恐怕已经活不下去了,但沈神通这时居然可以自己挪动身子,而如果他不怕伤口迸裂的话,甚至可以慢慢下床走动。
  鸡婆婆每天来给他换药,哑女人和麻雀则三天都不会露面。
  那封用数字密码写的信,不知有没有送到林掌柜手中?哑女人何故芳踪杳然?
  不过,沈神通并不寂寞,因为那七个被囚禁着的人每天三次叫啸哭笑擂墙撞门,使得地牢里面一片热闹。
  显然每天只是“三次”,但并不是等到吃饭时候才开始,通常是半个时辰前,就有嘶哑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声音越来越响亮有力,也更为连续紧密,终于汇聚成一片极热闹的吵耳合奏。
  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没有一点声音。似乎个个都有吃饭就睡的习惯,或者吃饱了都懒得弄出声音。不论是何原因,反正寂然无声就是。
  沈神通却从这种情况里推测出不少奇怪的秘密。因为他这沈神通,又恰好有机会有时间观察聆听,所以他知道了不少奇怪的秘密。
  第四天中午,哑女人终于出现了。
  她带来丰富的午餐,还有一些只有沈神通才有本事捕捉的表情。
  沈神通靠墙而坐,腰背有枕头垫着。
  哑女人用手势问他:“你已经死不了哪?胃口好不好?”
  她得到答复之后又问:“你先吃药还是行吃饭?”
  吃药?吃什么药?鸡婆婆早餐时已替他换过药,也吃过药。虽然鸡婆婆面色比平日阴沉得多,显然有满腹心事,但她包扎手法仍然是第一流的。现在哑女人叫他吃什么药?
  沈神通终究是沈神通,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一扫,说道:“你刚南京回来吗?”
  哑女人点了点头。
  “林掌柜托你带药给我?”
  哑女人又点点头。
  “好,我先服药然后再吃饭。”
  哑女人拿出一个小玉瓶,还有一张折起的信笺,通通交给沈神通。
  沈神通慢慢打开瓶塞,一股清香扑鼻透脑,精神为之一爽。
  不可能的事竟然变为可能,少林寺无上刀伤灵药“六度慈悲散”已握在手中。这一点却也不得不佩服师父孟知秋的远见,他特地存一份极辛苦求得的“六度慈悲散”在林掌柜那边,以便急需之时,连药带钱以及各种其他支援都咄嗟立办而不至耽误时机。
  在热闹吵耳啸叫擂撞声中,沈神通服过药,其后又吃过饭。
  然后众声沉寂。
  沈神通直到此时,竟还不找开信笺阅看。
  哑女人用手势问:“你已经知道信上写些什么?”
  “不知道,但不必急,反正我别的没有,时间却多的是。”
  哑女人问道:“他会不会通知官府派大军来救你?”
  “这样做法并无好处,严温可以早一步杀死我。官兵收回我的尸体,对他们对我都没有意义,何况我答应过严温不调动官兵对付大江堂。”
  哑女人说:“你有许多太阳月亮(即时间),但我反而没有了。”
  沈神通一点都不惊讶,道:“是不是严温、麻雀东床事发?鸡婆婆早上面色坏透了,坏得比烂柿子还可怕。但她有权力有本事对付严温么?”
  哑女人道:“她当然有,因为她就是严温的母亲。”
  沈神通猛可里感到“悲剧”之可怕意味。因为凭他的观察(他的观察绝少错误),麻雀极可能是鸡婆婆的女儿,故此严温、麻雀就算不是同父母的兄妹,也必是异父同母的兄妹--乱伦的悲剧。
  他打个寒噤,他本来可以制止这幕悲剧,不管严温多么该死,但这种可怕之事,还有可爱活泼的麻雀。唉……
  以大江堂势力财富,以严温甚至麻雀本身武功,都不足以抵拒“命运”一击,难道命运力量大得亘古以来无人可以与之匹敌?
  “你说你没有时间?”沈神通回到现实中,说道:“是不是因为你设法使鸡婆婆发现这件事?但鸡婆婆应该不会因此而对付你,她伤脑筋的是善后问题,例如不让他们关系继续下去,也绝对不可让麻雀怀孕等等,至于你有何相干?”
