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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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6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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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在风中不停地颤刑,书圣的神情变得极其肃穆,京都上空本是晴空万里忽然间却有狂风呼啸而起,卷来无数阴云,皇宫里顿时变得阴暗无比,云层继续卷动不安,显得格外狂暴,其间隐隐出现一个“镇”字!
能被世人尊为书圣,自有非凡处,他的符道修行与普通的符师不同于天地感悟其形之余,还令人难以想象地拥有了自己的本命物。
他的本命物正是他手中的这枝笔,这笔看上去非常普通,约摸普通人的小臂长短看上去就像个写大字的家什,他提笔在风中写的字,确实很大。
寻常符师以念力为笔以感悟为墨,把字写给自然看,当自然看懂,便有天地元气应召而来,变成无数神奇手段。
而他则是以本命为笔,于风中蘸无数天地元气为墨,尽性狂书,他不需要让自然看懂自己的意思,因为他在用自己的意思命令自然!
云层里骤然偌大一个镇字,便有一道威压向皇宫里镇去宁缺释出的那两道凌厉符意,顿时变得有些凝滞,再不像先前那般强大。
宁缺看着殿前提笔在风中写字的老者,心道不愧是书圣,果然了得。
王书圣写出镇字之后笔依然在动,缭绕宫殿的冬风把笔意传给空中的云层,阴云再次绞动不安,无数潦草的字迹缓缓浮现。
这片云就像是一张纸,书圣在云间写字。
无数道极为复杂、深不可测的符意,自云头降落,袭向宁缺的身体。
即便是柳白复活,面对这些符意,也会觉得有些棘手,因为那些笔迹太过潦草,那些符意变幻不停,不知其意,如何能破?
宁缺是个例外,因为他也是位书家,而且位举世闻名的大书法家,他看着云上那篇潦草的字,很是震撼,生出无尽赞美之心。
“好一篇大狂草!”
能认识这篇草书,不代表能够破掉,因为这是一篇将书者精神淋漓尽致挥洒出来的大狂草,首重的乃是气势与气度!
宁缺在符道上再有天赋,悟道不过数年而已,成为神符师更是去年的事情,在这方面如何能是在符道上浸淫多年的书圣对手?
不能以气势与气度破,那该如何破?他该写出什么字?
感受着自云间降落的狂草符意,宁缺于冬风里收回收指,握住腰间的刀柄,抽出沉重的铁刀,向着那片写满了字的云斩了过去!左一刀!
右一刀!
义字符再次出现!
如果单凭符意境界,哪怕是宁缺最强大的义字符,也没有办法破除云间这片草书,但他用的不是符意,而是义字的本意!
宁缺的符永远是那样的简单,根本不需要用草书来写,他写出的义字符,更是不能用草书来写,因为义字的本意,就是割草!
很多人都以为义字是形容杀人如草,其实那只是延伸的字义,在人类造字之始,义字就是一把铡草的刀,用来在田里除草。
你在云上写了篇大狂草。
那我只好铡你两刀。


、第八十七章 大泼墨,云有些脏

看云上草木凌乱,有的叶繁枝茂,有的如白霜下的秋草惨淡,都是潦草的字,都是杀人的字,待宁缺以刀斩出的那道义字符飘将上去,只见空中出现无数道细细的痕迹,云间的草书顿时变得凌乱起来。
宁缺的手段确实神奇,即便是王书圣看着这幕画面,对颜瑟大师的眼光也极佩服,当然他佩服的依然是颜瑟,而不可能是宁缺。
只听殿前响起王书圣的一声断喝,微凉的冬风骤然加疾,有更多的云被风卷来此间,遮掩云后阳光,皇宫显得更加清幽。
云是一种很奇异的事物,当它数量少时,便是飘在晴朗碧空里的白云,当它数量变多,彼此重叠在一起时,颜色便会愈来愈深。
皇宫上空的云越来越厚,变成阴晦的乌云,随着云絮的游动,看上去就像是砚中的墨水,被无形的笔不停搅动着。
先前的白纸变成了砚里的墨水,那篇凌厉而潦乱的大狂草自然消失不见,然而就在下一刻,云层骤然变低,然后飞出无数墨团般的乱云。每团乱云,便是一个潦草的字。
王书圣的狂草并没有消失,而是从云纸上的痕迹,变成了云墨,仿佛拥有了实质的能量,如雨般向着宁缺的头顶落下。
好神奇的手段!
宁缺脸色微白,识海里的念力拼命地向外输出,铁刀在身前挥舞,写出一道又一道的义字符,将那些墨云形成的草字尽数斩成枯枝。
然而这片乌云覆盖了整座皇城,面积其广,其间隐藏着的大狂草至少有数百字,就这样不停地坠落,他能斩到何时?
铁刀破风而出,义字符除草无声,那些潦草而威力恐怖的字迹,就像是真正的草一般,被收割切碎,墨云里落下的草字越来越密,仿佛无穷无尽,宁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只能凭借身周的符意苦苦支撑。
在战场里,唯一能够制约符道威力的便是念力,像义字符这样威力巨大的神符,对念力的消耗大的难以想象,如果不是这样,岂不是只需要几名神符师便可以横扫整个人间?
