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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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6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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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宁缺看不清楚自己,所以与我说的那些话只是徒然,很明显,他也没有看明白你,与你说的话也是徒然。”
叶红鱼沉默不语,她承认这位不是自己老师、却胜过自己老师的老人,很准确地把握住了自己的心理。
兄长的存活,是布满雷霆的池,里面是他曾经光耀大陆的剑,她无法向前迈一步,只要他能活着,再无法忘记的羞辱,再想要忘记的旧事,她都可以忘记,可以平静面对。
书院不能保证他活着,那么做再多事情都没有意义。
更何况她很清楚宁缺是如何自私冷酷无耻的一个人,以前他已经证明过,今天他更证明了,那么将来同样如此。
暮sè渐退,夜sè终至,雪云不知飘去了何处,天穹里布满了繁星,星辰间有轮明月,照耀着人间,包括桃山的崖坪。
观主抬头看着明月,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了一句话,声音很淡,淡的就像身上覆着的月光,清淡如水,没有情绪。
“我会把熊初墨的命给你。”
叶红鱼行礼,在得到想要得到的承诺后,离开了崖坪。
——虽然言语中,除了熊初墨的死,观主没有承诺任何事情,但她知道兄长的xìng命保住了,前往宋国的隆庆或者酒徒,应该都不会出手,因为观主说的很清楚,现在杀死叶苏,对道门没有任何好处。
问题在于,书院难道认识不到这一点,难道宁缺做的事情真的只是徒劳,将来在史书上只能被描述成一个笑话?
观主伸手在寒冷的夜风轻摆,似想捉住些月光。
“掌教和裁决神座之间的旧事究竟是什么事?”中年道人问道。
观主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中年道人有些忧虑,说道:“书院如此看重此事……
观主平静说道:“书院向来自诩只做有意思的事,不在乎意义,其实……他们从来都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无论是对我说的那些话,还是对叶红鱼说的那些话,都是一个局。”
“宁缺看准了新教对道门的破坏xìng,以此来说服我,我必须承认他看的是准确的,虽然他并没有看到所有的画面。”
“如果他能说服我,道门自然就败了,或者说结束,如果他不能说服我,叶苏必死,那么叶红鱼必叛,道门同样必败。”
中年道人若有所悟,看着观主的背影,发自内心赞叹说道:“什么都不做,书院便无计可施。”
看上去这就是观主的应对,以不变应万变的绝妙应对,然而……观主却摇了摇头,再次抬头望向那轮明月,沉默不语。
……
……
走进裁决神殿,站在黑sè石柱的下方,负手看着覆雪的青山,叶红鱼沉默了很长时间,眉上渐被夜风染了层霜。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事情,忠诚于她的下属们,服侍她的少女们,都神情复杂地留在了偏殿里,不敢前来打扰。
月移星不移,夜sè渐浓渐深。
她看着宋国的方向,仿佛能够看到那处的厮杀,那处熊熊焚烧的圣火,那些为了信仰而像野兽般互相噬咬的人们。
她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冰雕出来的一般。
便在这时,幽静的裁决神殿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按道理来说,再轻微的脚步声,也会惊醒偏殿里的黑执事们,然而有些诡异的是,那人一直走到她身后,也没有遇到拦阻。
或者是因为最冷酷的黑执事也不敢拦那个人,又或者是哪怕是裁决司的强者也听不到那个人的脚步声。
那是一个形容猥琐,四肢瘦若枯枝的矮小老道。
西陵神殿掌教熊初墨,于夜sè深沉时,悄无声息来到了她的身后。
叶红鱼看着遥远的宋国方向,看着远处的雪云在夜空里隐隐散发光辉,仿佛能够看到海上正在酝酿着恐怖的风暴。
她的脸sè微微苍白,眼睛渐渐眯起,变成一道细线,一道剑。(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熊孩子;光明者;普通人 上

叶红鱼转身,洒落露台的那些月光星光尽数被她甩在身后,脸上的苍白因为yīn影的遮掩而淡了很多。
她静静看着掌教,没有说话,思绪却有万千。
熊初墨也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被月光星光勾勒出来的线条,看着那张处于yīn影里却依然明媚美丽的面庞,再次确认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于是有些莫名其妙地愤怒起来。
叶红鱼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没有讥讽,没有恨意,什么表情都没有,看上去似乎并不意外于他的出现。
因为她的平静,熊初墨变得更加愤怒——当年最丑陋邪恶的举动被人揭破,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对方的平静让他感到惘然不解,让他觉得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宁肯看到一个因为疯狂而恐怖的裁决大神官,也不想看到对方的眼眸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
“你和观主说了些什么?”他问道。
叶红鱼看着他,没有应答。
熊初墨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丑陋猥琐的苍老面容里,有着一丝极为变态的快意,说道:“原来你在怕我。”
叶红鱼还是没有说话。
“是的,你很怕我。”
熊初墨的眼眸深处有幽芒闪烁,像是狼,又有些怪异,声音也带着因为兴奋而产生的颤抖:“当年的事情,让你记忆太深刻,当你发现是我之后,你根本不敢报仇。因为你害怕再遭受当年的经历。”
叶红鱼看着他平静问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熊初墨微微sè变,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难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现在的你不怕,当年那个可怜的、瘦弱的双腿像芦柴棒般的女童,又怎么不害怕那片yīn影?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有些像是重病之后的喘息,眼瞳也染上了一层血腥的cháo红sè,声音微颤。
“你在知道真相之后,想来除了愤怒,也会有很多的不解。为什么当年身为掌教的我。会冒着被叶苏发现的危险,也要做那件事情,其实连我都没有确切的答案,事后想起来。或者是嫉妒?”