  哑女人眼中露出叹气的表情。
  沈神通忽然明白,道:“原来你怕的是严温而不是鸡婆婆,严温为何会对付你?你另外又坏了他什么事?”
  哑女人用手语说:“麻雀,我带麻雀偷看严温的秘密,麻雀气得几乎昏倒,麻雀现在很恨他,也很瞧不起他。”
  沈神通心里明明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仍问她,以免免万一出错,“麻雀看见严温什么秘密呢?”
  哑女人道:“严温跟男人在一起,严温做女的而且还挨打,挨鞭子。”
  这等景象当然使麻雀甚是恶心,当然也不再觉得严温潇洒、机智、英俊。
  哑女人用这种方法破坏严温,她自己必定老早就知道也亲眼看过,然而哑女人竟然还可容忍?竟然还继续爱着严温?
  沈神通稍微想一下道:“你处境的确很不妙,因为麻雀迟早必会跟严温大吵,而在吵骂指责时也必会泄露你带她看他的秘密丑态。因此严温会非常恨你,恨得足以杀死你,甚至使你比死更痛苦可怕。”
  哑女人连连点头,眼中露出骇惧光芒,可见得严温必有极可怕之手段。
  “你其实应该在替我送信之后立刻远走高飞。但你却回来了,因为你起码有三点考虑。”沈神通随口侃侃分析和推测,好象他老早就想好了似的。
  “你第一点考虑的是你在外面世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加上你不能说话的特征,留下了极易追踪的线索。所以天地虽大,但你却有无处容身之苦。”
  哑女人连连点头,他分析得太对了,简直是把心中的念头读出来一样。
  “第二点,你仍存有一点点希望,你希望麻雀不提到你,也许能够平安无事。”
  哑女人做出叹气佩服的表情。
  “第三点,你想到我,你希望这瓶药可以救我,你希望我的计划实现。你希望我指点一条更好的路给你走。至少如果我计划实现,无数江湖一流高手前来闹出事来,那时候你趁乱逃走必定稳当得多!”
  哑女人用手语说:“你太对了,你简直是神仙。我该怎么办?”
  沈神通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只是一个凡人,因为我毕竟也有失算之时。我十拿九稳出手抓严温,但何同那一刀却把我打入了地狱,使我成为命运的败将……”
  哑女人问:“我怎么办?”
  沈神通道:“暂时还无计可施,我们只能一齐祈祷老天爷保佑你,希望麻雀过两三天才把你扯出来。”
  哑女人说道:“两三天时间有什么用呢?”
  沈神通道:“用处大得很,你尽量与我保持联络。”
  他葫芦中到底卖什么药?哑女人的确无法猜得出来。所以她只好提心吊胆捱熬时间。
  沈神通认为没有必要告诉她,因为少林寺镇山之宝“六度慈悲散”虽然能够起死人而活白骨,但医疗时间也必须有三天工夫。每一服药必须吃六次,每次相隔六个时辰一共三十六个时辰(即七十二小时)才发挥得出至高无上的疗效。
  虽然他伤势严重,以致一服“六度慈悲散”还不能使他完全康复如常,尤其是武功方面,但最少可以让他有气力起身,有气力说话,这是最重要的。
  所以,一切都得第三天之后才有办法,有把握。你岂能期望一个连站也站不稳的人替你消灾挡难?况且三天其实很短促,短促得根本很多事情无法完成,以修习武功来说,有时候仅仅要学好一招就得费去三年时间,三天能够做什么呢?