对宁缺来说,他以往施符时很少感觉到念力的重要性,那是因为他自幼冥想,近乎苦思,念力的数量完全超越了普通的符师。而真正需要他写出无数神符的关铤时刻,比如光明祭上战群雄或者长安城与观主一战时,他都拥有无穷无尽的念力来源——惊神阵和桑桑的神力。
今天的情况不同,面对着境界高深莫测的书圣大人,他必然要施出全力,却没有长安城的帮助,写出七道义字符后,便感觉念力竟然有了枯竭的征兆!
颜瑟大师当年传他符道时,对这种事情自然早有说明,宁缺很清楚,符师耗尽念力是很常见的事情,更是最常见的死法,真正令他震撼的是,他写出七道义字神符便将耗尽念力,对手在云间写了这样一篇数百字的狂草,居然神情不变!
宁缺很少遇见念力比自己还要雄浑的修行者,此时却发现,对手的念力数量竟是这样的恐怖,竟似比金帐王庭的那位国师还要更强大!书圣果然就是书圣,境界手段,在当今世间,确实都是超一流的水平!
宁缺知道必须早做决断,将手中的铁刀重重插入青石地面,借着身周空中的义字符还在抵抗自云中落下的墨字草书,自大黑马背上取出弓箭。
他挽铁弓,搭铁箭,指向殿前石阶上方的书圣。
你念力再如何雄浑,这篇云间的草书再如何恐怖,待我一箭把你射个透心凉,你又能如何?
此时场间墨云乱飞,符意撼天动地,根本没有人能够看清楚画面,王书圣却把宁缺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看着这把声震世间的铁弓,王书圣的神情平静如前,没有任何惧意,就连警惕都没有,既然他要杀宁缺,又怎会想不到此人最强大的手段?
袍袖微拂,王书圣自袖中探出右手,向着空中遥遥一抓,竟从满天乌云里抓出一团墨云,然后向着宁缺洒了过去!
大泼墨!
这里是大河国,这里是书圣的主场,他岂能容宁缺放肆?
十余座宫殿,无数石像铜雕,随着书圣抓云泼墨的动作,陡然间散发出无数道庄严肃杀的气息,这便是皇宫大阵!
阵便是大符,大河国皇宫里的阵法,便是墨池苑历代宗师写出的大符,书圣今日抓云为墨,动殿为符,便要把宁缺当场镇压!
殿前一片昏暗,隐隐传来极凄厉的声音,所有视线都被书圣泼出来的墨云遮掩,就连空间都被墨云里的混沌符意所扭曲!
宁缺的铁箭已然离弦,却根本不知去了何处!
这便是对付元十三箭最有效的方法,如果你无法瞄准,如果你看到的空间都是假的,或者是扭曲的,又怎么能射中目标?
看着眼前的墨云,感觉着其间隐藏着无数混沌符意,宁缺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知道自己输了,而且输的无话可说。
书圣乃是书中之圣,颜瑟大师与卫光明在长安城北同归于尽,他便是人间硕果仅存的符道大家,宁缺想要追上他的境界,还需要时间。
宁缺眼见着便要被墨云里的符意击杀,但奇怪的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惧意,显得很平静,只是显得有些微的失落。
王书圣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宁缺此生经历过无数险恶的战斗,要说与真正的强者公平决战,却只有雪湖上与夏侯的那一战,以及在长安城里与观主的一战。
与夏侯战时,夏侯伤势未愈,与观主战时,整座长安城以及城内的人们都是他的帮手,按道理来说,他今日面对王书圣,才是最险恶的一场战斗对方真的很强大,强大到可以抓云泼墨,使出仿佛神迹般的手段。
宁缺眼看必败无疑,但他依然认为这是自己此生最轻松的一场战斗。
他放下已经失去意义的铁弓,自青石间抽出沉重的铁刀,右脚重重一踏,踩碎四块相连的青石,身形暴起,向着书圣冲去!
他腹内的浩然气完全暴发,无穷无尽的力量,灌注到他的身躯每一处,把他的速度被提升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宁缺冲进了泼星般的雾里。
那片昏暗漆黑的雾里,有无数潦草的字迹,有星里混沌的符意。
雾里的空气都已经扭曲。
浩然气遮掩着身体的每寸肌肤,却依然不足以完全隔绝那些恐怖的符意,衣服破裂,身体裂出细小的血口,血水溢出便被破碎成雾。
宁缺带着淡淡的血霎继续奔跑,挥刀斩向这片大泼墨。每刀落下,泼墨里便被斩淡一分,皇宫上方灰暗的云层上,便会出现一道清晰的刀痕,露出湛湛青天,那里依然晴空万里。
王书圣的眉缓缓挑起,先前被宁缺神符割乱的白发在风中飘舞。
他知道宁缺修行过浩然气,知道此子已然入魔,但依然觉得对方是在送死,因为这片大泼墨里的空间已经然扭曲,莫要说宁缺,即便是轲浩然复生,也不可能拿着剑便这样冲过来,因为空间代表着规则的力量。
他觉得宁缺是在送死,于是决定再送宁缺一程。
一道雄浑的念力笼罩整座皇宫,泼墨的范围扩展的越来越远,暗淡的雾气弥漫殿前的广场,甚至将皇城角里那棵花树都渐渐淹没。
宁缺冲进了泼墨里,无数啪啪的清脆声音响起,那是冬风被他的身体带动,然后被泼墨里的扭曲空间和混沌符意割断的声音。
连风都能割断,更何况刀,更何况人?