他看着她发畔的月光。看着她美丽的容颜。有些失神。
叶红鱼平静说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
熊初墨愣了愣,不可置信说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当年观主远游南海,叶苏自荒原归来。入世修行悟生死关,然后……才会有这件事情,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
叶红鱼面无表情说道:“你趁着我兄长不在玩些小孩子把戏,难道我还需要弄清楚你在想什么?”
熊初墨的眼睛瞪的极大,干瘦的身躯里骤然散出一道极恐怖的毁灭意味,他张着双臂,不可置信说道:“小孩子把戏?”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非常难听,就像是妇人的指甲在粉墙上快速地刮过,里面满是愤怒和不信。
“小孩子把戏!”
他激动地尖声重复道:“你觉得那只是小孩子的把戏?那时候你哭的多么可怜!你怎么喊叶苏,都没有人回应你,这么多年你是不是过的很痛苦?我都不明白,你受了这么大的羞辱,怎么还能对那个没用的男人寄予那么多希望,叶苏救不了你!”
叶红鱼如湖水般的眼眸最深处有星辰变幻,同样有很多画面在她的眼前不停变幻,然后渐渐消失,变成冷漠。
那件事情怎能忘记?若能忘记,当年在道观里沐浴被陈皮皮看到身体,她何至于一定要杀她?
若能忘记,她为何从来不在意被别人看到自己曼妙的身躯?难道不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这具身躯很脏?
好,那便无法忘记,但那又如何?
她看着熊初墨微讽说道:“我不是天谕院里那些发癫的教授,我对你的心理状态不感兴趣,或者你嫉妒他,或者你脑子有问题,或者你想舔观主的脚,我对那些事情并不关心。”
熊初墨盯着她美丽的脸,一字一句说道:“那不是小孩子把戏!”
叶红鱼盯着他丑陋的脸,一字一句说道:“可你就是个小孩子。”
熊初墨极为瘦矮,远不及普通的正常人,这些年他始终藏身在万丈光幕的身后,把身影弄得高大无比,正是有这方面的心理疾病。
当年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极为不智且疯狂地欺凌还是幼女的叶红鱼,或者也是来自于他这方面的心理疾病。
叶红鱼淡然说道:“我知道你很想看到什么,你想看到我难过悲伤愤怒绝望,看到我觉得自己不再洁净从而羞辱,但很遗憾,你不会在我这里看到这些,因为我可不想陪你玩这些小孩子把戏。”
又是一句小孩子把戏。
熊初墨的脸sè变得异常难看,眼眸里的幽芒变得更加疯狂,身上的气息更加恐怖,寒声说道:“我不是小孩子。”
“你比十岁的孩子还要矮。”
叶红鱼比他要高很多,居高临下看着他。
然后她的眼光渐渐下移,落在他双腿之间。
“几十年前,你的**便被余帘毁了,就算想对我做些什么,也做不到,我为什么要觉得羞辱?”
她说道:“从身高来说,你是小孩子,从心志来说,你是小孩子,从xìng能力来说,你这辈子都只能是小孩子。”
愤怒,极度的愤怒占据了熊初墨的身心,但他反而极诡异地渐渐平静下来,眯着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
“所以你把这件事情理解成……被疯狗咬了一口?但你不要忘记,就算是被狗咬了一口,也会留下伤疤。”
叶红鱼平静说道:“疯狗也有牙齿,你那东西废了,便等于没牙的狗,被咬了两口又能留下什么?”