  不过“时间”却很难思议。
  在“笑面虎”何同来说,过去的四天简直使他窒息,使他发疯。
  因为那夜马玉仪和他一度春风半宵缠绵之后,她忽然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马玉仪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即不言语也不吃喝,当然更不起身离床,甚至连小沈辛饿的哇哇大哭她也全无反应。
  她唯一做的事就是默默流泪。
  泪水不久就枯干,她便变成木头人痴痴呆呆躺着不动。
  所以何同烦恼无比。他得给自己煮饭吃,又得熬些粥水加肉法给小沈辛吃,又得出去买菜以及洗衣服等等,又得不时抽空跟毫无反应的马玉仪说话,希望她会突然恢复正常。
  何同并非冷血残酷没有情义的人,他为了伊贺川而弑刺沈神通(他本来就是奉伊贺川之命混入公门去接近沈神通,以便有机会刺杀他),但沈神通象师父一样传授他不少技艺,因此何同心中有一份愧疚,所以他藉照顾小沈辛而当作报答沈神通。
  至于对马玉仪的感情,回溯一年前第一次见到她,何同自己马上知道已经暗暗爱上她。
  此后爱慕之心与日俱增,所以就算马玉仪永远变成痴呆也不会弃她不顾。
  马玉仪眼睛深陷而憔悴。如果她继续水米不沾,不言不动,一定很快就会枯萎死亡。
  因此,何同熬了一锅鸡粥,粥里还有人参以及补中益气宁神等药。他把马玉仪抱起来,硬是喂她吃,硬是灌了一大碗到她肚子里。
  如果每天硬喂她喝一碗鸡粥,保证任何人都饿不死。
  马玉仪似乎忽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她赤裸白皙身躯回到被窝里时,她的眼珠开始会转动,也开始表现出感情。
  何同发现她用憎恨仇视的眼光注视自己,不觉大喜道:“你终于醒啦?”
  不论她憎恨也好,仇视也好,总之,只要她不再是白痴状态,就有办法可想。
  马玉仪第一句话问道:“是不是那一杯酒里你放了药?”
  何同坦白道:“是的。”
  马玉仪的声音显出体力的疲弱:“沈大哥是不是死了?”
  何同道:“大概是吧,我不敢确定,因为我没有亲眼看见尸体。”
  “沈大哥失踪死亡,而你却生龙活虎地回来,为什么?你出卖了他?你为什么出卖他?
  他对你还不够好?”
  “我千方百计跟随他身边,本来就是为了对付他。”
  马玉仪叹叹气,道:“人生为何尽是不幸呢?”
  “我只感到对不起你,真的。但我也真的爱你,从第一眼看见价钱,我就爱上了你。”
  “沈大哥真的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想他一定不会回来了。”
  因为那一刀深深刺入体内,必定伤毁内脏,所以,他能活着的机会很小,况且严府就算有名医,但严温肯替沈神通医治么?
  “唉,我只好自己想办法挣扎活下去了。”
  “你不必担心,我一定照顾你,还有小沈辛。”
  “但是如果我永远不跟你上床,永远不让你碰呢?”
  我不相信你能够坚持很久,我们走着瞧。何同心里想,口中说道:“你绝不敢勉强你。
  如果你一定要惩罚我,我也无话可说。但至少现在你应该起床,因为小沈辛已经快饿坏了。”
  马玉仪一起床,何同的烦恼就烟消云散。
  但何同的烦恼是不是当真消失了?如果不是,马玉仪用什么办法对付他呢?
  马玉仪喂过孩子,便拿了一篮子衣服到江边洗濯。
  她仍然不时抬头观望茫茫大江,但她已经不是等候沈神通的归帆,而是默默盘算下一步应该怎样走法。
  江上不远处有一艘巨舫顺流疾驶,她居然看得见船身漆着“明月”两上巨大金字。
  她只漠然看了一眼,而那艘“明月舫”也就随着滔滔东逝江水霎时去远。
  假如马玉仪知道“明月舫”正载着严温向镇江航驶,她绝对不会只投以漠然一瞥。
  虽然她对疾驶如奔马的“明月舫”完全无可奈何,但她至少也会睁眼怒视甚至跺脚大叫,决不会仅仅冷漠地遥望一下而已。
  “明月舫”上的严温心情非常恶劣,并已摔破六个定窑的白瓷酒杯(一个小小杯子价值不少于一幢房子)。
  两上面目姣好的侍女赶快收拾酒杯碎片,并且尽力拭抹地毡上的酒渍。
  她们连一眼也不敢看严温,生怕他一怒之下把她们当作酒杯摔向坚厚舱壁,那时就算不死也至少断手折足,如果刚好从窗口飞出去,那就保证必定溺死在大江中变成鱼龟的美味饲料。
  幸而严温还没有拿她们出气的打算,仅仅是嘴巴里念念有词地咒骂,却也不知他究竟咒骂什么人?
  “明月舫”忽然震动一下,同时有惊叫悲呼之声传来。
  不用说必定是有船舶不知死活拦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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