皇城墙上角落里那株花树,有数根赘枝落下,显得不堪符意。
宁缺继续奔跑,根本无视这片恐怖的墨雾。
然后,他跑出了这片雾,出现在王书圣的身前。
雾里的扭曲空间和混沌符意,没有杀死他,除了最开始被割开的衣裳和小血口外,他的身上竟连一道新伤都没有添加。
皇城墙上角落里那株花树,安然无恙。
王书圣看着来到身前的宁缺,微微皱眉,沉默不语。
他觉得这件事情很费解,很没有道理。
虽然唐人确实不讲道理,书院更是以不讲道理著称。
但这件事情,真的太没有道理了。
宁缺不准备再讲什么道理,先前对话时,书圣说唐人不讲道理,他已经请对方讲过,那么这时候便不需要再重复。
他举起沉重的铁刀,向着王书圣斩落。
让宁缺握着铁刀进入身前一尺,当今世间除了那几名明宗强者和叶红鱼之外,谁还能是他的对手?
王书圣厉啸一声,提笔横于身前。
笔断。
王书圣被震飞,撞到正殿的圆柱上,喷出无数鲜血。
他是书圣,终究不是剑圣。
王书圣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苍老了很多,他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半根断笔,神情些惘然,因为他还是没有想明白。
他对自己的符道境界非常自信,相信就算是颜瑟临死前的那一战,与自己的境界也不过差相仿佛,那么为什么他的弟子能够胜过自己?
宁缺为行么能够无视自己的大泼墨?
他看着宁缺问道:“为什么?”
宁缺想了想后说道:“大概是因为……你不能赢我。”
王书圣没有听懂,继续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赢你?”
这个时候,殿侧传来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必须相信,因为说话的人显得那样的理所当然,因为她的话就是天理。
“因为我不想你赢他。”
桑桑背着双手走到殿前,看都没有看血泊中的王书圣一眼,抬头看着空中那片乌云,说道:“集云的手段不错,只是这云脏了些。”


、第八十八章 一些小事

提笔呼风、挥袖集云、于天上抓把乌云便是大泼墨——书圣在这场战斗里展现出的符道境界和手段,远远超出了普通修行者能够想象的范围,便是宁缺也不得不震撼赞叹,确实是世间最巅峰的人物。
对桑桑来说,如此依然不入她眼,只觉得此人集云的手段有些可喜,这还主要是因为她喜欢,而且她认为这云有些脏。
王书圣看到桑桑高大的身影,心神剧震,脸色变得格外苍白,然后老泪纵横流下,把前襟上的血点尽数冲淡。
他乃西陵神殿客卿,亦是昊天信徒,知晓昊天来到人间之后,心神尽在其中,谁能想到,昊天便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他的身前。
宁缺为何能够逃离桃山,为何先前能够无视大泼墨,在这一瞬间都有了答案,他甚至明白了更多的一些东西。
他站在了昊天的对立面,焉有不败之理?败才是天理,他的心神撼动再乱,雪山气海不稳,噗的一声再次喷出鲜血。
桑桑站在他身前,没有理会他的心神变化,背着双手静静看着满是墨云的天空,随着她的眼光落下,先前宁缺在云层里斩出的刀缝,瞬间扩大向着天地四周蔓延,不过片刻时光便消失无踪,露出了湛湛青天。
墨云尽散、天光复落,大河国皇宫恢复清明,先前被隔绝视线的人群,直到此时才看到书圣坐在血泊里的画面,不由发出无数声惊呼。
桑桑向正殿里走去,高大厚实的殿门无风而开。大黑马自广场中间行来,宁缺将铁刀归鞘,重新系到鞍旁,跟着她向殿里走去。
正殿里的百余名侍卫,毫无疑问是最英勇的大河国男人,然而看着桑桑就这样走进殿内却没有任何人敢拦。
侍卫们不知道这个青衣女子是谁,但记得先前在皇城正门处那幕幕神奇难言的画面,知道就连书圣大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桑桑行走在幽静的宫殿里,脚落无声,无数侍卫太监,把大河国君护在身后脸色苍白的向后退去,画面看着有些诡异。
宫殿最深处有方台,台上高处有方精美华贵的辇座,正是大河国的皇位她踩在铺在地面的毛毯走到座前,很随意地坐了上去。
人间的事情很难令她生出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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