始终,她都表现的很平静,没有嘲弄,没有刻意的怜悯,没有不经意的愤怒,然而这便是最大的嘲弄与轻蔑。
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哪怕熊初墨是强大的西陵神殿掌教,是道门第一人,是恐怖的天启境界强者,是曾经凌辱过她的凶手。
在她平静的目光下,只是一个**被废、终生不能人事、长不高、废到不能废的孩子,一个姓熊的倒霉孩子。
“我会杀死你。”
熊初墨忽然说话,语气严肃而沉重:“我不知道你和观主说了些什么,虽然你此时表现的很平静,但我知道你很想我死,你比世间任何人都更想我去死,那么我必须杀死你。”
叶红鱼静静看着他,说道:“你来裁决神殿说这些话,不就是想激我先对你出手?我没有给你机会,你是不是很失望?”
对道门来说,掌教大人自然要比裁决神座更加重要,但绝对不代表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夫子登天,陈某重归大陆,从那一刻起,熊初墨便不再是道门第一人,他重新变回了一只狗。
打狗要看主人,狗要去咬人,更需要看主人的脸sè。
“你不敢对我出手。”叶红鱼平静说道:“因为你担不起道门分裂的责任,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变得越来越强,你只能等着我强大到可以杀你的那一天,却什么都不能做。”
“你只能向着绝望的深渊不停坠落,却不知道底部在哪里,你将承受无尽的煎熬与痛苦,而这……就是我还赠于你的。”
她的声音依然平静,神情依然平静,眼神依然宁静,就这样静静看着熊初墨,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裁决神殿里一片静寂,月光落在露台上,落在她的肩头,于是那些星光便被掩盖,如尘埃落地,如这段往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的道殿角落里响起一道声音。
“很遗憾,或者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那个角落瞬间变得明亮起来——站在角落的那个人很亮,仿佛有万道光线正从他的身躯里shè出来。
裁决神殿里再次多了一个人,依然没有人发现他是怎么进来的,叶红鱼的眼睛再次眯起,如一道线,如一道剑。
那个人是**海,南海大神官一脉的神术源自光明,此时他将气息境界提至巅峰,于是整个人光明一片。
熊初墨不知道**海为什么会出现,但他欢迎这种变化,因为**海的出现极有可能代表着观主的某种意愿。
叶红鱼望向裁决神殿入口处。
中年道人也来了——他在知守观里处理杂务数十年,在观主的轮椅后站了数年,没有任何表现,似乎只是个普通人。
他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
叶红鱼闭上眼睛,开始思考。
暮时在崖坪上,观主曾经说过,要把熊初墨的命交给她,但她不会误会中年道人出现是为了践约。
此时杀死掌教,对道门没有任何好处。
那么中年道人不是来杀掌教的。
他是来做什么的?
隆庆去了宋国,横木在清河,都不在桃山。
此时裁决神殿里的四人,便是道门最强的四个人。
叶红鱼睁开眼睛,明悟却依然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观主要杀自己?
……
……






、四十一章 熊孩子,光明者,普通人(下)

叶红鱼相信观主远胜书院,尤其是宁缺主持下的书院,!她更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杀死自己和兄长,对现在的道门没有任何好处,无论是现时的利益还是更深远的那些影响——所以她才有胆魄选择退让,选择放弃很多,选择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什么都不做,以求双方能够冷静看待彼此。
然而暮时的谈话结束还不到一个时辰,夜空里的月辉正在耀眼,崖坪上她曾经以为出现过的那些沉默的同意,忽然间消失不见,掌教为了杀死她来到裁决神殿,紧接着赵南海到了,最后中年道人也到了——这三个人或许都不知道彼此会来到这里,却聚集于此地,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杀她。
叶红鱼蹙着眉,有些苍白的脸上多了两道有些清淡的笔触,疑惑无法解决,震惊无法释去,但现在没有时间继续思考。
—看着裁决神殿里的三个人,她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明亮如果宁缺在场,自然能看懂,那是她遇见强敌时的反应:警惕缜密但不失信心,遇见真正的强者而兴奋,然后她会施展出最强硬的手段战胜对方。
在过往的修行岁月里,她曾经数次流露过这样的眼神,比如遇见宁缺时,但她眼眸真正最明亮的那一瞬,出现在青峡前,当她面对君陌的时候。
今夜,她的眼神也异常明亮,甚至要比数年前在青峡更明亮,因为她此时面对的三名敌人都很强大,都能与君陌相提并论。
西陵神殿掌教,五境之上的天启强者,熊初墨的前缀很简单,但这不意味着无趣单调,只意味着恐怖——逾过知命境巅峰的门槛,修行便进入另一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层次,叶红鱼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正面胜过熊初墨,如果能——光明祭后的这几年,不管观主如何,她只怕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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